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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玛亚心头一紧,她已经知道原因。她爱他,刚刚蹲在地上,不停掷茭,非要掷到圣茭,她就明白了,自己爱上这男人,逃避不了了。
可是,嘴硬著,绝不承认。
所以她眼神闪避,说:“因为……你是老板嘛,你生病,我怎么能不顾?我还没那么不上道,要是你死了,公司怎么办?谁发薪水给我啊?”
“假如我死了,你会哭吗?”
“嗄?”
“我说假如我死了,你会哭吗?”
巫玛亚愣住了,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刹那。
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呢,这男人也还健在,不过是个假设性问题,在除夕夜里,寒冷冬季,他不过是问了个假设性问题,可是,她心脏像被什么击中,头皮麻到不行,皮肤骤冷。
他问完,只是用很深沉的目光凝视她,在那沉静的目光中,时间仿彿停住,他眼色那么幽暗温柔,仿彿对她说好多话,无声的话。
假如我死了,你会哭吗?
随便一句玩笑话,却真的打击她。她突然眼眶发烫,眼睛很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泪汩汩淌下,那很久没再出现的泪,突然汹涌,濡湿脸庞。她伏倒,痛哭流涕。
他眼色暗了,当她哭出来,原本抑郁的脸色瞬间软化了。
轻轻拍抚她的背脊,微笑地哄她:“干么哭?这么怕没工作啊?”
“好像……”巫玛亚忽然扑进他怀里,脸埋在他胸膛。“你说得好像……你真的要死了……”然后,她像失去挚亲的孩子,号啕大哭。
她恨他,气他,敌视他,写出一百多篇讨厌他的文章,吹毛求疵地要求他,挑剔他种种行为,将他丑化,贬低,在心里和他对立……但怎么追根究柢到后来,裸露的真相竟是她不能没有他,他其实一直是她的支柱,那些负面情绪,来自她的非常在意他。所有对他的不屑,原来是为著隐藏心中的很爱。所有对他的敌意,原来都是为著要抗拒,不准自己坠入太深,不要自己太迷恋,恋他恋得太厉害,因而更怕受伤。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爱,不要去爱,不要付出,不要相信爱,不要让爱左右……但眼泪是诚实的,颤抖的身体也呼应了这个答案。她是真的很在乎他,很需要他呢!
当然,世故的庞震宇,也看出她的答案了。
他明明头痛欲裂呢,可心里却在笑啊。真矛盾,害人家哭得这么厉害,他却非常愉悦。
他想,噢,她并没有像她部落写著的那么讨厌他嘛,这家伙,明明很重视他。
噢,我并不讨厌他的。巫玛亚心满意足地赖在他怀里,尽情嗅著属于他的气味。同时惊讶著,眼眶的湿润,脸的热度,脑袋昏烧的滋味,还有,这样留下来照顾他,这种种带来的甜蜜感,从内在渗出来,从头到脚暖呼呼洋溢,像被糖粉包裹的滋味……加起来成为长久以来对她而言很抽象的雨个字——“幸福”。
是啊,她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幸福。这就是幸福,窝在一个心爱的男人怀里,就这刻,叫幸福。她闭上眼,缓缓淌下了两行泪。终于哪儿也不想去了,终极就在这里可以吗?
庞震宇轻轻拥抱著巫玛亚,守护在怀抱里。
在这寂寞的除夕夜,他想,这是他最棒的新年礼物了。在他三十八岁这一年,如果还有第三十九年,他但愿,还可以跟这个女人守岁……
他将她揽到床上来,右手环著她的肩膀,两人并肩坐著,裹同一条羊毛毯,靠著床头,聊一聊。她说,要陪他一会儿,等他好些再走。于是他们状甚亲密地窝在一起,难得抛却上司与下属的身分,像个老友说说贴心话。
“哪有人头痛可以痛到倒在地上的,你应该要彻底的去检查一下。”她担心他的头痛,他却跟她开玩笑——
“看了那么精彩的部落文章,还有养眼的照片,我情绪太激动,就头痛了。”
她别扭了。“喂,那纯粹写著发泄的,你自己爱看到头痛的,怪谁?我才倒楣,唯一可以发泄的管道没了,闷啊。”
“哦?你可以再申请一个新的部落继续骂老板。”
“说得好像在你手下工作很闲似的,别搞了,玩一次就够了,唉。”太刺激了,受不了。
“既然看了你那么多篇对我不爽的文章,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吗?”
“请。”
“写部落格多累,还要PO上网,以后对我不爽,可以直接讲。”
“你是老板,我能讲什么,我在你底下工作欸。”
“你现在就可以讲,我对你那么不好吗?”
聊这个乱尴尬的喔,她支支吾吾:“好啦,我跟你道歉。我是常对你不爽,因为你有时态度很恶劣,做事太自我,老要别人配合你,一意孤行,从不商量。每次敲定的事,一下子又推翻了,叫人常无所适从……当然,我也很感谢你当初借我钱,还有这些年稳定的薪资跟红利,让我过著不错的生活。但是做人,都希望被尊重的,你有时那个态度,很没礼貌,让人很不敢领教。”
“我以为你这些年,早就被磨得没脾气了,怎么还在意这种小细节?”
“因为……”巫玛亚忽然顿住话。
“因为?”庞震宇等著听。
“因为……”我太在乎你了。她的心跳变得好沉重,呼吸混乱,胸腔像呼吸不到空气,剧烈起伏。盯著他,感觉自己变得好赤裸,脸发烫。因为啊……因为一种她以为自己不需要,也没在追寻的东西,其实啊,仍蕴藏在体内深处,偷偷期待向往著,是那个叫做“爱”的东西,发现都是因为她爱他。
“怎么不说了?”他问。
巫玛亚舔了舔干燥的唇。“算啦,我不想聊这个……”不想说她的渴望,不想说。早就不想期待,不需要谁来爱。不期待、不需要,是为了不受伤害。
瞧见她眼色哀伤,那僵硬的坐姿,有种故作坚强的调调。庞震宇心中一紧,好想将她抱来怜惜。她像钉子,坚毅自己,唯一流露脆弱讯息的,是那双爱闪避他的眼睛。
他吞的止痛药发挥作用,脑子清晰了,跟她追根究柢起来。
“你对我很不满,我也承认,我有时对人比较粗心,但事情不是只有你表面看到的那样。”
“你不只粗心,有时很无情。”
“别人说这个话我也许同意,但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教我诧异。”
“记得你曾利用我赶走萧奕贤吗?”她曾经在他精心设计的布局里,当个小丑,卖力演出。他忘了吗?
“那件事,我没利用你,是你自己觉得你被利用。”
“哦,是吗?”随便抓光晖的老员工问,知道这件往事的多著咧,明明当初就是用她这菜鸟,气走萧奕贤的。算了,他老板,他说的算,她也懒得辩。
“你看,你现在不就是制片了吗?我还是有升你的。”
“是啊,我真感动,虽然我被笑了好几个月,但反正最后我还是升任制片,感谢你老板。这样吧,部落写的那些,我跟你道歉,好吗?”她还能奢望什么呢?奢望他的爱吗?他在纽约有女朋友的,这样坐在一起,已经很过分了。巫玛亚啊,清醒清醒吧,别陷进去了。再待一会儿,她跟自己说,再待一会儿就走。可是他仿彿打算坐到天长地久,他还有问题。
“为什么当我问你‘假如我死的话,你会不会哭’,你为什么就哭了?”
“想哭就哭喽。”
“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又来了,你为什么只准问别人?你自己又都在想些什么呢,一直问问问,我干么非要回答你啊?”
“是啊。”他笑了。“算了……真奇怪,我干么问个不停……”
答案,又有什么重要呢?重要的是此刻,他看见的,体会到的,他相信她是在乎他的。
因为她的在乎,她留下来照顾他。
他很感动,他也想告诉她一些事,一些趁他还来得及说,要让她明白的事。
他说:“小家伙,有时……事情不像你表面看到的。有时,你感觉被伤害,是因为对自己没信心。如果觉得自己很棒,值得被爱,就不可能被任何人的作为伤到。你拚命防御跟保护,是因为内在很虚很弱。真正有自信跟强壮的人,可以完全敞开,因为他明白自己的价值,那么不管别人对他的态度怎样,他都能理直气壮活得很好。所以重点不是我尊不尊重你,对你态度和动机怎样,是不是在利用你什么的。重要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是谁,那才是最重要的。你觉得留在光晖这几年值不值得?得到跟付出的有成正比吗?有学到一技之长吗?可以一辈子受用无穷吗?”
巫玛亚静静听完,很诚恳地点点头。“我承认,某方面我确实很感激这一切。”
他说:“有个礼物,我一直想送你。是因为这个礼物,过去对你有时比较残酷,因为唯有你变得够强壮,才有办法承接这个礼物。”
“什么礼物?”
屋外,响起鞭炮声。
午夜十二时过去,新年快乐,大年初一,又一年过去,爆裂的鞭炮声,让他好不容易稍稍止息的头痛,又发作了。他皱眉,按太阳穴,躺进被里。话讲一半,被鞭炮声打断了。
“午夜十二点了,你不回去吗?不跟家人过年?”他埋在被里,闷道。
“就一个老爸,无所谓。你呢,为什么没跟家人过年?”看他忽然埋进被里,讲话的声音也怪怪的。
“你的头又痛起来了吗?”
“唔。”
到底为什么可以痛成这样?他要给她什么礼物呢?他又为什么没家人陪伴?关于他的事,她发现自己知道的太少了。
她跪坐在床上,无助地看他缩在被里头疼。
“还是我去拿冰袋,帮你敷头,那有没有用?”
他苦笑著说:“这么温柔,不像那个女流氓。”
她笑了。“这么虚弱,也不像那个骄傲的坏老板。”
他又头痛又想笑。“回去吧,我痛完就没事了。”没力气取悦她,痛恨自己这么无能的时候。
她不肯走,坐在床上,静静陪他痛到完。
他窝在暗黑被子里,痛得像谁把钉子一吋吋敲进脑子里,他咬牙忍,整个人绷紧紧,努力不痛到呻吟,不想被她看轻。忽然,他睁眸,目光闪动。
她在做什么?
他感觉她像爱抚小动物那样,以她的手,轻轻按摩过他的肩膀,背部,大腿,脚掌。又轻轻按摩回来,按到头部,最后以指腹按摩他的头,点压,指按,弹拨,幻化般的柔软指腹,点点密密地将温暖填进剧痛的脑袋里,他缓缓闭上眼。
好舒服……真的好舒服……纠结成团的神经,在她指腹揉按下,解开了……
庞震宇翻转过身,面对她。“你会按摩?”
“不会,我只是乱按,之前认识一个按摩师,我失眠的时候她也会这样按,我学著也这样按看看,怎么样?有效吗?有没有舒服一点呢?”
“有。”
“是吗?”她眼睛一亮,笑了,像小朋友被奖励。“那你快躺好,我再多按几下,按哪边舒服,你告诉我……”
他果真闭上眼了,乖乖享受她的按摩。
他静静体会,体会她指尖,传递的温暖,感受著无声而宁静的关怀,眼睛偷偷地湿了……
巫玛亚按摩按到很忘我,把时间也忘记。从没学过按摩,可是指尖仿彿有自己的意思,仿彿能听到他的需求,去跟他最痛的点呼应,安抚了痛点,他满足叹息,不再痛到咬牙切齿。
按摩得这么好,连巫玛亚自己都意外,她不知道自己按了多久,没看时间,就这么投入按摩,一种宁静祥和,神性的氛围,弥漫在这昏暗空间里。
白床铺,凌乱纠缠的蓝毛毯,覆著庞震宇。
看他额前垂落黑发,浓黑的眉,英挺的鼻,还有下巴新生的青髭,她边按摩,边偷偷欣赏他,这个男人太好看,多性格的脸庞,病了时,依然很有魅力。瞧他舒服得睡著了,她也幸福得更卖力按摩他。指尖陷进刚硬纠缠的发堆,看他纠结的眉舒朗开,因疼痛而刚硬的脸部线条也松缓,还有沉重压抑的呼息,逐渐变规律,她知道,他好多了。吁口气,她开心了。
屋外陆陆续续响起鞭炮声、麻将声,楼下巷口,谁高喊著新年快乐?屋外,大家都不睡觉,忙著去拜拜,庆祝新年来,这是一家团圆的好日子。可是,巫玛亚从小对新年就不期待,童年过得太辛苦。一家和乐融融,大团圆的情形,她无法想像。
但为什么呢?
窝在这地方,看庞震宇睡著,静静看著这男人睡容,在这新年的凌晨时分,她竟然觉得,这是她出世到今,最满意的新年,最有家的感觉。
巫玛亚面对他,侧身,躺下来,看著他,手指轻抚过他脸部轮廓,他粗黑的眉,他刺刺的胡髭……
她尝到甜蜜滋味,偷偷笑,不知自己怎么了,很开心呢!
轻抚他时,像安慰到孤单的自己。对他好,像在对自己好。付出温柔,不曾给过谁的温柔,换来大满足。他有什么感觉呢?他有什么感觉她不知道,自己却先一步融化得一塌糊涂。在给予时,自己团著感动。她曾惧怕会受伤,以为付出太多就会枯竭了,尤其是对不爱她的人付出爱,那是很傻的,没意义。可是真实体会到的,却不一样。她付出关爱,她没有枯竭,而是满满地感动。
她原以为,除非对方是真的爱她,她才要去爱,否则那是在浪费情感。结果瞧瞧她,这么浪费情感给一个已经有女友,又不爱她的男人,她没得到什么,心却这么丰盈。这又是为什么呢?不信爱,拒绝付出,她感到枯竭。无所求的给出爱,却让她这刻,被满满的幸福包围。
巫玛亚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再痛也要爱。原来爱有魔力,让人太陶醉,恋恋不已。因此她舍不得走,一边告诉自己很晚了,老爸一定气得跳脚了,身体却舍不得离开有他在的地方。眼睛只想一直望著他,好像时间不存在。
后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抚著他的指尖,渐渐静止在他的唇边不动,她睡著了,指尖贴著他热热的脸,呼吸著他的气味,暖炉运作,房间暖呼呼。窗外麻将声鞭炮声恭喜声,全变作催眠曲,尤其是他的鼾声,让她好安心。她微笑,眠入黑甜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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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好长一段日子,被剧烈头痛折磨,庞震宇必须仰赖止痛药入眠,到最后止痛药的剂量越吃越多,疼痛被养得更强大。昨夜却难得地,在巫玛亚指腹的揉按下,疼痛被驯服了,他睡了一顿好觉。
醒来,精神奕奕,浑身像被电充饱,他好久没这么神清气爽。
大年初一的早晨,房间暗著,窗外,凤凰木羽毛似的叶子,在稀微的晨光中摇荡,仿佛喜悦著。
看见那一片片摇摆的羽叶,感觉到这是个被祝福的早晨,宁静祥和。再回头看看卧在床上的巫玛亚,她侧成虾状,双手合叠,枕在脸下,屈著腿,像个小贝比的睡姿。小嘴微张,轻声呼息,软歪著身体,像渴睡的孩子,窝在羊毛毯子里,显得那么娇小。
这是他的小家伙。
他微笑,抚弄她的发。真难相信,一天前,他才被她部落上骂他的文字重伤。隔没几小时,这小家伙,却跑来了,彻夜看顾身体不适的他,还帮他按摩,喂他喝水,被他骂,也不走。跟她说他如果死了,只是假如,她这个被称作女流氓没血没泪的家伙,竟然哭到整个身子趴到床上。
那一刻,庞震宇已经了然于胸,明白她的心,再没有怀疑。这家伙始终全然信任地跟随他,即使面上带著盔甲,但心里是对他好的。他们两个,多么相似。仿彿在冰冷雪地旅行,是他这几年的心境哪。而身后,一直有她跟随著,所以他撑到现在……
大大手掌,抚过她脸颊,她无意识地偏了偏脸,想更贴近他温暖的手。
铃……铃……
手机震响,怕吵醒她,庞震宇接了电话,往房外走,带上门。
柯芬琪在遥远的纽约呐喊——
“你不打算过来了是不是?你希望我去帮你收尸吗?庞震宇,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多危险?再不动手术,肿瘤随时会压迫到脑神经,你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还是你很喜欢四肢瘫痪让人顾?”
这个柯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