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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容冷洌,语气冷洌:“你是如何得知内宫之事?甚至连皇帝的病情轻重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可有组织?组织目的何在?”
闻言,我的心底顿时产生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若不说,泰淮河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她说着双手一击,画舫中忽然现出四名黑衣人。周围的空气里募然有一种凝重的兵刃之气。
我转目环顾,这才发现画舫不知何时已经荡到一片极为宽阔的水面上,月华照水,波光粼粼,美则美矣,却令人微微眩晕。
风净漓轻笑一声,道:“若是单打独斗,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这四位锦衣卫兄弟也未必能胜你。但是,我发现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畏水。”
我定了定神,道:“看来你是处心积虑要算计我……”
“不错。”
这时,画舫忽然一阵晃荡,我连忙运功稳住下盘。那沉默的四名黑衣人募地一起发难,四道寒光利器迅捷且酷烈。我手无寸铁,只得展开轻功身法左闪右避,奈何画舫空间有限。四人又均是一流高是后,身法灵动剑走偏锋,兼之画舫晃动的越发剧烈,尚没正面交手我便感觉不妙。
我这个不妙的念头刚起,事情就真的不妙了。随着一道剑和咔嚓声响,画舫忽然断裂开来,冰凉的河水瞬间侵入软鞋。这一来,我更加惊慌,挥掌逼退迎面而来的剑锋,另一人的软鞭急攻下盘,我脚下一滑差点跌进河里,随即另一道剑光又贴面而至,我急忙仰头弯腰……
于是,我成功的掉进河水里。
最后的一丝意识便是泰淮河的水里有隐约地香甜之气,或是六朝金粉的胭脂眼泪凝成也未可知。
28 (3)
容疏狂死亡的消息似乎是一夜之间传遍江湖的。对于这件事,江湖朋友一致认为:她是死有余辜,她胆敢背叛天下第一庄,若不死,反而要令人奇怪了。
江湖上每天都有无数流言蜚语,有真有假,半真半假,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大家道听途说以讹传讹。最后变得面目全非,当事人若不幸听见了,气量小的只怕要七窍生烟吐血而亡,气量大的也要他哭笑不得。
林晚词此刻的表情就有些哭笑不得。
她坐在晚清楼的雅阁里,两只耳朵把四面八方的消息听得滴水不漏。这些流言固然把御驰山庄说得神乎其神,天威难犯。但是,倘若她对面坐着的人是艳少,那就要另当别论了。即便是她这样向来冷静自若足智多谋的人,亦难免有些窘迫尴尬。
“我已传令本庄天字组的风影使。让他们全力追查消息地来源。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她望定艳少,用一种安慰的口吻说道。
艳少没有说话,他地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一双深沉的眸子越发深不可测。
林晚词又道:“以疏狂的武功,江湖上能杀她的人并不多,或许是遇上什么事耽搁了……”
艳少挥手打断她,道:“一切都有可能。”
“楚先生这话,莫不是真的怀疑我?”林晚词不确定地说道。
“你确有杀疏狂之心。”艳少直言不讳。
林晚词静默一下,方才道:“不错,但那是以前的事了。”
她停了一下,望顶窗下的泰淮河,继续说:“人的情绪不同于海浪,它会随时间的推移而发生变化。以前我不喜欢她,想杀她,那都是被逼无奈,现在自然没有这个必要。此一时,彼一时……”
她说着忽然住口。
艳少不动声色地问道:“此时如何?彼时如何?”
她不答话,过了 好一会叹道:“彼时,她叛出本庄,本该按庄规处置,但是我们得罪不起楚先生,亦无计可施……”
艳少面露不耐烦的神色:“林小姐,你若真觉得得罪不起我,就该对我说实话。”
林晚词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常色,微笑道:“我连那张藏宝图都双手奉上,先生何以仍不相信我?”
艳少闻言忽然笑了笑,道:“我有两件事请教林小姐,请据实以告。”
“不敢欺瞒先生。”
“第一,三年前,碧玉峰上林少辞公然拒婚的真相?第二,昔日在姑苏,疏狂中毒地真相?”
林晚词不语,沉默有顷。忽然道:“三年前,少辞与风净漓已有肌肤之亲。为了对风净漓负责,他只能拒婚。至于第二个问题……风净漓去姑苏找容疏狂,确实也是出于我地授意。这本是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除掉容疏狂,又可以逼走风净漓,可惜啊……”
她微微仰首,呼出兰花般的气息,黯然叹道:“可惜在这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掌握一个计划地全部细节。”
艳少微微蹙眉:“林小姐为何要这么做?”
林晚词看住他似笑非笑,道:“我若不这么做,楚先生又如何娶得娇妻?说起来,先生应该多谢我才是呢。”
她说完莞尔,唇边绽放三月丽日的明媚笑容。
艳少有刹那间地失神,静默一会才道:“林小姐真是绝顶聪明——”
林晚词嗤笑一声,接口道:“聪明?聪明有什么用?容疏狂自幼蠢笨寡言,最大的优点不过是勤奋,可是,几个师哥们事事都顺着她。带她上山捉兔子采野花……他们从不和我玩,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的病,长大后,我才知道不是……呵!他们不和我玩,是他们的那些小把戏从来都骗不过我……”她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艳少点点头,道:“男人面对太聪慧机敏的女人有些怯意地。”
林晚词宛如新月地面上升起一抹绯红,在阳光下越发显得妩媚惑人,唇边略带笑意:“那都是些须眉浊物,楚先生乃冲淡高超之人,自然不会……”
她说着忽然住口,几近透明的脸上越发嫣红如胭脂。
艳少看着她,不由得心里一动,轻咳一声道:“你们当初嫁疏狂地目的是为了那份名单,为何在姑苏又要杀了她呢?”
林晚词抬起头,似笑非笑道:“楚先生就当我嫉恨她亦未尝不可。”
艳少微窘,沉默一下,方才笑道:“林小姐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即便心里确实嫉恨疏狂,若非有万不得已的原因,相信绝不会这么做。”
林晚词笑了,“我一直当楚先生很了解女人呢?”
她停了一下,将目光放在窗外的泰淮河上,日光下的泰淮河金光闪闪,她的声音却无端透出一个清寒孤冷地意味。
“女人的情绪是最难琢磨的,有时候连我自己也无法控制——不错,我是恨她,这恨简直有些没道理。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冷酷的笑了笑,“你以为容疏狂不知道我恨她嘛?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不会反抗,她对林家永远百依百顺,绝对忠诚,她自小就做好了为林家去死的准备。当初家母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特质,才决定收养她。家母这一生从没有看错过任何人,他们都说我林晚词聪明,呵呵……他们不知道,我的这点聪明不及家母的一半。”
她说着脸上露出一种迷离地表情,眸光忽而温柔如水。
艳少忍不住道:“据我所知,林老夫人过世很早,林小姐那时相当年幼……”
林晚词冷笑道:“不错,家母确实过世很早,但她把什么都料到了,甚至预料到了二十年后的事情。”
“二十年后地事是指……”艳少微微蹙眉。
“比如,她与少辞相爱,呵呵,家母在遗言中交代,容疏狂绝对不能嫁给林家人。”
“哦,为什么?”
林晚词不答,澄澈的目光静静看定艳少,忽然笑了笑,道:“本来,这些话告诉给楚先生倒也无妨。因为容疏狂已经不是昔日的容疏狂,不过……”
艳少神色微变,接口道:“你是何时知道?”
林晚词一笑:“楚先生不要忘了,我认识她二十年了,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28 (4)
小影西斜,阳光掠过泰淮河的上空,将房屋花树行人的影子齐齐投射在明澈的水波里,河水不动声色地向前流淌。
艳少沉默不语,整张脸藏在阴影里,眉头微微蹙着,眼眸半垂,目光晦暗,眸中似有妖娆雾气般叫人看不真切。手里握着一个精致地青瓷杯,修长地中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杯身的绘纹,仿佛无意识一般。
青瓷杯里的茶已然凉透了,原本的碧青色变幻了颜色,渐渐显出凝涩不堪地底子。
静默中,林晚词忽然笑了起来,笑完又叹息了一声:“看来传言都是不可信的。”
艳少微微抬眸,看定她。
她用一种略带揶揄的口吻道:“传言都说先生喜怒不形于色。为何此刻我在先生眼中看见害怕二字,这可与传言相去千里啊,是因为关心则乱嘛?呵呵。”
艳少不语,嘴角却微微浮起一抹苦笑。
林晚词忍不住又笑起来,近乎嘲讽:“我真搞不懂,这个容疏狂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楚先生你——”
艳少的目光攸忽变地冷锐。
林晚词立刻轻咳一声,不再说下去,气氛却不可避免地尴尬起来。
艳少无疑也意识到了,他静默一下,方才道:“不错,疏狂是有很多不足。和你比起来,她不够聪明。所以你看不起她——但是,假如你以为自己美丽聪慧,就更有理由得到幸福的话,那你就错了。”
他停了一下,看牢林晚词:“幸福从来只属于平凡的女子,你太过出色,命运不允许你平凡。”
林晚词不语,一张美丽地脸却白的吓人,双是垂在袖子里五指紧握。
艳少继续道:“像林小姐这样的人,世间很难找到匹配的男子,有些怨怼之词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我不喜欢听人当面数落我的妻子。”
林晚词很快恢复常色,一双白玉般的手轻轻拂过衣袖。站起身来,微笑道:“对不起。我适才放肆了,先生这一番话,我必定牢牢铭记在心。”
艳少浅浅一笑:“如此最好。”
林晚词从容自若,续道:“楚夫人既然生死未卜,寻找宝藏的事便暂时放一放吧,御驰山庄的人仍将尽力协助调查此事,一有消息便会告知楚先生。我尚有事,先走一步。”
艳少不动声色道:“有劳林小姐了。”
林晚词粲然一笑,微微欠腰告辞而去。
艳少看着她的身体一寸寸没入朱红色的楼梯下,两道剑眉好似春日里的两片叶子一般慢慢舒展开来。
茶楼里的人声渐渐低下去,待会儿残阳落尽了,又迅速扬起来。楼上人来人往,唯有他始终在雅阁里坐着,没有动,手里地茶杯也一直握着,已然冷却多时的茶水忽然渐渐冒出了一丝热气。
他似乎连杜杜鸟进来也没有察觉。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样子。
杜杜鸟也不敢打扰他,自己倒了一杯茶,触唇是冷的。不由得一愣,抬头看看艳少手的茶杯,再看看自己的,忽然明白了过来,直惊得瞠目结舌。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武功很厉害,却不知道竟然厉害到这种地步。
这时,艳少淡淡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杜杜鸟回过神来,而吹牛说大话几乎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哦,那个,小事一桩,我亲自出手当然是马到功成……”
忽然瞥见艳少严肃的脸色,便住口,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了过去。
这个东西由碧青色的布料包裹着,另有一个白色丝带缠绕在外打了一个飘逸的蝴蝶结。艳少接过来,也不打开来看,只用手摸了摸,微微蹙起眉头,然后又摸了摸,神色一变,唇畔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杜杜鸟认识他以来,从不曾见过他一瞬间有如此丰富地表情。不觉有些奇怪,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反正他摸到手里只是一小团布料而已。
“先生,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你得到这东西,费了几个时辰?”艳少不答反问。
“大约四五个时辰。”
“具体一点。”
“将近五个时辰,不能再具体了,我……我中间打了一个盹,嘿嘿……”他干笑几声,见艳少没有反应。方才怯怯道:“好吧,我承认,我还去醉红楼喝了一会酒,但我可没有胡来啊,只是喝了一点点酒,然后我拿了东西就回去睡觉了……”
艳少眉毛越拧越紧,打断他道:“那么,你现在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嘛?”
杜杜鸟连忙点头道:“知道知道……”
艳少哼了一声,忽然松开手掌,起身下楼去了。
那个青瓷杯掉落在桌上,无声无息。里面竟是一点水也没有了。杜杜鸟禁不住俯身去看,片刻,呼出一口气:“哇!好厉——”
话尚未说完,青瓷杯忽然缺了一口。片片粉末宛如轻尘一般被他的一口气吹得四处飞散——青瓷杯已然粉碎,却被一股力道维持着。仍然完好如初,只是禁不得一点轻微外力。
这一下,他是真正惊骇得目瞪口呆。打从心眼里佩服起艳少来。此后十余年,他收敛心性,专心致志死心塌地跟随艳少习艺,终成一代武学宗师。
这一刻,他清醒过来,三两步追下楼,已经失去了艳少的踪迹。夜色下的泰淮河灯火通明,流光溢彩,越发显得热闹非凡。
杜杜鸟顺着茶楼向西,折道沿泰淮河畔一路朝东逛了过去,走走停停,看见漂亮姑娘就调戏两句,这样约摸走了一个时辰,夫子庙的欢歌笑语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渐不可闻。空中一轮皎洁明月,宛如玉盘般洒下冰魄地光泽,和悠悠碧水中的倒影相互倾慕。临水的夜风里有丝丝凉意,蛙声虫鸣在丰美茂盛的水草中此起彼伏。
29 (1)
他站在水边的杂草中极目向四下打量,两岸人家被河流一分为二,荒郊野外不比城中,偶有几点星火,亦不甚明亮,看上去一整片影影绰绰,依稀有那么一个轮廓。他也不管地方对不对,便在杂草中蹲坐下去,蹬掉鞋子,抱着脚揉起来。过一会儿,被蚊虫叮咬的大不耐烦,又不敢违背艳少的吩咐。心中不免埋怨起来——深更半夜,叫他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等一只经过的船。等到现在却连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等人的光景是最难熬的,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他实在不耐烦了,穿上鞋子就要回去,刚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竖起耳朵仔细一听。
空旷的水面上传来一声轻响,依稀是在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
他连忙俯下身,扒开茂盛地水草凝目望过去,只见水面拢了一层白茫茫的水雾,近处能看见水底一个月亮的影子,远处尽是朦朦胧胧的雾,但是,随着桨声的接近,一艘船破雾渡水而来。
他一看,不由得张大了嘴。
这艘船甚至不能称之为船,它就像一个巨大的地毯,四周微微跷起竖板,中间简单搭了一船舱,船上共有十六名水手,左右各八人,均是赤胳裸背,身材矫健,脊力一流。
船头负手而立一个白衣少年,面如满月。目似朗星,端的是丰神俊秀。在他身后另有四名黑衣人,面容冷峻若寒冬腊月,那一双双宛如夜狼般的目光,一望便知杀人无数。
这条船自城外驶来,快速无比,却只发出一些轻微声响,转瞬之间便已自水面滑出好几丈远,杜杜鸟不敢迟疑,连忙猫腰在沿岸的草丛里跟定船行的飞奔。
越近城区水域越窄,片刻功夫,那船靠岸,白衣少年静立不动。侧头向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几人交谈一会,留下两人守船,其余人下船向着东南方的荒郊走过去。
杜杜鸟好奇心盛起,紧紧跟住不放,这行人轻功极佳。但因人数众多,目标极大,他才勉力能跟上。不一会儿,一行人来到荒郊的一个破庙跟前站定。
白衣少年抬眸看了一会,方才开口道:“确定是这个地方嘛?”
他一开口,杜杜鸟立刻听出了端倪,睁眼对他重新打量一番,暗自点头道:原来是个姑娘,我就说嘛世上像南宫俊卿那样的人妖毕竟是极少数的。
“整个路线都是按照图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