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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说着他自己一个劲儿好笑。
“睡猪。”姚三三摇摇头,跟他生气,真是没意思。再说自己这气生的也莫名其妙,再想想,有啥好生气的?
“咱们明早上水库玩,我给你逮个野鸭子。”
“说话不算话,才不稀罕跟你去玩呢!”
“不就是野兔子吗?明天我一准给你逮。”鲍金东说完一拍脑门,“后天,后天吧,一有空我就去逮。我这刚到家,两年没回来,总得亲戚朋友家去走一圈。”
野鸭子,野兔子,他这还是当她是小孩呢!姚三三心里说不出啥感觉,便无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往前走。鲍金东忽然一揽她的身子,猛地把她拉到靠近的草垛后头。
姚三三小小惊吓了一回,才想说话,鲍金东贴在她耳朵边上小声说:“别吱声。”
姚三三一怔,微微的月光下,鲍金东指了指前边,却不说话,一只手还揽着她肩膀,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探着头往前边看。不多会工夫,就见两个人影走过来,挨得很近,从那身影看得出该是两个年轻人。
气氛使然,姚三三不自觉地也屏息凝气,盯着那两人看。一个似乎是本村的姑娘燕子,燕子跟姚三三差不多大年纪,个子却比姚三三高,胖乎乎的。而那个男的,姚三三没认出来是谁。
那两人没察觉附近有人,小小声地说着话,听不分明,从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慢慢走过去了。
等到那两人走远,鲍金东放开了姚三三,却没有走,反身靠在草垛上,伸了个懒腰问了一句:
“那女的是谁?”
“像是燕子。”姚三三说,“那男的是谁?”
“金来呗,你连他都没看出来?”鲍金东似乎不置信,小时候他领着三三,还时常跟鲍金来一块玩呢。“小样儿,今晚吃饭时三婶还跟我抱怨他不愿相亲呢,我问他是不是自己谈了,他还说没有。这回叫我逮到了吧?那女的怎么样?”
“燕子很不错的,性子活泼,人也勤快能干。”
“看着高高胖胖的。”鲍金东笑着说,“金来那家伙,喜欢的姑娘都这风格,还说花同样的钱娶媳妇,高的胖的不是更划算?”
呃……姚三三一下子没忍住,噗嗤笑了。
鲍金东倚在草垛上,身子来回挪动了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着,带着几分感慨说:
“一晃眼都长大了,金来十九,三婶整天没旁的事,就是张罗给他说媳妇了。我这刚回来,我妈就来叨叨我。这些年纪大的妈妈婶婶,怎么就喜欢张罗这些事?”
姚三三没吱声,这个话题有些敏感,也有些危险。她心里寻思着,鲍金东他妈跟他说啥啦?不会是要叫他相亲什么的吧?
两个人一时沉默了。
“三三,你往后晚上可不要随便出来,这大场,整个儿就是农村的恋爱基地,不小心就会撞见一对。”鲍金东不放心的嘱咐。
“那你还领我到这儿来?”姚三三反问。
“我领你当然能来啦,有我护着你呢。你自己可不要出来,你家新房靠着大场边,晚上没事别过来溜达,撞见了就容易生是非。他们这些小动作,成了自然好,可也不一定能成的,成不了他自然就不希望有人知道。”
鲍金东说着身体一使力站起来,忽然凑近姚三三,神秘兮兮地问:“知道为啥那些人都喜欢到大场上来谈恋爱吗?”
姚三三摇头。
“因为这儿有很多草垛啊!”鲍金东像是觉着说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自己在那儿笑。姚三三一想,便想到了某些羞于出口的方面,她撇撇嘴,没搭理他这话。
“哎,不跟你小丫说这些。”鲍金东笑够了,自己又嘀咕。
“你咋什么事都精?尤其什么坏事你都精。”姚三三觉着,自己两世为人,已经觉着是熟知人情世故了,可有些方面,她根本不熟悉的,鲍金东却知道的很多。就比如当初,二文用香放火的事情,他就能知道清楚。
“怎么叫坏事?”鲍金东抗议,“我一大小伙子,经常跟年轻男人们一混的,这些小道道再不清楚,你当我是绣楼小姐呢!男人之间什么话不说?”
鲍金东又倚回草垛上,似乎是在欣赏天上的月牙儿,姚三三一时也找不到话说,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小小一会子,鲍金东忽然伸手摸了摸姚三三的手,嘴里问:
“你冷不冷?”
明明是……的事情,他却做的理直气壮、坦坦荡荡,似乎摸她的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姚三三心跳却突然加速了两拍。
“喂,做什么呀你!”
“咋啦?”鲍金东似乎没明白她抗议什么,大手里她的小手挣扎了一下,鲍金东终于明白过来,却笑了,索性整个握住她那只手。
“你说这个?”鲍金东噫嘻了一声,“你这手,我拉的还少了?原先上学,下雪下雨的,还不都是我拉着你的手一路去上学!”
可……姚三三一时噎住。你说这人啊,他到底是坦荡,还是流氓?还是流氓得坦坦荡荡?
“可是……那是小时候。”
鲍金东静默了片刻,月光下他定定地望着她,轻声说:“你现在还嫌小呢!哪里长大了?我听说都有人给你说媒了,三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先不要搭理。你看看这农村的女孩子,十六七岁就订亲结婚,十八。九岁就当妈了,早早没了女孩子的鲜活劲儿,整天就围着猪圈锅台转。三三,你可不是这样的。”
姚三三承认,小小的……感动到了。
鲍金东握着她的手,像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她的手很小,手指细细的,瘦。她的手不算冷,温热的。鲍金东忽然有一刹那的心荡神摇,眼前这十六岁的少女,他守了好几年了。本来是很正常的关切,她一个小女孩儿,倔强,坚强,挺不容易的,让人想要心疼,偶然激起了他心里的保护欲。
然而那时候,她在他眼里,跟他的弟弟、堂妹们,没啥两样。
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意识到她对于自己,不是个普通的小孩,跟他弟弟、他堂妹都不一样?说不清了,大约是从他当兵走的时候,他忽然有些不舍,当时他想,你还这么小,你就在这儿等着,等我回来,我继续护着你。
两年的当兵生活,的确如他所言,连个母兔子都见不着,驻地偏僻艰苦,荒凉一片。荒凉中他想的最多的,不是家里爸妈,不是他哥和两个弟弟,而是眼前这小丫头。他甚至不敢给她寄照片,怕的是她要是也寄回一张,对着照片上的那小人儿,他的思乡之情就喷发难抑了。
当他这趟回来,孤寂的旅途上,他就一直在想象着,她大概长成什么样子了。见到她的那一刻,那个干扁扁的小丫头,已然有了少女迷人的身姿。那一刻他豁然清楚了自己的心思。
这个小丫头,他护了好几年了,往后他还想要继续护下去,绝不想让任何人染指。
说媒?呵,谁跟他抢,他灭了谁!
不过,还不是现在!
鲍金东心里忽然有些自嘲,一直以为是她在原地等他,然而她没在原地,她在大步地前进,而他,却一直在等她长大,而眼下,他还要继续等。
一轮新月之下,健硕的男人倚在草垛上,无限感慨。俏生生的少女就站在他身前,他握着那只小手,便不想再放开了。
☆、第64章 光腚光
鲍金东这天晚上回去很晚,他悄悄进了家门,却发现堂屋里还有灯光,鲍金东伸头一看,他爸妈都还没睡呢,在剥花生。
“金东,你今晚上又跟三三在一块吧?”
鲍老妈手里剥着花生,冲自家老头挤挤眼,笑了起来。
鲍金东走过去倒了碗水,一口气喝光了,才说:“爸,妈,你们俩咋还没睡?”
“我跟你爸正说呢,你说咱是不是该正儿八经请个媒人,到姚家去说一说?你自从昨天回来,除了睡觉,你就一直跟三三在一块,也不怕人姚家撵你。这抬头不见低头见,两家大人也不好说话。你两个既然这样好,咱正经八百定个亲,不是更好?要不,人家该说咱做父母的不理事了。”
“妈,这事你就别瞎张罗了,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个屁!”鲍金东的爸开腔了,“姚家如今可不同以往了,那三丫头哪样不比你强?你自己看看你有啥?一家有女百家求,等人家遇上高枝了,我看你还能有什么数!”
“你俩要是真好上了,就赶紧定下来吧,这夜长梦多不是?你当你还小呢!”鲍老妈也跟着叨叨。
鲍金东放下碗,在他爸妈的双向夹击中,只说了句:“这事你们别瞎掺和,我自己安排。我洗脚睡觉了。”便随手拎了个暖壶回自己屋。
鲍金东一宿睡得很香很香,一直美。美睡到太阳都出来了,要是没人来打扰他懒觉的话,那就更美了,然而却有人非要把他从被窝里揪起来,居然还用冰冷的手贴着他睡得热乎乎的脸,叫他:
“起来起来,这都几点了?你在部队就这样睡?”
说着,那人居然还把冰冷的手往他被窝里塞,打算捂手呢是吧?鲍金东烦唧唧地挥开那人的手,身体一挺坐了起来,顺手给了那人一拳。
“喂喂……“鲍金来险险地挨了一下,幸好这拳头没使多大的力气。“起来起来,四哥,我有事找你。”
鲍金东横了金来一眼,居然又躺下了。鲍金来忙去叫他:“四哥,你起来吧,我真有事找你。”
鲍金东在家是老二,在叔伯兄弟中排行第四,堂弟堂妹便叫他四哥。
从鲍金东探亲来家,鲍金来都没能跟他说上几句话——他来到家只干了三件事,吃饭、睡觉、找三三玩。见鲍金东眯着睡眼没搭理他,鲍金来又说:
“四哥,我妈逼我去相亲,也没商量我一声她就跟人家约好了。你跟我一块去应付一下吧!”
鲍金东睁眼看了看他,那目光里带着莫名的鄙夷,打了个哈欠,仍旧没搭理。他不起床,鲍金来就坐在他床前发愁。
“四哥,你跟三三,你们俩到底是不是好上了?以前问你,你都说我胡扯,说她一个小孩,可我总觉着你俩有事儿。要是好上了,你这趟回来,是不是打算订亲?”
鲍金来顿了顿,又开始聒噪。
“你要是真看上三三了,你赶紧点儿吧,旁人不说,后村鲍春生那小子,我咋看着没事就往三三跟前绕?我在姚家鱼塘边遇见好几回了,没话找话说,我看那小子都碍眼。”
“三三搭理他了?”鲍金东终于开口了。
“那倒……不像。”
“那不就结了。”鲍金东嗤鼻,“你以为三丫儿能随便搭理谁?她那个性子,不是熟悉信任的,她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鲍金东有没有危机感?有。他对姚连发那两口子根本信不过,心里琢磨着这两人千万别张罗三三找婆家啥的。然而鲍金东对姚三三却有一种没由来的笃定,那种青梅竹马、天长日久的感情,轻易是不会改变的。
再说三三那小丫头,没那么容易就相信谁,她精着呢。
姚家生了棵好花儿,任谁都能想着吗?干巴巴的时候他养了好几年了的,如今出挑了,招眼了,任谁就能来抢?且不说那小丫头是不是好哄的,他就这么整天大大方方地浇水施肥松松土,明摆着他们是一对儿,让周围人都心知肚明,谁还能不长眼地惦记她?
这大约就是鲍金东的策略了。
鲍金东挺腰坐起来,一边穿衣裳,一边没好气地呲吧鲍金来:“你一大早跑来聒噪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些?你怎么跟我妈、三婶她们似的?你要是闲的没事干,你赶紧把自己的事儿着落好。你今天要是去相亲,我看你回来怎么跟你那个燕子交代!”
鲍金来猛地一吓,差点从凳子上翻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扶稳凳子,睁大眼睛问鲍金东:
“你你……你咋知道的?你不是才来家吗?”
“就你那点破事儿!”鲍金东说。
鲍金来扶住凳子,垮着肩膀坐下来说:“我还寻思没几个人知道呢!这不是……我们还在处着呢嘛,都不知道呢,我妈就逼上来了。燕子那边……我这不是还没能确定吗?不处处看,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
“不确定你跟人家小姑娘瞎搅和!”鲍金东淡淡地瞟了鲍金来一眼。
鲍金来家庭不错,三叔好几年前就盖了新房,买了拖拉机,这几年拉煤炭卖也攒了不少家底子,在农村算是上等人家了,鲍金来长得也不错,鲍金东私下里知道,那个燕子已经不是他第一个“不确定”的了。
那年代农村里的爱情,怎么说呢?并不是只要两情相悦就行。鲍金来初三时跟一个女同学处的好,后来居然是因为“属相不合”的理由叫女方她妈给毙了,失意了好一阵子。再后来又处了个邻村的姑娘,结果发现那姑娘太过势利,跟他处就是因为他家庭殷实,一旦遇上更富裕的,就立马动摇了。
鲍金来也是悲催。
“四哥,你对三三,你怎么就能确定?你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你能确定她的心意?”鲍金来脸上有一丝困惑,对他自己的困惑。
“我俩跟你那些事不一样。”鲍金东懒懒说了一句,翻身从床上下来穿鞋。
“既然这样,那你咋还不干脆订亲算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鲍金东说,“喜欢是两个人的事,订亲就是两家人的事情了。三三现在能干出息,我现在却是光腚光,我拿什么跟她定亲?她反正年纪也小,不急,我不能委屈了她。我要的是旁人觉着我俩很相配,我鲍金东配得起姚三三,而不是让人觉得我鲍金东多么走运,觉得我高攀三三了。”
“你这还当兵呢,你就不怕没在跟前,叫旁人横插一杠子?”
“他敢!”鲍金东的拳头忽地就送到了鲍金来眼前,停在他鼻尖上,“三三才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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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三三一早起来,去鱼塘转悠了一圈,又把自家水泥池里的泥鳅察看了一遍,再去羊圈绕绕……还是觉着心里有啥事情没办。
如今早上张洪菊做饭、喂猪,二姐则会主动喂羊,姚连发也会帮着做些家务,比如偶尔扫扫院子、喂猪啥的,姚三三。反倒闲人一个了。
而这会子,她围着院子闲逛荡,姚小改便装了一袋子熟地瓜干,没好气地叫她:“去,你既然闲得慌,把这熟地瓜干送给鲍金东去,他昨晚不是要吃吗?”
姚小改对鲍金东的态度有些好笑,一方面她是乐见其成,知道鲍金东对自家妹妹真心好。另一方面她却又觉着,那家伙敢惦记我妹妹,敢抢我妹妹!为此便多少看鲍金东有些不顺眼了。
看见三三早上起来到现在,少了魂儿似的来回转悠,姚小改便决定打发她主动去找人去。
姚三三接过熟地瓜干,对二姐露出一个傻傻可爱的笑容,像是终于有了事情干似的,她拎着熟地瓜干,出门去找鲍金东。
鲍金东家住在村子西南,原先姚家的老房子离得远些,隔着大半个村子,如今姚家的新房盖在村前,反倒离鲍家的房子近了。姚三三转过两个巷子口,再穿过一条小巷,便到了鲍金东家门口。
“二伯娘。”
姚三三扬声叫人,迎接她的先是一阵狗叫声,鲍金东家那条大黑狗汪汪了几声,见姚三三推开大门进来,便摇了摇尾巴,乖顺地窝回去了。
这狗,认得她呢!
堂屋里摇摇晃晃出来一个小人人,姚三三一看,是鲍金东三岁半的小侄子雷雷,他大哥的儿子,手里还抓着半块饼,吃得两个腮帮子都是饼渣渣。姚三三便走过去,蹲下来问他:
“雷雷,你家人呢?奶奶呢?”
“爷爷奶奶走亲戚了,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