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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青龙卷-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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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身虚软,眼下兵荒马乱,自己一旦昏死过去,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可是神志昏昏沉沉的,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我知自己大限将至,不敢大意,狠心用牙齿咬破舌尖。 
剧痛的感觉让我精神为之一震,我勉强勒住缰绳,驱使黄牛往开阔地带走。 
不知坚持了多久,就在我又昏昏欲睡时,猛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哭声尖锐,像根针般直刺入我的耳膜。 
我打了个寒战,眼前凌乱地闪过潘氏、王氏、良婶、刘军、刘安、胭脂的脸孔,那一张张或悲或恨的表情,像把尖刀在剐着我的心。 
我闷哼一声,从混沌中恢复了少许神志,随着哭喊声的临近,我分辨了半天终于确定那不是我的幻觉,是真的有孩子在哭。 
我伏在牛背上微微喘气。刘兴睡得很熟,那样沉稳的睡容让我害怕得几乎以为他没了呼吸——现在的我犹如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可击溃我脆弱的神经。 
哭声越来越近,就在我看到变得稀薄的大雾中隐约现出人影时,老牛突然驻足,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也许是动物通灵,觉察出前方有危险,所以不肯再前进了吧? 
我心里存了这个想法,一时也犹豫不决,到底是否该上前探个究竟。 
就在这时,那一片惨淡的哭声中,一个熟悉的声音苦苦哀求:“二姐,求你上马吧!弟弟求你了……” 
“文叔,你只管走你的就是……” 
“二姐!”刘秀突然厉声尖叫。 
这一声透着他的悲哀,他的无助,他的绝望……我从没听过刘秀如此凄凉的声音,仿佛垂死挣扎的动物,发出最后的悲鸣。 
刘元的声音平静祥和,和刘秀此刻的态度截然相反,这会儿的刘元完完全全是个安抚小弟的姐姐:“我和孩子们若是上马,你和伯姬怎么办?更何况……一匹马无论如何也承载不了我们母女四人……文叔,你带伯姬走吧,快走……就算当真遇上了官兵,我们母女不过是群妇孺,想来他们也不至于太过为难我们……” 
声音时断时续,我虚软地搂住刘兴,想催牛上前,却发现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也不知刘元最后还和刘秀说了什么,突然“啪”的一声脆响,刘秀一声惊呼,青骊马竟是长嘶奔腾。 
“二姐——”刘秀的呼喊声逐渐远去。 
刘元啜泣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 
“娘,卉儿怕,卉儿要三叔,卉儿要小姑姑……” 
“娘你为什么要打三叔,为什么要赶他走?”邓瑾不解地问着母亲,她向来乖巧,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听她因为害怕而哭泣,反而拼命安慰着妹妹。 
我的心一阵阵抽搐。 
刘秀无力救助她们,我亦是……想到方才不得已抛下了胭脂,我又是自责又是难受,眼泪怔怔落下。 
“什么人?!” 
“拿下!” 
马嘶人吼,纷至沓来的声音惊动了胯下的老牛,它倏然掉头,带着我继续飞奔起来。 
身后蓦然传来刘元撕心裂肺般的叫喊:“瑾儿——你们这帮畜牲,她还是个孩子……”喊声戛然而止。 
“娘——别杀我娘,别杀我妹妹,别……” 
婴儿哇哇的啼哭,惊惶恐惧……   
7、死别(2)   
我心如刀绞,泣不成声。 
“那边有个人跑了……” 
“快追!” 
神魂俱碎,我险些无力抱住刘兴,伴随着一阵接一阵的眩晕,眼前金星乱舞,全身被颠得像是彻底散了架,胸口有股火辣辣的东西直往上冲。 
“咳!”我身子一颤,嘴里喷出一口腥甜,刹那间天旋地转,失去知觉。 
“丽华!丽华!”有人“噼噼啪啪”地拍我的脸,下手可真不轻。 
眼皮困涩得实在睁不开,我不满地嘟囔:“干什么?” 
“干什么?”那声音哭笑不得,“你是不是真的不放在心上啊!”然后使劲拖我的胳膊,我不耐烦地甩手。“管丽华,你是真的不在乎了?那好,我告诉你,今天考研成绩出来了,我刚才打电话问了,你落榜了……” 
你落榜了!你落榜了……落榜了…… 
我一个哆嗦,挺身跃了起来。 
“哎唷”背上一阵剧痛,我僵硬着身躯惨叫。 
“丽华!”有人着急地扶住我。 
我痛得浑身发抖,背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丽华,你醒醒。” 
“我……醒着呢……”哑声开口,连自己都嫌声音太低,我慌乱地抓住身前的胳膊,急道,“我真的考砸了?” 
越想越委屈,自己辛苦努力了那么久,居然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忍不住揪着那人的胳膊,哽咽着哭了起来。 
这一哭,却觉得心中似有滔天的悲哀与委屈涌了出来,愈发难抑,直哭得泪流不止,浑身发颤。 
“丽华……你忍忍,再忍忍……”那声音也颤抖了,搂紧我的肩膀却又不敢太使力,“伯姬!伯姬——你好了没?” 
“好……好了……”战栗的声音奔了过来,却听“啪”的一声巨响,像是陶罐摔裂的声音。 
我吓得瑟缩起来,耳听刘兴哇哇大哭,顿时清醒过来。 
“兴儿……”我睁开眼,迷茫地搜索。 
“丽华,别动!”一股柔和的劲道按住了我,“伯姬,别愣着,重新去烧水!” 
“诺……诺。”脚步声慌慌张张地远去。 
我睁大了眼,逐渐对上了焦距。眼前是一张憔悴苍白的俊雅脸孔,清澈的眼眸中明明白白地萦绕着担忧与哀伤的气息。 
我喜欢瞧这张脸,喜欢看这双眼睛……幽幽地嘘了口气,我攀着他的肩膀自嘲地揶揄:“你还没死啊?” 
他身躯一颤,过了许久,双唇颤抖地印上我的额头:“是啊……我还没死。”唇角抽动,似乎想笑,可是最后却扯了个比哭还不如的表情。 
我想到刘元母子,想到良婶母子,想到潘氏、王氏……一时嘴唇哆嗦,泪水盈眶,想来自己的表情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背上有种火烧般的剧痛,我身子一动,就会牵扯到伤口,不由皱眉道:“箭拔出来没?” 
刘秀眼神一黯:“没。” 
我深吸口气,明白他在担忧什么。荒郊野外,这里什么急救设施都没有,更别说伤药之类的东西。这箭钉在我背上,我瞧不见伤势,估计入肉颇深,要是碰上是个铁制的箭镞,那么铁器生锈,搞不好伤口溃烂,还会得个破伤风…… 
我越想越害怕,咬着唇颤抖着道:“你打算让它留在我身上做一辈子饰品么?” 
他犹豫片刻,伸手绕到我背后:“你忍忍……会有点痛。” 
“我他妈的已经忍了那么久了,你还要我忍,难道不知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吗?” 
“你说粗口?”他惊讶地瞅着我。 
我气结:“是啊,我说了,我就说了怎么样?我都快痛死了,你管我讲话粗细……” 
他遽然俯身低头,温暖的唇瓣覆上我的嘴。 
刘秀的唇软软的,像羽毛一般轻柔拂过,却像是在我平静的心湖砸下一颗石子。脑子里有片刻的眩晕,我伸手抵在他的胸口,娇羞呻吟着想要退却。 
见鬼了,这早已不是我的初吻,想当年在大学交往过的男友没有一个足球队,也起码够得上一个篮球队正选。我为什么还得像个青涩的小丫头一样,忐忑局促地脑充血?   
7、死别(3)   
一定是因为受伤了,一定是我失血过多……一定是…… 
他环臂搂着我,一手托着我的脑后,不让我回避,浅尝的亲吻慢慢加深力度,我胸口憋闷,脑袋缺氧。刘秀仿佛给我下了蛊,我居然开始期待他进一步的探索。 
朱唇轻启,正欲化被动为主动时,背上猛然一阵剧痛,我惨叫一声,两眼发黑,颤抖着倒在他怀里。 
“三哥……”刘伯姬怯怯地站在两丈开外,手里提着用自己的裙裾包裹了一只破边缺口的陶罐,脸上脏兮兮的,黑一块白一块,一双杏目泪汪汪的,鼻头通红,说不尽的楚楚可怜。 
她脸上有惊恐,有震骇,手里捧着陶罐不住地颤抖,可是她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惨白着脸,很硬气地站着。 
那一刻,我不禁佩服起她的勇气来。 
背上的剧痛逼出我一身冷汗,之后冰冻般的寒意如暴风般席卷而来,我瘫软地倒在刘秀怀里,牙齿咯咯打着冷颤。 
“把热水拿来!”刘秀冷静地吩咐妹妹。 
刘伯姬把水放下,静静地望着我,黑白分明的眼里闪耀着满满的敬意。 
“你替她把衣服脱了,小心些,别碰到她的伤口……” 
我痛得说不出话来,全身无力得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刘伯姬默不作声走到我身后跪下,刘秀撑着我全身的重量将我扶了起来。 
外套被小心翼翼地扒了下来,我看不见刘伯姬的表情,却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急促粗重起来。外衣是深色的,血污了也许还看不出来,可是里面的内衣却是白麻裁制,吸水性极好,估计这会儿早被血水浸透了。 
她开始脱我的内衣,手指冰冷的颤意透过我的肌肤很鲜明地传递过来,我“咝”地吸了口气,不舒服地哼了声。 
“动作轻些……”刘秀小声地提醒。 
“三哥……”她颤声道,“伤口……衣服粘住了……” 
片刻的沉默后,刘秀果断地做出决定:“你来撑着她!” 
刘伯姬应了声,两人交换了位置。刘秀的手抚上我赤裸的肩膀,虽然同样带着如冰般的寒意,却如磐石般坚定,毫不犹豫。 
“丽华……”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虽然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却仍是眨了眨眼。 
“你撑住一口气,无论多疼,都不许昏过去!你听到没有,我不许你昏!” 
我闭眼,睁开时一颗滚烫的泪珠自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 
向来柔和爱笑的刘秀,居然也有霸道的一刻,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刘秀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说话。那么温润如玉的人啊……居然…… 
“嘶——”内衣被撕裂,刘秀果断地用撕下的布料蘸了陶罐里的热水,往我伤口上摁去。 
我闷哼一声,火烧般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我痛得浑身战栗。眼前,刘伯姬的轮廓从一个变成两个,又从两个变成三个……晃晃悠悠的重影叠在一起,晃动得一片模糊。 
“丽华——挺住!” 
我屏息,一口气憋得自己满脸通红,眼前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却是换成了刘秀焦虑的脸孔。 
我瞪大了眼望着他,他在害怕吗? 
是的,他是在害怕!他眼里真真切切地写着惊恐! 
这一次,我相信他是真心的,没有戴上任何掩饰的面具,没有掩藏自己的内心,这就是他真正的心意。 
好难得,能看到他的心——而他,在害怕! 
胸中的一口气终于耗到尽头,就在我以为自己再也接不上下口气时,他突然低下头,鼓足一口气对着我的嘴渡了过来。 
“咳!”我缓过一口气。 
他迅速脱下长衫,我牙齿打颤地看着他,他极为小心地把自己的外套替我披上,然后将我侧着放倒在一张破席上。 
“箭已经取出来了。”他伸手拂开我遮面的湿漉漉的长发,眼神极尽温柔。 
眼皮很沉,似有千斤重,我困得实在不行了,可是却怎么也不放心让自己就此昏睡过去,于是强撑一口气,声音细若蚊蝇地挤出一句话:“箭……拿来……”   
7、死别(4)   
刘秀眉头轻挑,露出一个困惑的神情,但他却没说什么,招手让刘伯姬把那支血淋淋的箭捧到我面前。 
箭是毛竹削制,做工十分粗糙。我眯着眼,目光下垂,落到箭头上,然后大大地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枝很简单的竹削箭,箭头也只是削尖了而已,并没有安上铁制的箭镞。 
“谢谢……”我低语一声,全身放松,神志终于渐渐迷离。   
8、纬图(1)   
据说,我这一挨席便是接连睡了三天三夜,且一到夜里便高烧不止,如此周而复始。刘秀兄妹衣不解带地在湿气很重的山凹里照顾我,因为怕我有闪失,就连困极时打个盹都不敢稍有疏忽,一日两餐,饿了便就着烧融的雪水啃烧饼。 
他们兄妹俩如此照顾了我三天三夜,我却什么都不知道。醒来时恍若一梦,虽然体力不支,可是精神却是好得很,一点也想象不出刘伯姬口中描述的那种九死一生的情景。 
不过,刘伯姬却是明显瘦了,眼眶眍了下去,脸色蜡黄,下巴尖瘦,愈发衬得那双眼睛大得空洞。 
在拿烧饼给我时,她虽还睁着一双眼,表情却是呆滞的,一副恍惚走神的样子,脸上时时流露出悲伤凄凉的神情。 
我明白她在想什么,几次想把刘元等人遇害的实情相告,可又怕她承受不了这么残酷的打击,只得啃着烧饼默默地看着她。 
赖以藏身的地方无法用“山洞”来形容,这里也就是一处山面往里凹进去的一个瘪坑,能够挤上三四个人,只是山面背阴,坑里污水沉积,湿气很重。 
洞里唯一一处稍微干燥的地方被我占了,脚边燃着一簇干柴,已经快烧尽了。洞口不时有风刮进来,那股蓝幽幽的微弱火苗随着风东倒西歪,感受不到一点热度。 
刘伯姬缩在火堆边,像只受伤的兔子,双眼红肿,身子消瘦单薄,火光将她的影子投在洞壁上,长长的像根细竹杆。她身上没穿外套(她的外套这会儿正盖在我身上充当被子),内里穿了身嫩黄色的中衣,却也是破破烂烂地被扯去了一大块。 
天寒地冻,烧饼硬得就像是块石头。我牙龈发软,咬在饼上居然只能咬个印子,连皮都撕不下来。正食不知味,洞外一阵马蹄声经过,我的神经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一直蹲着不说话的刘伯姬却站了起来,望着洞口喊道:“是三哥么?” 
门外刘秀应了一声,随即拨开覆盖在洞口挡风的破席子跨了进来。他臂弯里还抱着刘兴,那孩子冻得小脸通红,却兴奋地扬着手里的一架风车,看到刘伯姬的时候兴高采烈地喊道:“姑姑,你瞧,三叔给我做了架风车……” 
刘伯姬顺手从刘秀怀里将刘兴抱了过来,满怀期待地望着他:“如何?” 
“唔。”他轻轻应了一声,低着头说,“我用那头牛换回些吃用。”说着,从背上解下一个竹篓,“你把身上的衣裳换了吧。” 
她迟疑了一下:“诺。” 
刘秀这才抬起头来,目光投向我,柔软中闪过一丝悲戚:“终于醒了。” 
我冲他微微一笑:“多谢救命之恩。”这话说得有点见外,但我又实在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 
“三哥。”刘伯姬在他身后不死心地小声追问,“你可有向人家打听……” 
“嗯。暂时没什么消息……不过你放心,现在外面很平静,他们应该没事的。”刘秀没回头,这些话仍是背对着妹妹说的,但我却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闪过的痛楚之色。 
他耷拉着脑袋,静静地站着,神情憔悴,眼袋上似是蒙了一层灰,显得颇为疲惫。 
我的心,莫名的疼了起来,胸口有些酸,有些堵,眼眶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文叔……”我强撑着挣扎起来,伸手欲拉他的手,却只能够到他的袍角。 
“滴答!”手背上一热,有水滴溅落。我的手指不由得一颤,刚刚够到的袍角滑落,我呆呆地望着手背上的那滴迅速转冷的水滴。 
是水?抑或是…… 
我遽然抬头。 
刘秀缓缓蹲下,声音柔和得听不出一丝异样:“你背上的箭伤虽不足以致命,却也非同小可。”他示意我赶紧躺下,“受了伤也不知要爱惜自己,你啊你……” 
“刘秀!”我有些急,他越是镇静,我越是不安。 
“伯姬,你烧些水,一会儿替阴姑娘擦洗伤口。” 
我一震,该死的,他居然又改口称呼我“阴姑娘”。   
8、纬图(2)   
“诺。”刘伯姬随手拿了陶罐,套好衣服出去取雪。刘兴吵着也要出去,她也只好依从。 
“刘秀!”待她一走,我冲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动作太猛,牵连得背上的伤口一阵剧痛,险些没厥过去。 
“别动……”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冷,冻得我一阵哆嗦。 
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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