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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大赛的截止日期正好也是年末,我们一鼓作气又拍了一些照片。最后从所有的照片中选出几张认为不错的,装进信封,寄了出去。静流选的是动态摄影,我造的是风景摄影。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起拐进附近的便利店,买了荞麦面条,准备回家做年夜面。
“要是能获奖就好了。”
静流一边吃着荞麦面一边说。她今天在牛仔裤上配了一件粉色的马海毛毛衣。忘记说了,她已经很长时间不穿罩衫了。
电暖气一直开着,饭厅里的空气经过循环加热,暖烘烘的。
“嗯,拿不到最高奖,也得拿个一等奖,想来就兴奋。”
“三个月后才出结果呢,等着吧。”
“也只能这样了。”
她把结满水雾的眼镜摘下来,放在桌子上,接着埋头吃饭。
“看得见?”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黑黑的,很像一种动物,对,是母鹿。
“我的视力好像好了一些。”她说,“看,我就是在长大嘛。”
“这么说来,”我探身过去,“婴儿斑也没了?”
她冲我笑了笑。那笑容怎么解释呢,就好像我是一个调皮的小孩,正在胡搅蛮缠,而她则是我妈妈,拿我没办法,只好微笑地看着。
“变淡了许多,”她说,“想看看吗?”
想看看吗?这句话在今天讲来意义大不相同。我连忙缩回来:“不了,还是不看的好。”
“也是为了保持我们现在的关系?”
“是啊。”
吃完年夜面,静流进了厨房,丁丁当当地洗着碗。突然,她停下来,说:“还是不要带到明年去了。”说完,转身朝向我。
“其实,”她说,“继母之所以把我赶出来,是因为我和弟弟在床上拥抱的时候被她撞见了。”
我吓了一跳,膝盖撞在桌子上。
“真的?”
“真的。”
她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说:“你别想歪了。”
“没往歪里想,不过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你要和弟弟……”
“可以解释为姐弟情深。”
“哦……”我没有兄弟姐妹,自然也无法理解这种感情。
“弟弟多大了?”
“十六岁。”
“十六岁?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他有病,起不了床,只能天天躺在家里。”
“什么病?”
“没有名,很罕见的一种病。”
“哦。”
“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对女孩感兴趣的时候,可他出不了门,也交不到女朋友。”
《恋爱写真》第五章(2)
“也是。”
“所以我想充当一下,做她的临时女朋友。”
“女朋友也没有那么快就上床的呀。”
“他只能待在床上呀,难道要我跟他手拉手去公园?”
“这倒是。”
“于是我就把自己的小胸脯贡献出来,让他摸摸看。”
“他会喜欢吗?”
“看你说的,真是没礼貌,他很喜欢的。”
“哦,真是各有所爱啊。”
“越来越没礼貌了。我虽然瘦小,可是像小甜面包那么大的胸部,人家还是有的嘛。”
“就是,就是。”
“就这样,摸一摸身上,亲一亲脖子,搂在一起说说话,没想到就被继母看见了。”
“‘弟弟’是继母亲生的吗?”
“不是,是我的亲弟弟。我还有个妹妹,今年十岁,是继母嫁过来后生的。”
“我都不知道。”
“因为我一直都不愿说。”
“这次是真的?没撒谎?”
“你说呢?”她微笑着说。
“那之前你说的日记那事呢?”“那也是真的。那次我被赶出去,一周都没回家。”
“好了,”她接着说,“我的新年忏悔结束了。不好意思,以前一直在骗你。”
说完,她又进厨房去洗碗了。
在她听起来不是很严肃的告白中,其实还隐藏着许多缺口,里面是更多的秘密。但那时的我一点儿也没有发觉,只停留在表面,离她最深切的痛苦还隔得好远好远。
那天,我们一直坚持到零点才睡。
一起倚在我的床边,玩填字游戏,等着新年到来。
“先填竖着的,”静流念道,“红色女王到底是谁?她的母亲是戴安娜。”
“这是什么呀?没概念。”
“一定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人物。”
她把手指抵在脑门上,苦思冥想。
“几个字的?”
“三个字,最后一个字的元音是‘i’,怎么听起来像猫的名字?”
接着,她开始在脑子里搜索三个字而且结尾发“i”音的名字,想到就随口说出来。萨米伊、爱丽伊、汤美尼、罗希利……
“啊!”她突然抬起头,叫了出来。
“怎么样?想到了吗?”
“没有。”
“看,”她用手指了指书架上的表,“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是啊。”
“新年好。”静流毕恭毕敬地鞠躬问好。
“新年好。”
总算等到了,我们连忙换上睡衣,躺到各自的床上。除了在暗房里冲洗照片,我们基本不熬夜。夜晚是睡觉的大好时间。
过了一会儿,在我将睡未睡的时候,她突然叫起来:“是圣凯蒂!”
“你还在想呢!”
“是啊,这下子可以睡着了。”
“真有你的。晚安。”
“晚安。”
* * * * * * * * * * * * * * * *
“白滨被美雪给拒了。”一天,关口告诉我。
那是在英语史课上,我们这群人里只有关口和我选了这门课。
“给拒了?”
“是啊,白滨觉得时机已到,就鼓起勇气向美雪表白,没想到被美雪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白滨亲口告诉你的?”
“当然,就是昨天。”
“这么说来,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喽?”
“谁说的,跟她们每个人说之前,我都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守秘密。”
他还是那么搞笑。
“算了吧,他嘴上说只告诉我一个人,说不定又跑哪儿去说了。”
“美雪怎么说的?”
“你傲慢的态度实在让我生厌。”
“搞什么搞?美雪才不会这么说呢。”
“那就是:我不喜欢头上有两个旋儿的人。”
“不可能。”
《恋爱写真》第五章(3)
“就一句: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
“其实没必要说什么对不起嘛,她又没做错什么。”
“也是,不过美雪就是那种女孩子,这也没办法。”
“说得好像你多了解人家似的。”
关口斜着眼睛看我。
“怎么说也在一起上了这么长时间的课嘛。”
“你们啊,也真够听话的。没听说学生的本分就是玩吗?”
“没听说。再说,我们也没有你脑子好,不上课怎么过得了。”
关口换上一副无限怜悯的表情,看着我:“你不会已经……”
“已经什么?”
“不告诉你,”关口说,“大人的事,小孩少问。”
第二天,白滨的失恋已经成为我们这个小团体众所周知的秘密,(白滨本人又亲自告诉了我一遍,当然,前面要加上一句:我可是只告诉你一个人啊……)贴着“秘密”标签的共享信息。而且所有人的态度都明显偏向美雪,而不是受害人——白滨,我们在美雪面前绝口不提此事。
只有我和美雪两个人上课的时候,有好几次美雪欲言又止,到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大三学生都忙着找工作,根本没时间理会别人的私人问题,这件事不久就被淡忘了。
我想进的那家出版社要过一阵子才举行笔试,静流对找工作也兴趣缺如。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只有我们两个人还在优哉游哉地闲晃。
那个时候,我们俩就像两只错过了季节的蝴蝶,为了寻找片刻的日照,天天浪迹在大街小巷或森林小路上。
“你知道吗?”静流问我。
说这话时,我们正漫步在一条不知名的小河边。
“现在美雪走到哪里都要带着那张照片。”
“哪张照片?”
“流星的那张呗。”
说不清为什么,她的语气让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啊,是吗?”
“很高兴吧?”
静流拢拢头发,看着我。
我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嗯,很高兴。送的礼物人家喜欢,自己当然高兴了。”
静流的眼中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我知道她想要的是另一个答案,但我说不出口。而且,我现在也搞不清了,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好像又长个儿了嘛。”我连忙岔开话题。
“长了一点儿,”她说,“前两天我去称了一下体重。已经好几年没有称过了。”
“咦?多少斤?”
静流转了转眼珠,一副“你可愁死我了”的表情。
“不许问女生的体重,懂不懂啊?”
我禁不住笑了出来:“你可不是一般的女生。再说,关心你才这么问的。”
她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
“谁说我不是一般的女生?”她的声音里有种明显的不满,“你就不能顺着我说呀。我是女生,一般的女生!”
“迟钝!”她甩下一句,快步朝前走去。
她最近总是喜怒无常。一会儿阴沉着脸,乱发脾气,一会儿又晴空万里,连说带笑。不知道青春期的少女是不是都这样,我是男生,对此不得而知。
静流已经率先走出十多米,只留给我一个背影,她的背影可爱极了。富有春天气息的樱花粉色的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米白色的开襟毛衣,肩膀上下起伏,像是还在赌气,吭哧吭哧大跨步地走着,使得垂肩的黑色秀发也大幅地摆动着。
我举起相机,透过镜头凝视着她。由于是逆光,静流的背影镶了一道光边,看起来很小很小。我想起第一次透过镜头看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背对着我。
我按下快门。接着又拍了一张。她突然转过头,我把镜头拉近,她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怎么了?”
我连忙跑过去。她摊开掌心,让我看。
“我的牙掉了。”
《恋爱写真》第五章(4)
她的掌心里是一颗乳白色的小牙。
“真的!哪颗牙?快让我看看。”
静流眼泪含在眼眶里,死命地摇着头。
“别过来!我死也不会给你看的!”
她转过身,接着往前走。没办法,我只好跟在她的身后。
“你的乳牙还没退光呢。”
她头也不回地说:“我告诉过你的,我还有几颗牙没换呢。”
“那你这次掉的是哪颗?好了好了,我不看,行了吧。”
“上门牙,一定丑死了。”
“很快就能长出来的。”
“唉,”静流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把头发留长了,以为以后可以穿漂亮衣服了,谁知道会这样。”
“白费劲了。”她又叹了一口气,“至少也要等……”她打住不说了。
“至少也要等到什么?”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第二天,她又穿回她的罩衫。紧的地方好像自己动手改过了,头发也编成了麻花辫,露出宽宽的大脑门。静流终于又回到她的“孩提”时代。看到实在藏不住,她索性大方地让我看她掉了的牙。上面的门牙果然少了一颗,虎牙旁边露出一道缝。看起来更可爱了,但她本人还是耿耿于怀。
那天她的样子有些说不出的奇怪,灰色的罩衫、黑色的短袜、麻花辫、巧克力色金属框眼镜。但胸前鼓鼓的,腰上也多了些分量。比刚见面的时候更滑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又宁静。我对这种生活渐渐习以为常,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结束的一天。一切都仿佛在我的掌控之中,日子会永远这样过下去。
可是,我错了。
* * * * * * * * * * * * * * * *
三月快过完的时候,通知来了。
楼下的邮箱里静静躺着两封信。那天是我先回来的,于是就都拿出来,回到房间,我把写着静流名字的那封放在桌子上。先看自己的那封,开信封的时候,由于紧张,手指僵硬,费了半天劲才打开。
上面的文字立刻跳入眼帘。
“濑川诚人先生,非常遗憾,这次的……”
不出所料。我发现对一件事寄予的希望越大,往往就是这种结果。我的挫败记录上又添了一笔。三振出局、手工课不及格、彩票不中奖,还有失恋,我都习惯了。
不能否认,还是有点儿失望,不过我很懂得平复这种情绪的方法。我告诉自己,现在虽然不顺,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又过了三十分钟,静流回来了。她进屋的时候,我正坐在床上,看菲利普·罗斯的《再见,哥伦布》。
“我回来了。” 她走进饭厅。
“回来了。”我应了一声。
她瞥见桌子上的信封,立刻紧张起来。
“你怎么样?”
我微微摇了摇头。
“没取上?”她很惊讶。
“嗯,没取上。”
“鼓励奖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她说,“怎么会?”转了一圈,又问,“你在骗我?”
“没骗你。要是骗你还好呢。”
“不信就自己看吧。”我指了指摊开在床上的通知书。她还是不相信,半信半疑地看着我,眼神里更多的是期待的神色。
她走到床边,伸手拿信的时候,眼睛还一直盯着我。她把信凑到眼前,扫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凝住了。
“怎么会这样?”她看着我,“为什么?”
“我也觉得。”
“不应该这样的!”
“我也觉得。”
“怎么可以……”
“别光想我了,还是先看看你的结果吧。”
她好像压根儿就忘了还有这么回事。我这么一说,才低头去看桌子上的信。
“哦,对了。”
她拿起信,对着灯光照着,好像这样就能看见里面似的。接着, 她打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看了起来。
《恋爱写真》第五章(5)
“不可能。”她看着我,“怎么会?”
“我早就猜到会这样。”真的,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恭喜你,静流。”我两手握住她的胳膊。
她快要哭出来了。
“怎么可能?”
她又看了一眼通知书,这回终于哭了出来。
“怎么可能?”
特别奖,虽然不是最高,但紧随其后,也很了不起。我的预感应验了。她拍的照片确实与众不同,评审还是很有眼光的。
哭过一通,她开始大声地擤鼻子。
“好了。我就想不通了,获奖的是你,落选的是我,凭什么反倒得我来安慰你呢。”
我半开玩笑地说着,她的脸上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是啊,这是为什么呀?”
“我觉得这个结果很公平,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
我坐在床上,心平气和地对她说:“我要是评委,也会选你的。”
“我要是评委,我就选你。”
“嗯,”我点点头,“我自己明白。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想的。”
“所以啊,”我接着说,“我还得加把劲。知道不足,才可能进步嘛。你说呢?”
她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没有言声,只是点了点头。
“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突如其来的表扬让我有点儿莫名其妙。
“谢谢。”我说。
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只好再说一遍:“哦,谢谢。”
我问静流:“得了特别奖要怎么庆祝一下呀?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起来了,她看好一个二手的MF镜头,虽然有点儿贵,但只要多打点儿工,还是可以买给她的。
我刚想把这个想法告诉她,静流开口了:“要什么都可以?”
我有点儿犹豫,但转念一想,她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女孩,应该不会要得太出格,于是大模大样地说:“要什么都可以。”
“真的?”
“真的。”
“不会骗我说出来,又告诉我不行吧?”她还是不放心。
“你要的东西不会贵得让我买不起吧?”
“贵?”
“是啊,我的经济状况你也是知道的。”
“放心好了,不会花你一分钱的。”
那会是什么?我反倒更不安了。
“好吧。说话算数,你说吧,想要什么?”
“唔……”她哼唧着,“唔……”就是不说出来。
“噢,明白了,你想要‘唔’?”我故意逗她。
她的脸突然涨红起来,我很少见到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