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古色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隐秘盛开-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除了羊群和放羊人,很少有人到那里去。她犹豫了片刻,她想,我还没有爱过一个人呢!这个“爱”字,让她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多么想爱啊,爱一个人,和他,过有爱情的日子。她只要这样的日子,别的日子,她不要。 
她笑了笑,她想,没有爱情的日子,生不如死。 
然后,她纵身一跃,像只黑色的飞鸟一样,扑向安静的、安然的崖底。 
秋收过后,八月节,磨盘凹马家,迎娶了核桃凹的金凤凰。同一天,核桃凹杨家,迎娶了马家的闺女。 
杨家和马家,都在院子里,垒火起灶,摆下酒席。马家杀了一只羊,半只分给了亲家。羊杂割汤醇厚的香气,在磨盘凹和核桃凹,同时喜气洋洋地飘荡。 
杨家的新郎官,小小的个子,比新娘,差不多低半头,身段像个发育不良的孩子。新娘却人高马大,胯骨宽宽的,走路有点跛,不过既不妨碍干活,也不妨碍生儿养女。杨寡妇很满意,她看着新媳妇的粗腰大屁股,心想,过日子,要的就是这实实在在啊。相比之下,自家的闺女,就有些单薄花哨了,好比墙上的画,中看不中用。 
只不过,杨家新媳妇的面色,不大好,黄白黄白的,不像一张结实饱满的村姑的脸,而且,大喜的日子,不见一丝喜气,也没有羞涩之情。垂着一双大眼睛,木木地,坐着,像个聋子和哑巴。 
杨寡妇,成贵妈,拓女子的婆婆,在一旁冷眼旁观,点点滴滴,都看在了眼里。她想,不怕,不怕,生面总有揉熟的那一天,再烈性的牲口,也有低头的那一天,咱们就骑驴看唱本吧!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3)   
新媳妇跳崖的事,杨寡妇自然早已知晓。马家让媒人递过了话去,说,人过了门,好歹别逼迫得太急。三个火罐子的媒人,把话说得很柔软,杨寡妇忍不住冷笑,说,告诉亲家母,叫她放心,她金枝玉叶的女子,我敢不好好待承? 
临出门,新媳妇的娘,把那傻女子,拉过来,捺住头,捺到地下,通通通,给出嫁的姐姐,磕了三个响头。她娘哭了,说:“拓女子,你不看别的,就看你这可怜的妹子吧。”她妹妹抬起头,咧着嘴,嘿嘿地,冲她傻笑。她妹妹看见姐姐崭新的一身花袄,觉得新鲜,她呜里哇啦地喊叫着,意思是说,花!花!表达着她心里的喜悦。 
拓女子眼圈红了。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跳了崖,可是,一棵从崖身斜伸出去的酸枣树,慈悲地,拦截了她一下,这一下,救了她一命。人们找到她时,她躺在崖底荆棘丛中,人事不省,一只羊温柔地舔着她的脸。人们把她抬回家,她妈立时就栽倒在地上。这一通忙乱哪,又得顾她,又得顾她妈。请来了赤脚大夫,颤巍巍三寸长的银针,一针就扎在她妈和她的太阳穴上。她妈醒过来,她却迟迟、迟迟不睁眼,她挣扎着,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到这个悲惨的世界。 
可她还是醒了。 
窑里,掌了灯,灯苗一条一条,一窑的人影。起初她还以为是鬼影,可再一看,不是,都是她的亲人,都是她这一世的骨肉亲人:爹、娘、哥哥、弟弟们,还有,傻妹妹。他们围着她,傻妹妹,一直、一直趴在她脸前,拉住她的手。她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一直在睡觉。她醒来了,一切都没改变,还是那个世界,还是那些亲人,还是那个不可更改的结局和命运。 
只听“扑通”一声,只见她妈,头一个跪下了,跪在了地上,她妈说:“你们都跪下!”她哥,她兄弟,她俩兄弟一边一个拽着傻妹妹,扑通扑通,直挺挺,齐刷刷,跪了一地。只剩下了她爹,像截枯树桩一样呆立在那里。她妈跪在地上,叫着她的名字,说道: 
“拓女子,一家人,都给你下跪了——” 
一语未了,她妈已是泣不成声。兄弟们也哭了,她哥流着眼泪给她磕了一个头,她哥结巴着说,“拓女子,哥这辈子欠、欠下你了,下辈子,我一定还——” 
拓女子抬起黑黑的大巴掌,捂住了眼睛。眼泪像蚯蚓一样从指缝里钻出来,钻出来。她知道,她不能死了,她不能不管不顾,活得那么自私,她不能欠下一家人的债…… 
磨盘凹的人,本来,听说了马杨两家换亲的事,都觉得,这是一桩好事,还觉得,在这桩好事中,马家其实占了一些便宜。谁也没想到,嘿,这马家的拓女子,不知死活,不知好歹,竟闹出了这一出。磨盘凹的人,凡事,最讲一个“理”字,人人都觉得这拓女子不懂道理,人家杨家,是穷,可你马家又怎样?人家杨家后生,健健全全一个人,活蹦乱跳一个人,咋就配不上个你?莫非你是天女下凡神仙转世?倒是人家妹子,如花似玉,嫁给你马家一个结巴子,日后,还得伺候一个不知道吃喝拉撒的傻妹子,若论寻死觅活,该是人家也不是你! 
“造孽哩!”磨盘凹的老婆婆,在背后戳着拓女子的脊梁骨。 
“不明白!”女人们叹息。 
“入了邪魔了!”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这拓女子,生生是跟上北京来的学生,识字看书,看坏了脑子,走火入魔了。 
拓女子在炕上,躺了三七二十一天,等她重新下地来,已经是一个瘸子了。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她命贱。她一点儿不在乎瘸了一条腿,她想,我为谁珍惜这身子?她鄙夷地瞧着那残腿,甚至,有一点幸灾乐祸:至少,他们娶过去的,不是一个完美的、完好的人了。 
她向日葵似的饱满的圆盘大脸,瘦了,下颌变得尖俏,褪去了被阳光灼出的颜色,看上去白净许多,也沉静许多。她几乎像一个哑巴一样不再使用她的嘴巴和人说话。她坐在炕上,有时,坐在她家院子里那棵枣树下,望着山、望着天、望着掠过山尖的朵朵白云,一坐就是半晌。鸡踱着方步过来,跳上她的脚背,大大咧咧地,在鞋面上拉一泡屎,就当她是块石头。一阵秋风吹过,早熟的红枣,扑嗒、扑嗒,落下来,砸到她头上、肩上。傻妹妹嘿嘿笑着跑来,捡起红枣朝嘴里塞,吃完了,吐出一枚枣核,托在掌心,奇迹般地,端详着,然后把它郑重地塞到姐姐的手掌里。 
喜期逼近了,那个日子,就像骑上了马,六百里加急,跑得飞快,转眼就喷着响鼻热气腾腾来到眼前。她家里,做新房的那一孔窑,让她哥用石灰水粉刷一新,墙上,糊上了崭新的炕围纸。窗花绞好了,大红的字也贴上了,杀了羊,宰了鸡,换回了豆腐和粉条,院子里,灶火也砌好了,桌椅板凳碗盏杯盘也张罗着借下了,万事俱备,只等着新媳妇过门了。 
自由的日子,纯洁的日子,只剩下最后一天,明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就要去过另一种生活了:那是她用死也抗拒不了的生活。她一个人,躲在窑里,没人来骚扰她。一家人都在外面忙着呢,她妈和邻居老娘娘们正支着鏊子热火朝天打月饼。她关着窑门,慢慢理着自己的东西:几件破衣衫、纳好的两双鞋垫、一把大红的塑料梳子,是卡佳送她的,她一直舍不得用。还有,还有她的抄本,那用粉连纸装订出的大本子,厚厚的,上面,写满了她的、还有卡佳的字迹。她捧起那本子,抚摸着,轻轻地、小心地掀开一页,一阵哗哗的、干燥又贴心的响动,三个歪歪扭扭粗笨的字撞进她眼睛里,她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4)   
那三个字是:大、女、子。 
大,大丰收的大,大西瓜的大,大寨的大。 
就是这个“大”字,在一个明晃晃鬼影也不见一个的村街上,伸出胳膊拽住了她,引诱了她,像一个轻佻又帅气的、阳光灿烂的少年郎! 
你这个“大”呀! 
这一天,这最后的一天,拓女子就这么,坐在炕上,一页一页,翻看着她的抄本,她的练习簿作业本甚至是,课本,人生的课本。翻过一页,她就埋葬了一天,又翻过一页,又埋葬一天。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最后,她合上本子,抬起头,现在,她把自己埋葬了,活埋了。她就这样坐在了自己的坟前,在出嫁的前一夜,这个新娘她为自己守灵。 
那本子的最后一页,是卡佳的笔迹,抄录着一首广为流传的普希金的诗歌: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 
不顺心的日子暂且容忍,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会到来……     
下篇·爱与死   
本来要去巴塞罗那(1)   
米小米特别向往西班牙。 
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读过一本叫做《血与沙》的小说,那是一个发生在西班牙的故事,一个贵族小姐,爱上了一个斗牛士。那贵族小姐非常美丽,有着健康的胃口、惊人的食量,和同样惊人的残忍。故事她早就忘记了,忘不了的是那时候许下的幼稚的誓言:嫁一个斗牛士。 
还有一本和西班牙有关的小说,叫《太阳门》,也是那时候,一个小姑娘的时候读的。那本书好像是一个著名的共产党人写的。关于那本书,她记得的只有这些:一个失恋的女人,独自跑到西班牙去参加战争,西班牙正在打仗,那个女人是跑去送死。那个女人去西班牙是为了死,死在西班牙,这就是那个时代的浪漫。 
那是一本和死亡有关的书。 
还有就是阿莫多瓦,“西班牙不倒的旗帜”,这是她非常喜欢的一个电影导演,几乎可以说是最喜欢的。一想起阿莫多瓦,她首先想起的是那样一个梦幻般的画面:一个巨大的、顶天立地的女性生殖器,无声地占据了银幕所有的空间,一个小小的男人,像一只蜜蜂,在那巨大的花苞之上,忙碌着,爬上爬下,最终,他整个的身体、整个人、整个生命乃至灵魂,都钻进了那黑暗而温暖的洞穴深处。多么巨大的生命之门,爱之门!在米小米心里,这是通向西班牙的神秘之门,是她的——太阳门。 
其实,关于西班牙,她知道的,差不多只有这么多,而这些,全都和“死”有关。当然,也和“爱”有关:极至的、极端的、酷烈的爱。焚烧和毁灭一切的爱。 
何况她现在离西班牙这么近——一生中最近的时候,几乎可以从风中隐约闻到西班牙的气味,阿莫多瓦蓬勃欲望的气味。当然不会有人同意她这说法。他们坐在游船上,例行公事地欣赏着塞纳河两岸的风光。他们在巴黎阴郁的身体里穿行。许多人很激动,其实他们看到的只是镜头中的巴黎:他们几乎是在不停地照相。 
这是2004年春天,巴黎,有许多关于中国的时刻和话题。正月里的某一天,埃菲尔铁塔被红灯照耀了一夜,这红被命名为“中国红”。总之,米小米来这里,是来参加一个和中国、和文化有关的活动。这一行人里,有大学里的教授,有资深的学者,当然,也有像她一样随团的大报记者:是一个比较“成熟”的队伍,而且,人人似乎都对巴黎情有独钟,热爱得不得了。 
去“左岸”了吗?去了去了,在那里走了一下午呢,脚都走肿了!还在“双偶”喝了咖啡。 
今天下午,参观卢浮宫呢,大家要抓紧时间啊! 
“奥赛”?“奥赛”怎么能不去?不去“奥赛”,来巴黎干什么? 
巴黎圣母院啊! 
这是所有人的巴黎,不是她的。也许是天气的缘故,阴冷,几乎没有看到过太阳。塞纳河铅灰色的河水,让她感到了巴黎这座都城的凛然还有,拒绝。她很想念太阳,想念有太阳的地方,比如,巴塞罗那。她认定了那里是阳光灿烂的,明朗的。南欧嘛。 
那么,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当然,时间是紧了些,算来算去,只有四天的时间是她可以自由支配的。四天四夜,九十六个小时,不算少了,她想。剩下的事情就是联络旅伴,虽说这个团有“老龄化”倾向,可年轻人还是有几个,所以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交通工具,她首当其冲排除了飞机,然后,在火车和汽车之间选择了那么几分钟,最后决定,汽车。 
租汽车。 
现在,他们就是坐在了一辆深蓝色“现代”牌中巴车里。车子是米小米通过一个朋友租来的,属于一个同胞开办的旅行社,当然,他们不仅租了车还租了司机。一切手续完备,签了合同,交了费用。朋友对米小米说:“都搞定了。”那么,外乡人米小米又有什么理由认为“没搞定”呢? 
深蓝色的“现代”,看起来很新,很年轻,生气勃勃的样子。它停在旅馆外面狭窄安静的一条小街上,这个旅行的早晨,奇迹般地,有了阳光。阳光照着“现代”,使它发出蓝宝石般的光芒。一切看起来都很不错,天气、车、旅伴,还有司机。巴黎在这个早晨尽善尽美。 
司机是个大高个,很酷,穿着皮夹克和厚厚的大皮靴,帮女士们拎行李,说着东北腔的普通话。这司机在未来的四天中,还将担任他们的导游。根据米小米在国内旅行的经验,导游都很善于讲笑话,人人都有一肚子的黄段子,那是他们调动游客情绪的法宝。果然,等大家坐好,一切安顿停当,司机就回头笑着对大家潇洒地打了个招呼。 
“笨猪——” 
仿佛唱歌一般。 
大家愣了一愣,然后就笑了:那是法语的“你好”。 
七天会议开下来,不认识的人也都认识了,却又不是那种熟透的人,游刃有余,特别适合做旅伴。他们一共有六人,除了米小米,还有一位北京女孩儿,和米小米是同行,也是一位京城“名记”。而且,据说她还写东西,属于“美女作家”中的一员,新新人类,笔名很卡通,叫“辛小丸子”。这辛小丸子有一只耳朵从上到下打了无数个耳洞,银色的小耳环给她的这只耳轮镶上了一道亮亮的银边,而另一只耳朵,则比较循规蹈矩,只有一个耳洞,上面却趴着一只狰狞的大黑蜘蛛,那是一个黑松石制作的很酷的耳钉。   
本来要去巴塞罗那(2)   
她当然有一个男友,看上去没那么眼花缭乱和夸张,比较小资。年龄也在某种过渡阶段:比新人类旧一些,比旧人类新一些。一身非常适合旅行的休闲衣装,看上去十分舒适。但是时尚中人一看就知道那都是如雷贯耳的一线品牌。他姓宋,是北京某家大出版社的副老总,一位“名编”。可是他们都叫他“布波”,据说那是他的网名。 
另一位男士,则要年轻许多,差不多算得上是一位“男生”。留着板寸,也是一位“耳环族”,不过很简捷,只有左耳朵上垂下一只小小的银环,也许是铂金的。米小米开玩笑地叫他“底笛”(弟弟),原来他是台湾省人,一个自由撰稿者。这次活动主办方也邀请了台湾和港澳地区的文化人参加,又住在同一间酒店里,自然也都认识了。于是大家也都跟着米小米一起叫他“底笛”,至于他的本名,反而无人知晓。不过知道他有一个英文名字,叫杰米,那是他在美国读书时的名字。 
剩下的两位,司机一上来,就叫她们“玛达姆”。这让其中的一位很不高兴。这个“玛达姆”姓吴,叫吴梅,河南人,供职于一家很大的研究机构,是个研究员,相当于正教授。吴梅教授说什么也应该是五十年代生人,孩子都念大学了,是个地地道道的“玛达姆”,可她心理年龄至少年轻二十岁,喜欢年轻人的东西,比如,用CK的香水,留“离子烫”烫过的披肩发,戴很夸张的藏族银饰,披有流苏的大披肩,穿着打扮十分波希米亚。她一有机会就要讲一个故事,说的是美国伊利诺伊州,密西西比河上,有一只巨大的赌船,永远停泊在岸边,要想登上这只赌船,必须年满二十岁。而那一次,她和朋友们开车去那赌船上玩,人家都上船了,只有她,玛达姆吴,被拦阻了下来,直到她理直气壮出示了护照。后来她的朋友们总是拿这件事开玩笑,叫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