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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香从一开始就兴趣索然(细想起来,我确实没见过她对什么表示过兴趣),白滨撇下一句 “我对爱情片不感兴趣”,一口回绝。关口愁眉苦脸地看着白滨,说:“对恋爱不感兴趣?人从出生到死亡,除了恋爱还能干什么?剩下的不过是它所附带的一场可有可无的短途旅行罢了,你说呢?”
“我可没说对恋爱不感兴趣,我是说对爱情片不感兴趣。”
“这又有什么区别?”
“做和看的区别呀,我对看别人谈恋爱没兴趣。”
“有道理,”关口说,“算了,不勉强你。”
“我想去看,”美雪说,“我喜欢《妙不可言》。”
“就是嘛,”关口立刻雀跃起来,“那录像我足足看了有五十遍,临死前,我准备再看上一百五十遍。”
“某人又开始夸大其词了。”
早树开口了,关口继而问她:“你去不去啊?”
“想去是想去,有效期到什么时候啊?”
“截止到今天。”
早树的表情立刻黯淡下来:“惨了,我今天得去打工。”
她的遗憾是很真切的,我知道,她的目标不是约翰·休斯,而是关口旁边的那个位置。
“诚人你呢?”关口问我。
我也想去,和早树一样,我的目标也不是约翰·休斯,而是美雪旁边的位置。但不幸的是,我也得去打零工。
“几点开场?我今天得去发传单,不过我会尽量早点儿干完。”听到最晚那场的开场时间,我意识到再赶也来不及了。看我这么想去,关口表示他可以帮我一起发传单。
“一共有多少张啊?”
“一千张。是这个周末开张的一家动物医院的宣传单,必须按指定日子来发。”
“我也可以帮忙,三个人一起干,总能早点干完,是不是?”
没想到美雪会主动提出帮忙,我自然欣喜若狂,关口也高兴得欢呼雀跃:“好,就这么定了,上完最后一节课,在这里集合。”
我一早就把传单带到学校。
一千张宣传单的分量果然不轻,不方便拿着走来走去,我索性把它们锁进图书馆的柜子里。
下课后,我们把传单塞进关口上学骑的那辆自行车的前筐里,火速奔向发放地点。时间紧迫。指定发放地点在距离学校三公里的地方,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我们决定由关口骑车,后座带着美雪,我则跟在后面跑。
发传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对自己的脚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可是,关口一点儿减速照顾我的意思都没有,为了跟上他的速度,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我累得快要吐血,脸上还得竭力保持着“还有余力”的表情,因为美雪就坐在眼前。
她用手臂挽住关口的腰(虽然看不见关口的脸,但那家伙的表情还是不难想像的),横坐在后座上,不断给我加油打气。
“加油!”
“很累吧?”
“要不要再慢一点儿?”
每次听到她的鼓励,我都拼上全身力气,报以从容一笑。这让我更加疲惫不堪,但笑脸无论如何是不能垮掉的。这使我深刻地领会到:痛苦的时候就应该表现出痛苦,那样最自然也最省力气。
赶到分发现场的时候,我已然溃不成军。就像拳击比赛还没开始,却事先打满了十五回合。还没等我歇口气,关口就风风火火地张罗起来:“好了,开始吧。”
他很自然地给自己拿了最多的一份,把剩下的分给我和美雪(这倒很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时间最多只有九十分钟,在那之前必须回到这里。”
《恋爱写真》第三章(2)
话音未落,他就再次上车,径自骑走了。他主动要求深入到分发地点的最里面,于是美雪负责近前的东侧,我来负责西侧。目送着关口远去,我和美雪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
“我们也走吧。”美雪说。
“嗯,这边就拜托你了。”
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开始各自的作业。
具体分发地点并没有特别规定。遇到独门独院,我就把传单的一头插进海报箱里,要是集体住宅的话,就插进各家的门缝里,不能投进门前的邮箱。我只找有电梯的住宅,其他一概忽略。腿已经累得快要拖不动了,手里的传单终于所剩无几,今天发得比预计的要快得多。需要声明一下,我可没有几张叠在一起发,发传单也是需要职业道德的。
全部发完以后,我朝东区走去。走了没几步,就迎面看见美雪, 她手里还抱着一摞传单,看见我,她吓了一跳。
“你都发完了?”
“嗯,我好歹也算是个熟练工嘛,来,剩下的我和你一块儿发吧。”
我们把剩下的传单分成两叠,一个靠路左,一个靠路右,沿途发下去。
“好久没走这么多路了。”美雪说。
“可是才走了九十分钟啊。”
“嗯,可是,以前从没连续走这么长时间。”
“累了吧?”
“还好,走走路,精神多了。”
道路两旁,高高的榉树连成一条直线。这时,叶子还没有长出来,不过可以想像,到了春天一定是一片好绿。这个区地势较高,房子也很有格调。很多人家在院子里种了果树,木瓜花和梅花开得正好,为周围沉静的景致添了一些亮色。
美雪头戴毛线织的飞行帽,围着方格子围巾,身上是件皮夹克,紧身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的双腿,整个人像个年轻的抵抗运动者。美丽、优雅、纤细,没有抵抗运动者的愤怒,更多的是淡淡的伤感。
总之,她的魅力是无法抵挡的。即使撇开单恋这层,我对她的评价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怎么了?”她问。“没什么。”说完,我仰头看着天空。天空的颜色就像被石灰涂抹过一样。
发完最后一些传单,我们朝集合地点走去。
“关口这家伙,虽然嘴巴不饶人,心还是很好的。”我对肩并肩一起走的美雪说。
“是啊。不过如果说他是个‘好家伙’,他肯定不爱听。”
“这倒是。”
她开心地哧哧笑起来。
听到“喂”的一声,回头一看,关口正骑在自行车上,向我们招手。我和美雪忍不住对视一下,低声笑起来。
“真够倒霉的。”关口追上我们后,第一句话就抱怨。
“我可能上了狗权协会的黑名单了。”
“有狗冲你叫了?” 我问。
关口狠狠地点了点头。
“所有的狗都冲我叫。连那么点儿大的吉娃娃都冲我汪汪叫。”
“它们是喜欢你也说不定啊。”
“可能吧,那些家伙的示爱方式也太特别了。”
关口皱着眉头,气呼呼地说。我知道,他其实一定很喜欢狗。他自己的表达方式也很特别,其晦涩程度不亚于那些小狗,理解他的本意也得费一番心思。
“好了,该回去了。”
他又把美雪放在后座上,以我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的速度向前飞驰。
“回头见,”关口背对着我,挥了挥手,“我们在电影院等你,快点儿到啊。”
他的声音转瞬已在很远处。目送着左右为难的美雪,我心里暗恨:刚才谁说他心肠好?真是不长眼睛。
不过那天下来,我不得不对他重新评价,他确实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大好人。
想要理解他的真意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也可能他本人真的表里如一,只是别人想多了而已。
进了电影院,他说他非第三排靠边的位置不坐,一个人径直朝前面走去。对了,他还说自己近视。电影院里空空荡荡,除了我们三个,剩下的还不到十个人。美雪和我并排坐在观众席里靠正中间的位置,感觉来看电影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猜关口可能是为了给我制造机会,却又一时找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恋爱写真》第三章(3)
电影放映前,我进休息室,把身上的软膏擦了个干净。只要时间不是太长,应该还可以忍受。关口说不用付他工钱,但得请客买可乐和爆米花。于是重新坐到坐位上的时候,我们每人手里都捧了一大桶爆米花。
电影开始了,先是《妙不可言》。
跟关口和美雪不一样,我对这部电影没有一点儿先入印象,不过我很快就被它吸引住了。那个穿男人衣服、用男人口吻讲话的中性化女孩——沃茨,结结实实打动了我。可能因为剧情也是单恋的缘故,我的情绪随剧情起伏,渐渐把自己和剧中人物等同起来,不是男主人公基思,而是单恋他的那个女孩——沃茨。
我原本是冲着美雪旁边的位置来的,可此刻全部注意力都被银幕里的爱情故事给吸引了去。
用白滨的话说,我已将重心偏移到了“看”,而不是“做”。
“你不觉得沃茨有点儿像里中吗?”
看到一半的时候,美雪问我。静流?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像。可再次有意识地去对比时,却找不到具体什么地方像。想来,这种相似不在具体细节,而是整体感觉吧。
其中还有这样一个小高潮:基思要去和心仪的女子约会,在那之前,与沃茨一起练习接吻。这时,我再也不能对身边的美雪熟视无睹了。和心中暗恋的女孩肩并肩坐着,看电影里女孩与她的暗恋对象在接吻,想了就让人有些坐不住。我可以保证,自己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但心里还是不期然地期待着什么。
我偷眼去看她的嘴唇。她的嘴唇形状很美,很可爱。当他们(基思和沃茨)的嘴唇快要接触到一起的时候,美雪的嘴唇也仿佛在渴望着某个人,微微张开,颤抖着。她没有注意到我在看她,心无旁骛地盯着大银幕。我觉得自己像是偷窥了她的秘密,连忙将注意力转回到电影上。但心里的躁动久久不能平息。
电影终于迎来了结局。
最后的最后,基思终于明白了沃茨对自己的感情,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泪水打湿了沃茨的笑脸,她手里握着耳环,和基思一起消失在夜色笼罩的小街上。基思对她说:“你就是我想要的那种未来。”
太完美了。我的眼泪流了出来,鼻涕也顺势而下。美雪也抽搭着鼻子。
“这电影真的不错,关口那家伙还真不是夸张,我也想再看上五十遍了。”
“是吧。”
她的眼眶被眼泪晕染出粉粉的一圈,依旧那么迷人。
电影院里亮起了灯,到了场间休息的时间。关口穿过通道走过来,“我去方便一下。”说着从我们身边穿过去。我注意到他鼻子下面挂着一些发亮的东西,这家伙,只顾得擦眼泪,却不想鼻涕泄了底。
接下来是《红粉佳人》,因为之前已经看过一遍,兴奋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下来。白天的疲倦也顺势找了上来,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了。睁开眼,不能睡!我提醒自己,但实在无法抗拒来势汹汹的睡魔,莫利·林沃德的声音也变成了催眠曲。我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种舒服至极的触感让我睁开了眼睛。
好闻的气息,柔软的触感。仔细一看,我正把头靠在美雪的肩膀上呼呼大睡。她在皮夹克里穿了一件草莓颜色的毛衣。这就是那柔软触感的出处了,而那股芬芳的气息正是从她的脖颈间散发出来的。那气息无比温存,就像情侣之间的情话,刹那间,我几乎错觉自己已经和她如此亲密无间。很快我从这半梦半醒的温存中回过神,理智立刻找了回来,我连忙把身子坐正。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我说。
美雪的脸上泛起一个颇有神秘意味的微笑,用几乎可以理解为诱惑的语气说:“没关系,再睡一会儿也不要紧。白天跑了太多路,把你累坏了吧。”
“可能是吧。”
“不睡了,”我接着说,“这么好看的电影,怎么也得坚持看到最后呀。”
“嗯,这电影挺好的。”
《恋爱写真》第三章(4)
直到电影结束,我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我正襟危坐,直勾勾地盯着银幕。
不过我的意识已经完全倾斜到了“做,而不是看”的“恋爱”当中。我用眼角的余光追随着美雪的一举一动。
光线暗淡的电影院里,我在想:关口真是个大好人。
* * * * * * * * * * * * * * * *
又是一个春天,我们升入了三年级。在这所一向以升级严格著称的大学里,我们这个小团体居然没有一个人落伍,都顺利升级。而入学时六十个人的班级,有一半同学加入了悲惨的留级大军。
传说中,法语系的升级考试要比英语系艰难得多。在如此严峻的环境下,静流也顺利升级了。
她这时对摄影萌发了极大的兴趣。这都是因为“星期三”。
“星期三”就是那只小鸟的名字。因为它的叫声听起来像极了“梅鲁克鲁提”,静流为它取名为“星期三”,这很符合静流身为法语系学生的身份。
法语中把星期三叫做“mercredi”。
听了她的解释,再听“星期三”的叫声,果真非常像。
“梅鲁克鲁提,梅鲁克鲁提!”花楸树的树梢上,“星期三”欢畅地叫着。
我的佳能F1对她来说,实在有些庞大。两脚分开,左手托住相机,右手按快门,这种简单的作业对她来说已经是重体力劳动了。
“我从来不知道相机有这么重。”
“你还得再长些力气。光吃多纳圈可不行,得吃些有营养的东西。”
“我的营养已经很充足了,我缺的是生长激素。”
“你真的确定自己还会长个儿?”
“当然,”她的声音里充满自信,“胸会变大,屁股也会变得圆圆的。”
“婴儿斑是不是也会不见?”
“是的,还能换满口新牙呢。”
“听我说呀,”她兴奋得两眼放光,盯着我的眼睛说,“到那时候你怎么办?我变得这么正点。”
“正点?什么正点?”
“什么都正点呀,从头到脚。”
“哦。”
“那时,我要穿上低胸装,还要时不时用手撩动长长的头发。”
“不错,听起来很性感。”
“就是啦,性感。那时候,你怎么办?”
我在想像。脑子里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现在的静流拉长后,穿着一件胸口开得极低、款式怪怪的罩衫,眼镜后面,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
“这个嘛……”
“拜托,有点想像力好不好?很正点很热辣的那种。”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知道,你的表情呀,你就不能想得流口水?”
可是,任凭我再怎么想,她还是她现在的样子,不过被拉长了一些而已。
“等我变成热辣美女,身边的男孩子还不都得蠢蠢欲动?”
“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就是!”
可爱的小女孩长大以后可能会成为美女。那爱撒娇的女孩呢?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能也不过变成会撒娇的女人罢了。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现实。
我说:“其实也没必要那么性感吧。你就是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已经很好了,很可爱。”
我是那种心里想什么嘴上说什么的人,只能据实以答。她立刻沮丧起来。
“那可不行。”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那可不行?是什么不行呢?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灵感闪现,只好在最有可能但又都不符合事实的几个答案中徘徊。
我的忖度旋即被“星期三”打断了。
“来了!”她压低声音,语气有些紧张。
“别慌,夹紧胳膊,不要晃。先把快门按下一半。”我说。
“知道了。”她在一旁点头,表示已经领会。
“星期三”飞到鸟箱旁,开始啄食我们事先撒放的多纳圈碎渣。
《恋爱写真》第三章(5)
“可以了。”
我低声说,她屏住呼吸,一连按动了几次快门。
“接着拍,还可以接着拍。”
她又连着拍了几张。“星期三”并没有飞走,静流保持姿态,继续按着快门。
“星期三”给我们当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模特。
吃光了多纳圈的碎渣,它朝别的树枝飞去。
静流呼哧呼哧地大口吸气:“我快死掉了。”
“不会吧?”我看着满脸通红的静流,问道: “你不会一直没有喘气吧?”
“就是。”她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