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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慢慢转回脸来,冷笑着道:“这么着急,简直不象平时的临止。”
临止垂手,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皇帝经过这一打岔,倒象是突然鼓起勇气,举手欲推门,里面突然微有人声,仿佛是云罗的声息,接着又有其他人声,稍倾,司药女史端着一盆水出来,陡然见到皇帝,吓得不轻,忙跪下来。
皇帝没有什么表情,低声问道:“她怎么了?”
女史道:“回皇上,娘娘方才梦中惊悸。”正说了这一句,听得里面又有动静,虽然音低,这次传入耳中却是非常清晰,叫的是:“皇上!皇上!”
皇帝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碍事的女史,冲进房里。流云般的帐子后面透出柔和的烛光,两三名女史围在床边,云罗陷在大床那一幅宽大的锦被里,只得一点点突起,显得整个人都陷在其中,特别小,特别弱,她在那里辗转翻侧,仿佛怎样睡都不安稳,眼睛并不睁开,脸上却有种痛苦的表情。
皇帝接过一名女史手里的帕子,替云罗抹去额上的冷汗,轻声道:“朕在这里,别怕。”
云罗静了一静,随即低声道:“痛。”
皇帝紧张地问道:“哪里痛?头?还是小腹?”
云罗却又不回答了,似乎又睡着了,皇帝坐在床边,轻轻抚过她迤逦在枕上的黑发,手指又迟疑着触摸她的身躯,隔着极厚极软一幅锦被,好象仍然感觉到那里滚烫惊人。
朕已后悔,非常后悔?怎么办?云罗,你纵然傻了,朕心里只有高兴,因为朕以为你能忘记那些阴暗的过去,你会笑,你会快乐,然而朕错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可教你吃了就能忘记一切的药物,就算你傻了,也忘记不了那些痛楚,朕该怎么办,才能补救得回来?
他的唇,轻轻落在她苍白毫无生气的唇上、面颊上,接住她眼内滑落出的一点泪意。
云婕妤有惊无险,皇帝出乎意料的也未曾大动干戈,当夜虽把所有在场的秀女以及莳慧宫的宫女等全部扣押起来,第二天云罗醒转之后便传令将众人放出,教导秀女的尚仪宝钟成了替罪羊,蠲了职务调做粗役,司仪锦瑟劝导不力着降职二级,罚三月俸银,至于秀女,仅传旨重责了赵淑真一人,其他秀女交尚仪局严加教导。旨意上说:“着秀女赵淑真习尚轻浮,不守本分,羁禁三个月,不得召幸。若再有不守宫规,可以宫中家法严惩。”
这个处罚是算轻、是算重?各人心中自有一杆秤,但是羁禁三月,等于就是说皇帝年底的大婚赶不上,并且连之后的妃嫔册封也一并赶不上了,而且赵淑真是原来的皇后热门人选,就算皇后当不成,妃子之位总也是十拿九稳,这么一来她在后宫中的前途就变得十分渺茫。
秀女乃至整个后宫议论如沸,唯有赵淑真全不在意,羁禁三个月,她便当关着房门自我静养,行事态度从容依旧。
她的侍女丹青却受不了了,将拿来的面水重重往桌上一放,满面怒容。
赵淑真笑着问道:“怎么,又拿到了冷水?”
“小姐,你明知故问嘛!”丹青委屈道,“我就不明白,那天你是做什么了要寻那种开心?小姐你平时都不是这样的人,看见个叫化子、伤残病缺的,还会时常叫我拿块碎银子给他们,你什么时候做过捉弄别人的事了?为什么那天偏偏要捉弄那位婕妤娘娘?现在可好,份位排不上,羁禁三个月,还没面君就眼看着失宠了,这宫里哪一个不是踩低看高的小人,你看看,面水、吃食,甚至一概的香料炭火日常用品等等,现在哪一样不是最后才轮到我们?你倒象没似人的,哎哎,你还笑呢?”
赵淑真笑了半天,才问道:“丹青,你所说的面水、吃食、日常用品等,原来我们是轮着第一位吗?”
“可不是,小姐你肯定是要做妃子的,人人讨好你都来不及,还不把最好的都拿来给你吗?”
“你也说了,我甚至还没面君,为甚么人人都知道我是要做妃子的?”
丹青道:“嗯,你……老爷……”
赵淑真道:“你那天没跟着我,没有见着云婕妤,那么就是单单在这秀女当中,你诚心讲一句,以我的容貌,在秀女当中算得上出类拔萃吗?”
赵淑真浓眉大眼,英气勃然,单论纤秀端丽,似乎有所不及,丹青低声道:“这个是春兰秋菊各有所长,焉知皇上会不会嫌那些碰碰就倒的花儿太娇弱,反而喜欢小姐你这样的呢?”
赵淑真哈的一笑:“你能讲这样的话,总也是觉得我单以容貌上来讲是比不过旁人的了。”
丹青忙道:“不是不是,还好啦。”
赵淑真道:“可是你还没见到云婕妤,丹青,这批秀女里容貌最美的那一个,大概也赶不上她的一半。”
丹青怔住了。
“所以你想想,皇上他认都不认识我,就能以我为妃,就算见了我,以我的容貌,对他来说也只怕是混在众多明珠里的一颗砂子,那么即使我贵为皇妃,后宫里前呼后拥,单单是皇帝一年半载想不到我一次,则无限风光又有何意味?”
丹青好歹有些懂了:“小姐这是以退为进,以出格之举来博得皇上的印象,可是不怕太冒险吗?万一皇上他就此不再进封你了,怎么办?”
“进封不进封不是以他的喜好为转移的,你等着吧。”赵淑真淡淡道,“年底之前,总要有结果。”
“唉,小姐,你想得倒好,可是眼下的日子,我们怎么熬啊?”
赵淑真不以为然道:“不就是一盆面水,也值得紧张到这地步?你拿这张银票去给管事,和所有秀女分开单用,不就行了。还有――”她转身打开一只盒子,从中拿了件翠绿玲珑的狮子出来,“我不方便出去,回头你找上夜的小华子,把这个送给锦瑟去。”
“第一次就连累了锦瑟,就怕她以后不肯配合你了。”
“不肯配合?”赵淑真一笑,“在这宫里,她还有谁可以合作?除了跟着我,锦瑟也无他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把问题想复杂了,从背景来看,这次皇帝的“选秀”,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充实后宫,所选妃子,不说绝对吧,至少半数是有来历,有背景,比如朝堂上十个有九个是其学生的太傅孙女,比如那个巨富乔家的族女,赵淑真的父亲更是皇帝目前极力在拉拢的一个人。他目前把全副精神放在冀州,绝对不希望其他地方出任何差错。只要云罗没出大问题,他还是能忍忍的。赵淑真也是在玩心理战。
再有一点,以云罗的身份,目前来讲顾虑重重,曝光度不能太高,皇帝为了她大杀四方,那就等于把自己陷于不义(兄夺弟妻,算是丑闻,尤其对于用不光彩手段得到皇位的皇帝来讲)。
最失望的是云罗,她的确想把孩子在这一次“机会”中不动声色地拿掉。嗯,她失败了,因为,我要拿着孩子继续做文章。呜呼哉~~
还有,不会全灭的,大家抬起视线看标签,这是正剧,哈哈,正剧。当然要灭的很多了。
嗯,这两天非常难受,所以更新不会很准时。
035 森罗仪卫振华缨,丹凤来仪金兽爇
皇帝推三阻四的,拖无可拖,婚期最终定了下来,是于当年十二月廿四日,这一天也是封印之日,官员放大假,帝后成大礼,朝内朝外同贺,端的是热闹非常。
日子挑得实在太巧,王公大臣自然是不可能真的休假了,于是牺牲了头一天假期入宫朝贺,礼部和钦天监尤其忙得热火朝天,宫中装点得斑澜锦簇,到处铺满灯彩锦绣,各种礼节仪式有序进行,皇帝却看不出有什么兴高采烈的表示,场面上该做的虽然都做,瞧着总有点象木偶人似的,有点被摆布的嫌疑。圣母皇太后照样称病不出,最高兴的当属母后皇太后,最出风头的也是她,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人生至此已臻圆满。
午后皇后轿舆迎入宫中,一连数道旨意也在此时颁出,册立后宫诸女名位,方梦姬慧美贤淑进为贤妃,乔屏云、江韶莲为昭容,其余人等各有位次,但一切条缕分明之中尚有两个意外。
第一个是大将军赵秉文的谢罪折子赶在封印前夕抵达,代女儿泣领罪愆伏乞宽恩大赦,其意切其辞恳,皇帝读了之后称颇为感动,且又赵淑真昔日曾在凉州曾率女兵忠勇可嘉,于是当日恕其年幼无知,提前赦其羁禁之罪,也进为昭容。
这件事还算寻常,至多只是后宫一些不大生眼色的人叨咕感慨两句也就罢了,另一件事却真真是把宫里宫外都震住:称云婕妤身怀龙裔,素日淑德容止兼备,特进为云妃。
满朝间为了云罗的册封问题大闹的风波记忆犹新,这才过了两三个月,皇帝竟然又旧话重提,而且这一次是势如雷霆,出手即定,绝无回寰的余地。朝廷上下皆已封印,百官想管皇帝都不收折子,至于授妃金册更是不用云妃亲自来领,只叫内务总管太监亲自去莳慧宫走了一趟。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有母后皇太后,但皇帝大婚之期,太后要操心的事情本就多了,而且她爱子心切,这样一个大日子里,怎么舍得皇帝儿子有半点不欢,也就这么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了。
皇后早已到了昭阳中宫,暮色下重重宫墙映满灯光,那到处遍是的大片红色在灯光里映作了一种暖黄之色。然而皇帝成礼之后便回芸华轩稍息,不紧不慢翻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内侍请了好几遍,他只充耳不闻。
帝后交杯合卺的时刻都是事前定好的,错过了那个点,就谓不圆满。临止低声道:“皇上,云妃娘娘已经安寝。”皇帝唔了一声,还是坐着一动不动,临止微笑道:“皇上,母后皇太后对此日期待甚深,请万岁爷起驾。”
他抬出了皇太后,这个法宝在某些时刻还是很管用,皇帝无可奈何地起身,出宫上舆。
洞房里染成一片大红喜色,数十支巨型喜烛照得满室通明,皇后端坐于龙凤大床之上,皇帝无可不可的掀起盖头,硕大的凤冠和繁复无比的皇后礼服衬得她一张脸小得如同孩儿面一般,偏是勾画精致,倒叫皇帝称赞妆师笔工的力道,无一缺憾,可是青眉红唇香粉,也全然看不出传说中的端丽无双。十六岁的女孩儿谨慎而胆怯地抬眸迎接她夫君的视线,娇小的身躯隐藏在宽袍大服之下如秋叶轻颤。他说不出的惆怅,记忆中去世的王妃早已容颜模糊,可为甚么头一次洞房花烛不是云罗,他做了皇帝,贵为天子,万民之尊,他的新娘仍旧不是她。
女官跪呈连体圆筒的青玉合卺杯,外缕龙翔凤舞,内呈玉液金波,送至皇帝唇边,半天皇帝只沾得一沾,连唇角亦未见湿,皇后饮后再交给他,却是无论如何不愿再接过去了,女官们如何敢勉强于他,交杯酒便这么草草喝罢。他便默默坐着,想起四年前他在新分出的府邸夫妻成礼,而她一病沉疴数月不起,今天晚上,她倒底如何,是不是又会生出心痛的知觉?
皇后由尚服尚礼女官请入内室换好衣裳重新出来,虽然还是大红一色的衣裙,式样要简单得多了,发髻改梳朝天髻,九翅凤冠每一羽都垂下长长的明珠垂珰。行一步体态轻窈,洗面后的妆容清新可人,皇帝回过神来,眼前也觉一亮,皇后旋即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皇帝只说了声“免礼”,并不伸手相扶。
两人相对默然,时间一长,皇后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皇帝问道:“你单名一个‘烨’字?”皇后颔首低声:“是。”皇帝道:“一直住在京城吗?都云皇后仪容双全,可是先前朕好似不曾听说芳名。”皇后答道:“臣妾住在家乡原郡,年初方才上京。”语音清糯娇软,口音略略带了几分南音,和云罗的口音原是有些相似。
“年初?那么韶王婚礼你也参加过了?”
皇后颇为奇怪皇帝无缘无故提起这个,道:“那几天臣妾不巧病着,所以并未参加。”
皇帝冷冷道:“那么你不认识韶王妃?”
“臣妾不识。”她显然从不关心宫闱内事,对于韶王妃“谋逆处死”,一无所知,回答语气极其坦然。
皇帝想了想,紧抿的薄唇间微流一丝笑意,这才伸手,握住皇后柔荑,将她冰冷的身躯拥入怀中,低声道:“抬头看看朕,你为甚么好象很怕朕的样子,不敢抬头看朕呢?”
皇后颤声道:“皇上真龙天子,臣妾、臣妾……心中害怕。”
果真还是个孩子,皇帝微笑道:“不用怕,朕是皇帝,但朕也是你的丈夫。”
云板敲了两下,皇帝暂缓手上动作,问道:“何事?”
临止进来禀道:“皇上,云妃娘娘梦悸,疑是腹痛。”
临止讲话,已经很有分寸,虽然料着莳慧宫好几名司药女史日夜环侍,这个情形不可能有假,但倒底今夜有别于往日,他的口气相对轻描淡写,可皇帝听了还是脸色激变,倏地站起身来,这一记动作过于匆忙,袖子打散了皇后头上凤钗的明珠垂络,弹在脸颊上,颇是生疼。皇帝却连察觉也未曾察觉,一个劲儿催临止:“快走。”
宫女上前侍候他换上衣裳,皇帝心中的焦急之情,直由脸上透出,一迭地只顾催促,皇后站在一边,怯生生想帮忙,却是无从插手,只转眼的功夫,皇帝便前呼后拥的出了宫门,这个过程中始终未曾想到与她知会一声。
皇后默默垂首立了一会,随她进宫的女侍春纤上来替她除妆卸衣,她轻声道:“春纤。”
叫了一声,半天却又不言语,春纤心里明白,道:“那云妃就是先前的云婕妤,怀了小皇子,今日进为妃位。”
皇后幽幽道:“不是说进为妃位,当由本宫落印么?可是下午,我……我没见到这个名字,只有一个贤妃,我肯定没有看到过第二位妃子。”午后皇后既立,宫内进位的册子是奉她看过,凤印落下才能算数,云妃的册子却甚至没有呈给她看过,大概算是她进宫之前就已进位的了。
春纤不知当如何劝,只好漫漫地安慰:“娘娘不必担心,那云妃无论怎样的跋扈,终是越不过娘娘去。明儿她到昭阳宫来请安,娘娘给她一些教训。”
主仆两个都被皇帝在龙凤花烛夜因云妃一个不确实的消息拔脚就走打击得失魂落魄,都忘记了那位云妃的特殊情形以及待遇,翌日皇后独自拜谒祖宗,向两宫皇太后请安,这一路下来也忙过了大半天功夫,其后在昭阳宫接受众妃嫔朝拜,唯独没有云妃,其时皇帝未曾留寝的消息早就传遍后宫,皇后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子高高在座,尤其显得伶仃。
莳慧宫女官锦瑟前来拜见,皇后便问:“云妃可安?”锦瑟道:“回皇后娘娘,云妃娘娘昨晚梦悸,略有腹痛,应无大碍,奴婢代娘娘谢过皇后娘娘关顾垂问。”皇后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答不出一个字。
昭阳宫的气氛沉寂得不正常,来此请安的妃嫔们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赶紧抽身就走,然而第一天过来立规矩,走得如此匆忙不象是避开尴尬,分明是透着对皇后的轻视,只得一个个默默无声地在底下坐着,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两句话来――又不能道贺,总不见得提前把贺寿辞拿来当祝新婚吧!
皇后咬着嘴唇,眼光自底下一一扫过,左首第一是贤妃,她以下是江昭容,右首第一因为现在有云妃,理论上要排她的位子,她不来便空着位子,下首就是赵淑真,乔昭容坐在她之侧。赵淑真此番只进为昭容,但是看上去象是丝毫不以为意,腰背挺直,目光平视,坐在那里,也象比其他嫔妃平空高了那么一截。皇后看着她,好象不自觉地也挺了挺身子。
赵淑真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欠身,含笑道:“娘娘与臣妾相识尚在幼年,承蒙娘娘不弃,姊妹交欢,如今娘娘母仪天下,臣妾也有缘伴随娘娘侍奉君王,实乃妾之万幸。”
她俩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