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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骤然发生的巨变,艾伦与瑞恩同样深为震惊,但并不害怕。瑞恩只是讶于文森特非比寻常的强悍与冷酷,而艾伦,却有一丝微妙的感动,他知道,能令文森特如此疯狂的,只有那个人。
能重视至此,也已够了。
不过片刻,文森特已冲破重围来到同伴身边,将他护进怀中,为他挡开不断攻来的刀剑。不管接下来还有再多艰难拼杀,绝不再放手。
世事就是如此奇妙。
他们两人,一人善用右手,一人善用左手,如今相互交搀着一道杀敌,乍眼看去,竟仿佛紧紧联成一体般,滴水不容,天衣无缝。
人们的目光再次变了,只为这极为罕见的一幕。他们的议论声停止了,这奇异的组合,居然有种不可思议的默契,令人真心叹服。
那一瞬间,文森特眼中噬血的红光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不过一阵工夫,原本百位的角斗士已剩下不到一半,他们惊慌地看着只有两人的对手节节取胜,杀得大汗淋漓,剑气之锋利却丝毫不减。
他们开始退却,因为对手无法战胜的强劲气魄,因为那道恨不能将他们去皮抽骨的可怖目光。他们向后逃离,手中武器也因累赘而被丢弃,逃到墙角,不敢再上前一步。
若是往常,人们必定会因角斗士的懦弱举动而叫骂不停,但今天却没有。因为即使是置身事外的他们,都能切身感受到文森特的可怕,以及与他同伴紧密相连的不可抵御。
况且,一场战斗战到这个地步,也已经够了。精彩确是绝顶精彩,但若再持续下去,却未免令人恐惧。
噬血未足的文森特还要追击,却被身边的人用力拉住,既而又从他掌中滑脱,跌坐在地。
文森特大惊失色,半跪下去扣紧他的肩,急声道:「你怎么样?」
「不要杀了……」他凝视着文森特,眼中流露请求。
「……」文森特说不出话,只觉心急如焚,那股嗜血的欲念正炽烈燃烧,亟待舒解。
「已经够了。」他接着说道,声音里的笑意好似叹息,又好似安抚,「我不喜欢这样的你。你,不是妖魔,你是……我的守护者,不是吗?」
文森特猛地一震,满腔的杀气顿然消陨。
通红的世界,乍然之间恢复了原本的颜色,深深的灰,浓浓的怜惜与感动溢满其中。
「笨蛋。」喃喃骂出这么一句,他将手中的血剑甩到一旁,这双手,只用来搂紧对方。其余的一切,再也不想去管。
是的。他是这个人的守护者。
从一出生就注定是,现在,今后,永远都是。只要能守护着自己的多米努斯,便是守护者们最最完满的心愿。
两具满副鲜红的身影,就在这一抱之间,褪去了所有狰狞、可怖。一种即便旁观者都能深切感受的动人情感,在周遭的空气里慢慢扩散而开,小针似的扎进了人们心脏深处。
不知是从何处起头,一声高呼连同使劲的鼓掌声音在观众席中响起,随后,仿佛一簇火苗促起了燎原大火,偌大的竞技场中,被连绵不绝的欢呼与掌声围绕,许久许久不肯停息。
这究竟是以人命为注的竞技场,还是何处兴起的繁华盛会?
然而就在这时,观众席上莫名地出现了众多弓箭手,箭头齐齐直指场中的两人。角斗场地内亦涌出大批士兵,手拎长矛向两人步步逼近。
所有人都被这突发的事件惊呆,喧哗四起。
艾伦与瑞恩飞快向元老席上看去,只见几位之前就极力主张将文森特判刑的元老正向荣誉席最前方奔跑,用劲大吼,「文森特是个怪物!这种人不能留在罗马担任恺撒,应该杀了他!杀了他!」
他们不停高喊,煽动人群。人们面面相觑,一时无法适应这太过惊人的转变,更无法理解元老激烈的言辞。
怪物?如果说是怪物,那么此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简简单单一个拥抱便融化了满场血腥气的两个人,又算是什么?
艾伦蹙眉,与瑞恩交换一个眼神,然后向早早就安排潜伏在人群之中的弓箭手发出指令。
其实原本只是以防万一,若在角斗中发生意外,便令这些乔装成平民的士兵向场中射箭,趁机将两人救出。不料,却会因为逼出与波斯相通而容不得恺撒的内奸,而派上如此用场。
弓箭手部分瞄准对方的弓箭手,部分箭尖则指向场中士兵。只要他们敢发起进攻,战斗即刻开始。
不论是克劳狄,艾伦,瑞恩,或是文森特,都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引发罗马国中一场内战。
……
略松开怀中的人,文森特耳语道,「我们可能会死在一起。后悔吗?」
「如果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我就不止是后悔。」克劳狄坦然昂头,「况且,我们绝不会死在这里。」
「所以说你是傻瓜。」文森特笑笑,牵起他的手心印下一吻,「不过,傻瓜通常讨喜,我就特别喜欢。」
克劳狄失笑,在他胸口轻捶一记,玩味道:「是啊,我也知道你是妖魔。可是,我偏偏喜欢危险的东西,越是厉害的妖魔我也越喜欢。」
文森特脸上笑意更深,不再说话,只是更用力将他拥紧。仿佛只要这样紧密地感受着他,那么无论到哪里,他们都一定不会分开。
就在此时,毫无预警地,场中一名士兵的头顶被不知何物砸了一下。定睛一看居然是只草鞋。不一会,又是一名士兵遭到皮鞋袭击。士兵们愕然回头朝上看去,不由面露恐慌。
但见观众席上原是端坐的人们,均已齐齐站起,表情愤慨,仍不时朝场内扔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作为攻击。
他们忿忿不平地怒吼着:「滚开那里!不准伤害他们!滚开!」
而那些弓箭手情形就更加凄惨,早已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扑倒,压在地上不得动弹,手里的弓箭也都被夺走,群情激愤的人们还朝他们脸上身上又踩又踢。
艾伦与瑞恩以及那些密谋反叛的元老们无不愣在当场,为了这猝不及防的转折,也为了人们对场中两人不同寻常的保护。
士兵们登时呆若木鸡,不知该作何反应,但已不敢再上前。
见已得胜,人们不约而同地再次鼓掌,挥臂,欢呼。
「恺撒无罪!恺撒无罪!」
「罗马万岁!」
「陛下万岁!恺撒万岁!」
……
一声一声,声声不绝的呐喊,涨满真诚与振奋,无人能不动容,无人能不震撼。
那几位元老们,也在人潮极具压倒性的气势下,退到了人后。艾伦与瑞恩左右环顾,望着这一切,由衷感到欣然。
场中,两人听到人们的呐喊,也惊异地仰头望去。人们依然高呼不断,无论老人、小孩、男人、妇女,每个人的脸上,无不洋溢着阳光般的灿烂笑容。
「你……听见了吗?」克劳狄怔怔地问。
「嗯。」
克劳狄回过头,眼中光芒四射。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
「你是我的恺撒,永远的恺撒。」
文森特目光一颤,微笑,点头,坚定不移。
「是。我的陛下。」
……
且不论人们的欢呼中,为何会加上『陛下万岁!恺撒万岁!』这样一句,只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即使嘴上不说不提,心中却自有一盏明镜,照亮黑暗中每个角落。
团结至此的领导者,无疑将为帝国开创如何壮丽的丰功伟绩。而关于皇帝与恺撒之间如何情深义重、如何患难与共的传说种种,也都是后话了。
尾声
入夜,恺撒殿灯火通明,墙面上的壁画被光线折射出淡淡黄晕。寝宫内室浴池中,雾气袅袅绕绕,模糊了人的视线。
池内,殿主人全身放松,背靠内壁而坐,双臂大开搁在两边地面,仰着头闭目养神,呈然一副惬意姿态。只是在他心中,仍然有许多虑结挥之不去。
克劳狄所做的一切,不论是找大主教上演这一出神示占卜,或是举办竞技,还是预先在赛场中安插弓箭手,都堪称完美。但他挂怀的是,这完全不像克劳狄向来的作风。
是他变了吗?还是艾伦等人为他出的主意?
文森特左思右想,依然得不出结论,唯一能安心的,就是克劳狄借用如此方式确认了他的决定。
沉缓的脚步声由外传来,他料想大概是克劳狄疗伤完毕后前来,于是没有做声。不一会脚步的主人便来到池边,稍作停留后,只听轻微的入水声,圈圈水纹向他胸前扩散荡漾。
文森特这才错愕睁眼,果然是克劳狄,正在水里向他步步走来。
「不要乱来。你的伤……」文森特惊道,转眼克劳狄已来到跟前,对他高傲一笑。
「我身体里不是有你的血吗?怕什么?」
简直强词夺理。文森特将他拉在身边坐下,严肃地说:「就算那样也不代表可以不把身体当回事。」
克劳狄耸肩:「医师已经仔细检查过,没有问题。你就别担心了。」
文森特无可奈何,明智地选择了在此问题上保持沉默。想起之前的事,他有话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有的东西如果当面问出来,就会觉得不是太合适。
思忖过后,他决定先针对当前最紧要的状况发问,「这件事就算解决,波斯那边你打算怎么做?还有与他们密谋的元老,马汀,要怎么处理?」
克劳狄眯起眼看他半晌,突然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你觉得,我们亲自护送波斯使者团回国怎么样?」
文森特不由一怔:「你的意思是?」
「罗马两帝连同军团一道送行,他们可算够有面子,相信波斯王一定会好、好、招、待、吧?」
克劳狄笑容里的阴险气味越发浓烈,文森特当即省悟过来,「你打算以他们作为人质?」
克劳狄理所当然地摊开双手:「他们自己送上门,不用岂不浪费?」
文森特的眼神愈渐深邃,沉吟道:「但你的伤还没恢复,况且这样贸然出行,暂不论波斯方会做出什么响应,国内也有很多事尚未解决。」
「放心。国内的事已经差不多了,在离开罗马之前我会先把军团安排妥当,所以短期内还不会动身。至于我们离开以后,艾伦和瑞恩自然会把那些背叛者一个一个抓出来。」
「你们已经查到了?」文森特很是诧异。
克劳狄点头,此时笑容里表达出的意思,俨然一切尽在掌握。
「所以这次的出行,果然不会那么简单。」文森特的目光锐利起来,「或者,称之为出征比较合适吧?」
克劳狄却在此时沉默了,先前的邪恶神情已全然不见,握紧了对方的手,仿佛在传达着什么讯息。
「除了波斯,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他静静地说,「比如,美索不达米亚。」
「克劳狄……?」
「其实出征并不是唯一目的。你说过,只要找到阿卡路尔的遗骸,就可以解放你体内的妖魔之血?」
「……嗯。」
「这就对了。」克劳狄淡淡笑了笑,「没有试过就不该说不可能。我和你一起去找,世界各地,我不信没一处能找到。」
心中的震撼无法形容,从未像此刻感到自己这般幸运,文森特歉然道:「抱歉,克劳狄。我曾担心你的改变。」
克劳狄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你是指我做的那些吗?有点像你的作风对不对?」克劳狄打趣地戳戳他的锁骨,「不是说过了吗?因为我体内有你的血啊。」
在文森特脸上,头一次出现了迟疑不定的神色。克劳狄连忙倾身靠去,「你怎么了?」
「……只有九年也不在乎吗?」他沉郁地问。
克劳狄怔了怔,唇边不自觉地泛出几许苦涩,但他很快将其收起,捧住对方的脸,让他正视自己这双盛满认真的眼睛。
「九年也好,九个月也好,只要你还活着,就只能在我身边。你是我的守护者不是吗?即使真的走到最后,你也应该在我面前离开。」
「不……」那太残忍了……
「不要说不。再大的痛苦我都可以承受,因为我有必须完成的事。」克劳狄牵起他的手,在指尖落下湿热的吻。
「我要你的名字,与我一齐载入史册,刻在帝国的纪念碑上。恺撒,不是我的,而是属于整个罗马。只要你的灵魂是我的,这就行了。」
他眨眼一笑,尽管依然带着无法摆脱的苦涩,却更显出一股安定人心的洒脱。
「每个人都是会死的,所以,更应该为自己留下生存过的证据。即使我也死了,还是会有很多人记得你,也记得我,在他们的记忆里,我们并没有分开。」
再也找不出任何语言。
文森特松开眉结,坦然而笑。
在这种时候,自己的笑容才是他最想看见的事物吧?今后也一直会,这样笑着走下去。
仰头,在他额心印下一吻,将从现在到未来所有的心意全部烙进这个吻里,从此再也不必游移。
「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他诚挚低语。
克劳狄轻笑出声,手指在他胸前弹了弹,「真难得,你也会说这种话。」
文森特但笑不语。
飘荡在两人之间,再伤感再忧愁的情绪,此刻开始荡然无存,今后亦永不再有。
忽然,克劳狄起身坐上对方双腿,往下滑着滑着,口中说道:「不过,我还是相信我们会找到阿卡路尔。以前你只有一个人,但现在你还有我,我相信洛赛提会引领我们两人一齐,找到他爱人的遗骸。」
他的话语停住,身体的移动也停住,闪闪发亮的蓝眸中,潮生水起。
文森特抬眼回视,却仍不露声色,作茫然状。
克劳狄咬咬唇,攸地四处望了一圈,讶异地说:「今天才第一次注意你寝宫的浴池,不错,好地方。」
文森特终于忍俊不禁,双手在他背后摩挲起来,「我看你是喜欢上浴池这种地方了吧?」
「怎么说?」克劳狄挑眉。
文森特坏笑着呢喃道:「自从在皮提乌斯之后,你对浴池大概就情有独钟。不过这是我的寝宫,与那次可就不同了。」越到后来的话语越加含糊不清,唇缘已然覆上对方颈窝,有意挑逗地从颈到肩一下一下轻咬。
克劳狄轻轻吸气,圈住他宽阔的肩,身体已在渐渐发热,才懒得与他争论。
屋外的春色已被夜幕覆盖,而屋里的满室旖旎春色,才正要升起。
……
「大人!伊瓦大人!」蓦地,一把熟悉的清脆嗓音由远及近,转眼便已近在耳边。
在问过宫外侍女恺撒及皇帝都在房内后,提摩西立即兴冲冲地跑进去,一路奔进内室,一见眼前景象登时呆若石膏。
克劳狄捧住额头,实在哭笑不得。文森特冷冷地瞥去一眼,「出去。」
好死不死,就在这时,艾伦的呼唤竟也在房内响起。提摩西浑身一抖,大叫着向外跑去,「哎呀,我们白跑一趟了,陛下他们都不在耶!」
「不在?」温和的声音中带着狐疑,「侍女不是说……」
「他们可能偷偷出去了呀!」口不择言。
「偷偷?」狐疑更浓,「从哪儿偷偷出去?」
「啊,呃,那个……窗台!对对对,窗台!他们可能去花园里面玩了,呵呵呵!」傻笑中,越发的口不择言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片刻死寂……
「哎哟!将军,你不是说过没事以后要带我去档案馆参观吗?」
「现在?可是已经很晚……」
「没关系,有你在嘛,哪里去不了?这可是你欠我的喔,走吧走吧!」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有的急促,有的被动,都在渐渐远离,最终恢复鸦雀无声。
再看克劳狄,满脸无法置信,「档案馆?艾伦怎么会这样任那小鬼胡来?难道艾伦他也……?」
文森特打个哈欠:「都说过我捡了个让人吃惊的小鬼了。」
「不会吧?可那小鬼还没成年啊!再说,我本来还想等艾伦生个儿子抱来玩玩……」
「别人的儿子玩来有什么意思?要玩就玩自己的。」
「还敢说。我没儿子还不是你害的。」
「喂喂,你没有难道我就有了?」
「反正是你的错!」
「好好,我错我错。那你惩罚我吧,想怎么惩罚都行,嗯?」
「……」
永恒之城中,欢笑永恒,叹息永恒,故事亦永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