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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柔喜激三藩市。”以战没有表情。
“温哥华的香港人太多。”明柔提醒。
“哦——”傅太显然不同意,却又不想在这种心情下理会这等小事。“随你们,总要小心些,要不要派家里的阿四去帮忙?”
“四姐专门服侍你,以战已在那边安排得很好,”明柔貌:“我会深居简出,会小心。”
“也好。”傅太泪眼汪汪。新生儿的将要来到并未带给她太大喜悦。
以哲——她失去了最爱的儿子。
“我会留在香港全力负责公司的事,连阿康的那份也一起做!”以战变得沉实多了。“我会陪着你,嫣咪。”
傅太垂泪点头,很自然的挽住可欣的手。
“以后你是我女花。也要一辈子陪我。”
“我曾。一定会。”可欣回握她的手。
明柔道一次没有妒意,可欣已失去以哲,还有什么好斗的?
追思礼拜之后,明柔在母亲陪伴下飞去三藩市,那边有早为她预备周到的一切。
她想遇。以战从来不是这么细心体贴的人,这次以哲事件令他改变,她喜欢他的改变。他没送她去,她也没怪他。
有些时候,她也很识大体,不能在这个时候强要以战只陪她。
她有信心,她和以战是一生一世。
傅家大屋里只剩下傅太、可欣和以战。
以战并不常在家,每天为公司忙碌,晚上也有不少应酬。但傅太发现一件事,以战比以前早回家。以有不过十二点不见人,如今不到十点半,他已陪在身边。
失去以哲,以战变得更亲近她。
“公司事应付得来吗?”傅太问。
“请了一个助手,以前在美国读书时的同学,很帮得了忙。”以战坐在母亲对面。
可欣沉静的坐在一慢,没有发言。
“你在家——或者可以出去走走。”
“可欣陪我,很好。”傅太说。
“可欣——”以战把视线移到可欣脸上,只一接触,立刻移开。“我怕耽误你的工作,道么久不上班行吗?”
“可以。”她淡淡的。仿佛这件事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世伯、伯母那边——”
“他们明白我的情形,”可欣再说:“我会安排自己的事。”
“这样——非常谢谢。”
“不必谢,我为他才这么做。”
“他”,当然是以哲。
以战微微皱眉,不知他想到了甚座。
“阿康的衣冠冢做好没有。”傅太问。
“没有。我要选最好的石料。”以战说:“啊——接到爸爸电话,他近日会回港一行。”
“他回来做甚麽?”傅太脸色一沉。
“回来看你,他——知道了阿康的事。”
“不见他。告诉他不必回来。”傅太冷冷的。“我们的事不要他理。”
“他总是爸爸,何况可欣还没见过他。”以战迅速看可欣“眼。
“总之别让我们碰到。”傅太说“阿强,没有打算去看看明柔?”
“她很好,我们一直保持联络。”
“去看看她。”傅太的情绪渐渐恢复。“挺著大肚子不好过,你该陪陪她。这边——有可欣就够了。”
“你不能一辈子绑著可欣。她有父母有工作,她——”
“我愿意陪妈咪。”可欣真心说“陪到直至她不再需要我。”
“你是女儿,一辈子都是。”竟然惹哭了她。“阿康没福气,这麽好的女子。”
以战垂下头,不敢再接任何言语。
渐渐的,傅太肯跟朋友见面,也肯与可欣一同上街逛逛,甚至愿意打几圈麻将。她是渐渐在复原,谁都看得出。
伤子之痛已移向更深的心底。
可欣已开始不规则的上班。
傅太在家。她陪著,傅太打牌,她就去公司一转。有时接到公司电话,她急忙赶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你这算上甚麽班?”傅太打趣。“你到底做甚麽职位,公司肯让你如此自由。”
她但笑不语,没有解释。
“你的钱够用吗?”傅太悄声问她。“不够我给,别忘了你是女儿。”
“住在这儿根本不用钱。”可欣答。
“向你父母致谢,等於把这么好的女儿让给我一半。”傅太也为她著想。“请他们有空过来吃餐饭,大家聚聚。”
“我会安排。”
“还有——现在我好多了,若你想回家——”
“我会搬回去。”可欣敏感。
“不不不,别搬回去,间中回去住一两晚好了。你在——我的心安定好多。”
傅太明显的完全依赖可欣,在感情上,也在平常生活小事上。谁也没有刻意这么做,一切自然形成。就像可欣和以哲的爱情。
以哲的衣冠冢做好之後,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多了一个去处。她俩常带备水果、鲜花到墓地走走,她们都有说不尽的话对以哲说——虽然他人不在里面。
一个半月就这么悄悄过去了。
可欣也习惯了傅家的一切!住在以哲的卧室里,她觉得与他更能接近,他的气息,他的精神还有对他的感觉——仍在卧室里。
午夜醒来,一阵又一阵肚饿令她不舒服,她想喝杯牛奶,吃块面包都好。辗转了半个小时。饿得全无睡意,只好起床。
披件晨褛她自己摸去二楼的小厨房。
小厨房是不煮中国食物的,只有牛奶、咖啡、蛋糕、点心一类的食物,供傅家成员随时想吃东西时方便的。
摸进小厨房,正想开灯,突然看见一对发亮的眸子正对著她,心中大惊退後十步,那阵熟悉的感觉涌上来。
“以哲——”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顺手开灯,面对著是正在喝热牛奶的以战——当然是以战。6
“对不起。”她不安的垂下头。“我只想来吃点东西,没吓看你吧。”
他摇摇头,垂下眼帘,黑暗中似以哲那种熟悉感觉消失。
可欣极不自然的打开冰箱,取出食物,她想——回卧室吃吧!面对并不熟悉又感觉熟悉的以战会很不自在。
“我帮你热牛奶。”以战接过可欣的杯子。看来,他像她一样尴尬。
微波炉“叮”一声,他拿出热牛奶放在她面前。
“面包需要烤吗?”他避免碰到她的视线。
“不必。谢谢。”
“这些日子——让我谢谢你,若不是你的帮忙,妈咪不知道会怎样。”他由衷的。
“我们是互相帮忙,”她轻轻说:“她——也帮我度过最难走的一段路。”
“我很抱歉。”
“这事与任何人无关,我说过。”
“他原本不必去纽约,他自愿替我。”他叹息。“对你的歉意,一辈子也难消散。”
“若不是他就是你,你们总有一个要离开。”她说得十分理智。“总有两个女人会受伤。我庆幸是我,否则明柔和将出世的孩子,不是更惨了吗?”
一你——真仁慈。“他说。
“不是仁慈,这种事谁都会自私,没有人想死。”她苦笑。“只是事後衡量轻重下,我这么分析而已。”
“但是——我还是要说,我抱歉。”
“不要这麽想。抱歉换不同他的生命,也许命中注定如此。我也不信有这麽好的命和运气,能遇到他——即使短短的几个月,我想这辈子也够了。”
他十分动容,脸上、眼中都有激动之色。
“他有你——相信死也无憾。”
“有遗憾的。”她又苦笑。“人毕竟只是人,会贪心,我和他的日子太短,我希望拥有他一辈子,甚至生生世世。”
他握著杯子的手突然现出青筋,再一次激动,对著她,他无法保持平静。
“对不起。”他深深吸“口气,站起来转身离开,步子快得像逃。
望著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来,但这次她清楚知道,他是以战。大概以前她认为自己能分得出他们兄弟的感觉并不正确,他们实在太相像了。实在、实在太相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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