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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反而不好睡,我坐这儿等你爸爸。”绍远仍在公司忙。敏贞对大圆桌旁的儿子说;“东东,功课写完就快点去睡觉,睡眠足够才能长个子。”
“妈,旭东的问题不是个子,而是长相太秀气,怕太娘娘腔了!”旭晶故意说,想逗出母亲一点笑容和元气。
“别说我娘娘腔,女生哪有我这么黑的!”旭东为洗刷秀气之说,整个夏天又打球又游泳的,脱了几层皮,的确除去不少稚气。
“你也可以回骂我男人婆呀,我不介意的。”旭晶笑眯眯说。
“我才不会那么无聊。”旭东酷酷回答。
母亲想笑却很无力,旭萱看出那浓浓的倦意,对弟妹说;“听妈妈的话,去准备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弟妹各自收拾书包回房就寝;旭萱一边陪伴母亲,一边继续将家庭代工进出货物账本算完,夜更深了,不自觉叹口气。
“怎么啦?”敏贞睁开垂闭的双眼。女儿这几日仍笑脸迎人,有痛苦也藏得很好,看了很心疼。“是不是还为辰阳的事烦?过来坐坐,我们说说话。”
“没什么,我……”旭萱吞吐着,由大圆桌移坐到母亲身边。
“有委屈不要藏在心里,对妈妈什么都可以说,这就是有妈妈的好处呀!”敏贞轻咳两下说;“你爸爸和我都担心你,这毕竟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我是妈妈的小太阳,又明又亮的,怎么会有委屈呢!”旭萱想想又说;“妈,我考虑再三,想同意百货商场案,把水塘地投资出去,你说好不好?”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敏贞惊讶。
“这几天我心情太乱,一心只想保住老杜叔叔的地。这几天冷静下来,仔细想爸爸的话也没错,老人院和孤儿院到哪儿都可以盖,水塘地既然商业价值高,不如就投资出去,我们再另外买便宜的地完成老杜叔叔的遗愿。”旭萱不敢提宜芬姨来访的事。“妈,老杜叔叔倘若在世,会不会也这么做呢?”
“我猜是吧!”敏贞希望自己精神更好些,能帮女儿解更多惑。“我们尊重你的任何决定,能投资水塘地,爸爸当然很高兴……但你自己要想清楚,若我们加入这企画案,有段时间会和颜家密切往来……你真受得了看到辰阳吗?”
“受不了就避开,我又不和他做生意,应该不会太难吧。”
“理论上是,但感情事很微妙,实际去做,又不是黑白二就分清楚的,像当年我和你爸爸——当年他在你外公那儿做学徒——”敏贞想提自己少女时那段煎熬心情给女儿参考,但气不够用,不小心岔掉,还爆出一连串大咳。
“妈,你还好吧?今天的药吃了吗?”旭萱见母亲神色不对,紧张问。
“好像忘了——”敏贞面色赤红用力深呼吸,慢慢把大咳强压下来。
“怎么会呢?我们好几个人一起记的……”旭萱立刻火速拿药包倒开水,轻拍妈妈背让她顺利把药吞下去。“妈,吃过药别等爸爸了,先去睡吧!”
敏贞点点头,移开厚毛毯站起来,还没跨出一步,整个人就软倒下去。
“妈妈——”
旭萱急急喊着,及时撑住那轻如一片薄叶的身体。
※※※
深夜两点,加护病房灯惨白亮着,几台仪器呼呵——呼呵——此起彼落响。
敏贞心跳至一分钟一百七十下,是年轻健康男子强度运动下的记录,对左肺已割掉一半、右肺感染发炎的瘦弱女子,等于非人之极刑,随时会致命。
她眼白不断向上翻,浑身火焚般高烧,每隔一阵腰腹即抽搐躬起,如世间之炼狱,看得人心痛且碎。
经最初急救,情形并未好转,病人无法自行呼吸,需输入人工氧气,偏偏加护病房的几台呼吸器,故障的故障,没故障的都有重病患使用。
转院已来不及,只有先用手压式的呼吸球,暂时苦撑一下;绍远十分熟悉呼吸球的运作,不放心交给别人,要求亲自来,累了就由旭萱接手。
这是极专注且费力的工作,父女俩紧盯着仪器上变化的心跳数字一刻都不敢停歇,反复用力已近两小时,也几乎成了机器。
“该换人压了吧?他们看来好累!”辰阳在隔离窗外问走出来的护士。
“冯先生和冯小姐不肯。”护士说。
“真疯了!”辰阳又问;“还没有机器吗?”
“正在调,江主任也很急。”护士答。
等待室里坐着冯、黄两家的几个亲人,方才赶来的还有纪仁和惜梅夫妇,因他们刚由美国回来,时差仍在又加年纪大了,已先劝回家休息。
辰阳会在这里,是因冯家打紧急电话到“远成”办公室时,他正和冯老板密谈水塘地的事,就一路飞车送他过来。
照理说,人送到医院,就该转身离去,因为非亲非故,又和旭萱闹翻,实在没有理由留下!但辰阳仿佛双脚黏住,就是莫名其妙没定掉。
加护病房内起了小小骚动,护士出来喊冯先生昏倒了!突来之意外,大家七手八脚抬人,担架车推来,医生对绍远又翻眼皮又听胸腔,说是心脏问题,得去急诊室观察,几个亲人慌忙跟过去。
辰阳特别注意绍远双手,已乌青淤血,表示旭萱一样惨,于是不等允许擅自闯入隔离区,穿上隔离衣,未等里面人反应,夺过旭萱手上的呼吸球。
“你做什么?”被从位置上挤走的旭萱叫。
“看看你的手,是不是准备报废了?”辰阳头也不回说。
“这是我妈妈,我得继续压,她才能活下去!”她要抢回球,被他挡掉。
“你去休息,轮到我来,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不是亲也不是友,呼吸球还我!”她生气抗议,却奈何不了力气大的他。
“你跟护士小姐去擦药,别像你爸爸昏倒了!”他又下命令。
“不!我不能离开妈妈,至少要等爸爸回来。”旭萱坚持说,双手一直没闲着,用棉花棒沾水润着妈妈干裂的嘴唇,用湿纱布擦拭她高热的手、脸、脖子,轻抚着那翻白痛苦的眼睛,俯在她耳旁不断低喊妈妈加油呀!
辰阳盯着旭萱肿伤青紫的手,想必很痛,因为不时微微颤抖着,但她仍细心熟练护理着母亲,看出是长期训练的——想到此,他更使劲压入氧气,虽然病床上躺的不是自己的母亲,他也乖乖做了一回孝子,算史无前例了。
这时有人开门进来,开口便说;“对不起,刚动完一场手术,得到消息立刻赶来。你母亲状况如何……啊!你的手受伤了,得立刻包扎冰敷!”
那不寻常的熟络声音令辰阳回头,一个样子斯文穿白袍的年轻医生,正抓起旭萱的手诊视。
“别管我的手,你见过我爸了吗?他好不好?醒来没有?”旭萱着急问。
“这没醒来,但初步看来没事,只是太疲累,心脏有点受不住。”年轻医生温柔说;“你也是,脸色很不好,小心下一个倒的是你。”
辰阳眼角余光冷冷扫过白袍上的名字,简宗霖——难道是那个剪什么刀,冯家中意的另一个女婿人选?那种亲匿态度,已超过职业该有的分界。
“这位医师,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病人需要大量氧气,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调机器来?”辰阳冷冷插嘴。
“这位是……”简宗霖问。
“我是冯家亲戚。”辰阳说完,立刻感觉旭萱的瞪视。“你们那么大的一家医院,竟连最基本的救命配备都没有,还叫人用手工的,真太荒谬了!”
“也实在刚巧,这几天寒流来袭,呼吸道病人一下多起来,又正好有几台机器固障维修,才会出现供应不足的情形。”简宗霖耐心解释。
“医院经费有限,医疗器材不足已不是一两天的事,颜先生在赚钱之余或许可以捐些善款给医院,就不会有今晚的情况发生了。”旭萱加一段说。
真是!三句不离本行,这节骨眼还不忘掏他的钱,还故意喊他颜先生!
简宗霖离开后,旭萱要求接过呼吸球。“你压够久了,换我来吧!”
辰阳不吭声给了她,她一压球竟是钻心疼痛,早先用意志力撑着还不觉得,一旦放手所有敏感神经都回来,现在竟使不上力。
“还是我来吧,冯小姐没忘了我是工人粗手,比你强好几倍,再压三小时都没问题!”他接回呼吸球,发现能和旭萱再这样亲近斗嘴是多么快乐的事。
三点以后,敏贞眼睛不再翻白,心跳慢慢变和缓,可以不用人工氧气了。
五点左右,敏贞度过危险期,又一次逃离索命鬼门关。
冬季天亮得晚,即使已过六点,街上人群已开始一天的活动,地平线那端的晨曦仍只窄窄一线,让黑暗继续笼罩着。医院内经一夜生死挣扎的人们,犹自恍惚,像作了一场耗尽心神的梦。
绍远清醒过来,顾不得身体不适,又赶回加护病房照顾妻子;冯家亲人在放下一颗悬荡的心后,向热心帮忙的辰阳道谢。
“最辛苦的还是伯父和旭萱,手都伤成那样,我用的力气还不到他们一半,没什么好谢的。”辰阳转向旭萱说;“我得走了,九点钟还有会议。”
她轻点头没表示什么,就在辰阳疟到长廊尽头快转弯时,又突然追上去。
“喂,你等一下!”
他回过身来等她。
一宿未眠,他衣皱发乱,下巴有细渣,眼神不若平日炯炯锐利,而是睡不足后的蒙眬柔软;她则一张昏倦素白脸,未曾梳洗,眸子微微青肿,双手裹纱布,有种脆弱的小女儿态。若非在医院,换在其它场合,两人对望的样子,倒像是缠绵到天亮要告别的情侣。
“什么事?”他声音不自觉低柔。
“我已经决定……要加入你的百货商场企画案,不保留水塘地了。”
“怎么突然同意?”辰阳太惊讶,直觉反应说;“就因为我陪了一夜帮忙压呼吸球,感动到你吗?”
旭萱的确有感动,妈妈能逃过一劫,一切身外之物都不想再计较。最主要的,她一直认为妈妈会发病,都是因操心她的事到连吃药这等大事都忘记,心里非常难过自责。如果强制征收令下来,只会让爸妈忧恼更多,不如水塘地早丢早了,速速送走辰阳这魔王,也保全家清静平安。
“我们大家都很感动,你等于救了我妈妈的命。”她回答说;“另外诚如你说的,我爸爸比已不在人世的老杜叔叔重要,只要对冯家好的事,我都愿意做。”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这企画案的前景和利益好到难以拒绝,不是吗?”辰阳兴奋极了,以为终于软化旭萱那颗顽强的心,伸出手想触碰她。“很高兴你终于想通,愿意信任我,让我们两边双赢,还有我们共同美好的未来……”
“你准备好文件通知我,我随时可以签字。”旭萱打断他,并退后好几步,匆匆说;“你赶开会,我也要赶回家,弟妹在等我,再见!”
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辰阳,目送她和亲人离去,笑容久久不散。
昨晚他和冯老板密谈时,曾讨论如何委婉告诉旭萱强制征收的事,没想到今早峰回路转,不必用这招险棋,她就主动妥协了!
他终于赢了,百货商场得以顺利实现,他的事业踏出另一大步;在医院的良好表现,也让他和旭萱和好如初……不能说冯伯母病来得正是时候……不过一切将按原来计画进行,他又可以再度拥有旭萱,人生快意莫过于此!
走出医院,天色已大亮,东方曦日由窄窄一线延展成大片金灿,辰阳公私两得意,一时踌躇满志,又恢复他目空一切的骄态。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六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简宗霖送来三样东西——一袋为妈妈配制好的药包、一叠影印装订好的论文资料、一盅香溢满室的红枣桂圆粥。
立刻打发人走,有点说不过去,虽忙得天昏地暗,旭萱仍放下满桌待读的书本笔记,陪这意外访客短聊几句说;“抱歉不能请你坐,前阵子妈妈生病,报告落后一大截,正在赶进度中。”
“我了解,所以才特别送过来,反正医院离你研究室不远,当作散步。”简宗霖微笑说;“最主要是这碗桂圆红枣粥,我母亲拿手的甜点,以前我念书时常靠这个提神醒脑,很有用的,你试试看,不希望你累坏了!”
“你们太多礼了,以后千万别再麻烦伯母。”她不安说。
“一点都不麻烦,说要为你煮,她特别高兴呢!”
“她人真的很好,请代我谢谢她,呃——”很难接下去,她转移话题说;“谢谢你送来的资料,相当完整,没想到你对传染病学也有研究。”
“都是受你姨公邱教授的影响,他教学极认真,这科就特别强。”
“是呀,姨公认真到每次家族聚会,都要考问我,三句不离本行。”
聊着,已走完研究室外的长廊。这星期开始放寒假,校园一下冷清起来,入了夜只剩星点灯火,散布在远近各楼问,更显久、夜的寂寥,陪到此也差不多,她停下来准备说再见。
“我对你们的研究很有兴趣,关于重病患低收入家庭的追踪工作,我这儿也有不少案例,你要的话,我很乐意提供。”他还不想走的样子。
“当然好呀,但还是要先征求陈老师的同意,他是总召集人。”
“我想……旭萱小姐常在学校夜读,我也常在医院值班,两边很近,休息的时候不妨一起喝杯咖啡或吃点消夜,一定更精神百倍。”
“有空的话,应该是我请你才对,这次妈妈从住院到出院,你帮了很多忙,也该表示一点谢意。”她礼貌回答,看看手表说;“啊,真不能再聊下去,否则到过年报告都赶不完!”
“我了解,你快回去,外面满冷的。”简宗霖体贴说。
他要追求她,旭萱可感觉出来,尤其妈妈住院期间,江医师出国开会一个星期,把后续医疗交给他,相处和熟稔的机会增加,他表现就愈明显。
和简宗霖在一起,是心平气和的,如坐在绿草如茵的河岸,看着潺缓流水,彼此倒映,不相干扰,一幅安然悠静的风景画。
和辰阳就复杂太多了,如莽林中纠结的两棵巨木,权蚜互绕根节交缠,每个摆动都砥触不已,痛苦时迷失,快乐时也迷失,一幅色彩浓烈看不见自己的画。
而她最忌讳看不见自己的状况……
※※※
客人步下阶梯离去,旭萱转身踱回研究室,毫无预警的,辰阳突然从长廊阴暗处走出来,一身黑色礼服和晶亮皮鞋,英挺的架势,面色却如灰土,乍看之下以为是鬼魅幻影,她差点尖叫出来。
“十八相送结束了?”他声音平板无生气,掩饰内心高涨的怒意。
“你今晚不是有宴会吗?现在才八点……”旭萱知道,因为收到烫金华丽的请帖,百货商场的开工招待会,政商各界名流云集,足具宣传效果。
“没错,是还没结束。”他声调逐渐上扬。“你爸爸、舅舅、叔叔都来了,我以为你会出席,没想到却在这里约会!”
“我没说我会去,招待会不关我的事。”
“你这女人在搞什么鬼?”他吼着说;“不是才签了合约,开始我们合作事宜,怎么不关你的事?”
“合作的是我爸爸,不是我。”她不想争吵。
“水塘地是你的,契约是你签的,怎么不是你?我本来计画今晚要将你正式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