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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誉臣叹口气,神情复杂地凝视他,「很抱歉,原谅我脑子愚钝,我也不知道你想听什么。」
靳琰尊反驳:「不对!你很聪明,你绝对可以猜得出我想听的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过分任性要求了!但是,不逼他给一个明确答案,他又觉得浑身胀满难以忍受的,像是要逼疯他的焦躁感。
孟誉臣凝视他良久,摘下眼镜,食指揉揉太阳穴,疲惫地问:
「阿尊,你想当毁坏我人生的凶手吗?」
「我有那个能耐吗?」靳琰尊执意要问出一个答案出来。
两人对看良久,孟誉臣抿直唇线,冷酷无情地回答:「你有的,可是,我不想给你机会。」
「为什么不给?!」靳琰尊痛苦地扭曲著睑,拳头倏地握紧,若非孟誉臣非常讨厌他使用暴力,他真想不顾一切扑上去掐死他。
这就是他明确的「拒绝」吗?
「因为,那太恐怖了。」孟誉臣看著他,不再掩饰他眼底的深深恐惧。
靳琰尊被他看得喉头一紧。「我不懂你的意思……」
孟誉臣涩然一笑,低声道:「我自己也不懂我自己,不过却清楚知道,如果再放任你侵蚀我的生活,占据我的心神下去,我会逐渐随你的一举一动飞扬起舞,不再有自我,失去理智,成了一个眼中除了你之外,再也容不下别的事物的废人,所以,我不想给你机会……」
若事情演变到了他口中说的那种地步,到时,他一定又会盲目的伤害许多人了,尤其,他会虐待、重伤自己,他有过一次悲惨的经验,已经不想再重蹈覆辙了。人笨过一次可以学到聪明,再笨一次,就是不折不扣无可救药的大傻瓜了!
「这样什么不好?!」靳琰尊气红了眼眶,大声咆哮:「眼中只剩下我一个人有什么不好?」
孟誉臣摇头叹息。
「你的要求过分了,不要这么孩子气。」
「我才不过分!」揪著头发,靳琰尊像一只负伤野兽泣泪嘶吼。他一点都不过分!希望自己喜欢的人眼中只有自己存在,根本就不是过分的要求!
孟誉臣注视他良久,朝他招招手:「过来。」
靳琰尊伸手抹了一下濡湿的脸颊,走向他,蹲在地上,然後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他的腰。
孟誉臣摸摸他的柔软头发,像任安抚一个得不到心爱玩具而闹脾气的大孩子。柔声道:「阿尊,你仔细听我说,我独自来台湾生活是抱著抛弃过往的一切的决心来的,所以,在我精心规划的未来人生蓝图中,本来就没有你的存在,你懂吗?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让我的计画阵脚大乱的『意外』……」语调恁地温柔,传达的内容却异常残酷。
说话的同时,孟誉臣感觉他的心底某一处瞬间麻痹了,变的没有任何知觉,幸亏如此,他才能像个机械似的一字字吐露出伤人的话。
「我不懂!该死的这一切我完全不懂!」靳琰尊愤声咆哮,不敢置信他居然这么残忍!他竟然说自己是个「意外」?!他这样说,好像巴不得从来没有遇上他最好!
他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看待自己的……一个意外?
他被伤害了!被他的冷酷无情给重重伤害了!
「阿尊,不要希冀从我身上奢求除了友情之外的东西,我已经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给你了……」孟誉臣无视他的痛苦神情,继续残酷地道。
「我呸!」靳琰尊掹;地推开他,吐了口唾沫在地上,一脸鄙夷地怒道:「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你的廉价友谊,如果不给我想要的,那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为什么他就是不懂?孟誉臣双手捧著隐隐作疼的额头,压抑著嗓音低喃:「阿尊,只当朋友不好吗?」
好可笑的问题!靳琰尊不由得失笑,笑容充满苦涩。「只当朋友是没什么不好,但是,臣,我想独占你,对我而言,只当朋友是不够的,我要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最『特别』的!」
阿尊,你知道你在向我要求什么吗?孟誉臣疲惫地闭上眼,你这等同于在向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要求他奉献出仅有的生命啊!
孟誉臣神情一黯,低哑著嗓子道:「我很抱歉……」他想,他还是多爱自己几分的。
还是被拒绝了……靳琰尊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冻结了。
真笨!自己真笨!早知道就不要强逼他给一个答案了,他真是个笨蛋,居然亲手把一个继续待在他身边的理由给斩断!靳琰尊好想哭,然而泪腺似乎也随着血液冻结了,泪水流不出来。
「臣,你从没喜欢过我吗?」这是他最后一个问题。
「……」孟誉臣没有抬起头,只是沉默着。
「我明白了。」
孟誉臣不晓得靳琰尊哪时候打开门走的,只知道他走了之後,这房子突然变得好大,他头次感觉这个只剩下自己的客厅是这么地空旷,空旷地令人感到害旧。
脑袋仿佛停止了运转,一片空白。
他身躯僵直地坐在沙发上,在客厅待了整整一夜,茫然地睁著失焦的眼眸,始终没有办法合上眼睡去。
# # #
「今天可以麻烦你收留我住一晚吗?」
「当然可以,欢迎之至!」傅廷云敏锐地看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不急着询问,弯腰
一把抱起脚边的小弟,笑道:「小飞,跟坐在那边的大哥哥打声招呼,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乖乖叫他,等一下他会给你好大—;个红包喔。」
「……大哥哥好。」傅琝;飞有些怕生,低低叫了一声後,随即就将小脑袋瓜埋入傅廷云怀中,小鼻子磨蹭著他的颈窝。
「爱撒娇的小鬼头!」傅廷云宠溺地两指捏揑;他的小鼻子,眼睛对上靳琰尊露出疑惑的眼神,开口解释道:「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爸今年再婚,这小孩是我的新弟弟,样子很可爱吧!他刚来我家就很喜欢黏著我,整天撒娇要我抱著,别人不晓得,还以为是我在外头偷生的咧!」
「原来如此。」靳琰尊恍然大悟,调侃道:「想不到你桃花运佳,小孩缘也这么好。」
「口气这么酸,你嫉妒吗?」
「非常嫉妒!」
「哦?嫉妒哪一点?」傅廷云笑问。
「嫉妒你喜欢的人都喜欢你……」一层阴霾悄然蒙上靳琰尊俊俏慑人的眉宇间,他真的非常嫉妒。
他不太对劲!傅廷云挑起右眉,「怎么了?跟嫂子吵架了?」这可稀奇了!
靳琰尊面无表情,口气异常冷硬地道:「你以後不要喊他嫂子了,而且,我跟他从来就没有开始过。」
「别开玩笑了,你不是跟她感情好到天天去她住的地方吗?」傅廷云蹙眉不信,把他这几个月的行径看在眼里,任谁都会认为他正陷入热恋当中,乐不思蜀呢。
靳琰尊垂下眼眸,闷声道:「我没有开玩笑,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他根本不喜欢我。」
傅廷云蹙眉,「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
「他亲口对我说的,当著我的面,说只想跟我做朋友而已。」就是这一句,令他彻底死了心。
「怎么会?」傅廷云顿时失声,困惑地摇摇头。
靳琰尊眉宇间再也难掩痛苦神色,双手捧著额头,沉声低喃:「廷云,我好累也好困惑,昨天我一整夜没睡,躺住床上—;直在想,我是这么地喜欢他,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能让他也同样地喜欢上我呢……」
想了一整夜,也失眠了一整夜。
他来找傅廷云,是希望他能给他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他早就知晓了,但他需要听到别人亲口告诉他,好彻彻底底死了这条心,从此不再妄想。
梦,该醒了。
「……那个大哥哥在哭?」傅琝;飞低声问,小小睑蛋浮上疑惑,男生不是不能哭吗?像他,就算被人欺负也绝对不会哭。
「……笨小孩,人只要伤心就会哭啊。」老实说,从没见过好友这这副天地为之变色的颓丧模样,傅廷云也有点被吓到了,一时找不到话来安慰他,嗓子哑了老半天,才终於找回声音轻叹口气道:「阿尊,爱情这玩意儿,本来就不是能强求的,既然得不到,就乾脆一点,放弃算了,你别想太多。」
「他妈的!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放弃得了啊!我真的好喜欢他!」靳琰尊双手掩面,低声咒骂。
他气他的无情,也气自己的不死心!然而,已经被狠狠拒绝了,真的是不死心也不行了……
博廷云苦笑,温言劝道:「好了,暂时别想她了,你先上去我房间,我去冰箱拿啤酒,今晚陪你大醉一场忘掉她吧!」
「嗯……」靳琰尊感激点点头。
此刻,他的确需要大量酒精来麻醉神经,但,今晚忘掉他,那明天呢,明天该怎么办?天地之大,他却绝望地发现没有他想去的地方。
第十章
自爆发两人之间有史以来最严重争吵的那一天後,靳琰尊已经整整七天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了。
天天出现在他眼前的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孟誉臣没有任何感觉,没有觉得悲伤或是觉得失去了什么,他只是……没有感觉。
七天来,他的一切作息非常规律,甚至,可以说是太规律了。
八点起床,摺棉被、刷牙、洗睑、吃早餐,十二点一到,吃午餐、看午间新闻、看书,晚上六点一到,吃晚餐、看夜间新闻、看书,晚上十一点,上床就寝,周而复始。
这七天,他好像过的特别清醒,又好像过的特别恍惚。
# # #
一个礼拜时间不知不觉中,一晃而过,这天,孟誉臣突然心血来潮,开始动手整理书柜,无意中,在第二格书柜的上方发现靳琰尊唯一遗留在他家的东西—;—;由几米插画的图书。
「他忘了拿走了……」孟誉臣摸著书皮低喃。
他不会来这里了,这本书只好等开学後再拿还给他,因为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住哪里……孟誉臣拿著书本,愣愣地站著,仿佛定了格似的。
为什么他现在才察觉到,他根本不晓得靳琰尊每晚回去的地方在哪里。
仔细想想,有关靳琰尊的事情,他知道的少得可怜,他不知道他住哪里,甚至,不晓得他几月几号生日……为什么现在才突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用心去了解过他……
唉,该怎么把这本书还给他呢,他应该不会想再看到自己了吧……孟誉臣走到沙发前坐下,抓著书本沉思,突然心念一动,翻开书,阅读起来。
我没有办法……只要我将里头的主角一位想成是你,一位想成是我,就没有办法停止想哭的冲动……
这是孟誉臣无意中发现他边专注地看著这本书,边伸手抹抹溢出泪水的眼角时,好奇地向他询问,而他老实给的答案。
当时他听了,只觉得靳琰尊著实傻气得可爱。
他真的好傻啊……
看到一半,眼前突然一片迷蒙雾气,盂誉臣摘下眼镜,见镜片是透明乾净的,便下意识用手背抹抹眼睛,惊讶地发觉手背居然被水气濡湿了。
这是什么?眼泪吗?
孟誉臣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他哭了?
一颗颗水珠顺著他眨眼的动作,轻轻落到书页上,逐渐扩散成一朵朵水花。
糟糕!孟誉臣慌忙用衣袖去擦拭,但是他的动作却跟不上他掉眼泪的速度,过不多久,大半的书页都浸湿了。
这不是他的书,这是阿尊的,他不能弄脏啊!
孟誉臣拼命地眨眼睛,想克制眼泪落下,但是他的眼前仍是越来越模糊,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臣,你从没喜欢过我吗?
不是的!孟誉臣无声呐喊,他不是没喜欢过他,而是不能呀!
因为他害怕!他好害怕会旧事重演!
他会被强烈的爱意冲昏了头而变得异常丑陋,到时候,要是他像那人一样逐渐厌恶起自己的话怎么办?他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才选择伤害他来保护自己。
我明白了。
不!他不明白!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眼泪抑制不住地越流越凶狠,到最後,孟誉臣紧紧抱著书,痛哭失声,哭到声嘶力竭,几乎休克昏厥的地步。
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是喜欢他的!
他根本不明白啊!
# # #
即使,明了自己的真实心情後,孟誉臣仍旧没有去找靳琰尊坦白一切,他没有信心在重重伤害了他之後,他会轻易原谅自己,而且,他也没有勇气向他坦白自己的过往。
少了他,独居的生活突然变得很难熬。
冬天太冷了,他根本不想出门,冰箱里头的食物存货量逐日减少,幸好他一个人的食量少,一天吃二餐的话,十天不出门也没关系,不过,他终於还是坐吃山空了,打开冰箱,里头只剩下几根青菜,及一罐半开的玉米罐头而已。
孟誉臣暗叹,这下真的是不得不出门了……
叮咚!叮咚!
谁在按门铃?孟誉臣困惑地步出厨房,心知肚明不会是靳琰尊回头来找自己,然而,走向门板的脚步却不自觉地逐渐加快,甚至,焦躁地没有问来人是谁,就急急忙忙地打开了门。
他失望了,站在外头的人不是他思念的靳琰尊,而是一名身穿长风衣的高大男子,十七岁上下的年纪,双目锐利有神,年轻而俊朗的眉宇间带分吊儿啷当的邪气,看得出来是个对自己很有自信的人。
「你是孟誉臣吗?」声调异常清冷,仿佛「咬牙切齿」地询问他。
「嗯。」孟誉臣困惑地点点头。
「我叫傅廷云,是阿尊的好朋友,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阿尊前几天出了车祸,撞断了一条腿,而出事地点就在你家门口前的这一条街上!」
孟誉臣身躯猛地一颤。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跟阿尊的关系,」傅廷云目露憎恨,一脸冷然地瞪著他,「都是你害的!开车撞到他的人说,他根本没有看红绿灯就直接过马路,我怀疑他其实是故意不看的,因为他想自杀……」
「不、不会的……」孟誉臣拼命摇头。阿尊不会自杀的!他不相信!
博廷云对他仓皇失措的神情视而不见,冷酷地继续道:「别看阿尊好像很坚强的模样,我是他的好朋友,我比谁都清楚他其实是个内心很纯情而且容易受伤的人,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不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有防备心,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他见面了,你只会将他伤的很深、很重而已,如果你不喜欢他的话,就不要一直耍弄他,否则你会逼他走上绝路!」
「不是的!我没有耍他!我没有!我……」
「对,你没有耍他,但是,你也不爱他不是吗?」傅廷云面露讥诮,一针见血地问。
不是的!我喜欢他!我是喜欢他的!可是我……我……孟誉臣双拳紧握,心乱如麻,哑了口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傅廷云深吸一口气,语调沉重地道:「孟学长,我以阿尊好朋友的身份拜托你,以后,请你别再跟阿尊见面了……反正,你也不希罕见到他吧!」语毕,似乎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厌恶,随即转身离去。
「等一下!」孟誉臣大喊。
傅廷云停下脚步,偏过头,冷眼睨著他。
「阿尊他……没什么事吧?」
「你是以『朋友』的立场问这句话的吗?」傅廷云微眯起眼,硬声道:「如果是的话,我劝你可以免了,阿尊他根本不希罕你这个有跟没有一样的『朋友』关心!」
「……」孟誉臣胸口一阵剠;痛,僵在当场。
「哼!」傅廷云浑然不自觉他每句话皆狠狠地重创了孟誉臣的身心,面无表情,冷哼一声後,头也不回地决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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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刚知道的时候,他真是大受打击啊!
傅廷云万万也想不到让阿尊痴心狂恋了那么深、那么久的人居然是他—;—;那个北星中赫赫有名的孟书呆!刚刚仔细一看,觉得他长的也并不怎么样啊,顶多是皮肤白了点,眼睛好看了点……呃,凭良心说,其实他的长相还算不错,有在标准之内啦。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