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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神器。”弑千流道。“吾将帮天界收服神兽。”
月吟寒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天界的确对于收服神兽一事有些困难,但神器虽由我保管,却不能借给你。魔君,昔日我见你压制鸢儿魔性之时用了悬星壶,莫非你是想借助神器取出魔力,再用悬星壶炼化?”
弑千流微垂着双睫,并不回答。
“魔君想要振兴魔族之心月某固然理解,月某与魔君也是不打不相识,算是故交了,但天界却一直对魔界有着戒备,月某如今是天界之人,即使有心也不便将神器借给魔君了。”
弑千流眼眸微动,默默看着月吟寒,许久后开口问道:“你昔时,究竟为何要恢复仙职?”
“自是因为神兽被解封,我需助天界一份力量。”
“若神兽全部收服之后呢?你还会留在天界?”
“自然。”
弑千流语气硬一了分,眼眸微眯,已经有了一分怒意。“难道你不是为了白鸢鸢吗?”
月吟寒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眸,轻轻捏着茶杯。“鸢儿犯下大错,自该受罚。”
“但她错不至此,神兽封印,分明是白虎墨云所解!”
见月吟寒不说话,弑千流胸中怒意又多了一分。“你这般消极地庇护她,又能为她带来什么?痛苦!你知道她每天对着黑魔石说着什么吗?说的都是你!她在冥界的苦痛,你知道些什么?”
月吟寒紧紧捏着茶杯,手都有一丝发抖,但他不说话。
“你去不去见白鸢鸢?”弑千流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我去了只会让她痛苦更深。”月吟寒道。
“好。”弑千流站了起来,冷冷俯视着月吟寒。“吾不归天界管制,所做何事也不与你天界有关,吾这便冲下冥池,带出小白。”
说罢,弑千流便化为暗蓝色光芒消失在法阵之中。
月吟寒沉痛地闭上眼睛,手中的茶杯已被生生捏出了裂缝。
洛疏狂就站在门旁,静静看着月吟寒,清澈的眸子中流露出忧伤。“师父,我想念师妹了。”
月吟寒长叹一口气,沉默了许久。
“为师也想。”
“小白,我这便带你出去。”
从黑魔石中突然传出的话让无聊中的白鸢鸢吓了一跳。这个声音无比熟悉……二十年都没听过了。
这是弑千流第一次从黑魔石中对她传话,让她感到莫名其妙,却又忍不住激动。魔君要带她离开冥池吗?他为何突然要对她这样说?
离开冥池……不会破坏了规矩么。
白鸢鸢在激动、期待、失落、忧伤中度过了半晌,忽然空中便有“轰隆”一声,像是破开结界的声音。在摇曳的鬼火青灯中,她看见弑千流从黑夜中渐渐分离了出来,直直向她飞来,他额上的红色纹路隐隐闪出了亮光,黑袍与黑发肆意飞扬,他从天而降,宛若天神。
他轻轻落在白鸢鸢身前,向白鸢鸢伸出右手。“小白,跟我走。”
白鸢鸢的眼眶忽然就湿润了,她记得,二十年前,弑千流也是这样在她面前对她伸出右手,说着“小白跟我走”。
“魔君……”
“布叽在魔宫,长大了不少。”
白鸢鸢颤抖着伸出了手,在她的小手快要触到弑千流的手时,她忽然转头看向了凌离。
小骨头撑着脑袋看着她,嘴角翘着像猫一样。凌离缓缓点头。
“吾带你出去,不算你潜逃。”弑千流如此说道。
“那你……”
“吾为魔君,不受天界冥界管制。”
白鸢鸢还在犹豫,弑千流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带她冲向了黑色的天际。墨云紧跟其上,在黑夜中划出了一道白光。
黑暗过后,是明亮的光芒。二十年只见过黑暗的白鸢鸢一看见人间的日光,立马便觉得刺得眼睛睁不开。弑千流往她的双眼上吹了一口气护住了她双眼,她才能睁开看看这日光。
青山绿树,以前见时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看见了,才知道这一切是多么可贵,单单是看着这人间的风景,便让她感动得想要落泪。
“魔君,我想去见师父。”白鸢鸢抬头看着弑千流,眼眸中是积蓄了二十年的期待。
“当真?”
“嗯!”白鸢鸢回答得十分坚决。“我好想他……而且,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为了保护我才故意对我那么绝情的……”
“若他真是那般绝情呢?”
“他……他不会的……”
弑千流显得有些无奈,一些想说的话憋在胸口却就是说不出来,只能闷闷地呼出一口气,道:“好。”
阔别二十年的子桐山,如今看来依然美丽,只是再次见到这座青山时,白鸢鸢的心情已经改变了太多。
白鸢鸢念着决穿过了结界,结界的方式也没有改变。
“你一人去见罢。”弑千流说道。师徒重逢,虽然会发生些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终究是外人,又与他们身份有别,去了不好。
白鸢鸢应了声,便迫不及待地上了山。
“师父!结界被人穿过了,会不会是师妹真的回来了?”洛疏狂感到了结界的松动,便立马去找了月吟寒。
相比于洛疏狂的激动期待,月吟寒却显得十分沉重。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面上透出纠结。弑千流果然还是将鸢儿带出来了么……他虽然想见她,但他不能,他必须让白鸢鸢安安静静地过完那两百年,绝不可因对人世的留恋和感情而受更多苦。
如果要最大地减轻她的痛苦的话……只能将她关于他的记忆抹去。
呵,真是可笑,当年他还记恨天界消除了白花花的记忆,现在他却又想亲手消除白鸢鸢的记忆了。
不久后,那娇小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月吟寒的视线之中。她比以前还要瘦,脸色憔悴了许多,他一阵心疼,却又忍住不表现在面上。
“师父!”昔年那清脆甜糯的声音如今已经变得几分沙哑,不知道是哭了多少次才造成的。
“师妹!”洛疏狂激动地跑了过去搭住白鸢鸢的肩膀。“果然是你!二十年没见想死你了!”
“我也好想你们,师兄……”
月吟寒微微蹙眉看着白鸢鸢,埋下自己的心情,道:“竟私自逃出冥池,你可知会遭受更重的惩罚?”
白鸢鸢想要跑过去抱住月吟寒,可见月吟寒面露怒色,她却不敢再上前了。“徒儿……徒儿好想师父,徒儿想来看看师父!”
“都说过了,我不再是你师父。”月吟寒冷然说道。
“怎么会……”白鸢鸢的声音低了下去。“师父,我就想问你……你恢复仙职,是不是为了救我?”
“天界自有需要我的时候,我只是等到了时机而已。”
这可真不像是师父说的话,一时间让白鸢鸢震惊地都说不出话来。她本来以为,她的出现会让师父很开心的,她以为她和师父的重逢会让她感动不已的,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师父,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师父就是当日亲手将她打入冥池的师父,他变了。
“师父……你说过你不喜欢天界的规矩的!”
“规矩自由合理之处。”
洛疏狂实在看不过去,说道:“师父!你怎么能这般无情呢!”
白鸢鸢感动的泪水全都凉成了悲伤,她朦胧着眼睛看着月吟寒,声音都颤抖起来。“师父……你不喜欢鸢儿了吗?”
“……”这无助而绝望的话说得月吟寒心中揪得一痛,袖中的手已经不能再紧。“修仙之人,本就不能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白鸢鸢的泪水不断流了出来,她跑向了月吟寒。“师父,你说过你喜欢鸢儿的!鸢儿喜欢师父!鸢儿就想来见见师父!鸢儿想听师父说,师父没有抛弃鸢儿,师父还是喜欢鸢儿的!”
白鸢鸢伸手想要抱住月吟寒,月吟寒却忽然化作一道白光,挪到了别处。
“师父……”白鸢鸢茫然地看向月吟寒,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月吟寒沉重地看着白鸢鸢,道:“胡闹,你已被感情蒙蔽太深,这样下去只会在冥池受到无可承受的痛苦,我只能将你带有感情的记忆都消去,让你安心待在冥池。”
“什么……”白鸢鸢彻底惊愕了,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师父居然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情。
洛疏狂也是万分震惊,拦在了月吟寒身前,怒道:“师父,你怎么能够这样做?你这样,与曾经天界对七师姐的做法有什么区别!”
“为了减轻她将要承受的痛苦,为师只能这样做。”月吟寒说道。“让开,疏狂。”
作者有话要说:
☆、魂飞魄散
“我不让!”洛疏狂回答地十分坚决。
月吟寒俊眉一蹙,从洛疏狂眼前消失,下一刻已经来到白鸢鸢身前。
白鸢鸢一步步后退,月吟寒却沉沉迈着步子步步紧逼。第一次,白鸢鸢觉得师父这么恐怖,比将她打入冥池的那一次还要恐怖。
“不要……师父……不要……”
她眼睁睁看着月吟寒抬起了手,就要向她的天灵盖压来,忽然她猛地尖叫一声,全身的灵力都乱了起来,那股熟悉而邪恶的力量在她的周身乱窜,一瞬间她全身冒起红光,双目都变成了红色。
这一变化让月吟寒和洛疏狂都吃了一惊,月吟寒连忙让洛疏狂闪开,可迟了一步,白鸢鸢身上的魔性突然爆了出来,将月吟寒和洛疏狂都弹开了数尺。
突然间,白鸢鸢的尖叫都变成了嘶吼,黑色的羽翼忽然从她身后爆出。此刻,察觉到变化的弑千流也冲了上来,见到白鸢鸢这般,和月吟寒都释放力量向白鸢鸢打去。
白鸢鸢痛苦地伏在地上,身后的双翅狂肆得都要飞了出去。在场的其他三人看在眼里,脸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只是洛疏狂表现得十分激动,月吟寒和弑千流还都在遏制自己。
巨大的灵力撞得整座山都在摇晃,白鸢鸢在痛苦中逐渐失去了理智,甚至都感受不到痛苦地感觉。她慢慢地爬了起来,双翅在身后形成一道黑幕,那不断释放出来的魔力,竟然连月吟寒和弑千流两人都抵挡不住了。
“魔君!”紧急时刻,月吟寒叫了弑千流。“韶光琴可在你身上?”
弑千流紧蹙着眉头,道:“你是想用六神器强行抽出她身上的魔性么!”
“正是如此!”
“……”弑千流沉默了片刻,看白鸢鸢的双目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的色彩,他低低说道:“只望你不要后悔。”
白光闪过,月吟寒和弑千流二人齐齐召唤出了神器,六神器盘旋在白鸢鸢上方,在月吟寒和弑千流的催动下吸取白鸢鸢散发出的魔气。
白鸢鸢睁大双眸看着头顶的神器,忽然挥动翅膀想要破开这无形的结界,几次不成竟恼羞成怒,面部变得狰狞起来。
洛疏狂看得又担忧又心急,也出手帮忙,墨云却出奇安静地立在一盘,冷眼看着这一切,既不出手帮助月吟寒她们,也不帮魔化的白鸢鸢冲破神器的阻碍。
白鸢鸢在那神器形成的结界里冲撞挣扎,却怎么也无法冲破它,她身上的魔气也渐渐被神器吸了出来,黑色的双翅也渐渐失去了颜色,她痛苦地哀嚎,却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鸢儿……”月吟寒终于忍不住呢喃出声。消除白鸢鸢体内的魔性,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想做的。但是……看着她这么痛苦,他还是忍不住心中抽痛。
“啊——”白鸢鸢一直都在嘶吼,全然没有以前那副讨人喜爱的模样。她的翅膀渐渐消散,身上不再发出红黑色的光芒,然而,她的身体却也逐渐透明起来。
月吟寒见到这等情景立马停手,又忙喊一声“停下”让洛疏狂住手。弑千流祭出的悬星壶已经将全部的魔气都吸收了进去,神器回到各自手中,白鸢鸢的身体却已经渐渐失去了真实。
白鸢鸢终于恢复了神智,她看着自己倒下时天空的颜色,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刻了。她缓缓转头看向月吟寒,脸上是无尽的悲哀。
“师父……”
最后这两个字,她是笑着对他说的。
“鸢儿!”月吟寒急忙跑上前去,想要抱起白鸢鸢,可就在双手触碰到她的身体的那一刻,白鸢鸢忽然碎成了白光。
月吟寒和洛疏狂都惊愕地看着白鸢鸢消失后在空中漂浮的碎片,根本没有料想到这一幕。弑千流连忙出手,将那白色的碎光封到黑魔石内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月吟寒早已没了之前那分淡定。
“神兽已和魔气融为一体,魔气抽出,魂魄亦散。”一直沉默不动的墨云忽然走了过来,直直看着月吟寒说道。
“什么……”月吟寒的手指忍不住颤动。他从来不知道会有这种风险,因为以前并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连白蛇妖仙夙沫都没有料到这种结局。
“白鸢鸢的事情,就算到此为止了吧。”弑千流将黑魔石紧紧握在手中。
月吟寒看了弑千流半晌,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与慌乱中回过神来。“你方才……收集了鸢儿的魂魄,是想做什么?”
弑千流沉着表情,似乎是早就料到这一刻。二十年前,墨云就告诉过他,强行抽离魔气,原主也会魂飞魄散。
“我会重塑她的魂魄,让她重生。”
“……你早就料到今日之事吗?”
弑千流木然看着月吟寒,说道:“与其让她在冥池受苦两百年,不如让她早些拜托魔性,重获新生。天界,已经奈何不了她了。”
月吟寒伸出手想要拦住将要离开的弑千流,可最终还是将拳紧紧握住。
“我想,你也应该希望如此的。”弑千流如是说道。
弑千流走了,月吟寒和洛疏狂的心情都是复杂万分。
墨云轻轻摇着尾巴,瞳孔缩成竖线,看上去有些恐怖。“想收服我吗?”
月吟寒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是白虎。”
“黑魂白魂,我只是想看看先迈出的是哪一步而已。”
月吟寒若有所思地看着墨云,心中浮现了许多场景。“你此话何意?”
“师妹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是不是与你有关!”洛疏狂早就狂暴地耐不住性子,现在对于一直安静的墨云都充满了敌意。
墨云静静地看着前方,仿佛就是一尊雕塑。“没错。是我解开了神兽封印,也是我一直劝说朱雀与我一起创造新的神魔两界。”
“你!果然是你!”洛疏狂忍不住抛出剑向墨云刺去,墨云飞速一闪,优雅地落在屋顶。
洛疏狂又要追击,月吟寒却拦住了他。“白虎。”月吟寒看向屋顶的白猫。“那你为何冷眼看着鸢儿被抽出魔性散了魂魄,而不去救她?”
“黑魂白魂,走哪条路,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墨云说。“我只是想看看先迈出的是哪一步而已。只是想看看,朱雀最终的选择。”
“就算违背你自己的意愿,变成与鸢儿一样的下场?”
墨云静静看着月吟寒,沉默不语。
“师父……”洛疏狂轻轻叫了月吟寒一声,此刻他的声音显得十分无力。“你说,我们还见得到师妹吗。”
“……一定能的。”只是,再见到时是个什么境况,却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已经临近结局了,说实话作者写这篇文越来越不在状态。。。找不到感觉,请仅有读者们见谅。这篇文完后,作者决定休整一段时间,下一篇文开西幻,好好想剧情,好好码字。
☆、重生十年
“花花姐姐,你们这里可真漂亮,唉……不像魔宫,阴暗死了。”
“小鸢鸢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来嘛。”
“唉……可是千流哥哥说我身体不好,不能老往魔界外边儿跑。”
“布叽……”
铺满小碎花的草地上坐着几只妖精,只是……最小的那个现在已经不能算作妖精了。她长得机灵精怪,与她魂魄重塑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是,现在她还只是十岁的样子。
坐在她身旁仅靠着她的就是这重英谷的主人,花妖王白花花。她常穿紫衣,安静贤淑中自带一分妖娆,她轻轻搂着白鸢鸢小小的身子,又是怜惜又是疼爱。
从白鸢鸢魂魄散去被带到魔界重塑那一刻起到现在,已经十七年了。魔君光是重塑她的魂魄,就花了七年。
魂魄重塑后,白鸢鸢也只是婴孩模样,体内的魂魄还不稳定,弑千流一直将她养在魔宫,不断完善她的魂魄,很少放她出去。
据说,白鸢鸢仅有的玩伴,除了弑千流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