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走廊的尽头是他熟悉的卧室,黄色的碎花墙纸已经斑驳,虽然当时父亲的工作繁重,一年的大半时间都住在城里,但每年过年,父母都还是领他回来住上一段时间。靠窗的书桌是个老古董,他当年不懂事,在上面拿刀刻了个王八,遭到父亲一顿毒打——后来他把这事跟年仅三岁的女儿但玩笑话说,女儿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他不留神间,小丫头又拿圆珠笔在王八前面添了个鸡蛋,简直令他哭笑不得。
夜里的温度有些凉,他的衬衣已经湿了后背,紧紧地贴在脊梁上。
推门的时候,一股冷风迎面而来,挂在窗前的贝壳风铃叮叮当当地一阵响。他年仅十六的女儿横尸在书桌上,衣不蔽体,浮云后面的月光照在她被鲜血污浊的面庞上,表情痛苦而狰狞。
每个人在面对绝望时的表现都不一样,但一样的是,由于绝望的侵袭,他们再也不是从前的模样。
付然打听到,由于H市的供血紧张,黑市的商人都一窝蜂的跑去乡镇采血,一管血好几千块的价钱,庄稼汉们都是肯的。但也不乏一些手段残忍、无视法纪的黑社会直接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魏大叔的女儿就是让他们给害了。
当然,付然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
送殡当天,魏大叔照常出席,谁也看不出他前一夜有过怎样崩溃的心情,全当他的面无表情是由于哀痛过度。李春没有上前安慰他,甚至没有对他流露一丝慰问的表情,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人群里,连与其他人寒暄的意思都没有,显得格格不入。
“我和市长从前关系不错,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他是一放学就埋头在屋里看书,我总是犯错给老爷子追在院子里打,追着追着我就跑到他屋里的衣柜里藏着……”
数十来的好友已经变了,这是魏大叔当下最清醒的认识,于是他走过去问了李春一句话,“你是谁?”
李春不予回答。
魏大叔也就懂了,这个答案是,这个人真的不是李春,所以他掏出了已经在口袋里握出热度的手枪抵在李春的额头上——可他的扳机尚还没扣下去,李春一挥手间,他整个人就犹如被什么重重地推倒,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四周围全是与他相识已久的警察,见到这个情景一时不知所措,一个是本市的市长,一个是老警员,怎么突然就起了这种冲突?刚想上去劝,就见魏大叔露出森白骇人的尖齿冲他们喊,“不要上来!他不是人,不要上来无端端送命!走、快走——”
大概是想证实自己的话,他将枪口对准李春,一枪打在了李春的肩头。客厅里传来女宾的惊声尖叫,然而无数人的眼睛也看得到,李春面不改色,被打中的部位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流。
——世人的双眼是无法被永恒遮蔽的,如果他们见过死亡、见过鲜血,见过比末日更为深刻的黑暗。
外面是嘈杂的喧嚣和呐喊声,H市内仅存的数百人类与同人类站在同一阵线的血族们正在街道上与秦翊的部队进行对抗。这其中,大半是普通市民和警察,手里没有武器,让秦翊的武装部队打得非常狼狈。
动车遇袭事件、六中爆炸事件、张悦的视频和说辞、魏大叔的再三叮嘱——所有人都终于如遭雷击,深刻地从自欺中醒悟过来。
第一批站到李春对立面的,就是与魏大叔相识的警察同事,他们把真相在仅仅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警察体系的网络,数千民警在暗地里冲进各个武装警察部队,将关押在里面被强迫转化的、不肯对李春就范的武警救出。与此同时,他们拿下了两个电视台和一个网站媒体,通过他们的渠道发布张悦的视频和相关信息。
第二天,这与起义性质如出一辙的战争,在太阳还没有露头的清晨正式爆发,如雷的爆炸和密集的枪响在城市中回响。
付然站在魏大叔的尸体前替他整理着仪容,拿一包熊猫烟放在了他手里,转头对阮歆问,“为什么被转化超过了一定时间的吸血鬼会没有魂魄?我想不通这个问题。”
“不知道。”阮歆想了想说,“可能神在□□的时候就是这么设定的吧。”
话音刚落,又响起了一阵枪弹爆炸的声音。秦始皇在前一天就封锁了所有机场、车站和高速公路,H市已经如同一座孤城,而这其中进行着的战争,城外无人会知晓。
安绫和李春从外面走进来,安绫说,“刚刚楼下打得很凶,你找到秦始皇了没?”
“找到了!”阮歆立刻睁眼,回想着脑海中的细节,“水流、砂石,上面是断裂的……广安河!秦始皇在广安河下面!”
李舒问,“现在出发?秦翊有两队巡逻兵在附近转悠了好一会了。”
“杀过去。”阮歆不假思索,拿辫绳把自己的头发扎成马尾,然后走到付然跟前拉了拉他的胳膊,“把魏大叔火化了吧,停尸三天的习俗到今天也结束了。对了,联系到你姑姑没有?”
“没有,自从三天前她跟我说过发现了一些事情,会来H市跟我们汇合以后就没有消息了,通信和互联网都已经被切断,再想办法吧。”付然平静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来放在魏大叔的胸前,眨眼间,熊熊火焰将他的尸体整个吞噬,卷起的火舌迎面一股热浪,付然牵过阮歆的手问她,“他从前跟我说过,让我们不要管这些闲事,真出了什么事都还有他顶着。你看,结果他比我们先撒手了。”
阮歆拽着他出门,“你再这么继续矫情下去我们就不带你下副本杀怪了啊?”
“呵呵。”付然指着安绫和付然问,“不然你指望他们两给你当队友?”
“哼哼。”安绫回以不屑。
街上的情况比阮歆想得还惨烈,秦翊曾经做过日军的将领,以正规军对阵普通人,他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就已经将整个城市的控制权牢牢掌握在手里,所有抵抗都化成了成河的血流。整个街道满目疮痍,墙面上到处是血污和弹孔,没有人收拾的尸体就任着他们在路面上被太阳暴晒至腐烂,发出令人作呕恶臭。
“不知道这城里还有没有存活的百姓……”李舒满脸的哀叹,自言自语着道,“太平盛世、朗朗乾坤,怎么就能发生这样的事。”
付然提高警觉,“前面有人。”
阮歆停住了脚步,从转角处走来了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手里都持着机枪,一副戒备森严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在前面遇到了一次袭击,鞋靴和裤脚上海沾着血。
领头的冲他们喊,“你们是什么人?”
付然也想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就与他们说,“我们只是避难的,想出城!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只是普通人类!”
领头人表示,“李市长说过,短时间所有人不能出城。”
“听说市政大楼有面包可以领,我们想去看看……”安绫说起谎话来完全不用担心打草稿,天赋值满满,“请你们发发慈悲吧,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到处都在打仗,我们饿坏了。”
领头人举起了枪械对准安绫,“市政大楼三天前就被一群暴民炸塌了,举起双手。”
安绫翻了个白眼,一副失去耐心的表情,突然就掠步上前,阮歆只感到自己的身侧带起了一阵风,再回神时,安绫就已经又站回了他们之间,手里捏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一脸云淡风轻。
“擦……”她抬头,见刚刚说话的领头人已经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安绫的速度之快,让他队里的其他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安绫吹着口哨把脏兮兮的心脏丢在了地上,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包湿纸巾擦手,她擦得尤其仔细,连手指的缝隙都不放过,偏偏举止还显得优雅,让对面一群士兵都拿不定主意。
阮歆将手里一把跃着熊熊火焰的长剑紧握,与付然交换眼神,付然随即抽出三张符纸夹在指间,微笑里是她熟悉的默契。
“咳,你们……”李舒拿捏了一下遣词用句,思来想去地说,“下手莫要太重。”
阮歆的手还没完全复原,但只是对付一群被转化还不过半年的血族,战斗难度,一颗星。
火焰的长剑直刺入敌人的左胸处,熊熊烈火顷刻间将对方吞噬,阮歆兴冲冲地大喊,“三个!”
与此同时,付然的符纸接连地甩出去,利刃反射出刺目的光线,悄无声息地没入敌人的心口,“五个。”
“九个。”安绫的手里握着付然符咒化成的匕首,抬手舔了舔刃上的鲜血,“我赢了。”
话音刚落,她直觉耳侧有什么掠过,刚反应过来,肩侧就中了一枪——
付然警觉地把阮歆拦下,“有狙击手。”
“跟我来。”李舒闪进一个小巷子里,阮歆连忙跟上,巷子很窄,但整条巷子的上空都铺着塑料的雨布,从高层往下看绝对发现不了他们的行踪。
安绫不由问,“广安河这么大,我们怎么知道秦始皇的具体位置?”
李舒却笑,“知不知道广安桥是什么时候建的?”
连阮歆都懵了,“你知道?”
“广安桥建于十五年前,当时是市政重点扶植的项目,但建桥的过程中有工人出了事故,里面牵扯到了索赔和再次选择承包商的问题,就此停工了一段时间,后来再次接手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李舒拿手机给他们看,“是他。”
“秦翊?”付然说,“广安桥的工程项目停了两年,再次启动的时候居然是秦翊来负责?他总不会无端端跑去修桥吧,秦始皇难道在河里一定埋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阮歆很想当然,“单单是他的存在都已经是个很不得了的秘密了,何况他想干嘛还得偷偷着来?”
“去看看呗。”安绫对此不以为意,“瞎猜能猜出什么鬼来。”
从巷口出去是一个名为琳琅回廊的景区入口,平时排队买票都得排个半小时,现在倒还是一样,横七竖八的一堆尸体把人行道占得连落脚的空隙都没有。
李舒猜想,“前面就是电视台,应该这群人在发现前面出现袭击以后慌了神,人踩人地争相往外跑,结果没想到正迎面撞了秦翊派过来的部队,让他给屠杀了。”
“阮歆……”付然指着其中的一个尸体对她说,“是她。”
阮歆起先还没注意,走近了发现倒在人行道的女尸略有些眼熟,她伸手把女尸污浊的长发撩起来——是之前的女记者,左胸有一片血污。
付然惋惜,“她不可能跟秦翊起冲突,估计是被流弹打中了。”
“走吧。”阮歆神色黯淡地走过,摇头叹息,“非要说出什么道理来的话,这就是命……”
她不禁想起了艾琳说过的一句话,这世上大半的人都不能自由选择他们的人生,只有她,唯独她。而她终于想清楚了一件事,她改变了自己人生的悲剧,却在无意中,将与完全无关的其他人一一推进了悲剧之中。这个责任,她必须担起来。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那么这就是神的公平之处,总有人要承担苦难。
之后的路程都走的很顺利,一路上都没碰上任何冲突。可到达广安河岸的时候却周围都不见有任何警戒,反而让他们心虚了,“城里闹得这么凶,这里没重兵把守?不科学啊……”
“有什么不科学的,谁能想到秦始皇会呆在河里?”付然探头向河面张望,“我先下去看看,半小时之内一定上来,你们自己小心点。”
“歇菜吧,你一只猫,不给淹死就不错了。”阮歆纵身跃进水里,招呼着岸上的三个人,“下来,要去一起去,呆在河岸上太暴露目标了。”
广安河这一流域的水深接近三米,河水污染程度偏高,能见度有限,四个人也不知道自己搜寻的目标是什么,只好在河里乱窜。阮歆一直在回想自己施咒时看见的画面,她清楚的记得河底有什么类似于金属门把一样的东西,可要在一条河里找出这种东西来,难度实在太大。
安绫示意四个人分散寻找,但付然对此不同意,河里是秦始皇的地盘,必须小心谨慎。
李舒挥手冲他们示意,阮歆首先到达他面前,见他将手指向下,她忙低头,见河底的沙石中突兀的存在着一个类似于阀门一样的东西。
她回头看向付然,付然赶到时先是上下观察了一下,继而用双手将阀门一点点向右拧,就在这一刻,响起了一阵咔哒咔哒的声响,她就知道准没错了,立刻帮起付然从左侧把阀门向上推!
在阀门转到底部的时候,付然狠狠一拉,沙石中有什么轰然被拽起,阮歆都没能探头权衡一下是否安全就被水里强行地带进了闸门下的空间里。待她反应来时,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宽阔的管道,能容两三个人通过的宽度。
付然和安绫、李舒也紧跟在她后面,且付然未免让河水倒灌下来,特意盖上了闸门。阮歆知道自己肺里的氧气已经撑不到她原路返回到水面,于是索性从管道里前进,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越是前进,管道里的河水反倒越少,不过七八米的距离,她们已经不再被水流包围。
付然一声卧槽,“河水从管道的缝隙重新入河,秦始皇简直是土木工程毕业的,成天琢磨修什么建什么,不过不得不说,在河里搞个大型实验室这种桥段我只在科幻电影里见过。”
“我可不觉着这是什么实验室,秦始皇有任何目的都可以用非科学手段达成,他和妖怪可没啥区别……”阮歆爬出管道的尽头,见前头只有一扇雪白的大门,门把手与她在施咒过程中看见的金属把手一模一样。她转动把手,将大门将里一拉——哑然失言。
脚下是青砖铺就的道路,一直通向一片郁郁青青的草地,三五个孩童拿着足球在草地上嬉戏,有个个头略高的男孩似乎是重心不稳摔了一跤,坐在地上立刻哭了起来,立刻就有个笑容温婉的女人跑过来将他扶起,轻轻拍了拍他膝盖上的杂草,领着他往前头的一个屋子里走。
“这……”付然也说不出话来,“好壮观。”
谁能想到,广安河底下竟然有这么一个河底世界,土地里有探出头来的蚯蚓,沿街的栏杆种着一丛丛的月季,宽阔的道路没有车辆通行,但每隔几十步就摆着个木椅子。最不可思议的就是他们走着走着还路过了一个面包店,里面传来一阵阵香甜味道,阮歆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付然第一反应就问,“你饿了?”
“有点,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秦始皇匪夷所思的创造出这么个世界是要干嘛?自己创造出一个国度然后当皇帝?”阮歆满心都是疑惑,“我跟你们说,我前段时间看过一个美剧叫《地球百子》说的是当地球被辐射污染以后,有一小批人类在太空上生存下来,住的是太空船,里面有各种维持生态的系统——我莫名觉得,秦始皇可能就是在做这么一件事。”
付然的思维突然开阔,“或许是几十年,或许是几百年,如果人类不幸被神抹杀,这里的人就会成为人类的仅存生还者……秦翊是在十三年前接手大桥建造工程的,拿建大桥做幌子,他可以往广安河调用任何建筑材料。这么说的话,秦始皇创造出这个世界至少已经存在了十年。只是这里不受风吹雨打的侵袭,建筑都还保持着比较新的面貌。”
李舒只顾得上四处惊叹,压根没在状况内,倒是安绫,莫名感慨地笑笑,“说实话,你们这个皇帝,一面在城里大肆屠杀居民、纵容血族的扩张,一面又在河里大费周章的搞这么个河底城,实在让人想不通。”
付然表示,“且不说他是秦始皇,活了千年的人脑回路是什么样的真说不好。”
他们在这站了好一会,左右琢磨不出现在该做点什么好,正在这时,面包店里的女店员拉门出来,手里捧着一盒蛋挞对他们笑,“看你们在这站了好久了,是不是累了想歇歇?怎么不进来,我这有新鲜的蛋挞,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尝尝看。哎?你们是不是去河里了,衣服都湿了,赶紧回去换衣服吧,让市长知道你们偷偷去了禁区可了不得……”
阮歆怀着好奇的心理拿起了一个蛋挞小口尝了尝,边缘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