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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雪人鬼情系列:在来世的左边等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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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说的,人与人相爱不会毫无理由。我爱上以然的理由是 什么?
英俊,有礼,不过如此。
可这都是给别人看的,作为他的妻子或者作为他的同事甚至路上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从他的英俊有礼中得到的愉悦是一样的。而他的家世,他的权与利,我并不认为这些是他的得分处而恰恰是我们爱情的障碍,因为正是这些劳什子物质砝码改变了周围人尤其我家里人对他与我的正确评价。虽然没人开口那样说,但是我知道,人人都觉得我高攀了。
问题是,我并不想高攀。富贵并不是他的错,但是如果以然可以稍微平凡一点,普通一点,也许我们会更容易平等相处,彼此无猜。
太阳一点一点地向西斜落,小风缓一下急一下,已经变成城市文物的有轨电车“空隆空隆”地响过,在每一站吐出一些人又吞进另一些人,把东边的人送到西边,再把西边的人载到东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每天从早到晚扑来奔去……渐渐风里开始有海水的腥味儿,原来,不知不觉,我又来到了海滨公园。
或许这段日子把这条路走得太熟,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顺着石子路,我一径走到华表前,仰起头轻轻问:“你到底看到些什么?告诉我。”
海浪依稀,我听不到华表的回答。
连弄琴魂也沉默。
被她缠了那么久,忽然平静下来,倒真有些不习惯。
我坐下来,自言自语:“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他计划得那么周详,还特意拉我在华表下合影,制造时间证人,这就说明问题肯定是出在时间上。他趁我睡着的时候偷走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是怎么偷的?什么时候偷的?”
太阳彻底地隐没了,海浪声好似大起来,风也渐渐地冷了。
我咬着手指,怎么也想不明白时间的奥秘。都说时间之神是天界最诚实的神,可是偏偏就是这诚实的化身同我开了一个关于时间的玩笑,撒下弥天大谎,蒙蔽了所有的人,并让罪恶在它的庇护下得以逍遥。
夜深沉,有人说过夜的阴影里躲藏着许多不甘心的鬼魂,可是今夜,它们也都变得安静,寂无声息,只有不知疲倦的星星在闪闪烁烁,那是一只只夜的眼。
有游人经过华表,诧异地对我望了又望,走到快看不见了还要再回一两次头。
我哑然失笑,起初想他们也许当我失恋,但是抬头看天已经黑透下来,又猜说不定人家会以为我是流莺,跑到这里来等客人。
我在黑夜中对自己无声地笑了一笑,再看一眼沉默的华表,抬起腿开步回家。
爸妈已经睡下,大概因为他们知道我是同以然一起出去的,所以并不为我的迟归而担心吧?
我自己用钥匙开了门,尽量轻手轻脚,可是经过他们卧房时,却听到他们还在窃窃私语,因为话里不时提着我的名字,不得不听清楚点。
“琛儿不能说不孝顺,可是好像总长不大似的,不知道替父母分忧。”这是妈妈的声音,“一提婚事她就着急,那样子,好像我们拉她去卖。柯以然也是她自己挑的,又不是我们塞给他,闹了别扭,怪谁呢?”
爸爸说话之前先叹足一口长气,然后才接着说:“要说也不能怪琛儿,还没好好恋爱呢,我们就催着她结婚。年轻女孩子没享受过青春就一下子步入家庭,心理上是难免委屈。”
这话说得知心,我眼圈一热,差点就要流下泪来。
但是接下来,爸爸又说:“可是让他们慢慢谈下来呢……唉,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喊着谈恋爱,岂不知那恋爱是不能谈的,谈久了非散不可。”

第36节:梦中的华表(4)

这倒是新见解,我不由微笑,只听妈妈附和说:“谁说不是呢?其实柯家财大气粗,和他们攀了亲家,虽然得利的地方多,吃哑亏的地方也多着呢。不说别的,每次柯太太招我去打麻将,三次我总得推两次,输不起嘛。每次玩,心脏病都快要发作……他们大家子规矩多,琛儿嫁过去,第一件就是从此得收拾起小脾气来,不能像嫁个平头百姓那样撒娇撒痴,举止说话略错了点儿,人家不说她任性,倒要说咱们小家子气没教养,听不了的闲话将来准不少,还不知要受多少冤枉气呢。”
爸爸又是一声长叹:“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谈了这么久……要是平常人家呢,管她谈七个八个,只要没嫁都没关系。可这是柯家,来头太大,她选了柯以然做男朋友,将来再不结婚,传出去,名声吃亏的总是女孩子,那时候想再嫁就难了。”
我一呆,倒是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一直以为爸妈催我结婚是为了升职,却原来还担着这一层心事。最难天下父母心,一股热辣辣暖流自腹至胸腾升上来,我差点就要推门而进,大声告诉爸妈:“别再替我担心了,我明天就把自己打包送进柯家去。”
但是当然不会真的半夜发神经,又怕惊扰了爸妈不好意思,再不敢乱走乱动,没有梳洗就睡下了。
久久不能入眠。
每晚不情不愿地睡去,早晨再不情不愿地醒来,真不知活着是为了什么。
《诗经》里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那说的是一个男子在为一位窈窕淑女费心思。可是我的寤寐思服,却是为了一个鬼。
耳边总似听到有人在走来走去,幽幽叹息。我问:“许弄琴,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
当然没有人回答,即使真是许弄琴,她也不会现身与我对话,而且,既然是一个鬼,便不可能有走步声。以然说的对,我就快走火入魔。
这样子胡思乱想良久,终究还是睡了。
梦里尽是药水、绳索和华表。
时间到哪里去了?
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就在掌管时间的钟表下,有人偷走了至少大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是如何做到的?
天蒙蒙亮时我听到许弄琴在叫我:“卢琛儿,卢琛儿。”
我霍地坐起,竟然有久别重逢之喜,抱怨她:“你害我好找,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口吻一似老友见面。
她低下头,不说话,神态十分幽怨,面容也不再如前那般青白恐怖,而变回墓碑照片上的样子,单眼皮,大眼睛,尖尖的下巴,很清秀。
我安慰她:“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让你瞑目的。”
梦到这里醒了。
我摸摸脸上,竟然有泪水。
什么时候自己竟同一个鬼建立起感情来了?


第三部分

第37节:镜花缘(1)

镜花缘
这次我主动去找程之方医生。
楼前那一树怒放的紫丁香让我觉得亲切,然而程医生会诊室门上高悬着“请勿打扰”的牌子,护士小姐彬彬有礼地请我坐在外面等。
“里面是什么人?”我问护士。
“一位女士。”
废话,非男即女,这里又不是宠物医院,难道还会是一只狗?但是我知道为病人守秘是医护人员第一原则,遂决定三缄其口,不再挑战护士小姐职业操守。
走出门,我徘徊在丁香树下,那紫色的芬芳里有一种甜蜜的忧郁,让我的心又不经意地轻轻悸痛起来。哦,以然,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丁香花顾自地馥郁着,像一个紫色的梦。记得大学时,每当丁香花开,树下就会挤满了和丁香花一样美丽如梦的女生们,她们在专注地寻找一枚五瓣丁香,因为据说找到五瓣丁香的女孩子会在这个夏天得到爱情。
那个时候,我做过多少关于爱情的美梦哦,却从没想过,有一天真会遇到一个像梦境一样美好的白马王子。以然,就是我的五瓣丁香了,难道我还可以希企比他更优秀的男子吗?
这样想着,我就又对昨晚的吵架后悔起来,而且急于找个人来说一说我这种矛盾的心境。程之方是个好谈伴吧?他不仅是心理医生,而且还是以然的老朋友,一定可以帮助我找出问题的症结,指出求和办法来的。
我回到诊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不知道等了多久,那无是生非的中年女病人才终于肯推开门走出来。我敌意地看着她,不明白人家都说心宽体胖,可是这老女人这么胖的身材,为什么还是想不开。但是转而想到自己来找程之方的原因也是因为心理求治,便把诅咒的话咽回肚里去。谁能保证那老女人不是也见了鬼,或者更可怕,是她养的一只斑点狗忽然会说话了呢。这阵子,你跟我说昨天晚上星星里下来一个人我都不以为奇。
程之方看到我,立刻展开温和的笑容。虽然已经有段日子没见面,他还是一眼认出我,态度大方自然,丝毫没有要怪我脱诊的意思。
我放下心来,向他详细说明我的梦。
“我知道有一句老话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也知道所谓梦是一部分未睡眠的脑细胞在人脑睡眠状态下的无规律的活动,可是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我需要帮助,我想知道梦是否可以给人带来预示或者提示。”
坐在那把“吱吱”叫的木摇椅上,我一下一下地晃着,一下子就把自己晃回到遥远的过去。
有多远呢?
不知道。也许,就像留声机里正播着的那首老歌吧:“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世界上所有的外婆好像都住在乡下,门前有枯藤老树昏鸦,门后有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天涯归人,天涯,够远的了吧?
但是程之方镇定的声音将我带回现实中来。
“遇到一个太聪明的人不知道是心理医生的幸或不幸——好,我们不要老调重弹,来说一点新鲜的:其实,对于梦的分析研究,至今科学家们也没有成型的定论。除了所思所想之外,梦境有时的确有预示或者提示的功能,所以巫师会借梦来预言人的命运,而警察则借催眠来帮助人们回忆,这是因为生活中往往被我们忽略了的一点细节或某个人,有时候会在梦里十分清晰地突现……”
“你会催眠吗?”我打断他,“我想试试回到出事那天下午,看看是否有被我遗漏的细节。”
程之方颇羞赧:“对不起,我只是知道一点皮毛,帮助真正的心理病人安神入眠是可以的,催眠查案可就……”
“那算什么好医生?”
“心理医生的职业宗旨是治病,又不是破案。”程之方不满。
我现在发现老程的可爱处,他相当敬业,且维护自己的职业操守。有信仰的人是可敬重的,我端正态度:“对不起,我心急了,请讲下去。”
但是程之方已经大受挫折,潦草地结束梦的解析:“总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是可信的,因为人们对某件事的专心致志会激活一部分脑细胞,使它们在人的大脑休息后仍然加班工作,而且常常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进而反映出人的一些潜意识或者超能力,比如艺术家们常常自称在梦中获得灵感,就是这个缘故了。”
“那么,我的梦要提示的是什么呢?”
“很简单,你怀疑钟楚博杀害妻子许弄琴,药水和绳索即是杀妻的工具,这便是有所思之故;你因为未能帮许弄琴报仇而内疚,所以梦见她对你凝望;至于华钟……”他忽然想起什么,“你看到钟上的时间是几点了吗?”
“什么?”我一跃而起,心突突乱跳,仿佛有个什么大秘密就在嘴边关不住地要冲出来,却一时想不清楚。
“钟上的时间,是几点?”
“我……我不知道。”汗细密地渗出来,脑子里忽然间挤进许多纷乱的思维。是几点?几点钟?我拼命地思索,不,我想不起是几点钟,我怎么竟会想不起来呢?
“是不是十一点三十五分?”程之方继续问。
“不,不是。”我嗫嚅,但立刻肯定起来,“不是十一点三十五分,我不知道是几点,但,绝对不是十一点三十五。”
那天照相前,我经过华表时曾经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的,没想到,那一刻的印象竟然在梦中重现。虽然不能重新清楚地记起上面的时间,但不会是十一点三十五。这个时间已经印入脑海,刻骨铭心,如果是,我不会不记得。但梦里的钟,的确不是,不是十一点三十五。那个时间,才应该是我们合影的正确时间,那,到底是几点钟?

第38节:镜花缘(2)

我抱住头,几乎呻吟起来:“我不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这么重要的事。这是最关键的一个细节,程医生,你帮我,你帮我催眠好不好,让我记起来,那是几点钟,那到底是几点钟?!”
“好,我帮你,我帮你。”程之方温和地安慰,“你先平静下来,听我给你分析,其实这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在生活中我们常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人的记忆分为有意注意与无意注意两种,有意注意很简单,就是人们存心去记忆一些事情,比如约会时间考试题目等等,因为想记,所以很注意很关心,就记住了;可是大多时候,我们都处于无意注意状态,比如你出门前无意识地抬手看了一眼表,但是旁边的人立刻问你现在几点了,你会低头重新去看表。再比如你每天回家经过同一条街道,但是如果我问你家巷口左手第三间的门头是什么样子,你未必会清楚。这就叫无意注意。你说你经过华表时曾经抬头看过表的,可是当时钟楚博恰好在同你说话,这就分散了你的注意力,所以虽然看了时间,可是没有记住,将有意注意变成无意注意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想办法把你那天经历的事清晰地回忆起来,将无意注意重新转化为有意注意……”
“程之方,拜托,你不要有意注意无意注意地说个没完行不行?”我告起饶来,“我不要你给我上课,我要你给我帮忙啊!”
“我当然要帮忙,但是也要先冷静下来做做分析才行啊……喂,卢琛儿,我们现在所探讨的问题已经超越心理治疗的范畴,我看,是不是找以然一起来讨论?”
他终于提到以然了,我本来一直等着他主动提起以然的,可是他真这样说了,我却又犹豫起来:“不好,不要找他。”
“你们吵架了?”
我低下头,默认。
程之方叹息:“多情人情重愈斟情,真是不知珍惜。其实就要拜堂成亲了,有什么可吵的?”
“还不是为了这案子?他不喜欢我查案。”
“也难怪他,每天在局里搞得血淋淋的,好不容易下了班,还要跟着你查案,够累的。你是偶尔为之,所以当成天大的一桩事来操心。可是他呢,查案根本是本职工作,不知道有多烦,天天面对那些尸体,硬逼着死人说话,想从血肉模糊里找出蛛丝马迹来,压力的确很大,怎么能怪他没心情呢?”
咦,我怎么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问题呢?我想了又想,不得不承认老程说的有理。到底是心理医生,三言两语就说到问题的关键上来了。
“程之方,你说得真好,谢谢你,但是我还是不想给他打电话,就像你说的,他的压力已经够大,我不想再给他添烦。刚好相反,我要给他买一瓶好的红酒,再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然后才请他来……向他道歉!”
“嗬,说得人羡慕死了。”程之方笑起来,“案子虽然没破,但是帮到你们和好,也算是意外之喜,功德无量。这回的诊疗费我要向柯以然双倍收费。”
告别程之方,我觉得心情轻快许多,先到超市买了牛排红酒,这才大包小卷地往家走。
我并不是一个烹饪的高手,但是我想以然一定不会挑剔我的手艺吧?就算我煎焦了牛排,调出的红酒色既不美香亦不冽,他也一定会甘之如饴的吧?
晚上,我将点起那套购自新友谊商场的法式烛台,铺上那条绣花的镂空桌布,当然,还得有音乐。哪首曲子最合适呢?总不能是《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吧?对了,得想个办法让老爸老妈出去转一转,二人世界有蜡烛照明已经足够,可不需要两只高倍灯泡。怎么跟他们说呢?是找个借口给他们买两张电影票还是实话实说?他们会笑我的吧?
一路合计着,经过巷子口时,忽然想起老程的话,于是一时兴起,又特意多走几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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