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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黑进入房内,如黑豹般精亮的眼睛立刻捕捉到床上的瘦削身影,亢天静静地将之拥入怀中。
带着浓厚地睡意,无痕睁开惺松的眼眸,含糊不清地开口:“你来啦……”
“不舒服?”亢天直接问道。
“没有,是鸣重和邦彦又在你面前嚼舌根?”无痕振作精神,无奈她的眼皮有如千斤重地撑不开。
* * *
“他们只是略尽职守罢了。”亢天随口说着,扭开床头灯,仔细端详她的面容。
瞧着她变尖的下巴,亢天直述自己眼见的实情,“你瘦了。”
才一段时间没见面,怎么她便消瘦不少?瞥见无痕略显血气不足的脸上有着深深的黑眼圈,亢天不禁怀疑她是怎么将自己弄成这个模样的?
“是吗?我不觉得。”无痕星眸半闭地回道,不住地张口打着呵欠。
“这么困?明天让万里替你瞧瞧。”看她精神如此不济,亢天难得地不打扰她的睡眠。
“何必小题大作……没什么大……大不了的。”无痕低声地说。
亢天不信地挑着眉,觉得无痕就像醉酒之人,死命地相信自己有多么清醒。
略微更换姿势,无痕觅得一处舒适的位置,语调模糊地丢下一颗炸弹,“很正常的情形啊……怀孕了……”
亢天眯眼审视着她已然沉睡的脸庞,考虑着是否该把她拖人浴室,用冷水将她淋醒。虽未野蛮地让思绪化为行动,他仍很不文明地大力摇醒无痕,把她由躺卧的姿态技为正襟危坐。
“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无痕也火了,即使是圣人,在被人狠狠自梦中吵醒时,亦会火冒三丈。
“把话说清楚。”亢天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
“怀孕不就是那么一回事,需要我再详细解说吗?”心情恶劣之余,她的口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是搞不懂状况,她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来,尽管没有做过预防措施,却也一直平安无事,她还深信不是他有问题,就是自己另有隐疾,谁又料得到今天的状况。
“你有何打算?”不理会她带着揶揄的语气,亢天只想知道无痕心中的想法。
“我没时间,也不懂如何教养小孩子。”无痕直述自己的立场,尤其照顾婴孩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这有啥问题?交给其他的人去带不就成了。”亢天不当一回事地表示,接着开口,“若你真不想要,拿掉也无妨,反正我也不在乎是否有子嗣,但由另一个角度来看,你我都需要个继承者,虽然我不会将龙帮及龙氏的兴衰放在心上,你却会自觉有愧于你爷爷的托付。”
无痕静默了半晌,幽幽地说:“生孩子对你而言,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果你早些得子,也不会有这些问题。”
“倘若不是出自于你,我宁可不要,这世上,我只许你孕育我的孩子。”
“凭你的条件,培养出的下一代也差不到哪儿去,何必吹毛求疵?”
“那般的人才,我信手拈来便是一箩筐,要他人何用?我只想知道,你与我的孩子会何等面貌及性格?”恣意地吸取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边拔弄着她柔细的发丝,“即使你现在觉得无所谓,总有一天仍会感到倦怠,倒不如乘机替将来留下一步棋,等孩子长大后,你我便可把所有的烦心事交给他,我们则可以逍遥过日,岂不顶好?”
“你说得倒很轻松,毕竟身怀六甲的人不是你,在商场上,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分,我怎能挺个圆滚滚的肚皮与人洽商?”无痕送他一个特大号的白眼,认为他根本是异想天开。
“当然没理由叫人识破你的真面目,因为他们完全看不到。”亢天理所当然地说。
“别说要我丢下所有的事务之类的话。”无痕质疑地望着他,直觉地先打消他可能的念头。
“不愧是我龙亢天的妻子,连我尚未说出口的想法,你都能先知道。”奖赏似的在她颊上用力一吻,亢天笑得相当开怀,“我这人最讲求公平了,所以你不必担心会一个人孤军奋战,既然你得抛开一切琐事,我当然也舍命陪君子罗。”
我看是借机丢弃所有重责大任吧,无痕还来不及将脑中的思绪化为字句,就被亢天牢牢的吻住柔软的樱唇,缠绵地引诱她与之共舞。
第二天,在没有通知任何人这个惊人的消息的情况下,亢天与无痕只留下了一张纸条,便失去了踪影,仿佛自地球上消失了一般,任凭大伙如何寻找,也无半点头绪。
由于所派出的人力都一无所获,渐渐地,双方人马都不再作徒劳无功的尝试,只有硬头皮接下头头们的指示,废寝忘食的打理公事。
龙氏和龙帮的运作倒不成问题,因为亢天向来深识“有事弟子服其劳”的道理,三不五时便将公司丢给手下的人去伤脑筋,而龙飞这边便是显得有些吃紧了,甚至连采荷都征召回来,替公司效命。
结果却是苦了梦涛、鸣重及邦彦,本来一忙完工作,他们便能回家与妻小同享天伦之色,和爱妻卿卿我我,现在他们既心疼老婆,又不得不遵从老大的吩咐,直呼亢天和无痕是摧毁他人幸福家庭的刽子手。
亢天究竟带着无痕上哪儿去了?这是众人心中一致的疑问。
任凭大家想破了头,也料不到向来生活在五光十色的亢天竟选择了瑞士一处无名小镇落脚,傍着清幽雅境,摇身一变成了没没无闻的小卒。
在这里,他不再是叱咤风云的龙帮帮主,跺跺脚便能使商场为之动摇的龙氏总裁,在街坊邻里的眼中,他只是一位来自东方,不问世事而一心陪伴着爱妻的平凡男子。
自无痕的身体开始产生变化,慢慢看得出凸起的肚皮后,亢天便不再将她的身形暴露于众人眼前,日常生活起居皆由他一手包办,每日规律地户外散步,也选择万籁静寂的夜半时分。
久而久之,街头巷尾口耳相传,将亢天描绘成旷世稀有的深情丈夫,只有无痕自己知道,他不过持着一贯的作风,仅仅允许他自己独占她的所有,尤其当她有所改变的时候。
许多时候,他相当尊重她的意见,放纵她的心情,还不忘引发她潜藏在心灵深处的一面——尽管随着时光的流逝,许许多多的感觉已经不知所踪。
他俩都不是说爱的人,不知道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是否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情”?
未曾细想,或许是因为并不重要,无痕单纯的享受这种自然的感觉,发现她和亢天有着“无声胜有声”的特殊默契,甚至于有种两人认识了一辈子的错觉。
即使一般的医学书籍都表示,怀孕妇女容易患得患失,情绪不稳,恬适的她却无此烦恼,反而极享受这难得的悠哉时间,放松自己长久紧绷的神经,往往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慵懒的色彩。
任轻柔的音乐飘荡在空气间,无痕横卧在大而舒适的躺椅上,轻松地倚着亢天温暖的胸膛,欣赏着眼前的湖光山色。
“躺呆了?”感觉到她略微震动,亢天轻巧地替她改变姿势。一手缠弄着略长的头发。
初至小镇时,无痕也曾试着自己削发,可惜她和亢天都不是有天分的理发师,为免顶着狗啃式的乱发,她便让它自由生长,以至于有了今天齐肩的清汤挂面。
“不,你懂得怎么接生吗?”露出薄弱的笑容,她有即将临盆的预感。
楼无痕自小练武与平日注重调养身体之赐,这对夫妻压根儿不曾见过任何妇产科医师,尤其亢天打心里厌恶这个念头——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躺在他人面前,任人检查身子。
既不曾拜会医生,腹中婴儿的性别自然也无从得知,如今只能靠两人的本能迎接即将临盆的生产大事。
“听过却没试过,要生了?”亢天起身将她平放于躺椅上,抚去她额上的小汗珠。
“看来我得当个实验品,完全信任你的方法了。”在均匀有序的吐纳间,无痕察觉羊水已破,忍不住自嘲地说。
“难得你如此看重我,我岂能叫你失望。”语毕,亢天在她前额落下轻吻,开始一连串的准备工作。
经历一段为时不短的翻天覆地的折腾后,结果证明亢天的确拥有顽强的动物野性,凭着道听途说来的方式与本能,保全了妻子的性命。
数月后,他终于偕同重回本色的无痕及孩子,现身于众人前。
“云叔,为什么爹地与总裁妈咪不住在一起,我和云飞妹妹也得分居两地?”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孩,在有模有样的练完一套拳法后,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看着远处和乐融融的一家人,以童稚的嗓音问道。
小孩的心灵最是天真无邪,不解世事的他,一直不明白怎么其他小朋友都与家人愉快地相处在一起,他和妹妹却需要分处两个不同国度,与他们亲爱的父母也鲜少见上一面。
虽说他自小便习惯如此的安排,但每年固定与家人共处的时光却也感觉不坏,为了什么原因使大家各奔东西?
尤其与云飞妹妹有着双胞胎独有的心有灵犀,往往能互相感应,然而她却似总裁妈般沉静内敛,许多时候,他几乎感觉不出对方的存在。
“云扬很羡慕其他小孩?”躺卧在一旁草地上的负责指导他的师父发出疑问。
逍云仔细打量着他,见其眉眼间像极其父亢天,对云扬第一次发出这般的疑问有着好奇。
想起五年前,当老大与夫人带回一对粉雕玉琢的龙凤胎时,众人莫不瞠目结舌,毕竟无人得知夫人怀孕的喜讯,哪来的心理准备接受突然出现的小主人们?
得知老大不假他人之手地为妻子接生,大家更是一阵错愕,在佩服之余,不得不大叹两人如同儿戏般看待自己与新生命的死活。
更奇的是,这对宝贝夫妻不在打哪儿找到一对同是孪生姐妹的奶妈,照顾两个小家伙的生活,口头上便草草决定他们的未来——男的取名龙云扬,将来继承龙帮及龙氏的一切,女的唤名为楼云飞,是龙飞的继承者。
决定了孩子的命运后,这双怪里怪气的爹娘认为该及早使他们融入将来的环境中,日后方可驾轻就熟,顺理成章的接手家族的企业。
于是乎,这对襁褓中的婴儿们就被迫隔着浩瀚重洋成长,难得见上一面。
而这对龙凤胎,云飞继承了母亲的清冷性情,云扬却酷似父亲的桀放个性,唯一的共通点,便是他俩天资聪颖,而表现于外的举止更让人难以相信,是出自乳臭未干的娃儿。
“有什么好羡慕的?”云扬不屑地撇着嘴角,老成持重的说:“我就是我,绝无仅有的龙云扬,当然有属于我个人的路,何必羡慕别人?”
“老大的话你倒学得十成十。”逍云打趣地道,想着亢天曾说过的话——
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也有不同的未来,云扬和云飞早在出生前便注定得承担将来的责任,何况环境造就个人,身为我和无痕的小孩,更不该为此小事所难倒。
这段话也是他在命令他们这些下属调教这对兄妹,务使二人早日继承家业,好落得无事一身轻的借词,他们俩居然狠心地打算在双胞胎能自立时,便将所有的繁杂事丢给那对倒媚的儿女。
“我说的是事实,而且现在的离婚率极高,就算今天他们一家子愉快地共享天伦之乐,也难保明天不会支离破碎,到时候,不是更加可悲?”云扬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你该不会是酸葡萄心理吧?无缘无故诅咒人家的美满家庭做啥?”逍云没好气地丢给他一个卫生眼。
“这叫以事论事啊,云叔,我不过指出众所周知的事情罢了。”无所谓地耸耸肩,云扬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
顿了顿,云扬又紧接着开口:‘而且我和云飞本来就没有父母陪伴在身边,即使真发生这种事情,对我们也无啥差别,更不需要重新适应生活,何况任谁都看得出爹地和妈咪默契十足,形影不离,根本没有婚变的危险。”
这倒是事实,逍云无法否认。
自从那段销声匿迹的时期过后,老大与夫人从未曾有过分离,即使表面上看来似乎只维持着先前和谐平淡的婚姻关系,但他却感受得出他们之间那份无法言喻的深刻感情,或许是因为共同经历那段不为知的岁月吧?
可惜这对自私的父母,竟丝毫不肯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骨肉上。
亢天有能力却不愿意,因为他将所有的热情都给了无痕,无痕则是不能,因为自小便缺乏情感交流的她,只能被动地忙于回应亢天猛烈的需索,对于周遭的人,她是无能为力的。
明了自己妻子的性格,亢天更不容任何人——即使是云扬或是云飞——侵占她一丁点的心思。
感情本是一种自私的表现,只是他们较他人专注罢了。
逍云带着微笑,抱胸倚着坚实的树干,验收着云杨练习的成果,想着远在重洋另一头正受鸣重调教的云飞,揣测他们这对双胞胎在未来又将写下何等轰轰烈烈的传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