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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把阿远拉到沙发上坐下,就开始一连串的问东问西:“你爸你妈好不好?你坐什么车来的?你小妹妹上几年级了?你吃晚饭了吗?你家是不是下个月就搬来?…………咦?你这么晚到南郊来玩明天不上课?”——当教师的老妈终于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啊,阿、阿姨,是这样的,明天我们学校老师教师节倒休。”一贯聪明伶俐、讨大人喜欢的阿远终于恢复了常态(多年撒谎的功夫没有落下),既回答了敏感问题又恰如其分的转移了话题。
老妈果然顺着我估计的思路发展下去:“你看西郊的学校教师待遇就是不错,教师节有倒休,我们这儿毕业班天天加班组织复习,星期日我还要到你张阿姨那儿要考试卷子,哪有时间休息。”张阿姨是我妈的同学,在市重点中学教书,我妈经常去找市重点试题给她的学生补课。
“就是,现在就是不公平,我们老师还发了好些东西呢!…………”,阿远这家伙有点发挥过了,我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收住。
“妈,你快点,我们都饿死了!每天不是提考试就是提你的学生。”
不一会饭菜端上了桌,我和阿远狼吞虎咽的吃着,不时互相看着傻乐一下:是呀,能平安回来就不错了。
老妈已经吃过了,在旁边高兴的看着我们吃,一边不停的给阿远夹菜,一边数落我。我老妈有个过人的本领,就是能发现到家里来的我的每个同学身上的优点,然后和我的缺点比较。今天也是如此,尽管好几年没见阿远的,我妈还是有说的:
“你看小远穿衣服多干净,你这么大了也不自己洗衣服,天天象个泥猴,一点也不住意,想让我给你洗到30岁呀……。”
我看了阿远一眼,这小子真是挺干净的,居然还穿了一条白裤子。我心里暗想:我能不脏吗?被人一脚踹到地上,要是仔细看身上还蹭着血呢!一想到身上有血,我马上不想吃了——我得赶快把衣服上的血洗掉,否则被老妈发现就解释不清了。对了,还有那把鲜血淋漓的钥匙。
我急忙回到自己的屋里,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条裤子,把脏裤子有血的地方迅速洗净,然后丢到洗衣机里:“妈,我把裤子放到洗衣机里了,你帮我洗一下。”
“今天进步了,知道自己把衣服放洗衣机里了。”老妈在外面回答。
晚上我和阿远住在我的小屋,聊到深夜。天南地北一通神侃,我也终于明白了今天事情的起因。原来整件事是和一个叫燕子的女孩有关。(为什么大多数打架都是与女孩有关?)
燕子是原来在西郊很有名。她高我一届,现在应该上初三。原来在西郊时见面没说过话,但是有关于她的传言很多,所以我对她也算略知一二。
燕子这种女孩通常被称为“大喇”,其实这个词是多指那些风流成性的骚货。但用在像燕子这样上初中的小女孩来说,也就是因为她们找过几个男朋友,穿着打扮时髦一点而已。按照今天的眼光,他们应该是美丽时尚,敢爱敢恨的可人女子,只是当时人们不懂欣赏罢了。燕子好像发育的比其他女生早很多,一张漂亮的瓜子脸,眼睛笑起来是弯弯的,胸脯稍稍鼓起,腿很长,脚踝上还系着两根红线绳。燕子好像挺能打架,我又一次看见她打过一个高年级的女生。
有关燕子传言的最原始资料我想来自于我们一个同学的母亲。那时我们的父母经常左班车上下班,单位的班车有两辆,其中一辆乘客多数为女性,于是这两女士班车便成为绝大多数小道消息的发源地。有关燕子的传说就是由一个女同学的母亲很严肃、很秘密的透露给另一个女同学的母亲,然后由这位母亲在教育女儿时作为反面教材很严肃的透露出来,继而再由我们这位女同学很严肃、很秘密的告诉别人,进而成为尽人皆知的秘密:
据说是燕子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被一位30多岁的中年人看中,以每次见面给她20块钱为许诺厮混过一段时间,其中细节如何不得而知,但从我们同学那位年过中年、以“破嘴”著称的母亲嘴里传来,相信一定非常“精彩”。
这次打架是由于六子欺负了燕子的一个姐妹,于是燕子帮她出头,找了大脑袋和矮个子来教训六子。好像矮个子追了燕子很久(难怪这么卖力气)。据说六子向这位姐妹吹嘘说自己是南城的老大,非常能打,加上家里很有钱,因此非常有名。他说想和这位姐妹交朋友,还说要带她到上海玩。女孩看他又年轻又有才华于是芳心暗许,结果被六子给“弄”了。——我不知道阿远为什么要用“弄”这个字眼,让我很难理解确切的含义。当时阿远的口气显得非常老练、还带着几分不屑,所以我也不好意思显得非常幼稚的追问下去。于是六子到底如何“弄”了这位姐妹成了千古之谜。
“那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跟着瞎起什么哄?”我非常不解。
“以前有一段时间燕子是我女朋友。”
“还女,女,女朋友?!”我又是惊讶又是钦佩,大感兴趣,一定要问个明白。阿远推三阻四不肯说,不过奈何不了我死缠烂打终于不情愿的招出几个片断,经过我的整合现整理如下:
阿远和燕子同属一个学校田径队——阿远百米速度非常快,在学校乃至区里出类拔萃;燕子美腿细长,腰肢婀娜是一名跳高的好手。经常的集训让两人有机会在一起,认识两周以后,燕子对阿远渐生情愫,而阿远还蒙在鼓里,浑然不觉。终于有一天,在结束训练后,几个人坐在学校体育室的跳高垫子上休息,燕子紧紧挨着阿远坐着喝水,娇喘吁吁吐气如兰。柔软的海棉垫子和女孩的气息让阿远马上五迷三道。其他同学和阿远一样还是人事不懂的小雏,一帮人在垫子上疯狂打闹,脏话不绝。
阿远正要保持清醒向旁边挪一挪,燕子突然开口:“阿远,如果我说我想‘倒磕’你,你信吗?”(倒磕是那时流行的词,“磕”是指男孩追女孩,“倒磕”则是指女孩追男孩)
阿远被这样“通俗”的表白惊的手脚冰凉,不知如何回答,稍加思索,阿远非常不解风情的说:“我信。”
不过这样的答案已经让燕子很满意,燕子嫣然一笑,阿远也僵硬的笑了一下,半晌无语。
再后来就是一天下午没有课,两人约好去铁路边“压镚”。压镚就是把一分、二分和五分的硬币放到铁轨上,等火车碾过去之后在捡出来,硬币已经被挤压成薄薄的铝片。其实这是一种非常无聊的游戏。
那天太阳很大,两人在铁轨边玩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趣,燕子提议到处走走。两人像80年代电影中刚刚经人介绍见面的青年男女,尴尬、机械却又强自镇定沿着铁轨旁的小路向前走。
“拉手了吗?拉手了吗?”我有点着急,催促阿远快讲。
“听着听着,你丫激动什么?”
那天天气巨热,阿远的塑料凉鞋里进了沙土,加上汗水很快和了泥,阿远越走越别扭,燕子也觉得一点没有想象中的浪漫。终于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溪(真他妈太巧了,但确实如此),水深刚没脚踝。两人欢快的走进水里,清凉的感受让燕子对浪漫还有一点信心。头顶上方是通火车的高架钢桥,脚下是潺潺的小河,不时有小蝌蚪在脚上碰来碰去。周围的藤蔓水草和岸边的灌木郁郁青青,还有一轮美丽的……大太阳。
突然燕子对阿远说了一句话:“我想………”正好一列火车从正上方飞驰而过,淹没了所有声音。
两人又对喊了几句,当然什么也听不到。
燕子突然扑上来,手扶着阿远的肩,结结实实的在阿远的嘴上亲了一下,阿远的脑子“轰”的一下,然后一片空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献出了自己的初吻。后来燕子还主动要求阿远摸一摸自己的腿,阿远哆哆嗦嗦的摸了两下,当然是隔着裤子摸的,不过在当时也算很NB了。
“哎感觉好吗好吗?,我操你太牛逼了,感觉特软吧?”我对阿远的风流经历羡慕极了。
“就那么回事儿。”阿远轻蔑的说。
第二天中午,小伟真的到学校去找我。
六子退学后也经常到学校来,他每次进校园都是一大群人,耀武扬威,有时是来找我们玩,但大多数时间是来打人或跟初一小孩儿要钱,小伟最烦他这一点。
那天小伟在校门的马路对面,左臂上裹着厚厚的绷带,旁边有一辆摩托,前面坐着一个长得很妖冶的女孩。小伟远远的大声叫我。我周围的同学有见过小伟的都觉得挺惊讶,问我怎么认识小伟的。我没时间搭理他们,赶紧穿过马路想小伟走过去。
“昨天谢谢你呀!”小伟很文气的笑着,扔过来一根烟。
“没事儿,他们太欺负人,再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我接过烟,小伟帮我点上。
“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像你这样和痢疾说话。”小伟说,“痢疾跟我没说的,跟别人就是有点爱翻脸,但是人绝对够意思,你以后跟他混一段就知道了。”
“我没事儿,我这人跟谁都能处好。”我心想只要他不打我就不错了,还跟他混?!
我把昨天晚上了解到的打架的起因跟小伟说了一遍。正说着学校里几个能打的混混都过来和小伟打招呼,小伟笑眯眯的把烟分给大家。听完我的话,小伟点了点头:“我昨天问了几个西郊的朋友,他们和你说的差不多。”
然后小伟搂着我的肩膀,转向其他人:“哎哥儿几个,这是小哲,我弟弟,在学校里帮我照顾点儿。他有什么不对的事儿先跟我说,就当给我个面子。”
“小伟哥你都说话了,还能有什么事?”答话的这个傻B曾经跟我要过钱,我没给,打过一架。
“小哲,六子昨晚上送医院了,待会儿我去看看他,你有什么事儿吗?”
“我没事,你先过去,我今天晚上去看他。慢点啊。”
小伟的车一溜烟开走了。
下午小伟认我当弟弟的事就在校园里传开了,好多人又惊讶又羡慕,一些在学校里混的很开的高年级学生也过来和我打招呼。当时我一点都没当回事,因为那时我对自己在学校里牛不牛逼一点也不感兴趣,我的全部心思都在篮球上、学习和泡妞上。可是后来随着阿远他们陆续搬家到南郊,我的认识彻底改变了。
我在初中的成绩很好,也非常用功。但是我的用功却从来不在课堂上表现出来。通常我上课不会听讲,不是和同桌说话就是看武侠小说。我們通常在自习课上讲黄色笑话,故意声音很大让女生听见,我们最大的乐趣好像不是笑话本身,而是看见女生偷偷的红着脸吃吃的笑——只有婷不笑,这让我非常不满意。
婷是我班学习委员,成绩最好。我一直认为成绩优秀的女生比较吸引我,她们大多洁身自好,对品行恶劣的男生深恶痛绝,往往打扮并不入时,但容貌姣好,思想敏锐。
婷最好看的是她的嘴,,嘴很小,唇很薄,虽然从不涂唇膏却总是很娇艳。考试的时候她会一边思考一边轻轻努起嘴唇,轻轻的皱眉,手肘支在桌子上,白皙的手腕托着脸颊……。我靠,我认为我考试成绩的大起大落跟考试时是否观察婷又直接关系。
婷基本上不和我说话,除非有事。她知道我经常看她,但故意视而不见,甚至有一次,我上课说话,声音很大,婷转过头对我说:“我最讨厌自己不听讲也不让别人听的人!”
终于,机会出现了。
星期五下午,学校组织看电影,一共两部片子连在一起放《代号美洲豹》和《少年犯》,我坐在婷的身边。这两部电影我都看过,从开始我就一刻不停的和她说话,但是她不理我。于是我开始给她讲学校老师的所有外号和他们外号的来源,婷抿紧嘴唇紧盯银幕一言不发。最后我说:“这片子我看过,特没劲,就一处地方还行,哎,马上就到了。”
婷看着屏幕不理我。
银幕上劫机分子正在要求警方送食物到飞机舱门口的草坪上,然后命令巩丽扮演的空姐去捡。
“你仔细看,他们该让巩丽去捡箱子了,特精彩快看”我说,婷以为有什么紧张的情节,坐直了身子向前看,“你看,你看,她捡了”
银幕上的空姐弯下腰去捡箱子,从制服领口处露出深深的乳沟和半边酥胸。
婷转过脸死死的盯住我,终于忍不住气的笑了:“你怎么那么坏呀。”
“怎么是我坏,是导演坏!”我低低的声音说。
“那你非让我看。”
“学校花钱让咱们受教育,就这么一点有教育意义的地方,你不注意看,钱不是白花了吗?”
“你怎么给老师起了那么多外号?”婷从第一句话开始,一直都在笑。
于是我又是一通胡说八道,婷笑的喘不过气,又不敢大声,小脸涨的通红。银幕上的光映的婷的脸庞一明一暗,一双晶莹的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我看着她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禁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
婷吓了一跳,使劲往回抽,但手已经被我牢牢抓住。
“放手哇,讨厌”
“不放就不放”
婷急的没办法,另一支手也上来白我的手指。
“你再拽我就大声喊了。”我威胁婷。
婷看了我一眼,不出声,还使劲想把手从我的手中抽出来。
“哎呀!”我大喊一声,全场的人都向这边看过来。
“谁打我。”我扭过头向后大声嚷。
婷吓得不敢再抽回手去,因为刚才我大喊,好多人都向我们这边看。婷的小手一直任我握着,脸羞得通红。我也没什么话可说,毕竟这方面的实际经验还是0。第二场是《少年犯》,大家看的挺认真,电影院里静悄悄的,我能听见婷的呼吸声。我不时的看她,她也侧过头看我,一场反映青少年犯罪的影片让我们俩看得情意绵绵。
电影散场时我们走的最晚,等同学们都走光了我们才往回走。那天婷骑自行车来,我没骑车,是坐公共汽车来的。该送婷回家了,我让婷骑车带我。
“人家都是男生骑车带女生?”婷可能觉得有点别扭。
“什么人家?谁是人家。”
“哎呀,就是…。就是…不跟你说了!”婷又羞又气直跺脚。
“奥^^^^^我明白了,你说的是那个。人家是谈了好长时间才由男的带女的,刚开始都是女的带男的。”
“胡说八道,谁跟你谈。”婷嘴里说着还是骑上车带上了我。
我双腿叉开骑在自行车的后架上,两脚踩在车后轮的轴上,双手扶住了婷的腰。
婷一下子僵住了,后背挺的直直的,我想现在她知道我为什么要她带我了。
“快蹬呀,天都黑了。”我轻轻隔支她的腰。
“不要,痒死了”婷笑着求饶,并且威胁我说:“再闹我摔倒了,连你一起摔。”
“你还敢吓唬我”我使劲隔支了她一下:“我腿长,一下就站住,你摔不着。”
婷一路笑一路求饶一路躲闪我的手,自行车在傍晚的街头放肆的走着曲线,华灯初上,金黄色的灯光照着我们欢乐而年轻的脸(14岁,那时真的是好年轻啊),南城破破烂烂的街道在我们的眼里是那么五彩缤纷,流光溢彩。
从那天起,婷上课时总爱有意无意像我这边看过来,被我发现就赶快转过脸去。放学后我们都在校门口外很远的地方碰头,我骑车带她回家(她怕被同学看见)。婷坐在我那辆破二八的后架上,我穿着军大衣,一手扶着车把,一手牵着她那辆二六的自行车(现在我还想不通,当时怎么那么有瘾)。每天早上我到教室里,婷的作业本一定摆在我的座位上,我第一件事就是抄作业,其实那些题我会作,只是抄作业是“问题学生”标志,我一定不可以不抄…………
灰色的初二上半学期,由于婷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