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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道子知道她肯定反对,接着道:“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等着,不行么?”
湿润的大眼睛眼巴巴望着绯秋,她心肠一下子软下来,刚要强迫自己再度变得冷酷,却听李秀珊高兴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啊,绯秋,你留在这里守着,我们过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了。”
撇下干瞪着眼睛的绯秋,三人刚出房门,兰苏侧头看着徐道子,忽然轻声道谢,徐道子伸手擦擦鼻子,腼腆地勾勾嘴角,他并不完全是对兰苏这样一个怀着身孕的弱女子的同情,还参杂了其他目的,心里羞涩,觉得当不起她这声谢。
走了一段路,经过几个垂花门,刚走到西边厢房屋檐下,便望见正厅堂前面院子里像是炸开了锅,下人来来去去像是火烧了屁股,兰苏眼明手快,一把拉住旁边走过去的一个侍女:“巧儿,这是怎么了?”
名叫巧儿的女孩儿看上去顶多十五六岁,一见她便睁着眼睛:“兰苏姐,你也来了?”
兰苏努努嘴巴,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巧儿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很是诡异地压低声音:“哎呀,兰苏姐,你怎么不来早一点呢?你知道发生什么事?那个璎珞夫人呀,她刚刚吃到不好的东西啦!”
兰苏一怔,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巧儿声音更低:“好像是才一个月的身孕呢,喝了那东西,看起来是不妙啦!刚刚她身边那个紫樱又哭又闹的,说是咱们慧琴夫人下的毒手呢!真是天可怜见,我们慧琴夫人可是吃斋念佛的善人,千百个人里面没有一个的,就这么被泼了脏水,哼,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秀珊眼睛微微一闪,笑道:“如此,咱们也去看看。”
巧儿这才一见是她,忙抓住她的手:“李大夫,这么巧?快去给璎珞夫人瞧瞧,你是没看见那阵势,吓人的紧哪!”
徐道子也嗅到其中诡异的味道,和李秀珊一人一边搀着兰苏,跟着巧儿往厅堂正门走去。
不过,他那对复杂诡谲的人们之间的关系一点头绪都没有的大脑,根本弄不明白一群女人又像是兴奋又像是惊恐地在闹些什么,只是一头雾水地跟过去,权当看看热闹而已。
第三十九章 嗔怨(中)
李秀珊进去的时候,大厅里面已经乱成一团。
她喊着“让让”,一旁的巧儿眼中暗含着隐秘的兴奋,也嚷嚷道“李大夫来啦,大家让让”,慌乱的人群分开,徐道子站在外面,都能够看见那一团粉紫色的衣裙堆积在铺了地毡的地面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泅染了白色的地毡,看起来非常吓人。
璎珞半躺在地上,一张原本犹如仙子般清丽的脸庞此刻似乎被极度的苦痛冲袭一样,苍白而又微微扭曲,脸颊上两行淡淡的泪痕,嘴唇蠕动着像是呻吟,也像是在说着什么,徐道子细细听去,却是不停地在重复“孩子”这两个字。
身边半坐在地上的紫樱将她上半身扶住,一边朝着旁边站着的高慧琴哭诉:“我家小姐来的时候好好儿的,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慧琴夫人,奴婢是一个下人,却也敢问您要句公道话:今天这件事,是我家小姐过来给嫣儿小姐道贺,在这里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会这个样子。您告诉紫樱,这件事到底应该谁负责?小姐腹中,可是有了主子爷的骨肉!”
她此言一出,周围大哗。
窃窃私语的人们带着担忧和疑虑,慧琴夫人是这个湘竹院的主子,与他们的利益关系休戚相关,万一璎珞真的在这里没了孩子,主子爷怪罪下来,就算是慧琴夫人,恐怕也不得善了。如果孩子逃过一劫,最终生下来的话,万一是个男孩,日后成了世子爷,得知母亲遭遇,焉能安然无事?
另外一些人们地位较高,或是在府中待的时间较为长久。他们缄默不语,间或交换一下神色。过去那些想要借着怀孕在王府内争宠或是夺位的女人们,没有落掉胎儿的,下场都是十分凄凉。但是她们死于非命的原因如出一辙,都是出了意外。除了嫣儿小姐,王爷再也没有子嗣,有些机灵的人心里已经有了隐约的答案,却不敢肆意猜测。
虎毒尚且不食子,主子爷待人接物恂恂儒雅,容貌风神俊秀气度轩昂开阔,整个钟州城多少姑娘家打破脑袋想要嫁进来,怎么也不像是那般歹毒的人物。
嫣儿身上穿着一件带着红色绒毛的棉袄,头发用带着彩色珠子的红色发绳扎了起来,看起来非常可爱,现在却拉着母亲的手,站在一边不言不动,小嘴紧抿的样子,像是吓坏了。
高慧琴也不辩解,只淡淡地朝着旁边看去,见巧儿来了,问道:“大夫呢?”
李秀珊排众而出,一看璎珞还半躺在地上,旁边一碗翻倒的汤水,蹙眉道:“还愣着干什么?有时间吵架没时间照看一下她么?还不赶快扶她进屋里,我好细细诊治?”
紫樱讪讪闭嘴,一边站着的年轻男子也不避讳,轻声道:“我来帮忙吧。”便将璎珞轻松地抱了起来,巧儿在前面带路,送到了一处厢房内。
白玲撇撇嘴,朝高慧琴耳边低声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宁王那边的人。”
高慧琴轻斥:“别胡说,那边可是璎珞的娘家人。何况,这个上官天仪未必真的姓上官。”
白玲尾随着她跟了过去,她心思原本玲珑剔透,忽然醒悟道:“宁王世子杨天仪?”
主仆二人原本就是深宫高墙内长大,对于这些皇亲国戚本就如数家珍。白玲见高慧琴默认,不禁也有些警醒起来,璎珞此次前来,带着她的亲生兄长,到底意欲何为?
李秀珊从屋里走了出来,走到一边接过侍女手中的湿帕子擦了擦手,默默摇头,“不成了。”
紫樱一下子冲了进去呼天抢地起来,一副存心想把事情闹大的阵势。白玲霎时间灵光一闪,明白过来,微微勾起嘴角,安慰似的拉住旁边嫣儿的小手,冷笑起来:“啊,那你们意欲何为?那碗东西,不错,是我们湘竹院置办的给嫣儿小姐贺喜的生辰百花汤,但若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这里人来人往,人手杂乱,保不住谁自己往里面下了什么东西,红口白牙地就想栽赃嫁祸,还专门在今天给嫣儿小姐找晦气,那人才真真是该死呢。”
她这话倒是猜中了七八分,璎珞被陈秋逼得一筹莫展,父兄也难以在这里给她出力。想要向徐道子求援,却不料徐道子竟不知出了何事,整个曦园拒不见客,杨轩镇日在里面守着,璎珞自然不敢强行进去。
却在昨天,不知是不是过于忧虑惶恐,璎珞竟不小心在落了薄雪的石径上滑倒,孩子立刻就没了。
她心神俱丧,又是怨恨父兄不顾及她,又是伤心杨轩的无情,又是嫉恨凭借生了一个女儿而坐上侧妃之位的高慧琴。紫樱一边陪她抹眼泪,却又出了一个阴损的主意,既然孩子没了,不如将这个事情趁着嫣儿生辰的由头,抹到高慧琴头上去。就算爷不心疼她和孩子,也应该会给她一个公道,煽风点火得当的话,说不定会对高慧琴大起恶感。
杨天仪来看她的时候,听了这个主意,觉得未免太失阴德。但是璎珞眼泪涟涟指责他和父亲没能给她出力,才会酿成这般苦果,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第二天以宁王派人给嫣儿道贺的身份,陪着小产后孱弱的妹妹去给一个无辜的女子找茬。
白玲这话激得紫樱几乎要气晕过去,两人当即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为了主子指责对方起来,杨天仪再心疼妹妹,但是知道内情的他,却也明白妹妹现下只是体质虚弱并无大碍,耳朵里又听着两个女子互相争执的尖声叫喊,只觉得一个头能有两个大,悄无声息地便退了出去。
反正他是来做旁观者的,现在也差不多了,离开片刻应该无恙。剩下王爷过来之后的事情,就看这些女人各使神通了,他不宜掺合其中,露了行藏。
而人群中的兰苏和李秀珊,则彻底沦为看客,不明就里地望着这幕奇怪的戏码。李秀珊似有所觉,微微冷笑,这后院争宠的勾心斗角,千百年来都是那一出,这个璎珞进府时间还是太短,她还是不要太闹腾,兴许下场能够好看一些。
杨天仪悄悄从走廊一侧的轩窗翻了出去,却见一个少年坐在院中一棵枯树乌黑的枝桠上面,黑不溜秋的眸子正好奇地从窗户窥视着里面乱成一团的情景,正好见他翻将出来,两人都是一愣,视线对上了一瞬。
杨天仪第一个反应是:雪妖?
没办法,这少年的样子看上去真的不类凡人。他身上那件白色裘衣将他裹得像个轻灵曼妙的精灵,左手扶着旁边枝桠,微微探头往这边看的动作显得非常可爱,就像个窥视凡间的好奇小妖。尤其是那张精致的脸孔,一开始看过去只觉得灵气天成,再仔细看,却是仿佛造物主细细描绘的得意之作,并没有自己妹妹那样清丽如仙的惊人秀色,却是淡雅秀致的清澈无垢,他背后一片空茫的雪景,将他衬得越发不像是凡人。
对上他那双黑的有些发蓝的大眼睛,杨天仪只觉得心里一动,竟有些不知道怎么应付的意思。
好在对方也没有让他应付的意思,只轻轻朝他颔首,接着便飘然从树上落下。
杨天仪看他上半身略略有些臃肿的样子,动作却如此轻巧,不禁有些奇妙的感觉,竟自己报出真名道:“我是杨天仪。”
对方眨眨眼睛望他,也开口道:“我是玉冥。”
徐道子见到这个年轻人,心里竟有些亲切之感,虽然他报出名字的时候,那微微仰着脸的样子带着不易察觉得到的倨傲和贵气,自己却不以为意。年轻人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这不是什么坏事,如果太老气横秋——就像五郎——那还有什么人生乐趣可言?很多事情看透了看乏了,留给自己的只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又有谁会去怜惜你呢。
看了屋里那场凌乱不堪的戏码,徐道子蹙着眉毛心里有些不快,他虽然并不是很明白内情,但是,女人们如此大动干戈的架势,很显然都是为了讨得五郎的注意力和打压对自己有威胁的对象。
他不快的,并不是她们的恶形恶状,不如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去争取,就算姿态再怎么难看的女人们,也有值得他学习的地方。他只是一时间,感到一股难以抑制的心冷。
她们在迈向一个冰冷无情的结局,或者她们知道,或者她们不知道。徐道子觉得自己实在是好笑,先前不也清楚地知道,身为王爷,又不像他一般是个清静无为的出家人,女眷自然是不会少的。那么,为什么一直到了今天,自己才会如此露骨地感觉到那种不快到了极点的寒意?
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难看的脸色,徐道子有些失神,只朝他点点头,便要离开。
脚步刚迈出一步,徐道子自己却停了下来。
等等,他……姓杨?
他回转身体,嘴唇动了动,终于道:“你……姓杨?你是宁王什么人?”
杨天仪也从对方的名字中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他表情冷下来,定定望着徐道子,“玉冥,玉冥……你是玉公子?”
想起妹妹曾经形容过的“毫无姿色可言的病秧子”,杨天仪不禁想道,女人的嫉妒心果然会蒙蔽双眼。眼前的少年骨秀神清,相貌虽及不上璎珞的美丽,但是那股空谷幽兰一样皎洁清朗的气质,实在叫人望而心动。尤其是那细致光洁得像是玉石一样的肌肤在雪色下竟似乎发着微光,还有那冥黑中透出浅浅苍蓝的眼珠子,杨天仪就从未见过有人生的比他更好看。光以这两样而论,以美少年来形容都不为过。
他这却也是错怪了璎珞。徐道子这些日子以来,相貌一直在潜移默化地蜕变着,刚入府之时容貌平平的少年,如今却也称得上是清俊过人,这都是由于他处于天狐族的成长期所致。然而他深居曦园,极少出去见人。周围那些伺候他的下人即使留意到了也不会拿这个当话题,而杨轩心思深沉,倒也难说他是天天看,看惯了因此不觉得突兀奇怪呢,还是有所觉察,却并不讨论这个。
杨天仪想起妹妹受的苦楚,不禁有些生气,他原本就一心觉得少年仗了杨轩的恩宠,故作病弱之态,从中作梗让璎珞必须落掉胎儿。不然,谁好端端的,知道自己的女人有了身孕,还在子嗣稀少至极的情况下,强迫女子将孩子落掉?
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念头,他一下子就对自己先前那阵短暂的惊艳觉得不齿起来。
本性是那样的家伙,气质和表相看起来却生似一个洁白无瑕的雪人儿,杨天仪一时间心里极其不忿。继而又想到这家伙还真的可能是自己的异母弟弟,更是觉得莫名地不快,听他问自己是什么人,有心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便冷声道:“我是宁王世子杨天仪。大胆刁民,还不给本世子跪下?”
这话一出口,杨天仪自己都有些意外。他本不是这样见风起浪的刁钻人物,怎么对着这家伙,一想到他以男子之躯以色侍人,心里就一阵阵地冒着火气?
偏偏他遇到的徐道子还真是个将权贵视为粪土的家伙,如果不是对宁王有事相求,怎么会去管他姓杨还是姓朱,名字叫做羊头还是叫做猪脑。
懒得和他计较,徐道子回身就打算离开,兰苏看样子应该无恙,他也没必要再呆在这里。这个小世子看来不好打商量,无妨,他另找时间换个人好了,只要得见宁王,之后的事情他自己搞定。
一回身,他心里忽然生出莫名警觉,还没把整个身体转过去,便又紧接着朝杨天仪的方向倒退了三步,定定神望过去,却是一个巧笑嫣然的人儿,倚在树下含笑望着他。
他一时间竟有些许混乱:这个人……是男是女?
大冷的天,对方一件春日踏青一样的宽大罩衫,上面以银线绣了细致的云纹,这么清雅秀致的花样,那人穿起来却无端端给人一种显得艳媚入骨的感觉。随意披散的长发,小小的漂亮得简直不可方物的脸颊,比之徐道子“今世”见过的最美的那些女人们——玉冬、落霞、欧阳婼、璎珞,不仅毫不逊色,又由于这人还多了一股魅惑夹杂着纯真的甜美风情,看起来却比她们更是姣美动人。
奇怪还奇怪在,就徐道子目力所及,对方的骨架还未长开,身量更是娇小玲珑,脸上还分明带了若有若无的稚气,看上去,那是一个最多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
他一对上对方那双猫儿一样慵懒深沉的杏眼,心里掠过一阵奇异的骚动,只消这一眼,他就明白了。
对方,和他一样,是天狐族的人!
此刻,他身后的杨天仪走上前来,口气不是很好地道:“玉竹心,你过来要做什么?”
第四十章 嗔怨(下)
那玉竹心艳红的菱唇勾了起来,柔声道:“世子爷,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嘛。莫非对着一个有孕在身的人,你都不能收收你那太子爷脾气?”
这话显然听得杨天仪一头雾水,面上的表情还是沉冷沉冷的,“有时间在这里胡说八道,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父王让你去找找那出世的神器,你到底有没有进展?”
玉竹心呼地吹出一口凉气,笑眯眯道:“没有呢。你急什么?”
徐道子却有些发懵,对方是天狐族,自然知道他们的特性。一语道破他怀着身孕,这个玉竹心,到底想要做什么?
杨天仪却不想善罢甘休,斜着眼睛望了一眼徐道子,像是醒过味儿一样,撇嘴笑道:“你说他‘有孕在身’?男子之身怎么可能会怀孕?白日说什么梦话呢?”
徐道子却不想再和他们夹缠下去,朝着另一个方向就要离开。
他却在踏出第一步的同时,感觉身上被一股冰寒诡异的气机定住,整个人竟似乎被无形的绳索束缚在了原地。这股气机十分熟悉,那股冰寒刺骨的感觉,他竟感到几分亲切?
不是挣脱不开,却不想在这两个不知底细的人面前露了底牌,徐道子站在原地顿住的背影,却被杨天仪解读成他心里有些发虚了。想起妹妹虽然骄纵任性了一些,却不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