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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让他心里清楚无论怎样必须尽快做出一个决意。
街区的街道是沉寂的,只有风声在瑟瑟地吹舞着凋零的梧桐树枝,一辆出租车的催鸣声响打破了这片刻的迟疑,在少女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观测着眼前少年急骤变幻的面目表情时,车轮自她背后擦身而而过,只是一瞬,她感觉自己的衣袖正被一双纤长熟悉的有些湿热的手大力一拉,身体则随着惯性踉跄着带出几步远,来到少年身侧。
雨后初晴的街道旁的凹地中积留沉淀的污水被那飞离而去的出租车带起的点点水珠溅满了少年男女的一身,出租车上飞离远去的司机不忘在车开出约20米的距离停定住,打开窗户破口大骂:“小孩子找死。”
大杀风景的家伙啊。
年轻人都没有出声,少女感觉到自己此刻有些沁出冷汗的手正被另一只略大而单薄的手掌紧紧握着。一向沉着淡定的她在那一瞬感觉自己的另一只手正不受控制地紧紧攥着风衣宽广的袖口的夹层。
眼前少女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眼波下那双秋水般的剪瞳闪烁着宁静而耀眼的光华,那一刻,少年的心蓦地一动,情不自禁地,缓缓抬起手,撩开少女额上散发,嘴唇轻轻覆了上去,在少女光洁的额上留下了无形无质却伴随了一生的印记。
十二、缘寂
在平静地等待死亡的边缘又徘徊了一年,这一年百无聊赖的有些枯燥和空乏的生活让我在终于得到母亲首肯后重新回归于校园。
我并非是爱那里的多彩的校园生活以及朋友间相处的乐趣,只是因为我喜欢学习。喜欢如一尾灵动的鱼儿在夕阳如血般洒遍图书室内、落日前昏柔的余光正透过微微敞开的明净的窗栏投射在室内的每一刻静静捧书独处一隅,思维随心所欲自由徜徉佯于这片无边无际的知识的海域。
当夜幕渐渐拉开,天色完全黯下去之时我则会按照惯例收拾好书包跨出校门,乘公车去上大接我挚爱的我的妹妹,然后一起回家——三个月来的大学生活,同我一般的,她过着走读的生活。
日子便如此一天天过去。平淡,却让我感到安足,仿佛身边的亲人包括我自己都已忘记我患下的是绝症,我感觉到幸福,正伴随着我每一天。
然而这如此简单的、平淡的生活却不肯多做停顿,在我迎来二十岁人生那年的某一天将一切都打破了。
那天出乎意料的,在校园门口我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一刻一种莫名的强烈而不安的预感在我心头燃起。
我飞赶回家。然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天的天空仿佛特别低沉,天色有几分说不出的阴郁,宛如我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巨大转折的命运。我的预感并没有差,在我推开家门所听到的一个噩耗将我坚实如铁的心瞬间冲跨——我的继父,家里十多年来的男主人因为车祸脑骨碎裂,在送院途中已然不治身亡。
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下意识地,我望向厅里沙发上失神坐着的落魄少女,少女的眼神此刻是空洞的,隐含着某种绝望。
母亲正哀声载道埋怨我那不负责一走了之的继父,隐隐含着哭腔。父亲近些年为家中劳心劳力,虽然与我一直感情较为冷淡,可我知道他爱我妈妈的心并不比我亲生父亲少。那一刻,我竟有某种想哭的冲动。
虽不承认,但十多年来的朝夕相处中,我已逐渐接受这位家中的男主人,并不知何时起已将他完全当作了我母亲的丈夫——或者是我的父亲。多年来,基于对母亲的理解和尊重,对作为家里的另一个长辈的尊敬和爱戴,我们之间已建立了某种无法明叙的温情。
然而那一刻,得听这个噩耗之时,我的心在瞬间仿佛被针猛扎一般剧痛,这个看似平淡、平凡的家庭终究是破碎了么?那个噩耗所带给我的打击,甚至分毫不亚于在我得知自己患下的不治之症的真相。
我就是这样一个会为一只鸟儿的折翼而黯然神伤的没用的孩子,何况那个男人还是家中的男主人,更是我的父亲。并且,他还是那个少女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算得上亲人的父亲。
送殡的那天天空很阴,然而没有一丝雨。我看到她的眼睛很红,却没有一滴泪。整个殡礼上她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面部表情,只是呆呆站在那里,眼神空洞而萧瑟。她是爱着爸爸的,正如爸爸也同样爱着她。多年来在这家里,爸爸对我们的关爱是平等而仁慈的。
无数深沉而悲痛的、怜惜的种种柔软的情感瞬间充塞了我的心,在我看到她那孤寂的身影。那一瞬我甚至有种想要给一个承诺可以一生一世照顾眼前这娇小而单薄但却如寒冰般坚忍自立的少女的冲动。
那一刻我甚至忘了,我本是一个活不多久、时时将要准备着面临死亡、徘徊在生与死边缘的人。
只是那一刻我竟然忘了。在回去的路上,宽慰了妈妈,我走过一路上沉默不语、已多日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少女身畔,走近时,缓缓地用了只有我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低语:
“别再伤心了,我会一直、永远地陪在你身边,照顾你。”
仿佛没有做过思考般的,自然而然,我说出了这番心里的话,尽量平缓着自己的语声。尽管此刻我们的心情都十分低沉、压抑。
然而答覆却是出人意料的,仿佛感应般地,我觉察到她的神情此刻有些异样,不自然地,我抬头凝望着她的侧脸,瞬间心中惊骇莫名,她此刻正冷笑着望着我的眼睛,唇齿轻启,吐出一句冰冷得近乎完全陌生的话语:“哦,是么?‘永远’又是多远呢?你还能,陪我到‘多远’呢?”
她的眼神带着几许轻蔑,唇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仿如-盆冷水对我当头淋下,瞬间将我淡忘或者说逃避了许久的这个恐惧的阴影毫不留情地重新逼近在我此刻本就处于极端低谷的心。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的眼睛,甚至期待着她能给这样一番摸不透原委的话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忘了这本是事实并不需要解释,然我只是想听她亲口告诉我忽然转变对我冰冷的态度的一个解释。
然而却没有,她已不再看我。那一刻她的态度冷硬得仿如她身边的年轻人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男子,而她的那番冰冷的话语瞬间让我感觉自己仿佛从未与她相识。似乎,这弹指间所发生的一幕已毫不留情将我们这十多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部抹去。
眼光从她身上抽离的一刻我才感觉自己所有的信心与面对人生那最后一线希望已跟随着她那一抬头间的冷笑与一句冷若冰霜的话语在瞬间崩溃瓦解。
再没有多的言语,心中黑沉沉的大石瞬间碾为齑粉,消融在我的每一处血液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而乏力的绝望,毒蛇般噬咬着我的心。
十三、缘散
短短一个星期,一个原本完整的家庭破碎了又瓦解,在某一个黄昏的下昼。
少女的动作没有片刻停顿,此时正单手拧开了家中厚重的大门,她的另一只手正提着一只黑色大箱子,箱子里空空荡荡叠放着几件旧衣物,那是她仅带走的行李和全部的家当。
仿佛再也按奈不住般的,少年快步奔上去,修长的手搭上了少女细弱的手腕,抱着最后一线企望做出了已重复第十七次的挽留。
每一次的挽留,换来的都是对方毫不容情的推拒甚至嘲弄。而每一次的拒绝都将少年原本就脆弱的那一点点尊严毫不容情地瓦解溃散。然他仍旧毫不妥协这么一次一次重复着几近相似的挽留的话语,企盼着少女坚实如铁的心能有分毫的动摇,奢望着,自己还能好似漫长的童年那般在短短的一天内可以再度将这颗冰寒如铁的心软化、动摇,挽留住这样一个如此倔强的女孩子在这样彷徨无助的处境下做出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
少女的身体在迈出大门的瞬间不易察觉地一震,却并没有回头,挣脱了少年的手,独自携着盛行李的黑箱子跨出高高的门槛,少年的手也没有放开,因为他知道这必将会是他此生最后一次重要的决定,与挽留住少女的最后机会——他为此并不妥协。
他向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然而在面对家庭中成员做出的决定和要求,十年来他总是一次次选择了接受和服从。然而他未曾预料过,这懂事以来唯一一次的叛逆,唯一一次向母亲提出的决定做出反抗却挽留不住自己执着了多年的感情,挽留不住即将离去的亲人和挚爱。
在继父出殡后的第二日,一向不善察言辨色的他也发觉到母亲与妹妹间有些古怪的举动,似乎母亲避开他在警示着妹妹什么事。虽然昨天下午的一番冷言讥讽仿似在他本就已伤痕累累的心口再度撒上一把细盐。然满腔的关怀与隐隐萌动的不安的预警让他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妹妹的房门。
“你妹妹不在,出去找房子了。”回答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冰冷的声音。母亲的眼睛是锋利的,带着洞察的冷光逼视着自己。仿佛他与妹妹之间隐秘不为人知的暧昧关系还是完全毫无遮拦地剥露在已不再年轻、看透世态炎凉的中年母亲的眼里。
那一瞬少年的眼神是惊惧、悲哀和有些无措的,望着眼前的中年妇女——自己的母亲冷漠的双眼,时间仿佛停滞了短短数秒,母亲似乎深深理解儿子此刻的心绪和疑虑,淡淡而不留情地说完最后一句:“不是我赶她走,你可以去问她,问她肯不肯继续留在这个家里。”
“是不是只要她肯,您就准许她继续留下来?”没有回答,中年妇女已转身步入卧房,“砰”一声随手带上门,那一刻少年感觉他刚刚那番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然而事实却已经证实了母亲的话是对的,他本就应该了解这个唯一的妹妹如此倔强独立的性格在唯一可以算得上亲人的人已离开人世后还能找出什么理由赖在这个与自己已经没有一分一毫关系的家里。何况,即使父亲不离开,她迟早也是会走的,在她超过了法律规定她的继父所必须承担的赡养义务的年纪。如今,只不过是提前了几个月啊。
只是她唯独没有去想起,这个家里还有她的“哥哥”,如今唯一爱护她理解她的亲人和正在交往的人。
十四、归家
按照她留下的地址寻去,是破旧的老街区某个不起眼的楼梯道上去的二层。破败的门上依稀贴着旧年的春彩,一对金童玉女贺新岁的剪彩依旧清晰 。
没有门铃。透过破旧的窗栏依稀可见室内的陈设,杂乱而简单。我轻轻敲响主人的屋门,怀着期待而忐忑的心。
片刻,半掩着的门缝里露出半张陌生的女孩儿小小的脸孔,女孩的个头很小,似乎需要掂高了脚趾才能开启门。女孩的嘴里衔着一支小小的画笔,用那双小小的、明澈的眼睛,有些胆怯的询问般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在本抱着最后一线期待从门缝里见到这个女童的身影,我的心只在那一瞬冻结成冰。那一刻我便已清楚,这最后的一点希望的火种也终将幻灭。
只是我还不甘地停留在那里固执地等待着得到面前的孩童亲口证实这个残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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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夏天,在我得到了可以去英国伦敦南岸大学进修的机会后,便以游历散心为理由再度不顾母亲的拦阻孤身前往这异域之土,开始了我漫长且孤单的异国留学生涯。
自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就这么毫无牵挂地走了,留下我那仍在故国守着一个孤单的破碎家庭的年纪逐渐老迈的母亲。然而,在异国的留学生涯已经接近一轮寒暑的某个黄昏,接到母亲的某一个电话问候的男生宿舍内的年轻人干涸的眼睛下不易察觉地坠落一滴眼泪,为了不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哽咽,许久的平静之后,电话那头传去一声答复:
“妈,我明天就定机票过去,以后都陪着您。”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告别了十多年后再次坠落的泪光仿佛在我眼前蒸腾,模糊了室内一切陈设,逐渐凝聚出一张熟悉的慈母安详的脸,在我的泪珠下汇集交集,宛如破碎的水晶织成的梦。安详的脸上流露的,是对儿子的爱和牵恋。
那一瞬的恍惚,让我感觉自己还宛如那个十多年前依偎在母亲身畔撒娇的被母亲溺爱、娇纵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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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懂事以来,我是这么一直信赖着、尊敬着我的母亲,以及尊重她的决定,和无条件接受她对我的、对家庭的任何安排。无论在我觉得那是否合理。只因为她是我母亲。
然而这般的尊敬和敬畏已在不知不觉将我对母亲那最初的毫无保留的母爱在时间漫无声的催动下转化为完全的敬畏,复而忘却,最终凝定在过去某一时空的光荫下,深深埋藏。
然而我清楚知道,我时日已经无多,是该回去敬最后的孝道。无论她曾如何对待过那个少女,她深爱我的心如同天下的母亲。无论她是怎样一个女强人,可以在外独自撑起一片天地,她仍然是一个脆弱的渴望亲情滋润的女人,有着女人的脆弱感情的无法独自支撑一个破碎崩离的家庭的女人。
十五、交错
辽阔的人头簇拥的机场,我的目光很快就搜索到了那个中年妇女有些微微富态的身影,此刻她也正遥望着我,掩饰不住一脸的欢欣正向我招手,她的眼睛一如从前的慈爱和安详,迫不及待地走近来抚摩着我略显消瘦、苍白的面颊,有些心疼地感叹:“我的儿,终于大了。”
回应地,我嘴角浮过一抹满足而宁静的淡淡笑意。
回到那个遥远而熟悉的家里,一切摆设一如我那日离去时,让我瞬间有一种错觉,仿佛一年的岁月只是宛如一梦,仿佛昨天我还在这个家里,一家四口就这么坐在这个饭厅的餐桌上就餐,享受着一个美满的家庭带给我平淡的温馨与幸福。
然而家里的一切陈设如旧,外面却已时过境迁、物换星移。就连这小小的家庭也破碎瓦解、人散楼空。
缓缓推开走廊最右那间熟悉的门,一切陈设如昔,甚至书桌上一尘不染仍横架着的那只钢笔。抚摸着床头那座水晶雕塑,再也抑止不住地,思念的泪水又一次顺着我的眼角、面颊缓缓下落,沾湿我的衣襟。
一只温暖丰润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肩膀,那是母亲的手。母亲此刻正坐在我的身侧,眼神是慈爱而悲悯的,透过几许无奈和歉然,温暖光泽的手掌正缓缓上移着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滴,轻轻抚摩我的面颊。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十多年前那个懵懂的、对母亲有着一份诚挚的倚赖和爱的孩子,再也抑止不住心头剧烈翻涌的情绪,我埋头深深扎入母亲怀中,任凭汹涌的泪水无声地濡湿母亲的衣领。
天色转黄又转灰,渐渐昏沉下去,母亲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脸,对我微微一笑:“小曦,饿了没?陪妈妈出去吃饭,好吗?”
宛如一个温顺的孩子,我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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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饭店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驾车路过一条繁华街时,妈妈要去超市买东西,嘈杂的人流让习惯了在国外清幽的环境下生活的我感觉一霎那的烦乱,我于是守在外面等候。百无聊赖间朝着不远处一间小小的书店走去,准备找本书。
路经书店门口时我似乎与什么人轻微撞击了一下,然一阵强烈的熟悉感瞬间让我不安,心跳剧烈。我蓦地回首,眼前闪动的是一个熟悉而有些陌生的倩影,正夹杂于千万人流之中、渐行渐远——宛如某个徊梦中的一纸剪影。
是她!
十六、永夜
一瞬的乍喜冲击得我未能及时缓过神,刹那的迟疑间,她的身影已遥不可及地消逝在漫漫人流中。我循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离去的方向追索,然而万万人人群汇聚的长流中哪里还能看到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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