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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自走一趟也好,毕竟和钱老爷子是老交情了。」
老掌柜隐约察觉一丝不对劲儿,据他所知,钱老爷子在年前就有意将千金许给爷,结果都被爷婉拒了。
爷曾说过要完成已故的老爷和夫人生前的遗愿,直到为小姐找到好婆家,才肯成家。
宅里的大伙儿都为这事干著急,小姐先天双足不全,找婆家不易;爷年轻有为,是许多门当户对的千金们欲联姻的对象。
钱老爷子膝下有七位千金、三位公子。尚未出阁的五位千金任爷挑选,爷在几个月前去作客一趟,却招来媒婆上门提亲,这事儿推拒了好几回才平息。
老掌柜提醒:「爷,目前钱老爷子的府上还有五位千金待字闺中,您这趟去祝寿,钱老爷子或许会旧事重提。」
「不要紧。婚姻之事由我自己作主,别人也勉强不来。」他未曾属意过谁,心思不是放在经营布庄生意,不然就是云儿的终身大事,这几年来,他从未兴起成家的念头。
「您不急,别人干著急哪。」老掌柜摇了摇头,思忖爷待人处世圆融,个性忠厚老实,人缘极好。有意为自家闺女招纳贤婿的大户人家,是巴不得攀上爷这般事业有成的商人。
「不提这事了。」他自会应付。
眼看布庄内的季管事也未回宅,樊禛祥招手唤道:「贤生,你过来。」
季管事暂搁下手边事务,上前问道:「爷,有何吩咐?」
「你马上挑选几块适合送给钱老爷子的锦织绸缎,包装妥当后,就先搁在柜台。」言罢,樊禛祥径自上楼写贺词。
「咦?」季管事怔了怔,回头问老掌柜,「爷要去祝寿?」
「你没听错,爷刚才就说了。」
季管事一脸诧异,「爷在往常不是都尽量避免和钱府打交道么?」其中因素除了婚事之外,和钱老爷子的公子们也有关系。
钱老爷子一向宠溺膝下的孩儿;其子仗着老爹有钱,挥金似土、不学无术。钱老爷子有意和爷攀亲带戚,曾摆明提过要那三位流里流气的公子哥儿和爷多学习。
「嗟!」撇了撇嘴,他颇不悦钱老爷子的如意算盘打得精。
老掌柜拨了拨算盘,头也没抬地问:「贤生,你没发觉爷有点儿怪么?」
「我没发觉。」适才他在纪录铺内该补齐哪些布料和花色,一旦忙碌,当然没心思注意其它。
他在几年前就跟着爷学习,如今是爷的得力助手。工作范围是负责锦纤布庄的分铺进出货量、人事安排和调遣,还有至各纺织坊载运布匹的监管等等。
他暸如指掌来这间分铺光顾的客人,绝大部分是花街柳巷的娼儿们。顾客对这年头流行的穿著和花样非常注重,皆为了打扮得一身花枝招展来吸引人。
「老掌柜,你说爷哪儿怪了?」
「他改变主意,怪哉。」
「嗯……是有点怪。」季管事用笔杆搔了搔头,随即收起小册子,抛给老掌柜小楷笔,立刻挑选布料。
心下难免感叹──
爷是出了名的老实商人,已故的老爷和夫人死得早,留下偌大的家业给爷一肩担着。锦纤布庄在爷的经营之下,生意愈做愈好,也陆续开了几家分铺,令人啧啧称奇。
可,人们只见爷的经营成果辉煌,却不见爷是耗费了多少时间与精神专心在事业。
他前后算算,爷这六年来的生活是忙得焦头烂额;三更半夜才回宅或是睡在店铺内是常有的事。
三年前,曾发生过有两家纺织坊因经营不善而倒闭的事件,连累布庄的运作,一时之间影响了和外地贸易的纺织生意。
爷为了补足骤然短缺的布匹,四处奔波,终于凑齐该出货的数量。不过那笔生意让爷损失不小,爷为了维持信誉和同行进行买卖,同行业者纷纷提高价钱售出布匹,简直是趁火打劫。
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事一旦传开,许多纺织坊的老板赞赏爷信守承诺,于是主动上门找爷交易,从此,爷拥有许多民间纺织坊的各式货源。
锦纤布庄批售或零售的织品布匹应有尽有;凡举各式珍贵的丝、帛、罗纱、锦、绣、绮、皮裘、毛织品和少数民族的织锦。
布庄的生意兴隆,是爷既踏实又稳重的经营才有今日的规模。
他认为钱老爷子的三位公子是扶不起的阿斗,镇日流连声色犬马之地的公子哥儿只知玩乐与享受,和爷相较之下,那生活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季管事挑选了几款质地柔软,花色朴实的绸缎。嘴上不禁碎念:「真是……爷是吃错药了么。前几日经过布庄,沈四同我说,爷这几日魂不守舍,该不会是看上了钱老爷子的千金?」
「不可能!」老掌柜暂搁下手边的帐目,反驳道:「爷若是中意钱老爷子的千金,哪会拖到今日尚未娶妻。」
「也是。」季管事手捧着几块绸缎,踱至柜台前包装,脑中顿时忆起沈四提过的事,忽地叫道:「不对啊!」
「那儿不对?」
「忠叔,爷为了小姐的婚事,特地到月老庙求姻缘。这事说来也玄得很,爷在当天下午带着小姐的画像去给陆家三少爷过目,陆家人非但不嫌弃小姐天生残疾,还赶着催办婚礼。」
「这事儿有啥好奇怪。陆家三少爷的婚事由老奶奶作主,老人家急着抱曾孙,能不催得急么。何况陆家三少爷已至弱冠年纪,也该当成家了。」
老掌柜又说:「咱们的爷有向人打听清楚,陆家仅剩这唯一的嫡孙来传宗接代,陆三少爷上有两位兄长,均在襁褓时期就夭折。简直像诅咒似的,陆家的男丁单薄,这也难怪陆老奶奶催得急。」
他听人道起:陆三少爷的爹因年少风流而在外传出有私生子,陆老奶奶相当重视门户观念,强烈反对唯一的儿子纳青楼女子为妾。
不过,私传陆三少爷的爹曾抗母命纳一名青楼女子为妾,婚姻仅维系约半年;原因出在身为丈夫的离家至外地经商,尔后就传出小妾不守妇道,被陆老夫人逐出家门。
这段家丑,令陆三少爷的爹消沉失志好一段时间,人在几年后因意外辞世。
「欸……」老掌柜叹气,「现在陆家仅存的唯一血脉便是陆三少爷。人们均说陆家的男丁寿命不长,没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嫁入豪门当寡妇。爷不信空穴来风的传言,坚信人各有命、人定胜天的道理。」
「嗯,我也赞同爷的观念。」
「小姐和陆三少爷的婚事已谈妥,两人的八字给命相大师批算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算命的大师又说小姐命中带有多子多孙的贵气,往后能福荫夫家。陆老奶奶一听之下可满意极了,决定婚礼就在两个月后的吉日举行。」老掌柜眉开眼笑地。
「月老的姻缘线牵得好,爷为小姐找到好婆家,小姐能得陆老奶奶的缘,将来嫁进陆家的生活应该过得美满。」
季管事点了点头,「爷为小姐挑的夫婿人品一定好。」顿了会,他又说:「忠叔,您是没听懂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
「莫非您不知咱们的爷向月老求姻缘,他带回两条姻缘线啊。这月老有求必应,爷取回的另一条姻缘线,该不会系着钱老爷子的千金?不然爷怎会改变主意?」
「怎么可能!」老掌柜瞠目怪叫:「你别杞人忧天了,爷对钱老爷子娇生惯养的千金是看不上眼的。」
「老掌柜知我甚多。」樊禛祥下楼来到柜台旁,笑说:「你们又听沈四碎嘴,那小子该罚。」
「沈四勤劳,爷才不会罚他。」季管事退让几步,好腾出位置方便爷做事。
樊禛祥将写了两句祝寿词的红纸贴在寿礼的包装,随后以红绳系着结,将一份心意提在手中,为的是画中人──
他吩咐:「你们俩收拾、收拾,早点回去歇息。」
「是,爷慢走。」
踏出分铺外,樊禛祥随着难以控制的心绪而走,名为祝寿,实则前往钱老爷子的府上找寻画中人。
第二章
钱府。
钱老爷子举办六十大寿;豪门寿宴的排场奢华,搭棚设筵在宽敞的庭园美景之中,周遭高挂着一盏盏的红色灯笼,放眼望去,宾客云集,人声鼎沸。
樊禛祥经常受邀至各地方的权贵士绅府中作客,颇受老一代长辈们的礼遇。
钱老爷子是地方上的富豪,和已故的双亲是旧识,论起两家熟识的渊源,已故的钱老夫人和樊家算是远房的亲戚。
然,樊禛祥早已体会人情淡薄如纸。自从双亲去世,以前常来宅里走动的亲戚们是一个个开始划清界线,认为他撑不起家业,一一露出市侩的嘴脸,摆明着瞧不起。直到他令人刮目相看,今非昔比的身价才为人们所敬重。
任由仆人引领至正厅,钱老爷子一看到来人,心下大喜,当场笑得合不拢嘴。
樊禛祥恭敬地上前,双手奉上礼品,鞠躬祝贺道:「晚辈祝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呵呵……」钱老爷子抚着一把长须,眉眼弯成一道细缝,笑说:「人来就好,何必如此见外。」扬手示意仆人收下礼物,钱老爷子立刻挪出空位,要他在身旁坐下,当成是自家女婿般招待。
樊禛祥一一向钱老爷子的女儿和几位女婿点头敬意,酒席间,气氛显得相当热络。
须臾,他问道:「怎不见老爷子的三位公子?」
「三位小犬忙着招待其它客人。」
「嗯。」樊禛祥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往他处,逐一搜寻──
他估算参宴的宾客少说也有上百,心下顿时涌起彷佛大海捞针之感。
无法明说来此地找人,他只好等钱老爷子的公子回座,或许能见到画中人。
心不在焉地和钱老爷子一家子寒暄,听老人家道起生意琐碎,女儿、女婿以及即将当外公的喜讯,尔后又提起三位儿子拿钱出去投资生意等等……
恍神中,盘旋在脑海的笑容再度媚惑心魂,他遗忘了周遭的吵杂、熟识的面孔,眼里仅剩下画中人含情脉脉地凝望自己……
「禛祥哥!」
乍然,一声清脆的女音唤醒了神智。
樊禛祥一瞬回神,暗敛了心绪,他别过脸来问道:「有事?」
「人家在问话呢,你都没反应。在想什么?」
樊禛祥不禁感到荒谬,为了画中人,思绪愈渐纷乱,连自己都尚未厘清究竟想要什么……
钱环儿刻意挪近些距离,毫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
芳心暗许,她喜欢这愣木头;不介意他其貌不扬,心里重视的是禛祥哥有钱有声望,而她想当锦纤布庄的老板娘,若能攀上,那身分不知会有多风光。
「禛祥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钱环儿一副小女儿娇态的纠缠,紧搂着他的手臂不放。
樊禛祥悄然抽离手,拿起筷箸夹菜,刻意保持些距离。「失礼了。适才,我在想些连自己也不明白的事。」
「这样啊。」钱环儿锲而不舍地黏上身,脸上漾起一抹甜笑,心直口快的说:「只要禛祥哥不是在想着心上人,我就放心了。」
樊禛祥霎时无语,彷佛被人给当头棒喝!
想心上人……
钱环儿意有所指地强调:「禛祥哥该娶妻了。」
「我还没有打算。」
「该打算了!」她等着禛祥哥开窍呢。
老爹都默许她引起禛祥哥的注意力,谁管得着本大小姐是否逾矩。钱环儿可不想放弃愣木头自动送上门来的机会,她央求:「禛祥哥陪我去莲花阁赏花,可好?」
「今日是老爷子的寿辰,我想多陪老爷子聊聊。」他找借口推拒。
「老爹会答应的。对么?」钱环儿死缠烂打,随即探头向一旁的老爹求援,「您会让禛祥哥陪我一起吧?」
「真是女大不中留。」钱老爷子满脸尽是显露对女儿的宠溺之情,嘴角噙着笑意。「去吧。」花前月下,是年轻人培养感情的地方。
钱环儿立刻起身,拉着禛祥哥的衣袖,催促:「你听,老爹都答应了。」
樊禛祥不动如山的坐着,任她使劲地拉也拉不走。
他坚持:「孤男寡女私下共处,易遭人非议。钱小姐的提议,不妥。」
钱环儿忍不住跺脚,噘嘴嗔道:「禛祥哥担心什么,咱们俩只是在院内散步,不会有人敢乱说闲话的。」
「仅是赏花,何必太过拘泥。」钱老爷子笑道,心下颇欣赏年轻人的心思周密。
「就是嘛!禛祥哥顾虑太多了。」
樊禛祥听她还真不害臊的大声嚷嚷,心下产生一丝反感,姑娘家该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她却骄纵任性,可见钱老爷子在平常宠坏了膝下的儿女。
目光不着痕迹地忽略一旁的钱小姐,他再度在人群中搜寻画中人的身影,心焦急,钱老爷子的三位公子尚未回座,他是否又会错失了机会。
「禛祥哥,你起来嘛,咱们走。」钱环儿拉不动他,只好继续撒娇。
樊禛祥依然坚持,「我该顾虑钱小姐乃尚未出阁的姑娘,今日是老爷子的寿辰,在场的宾客不少,若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担当不起。」一席话是拒绝的彻底,明示他对钱小姐刻意保持距离。
闻言,钱环儿一股气登时冒出头来,很不满地叫:「禛祥哥不给面子,是嫌我配不起你么?」以前,老爹派媒婆去提亲之事,一一被他找借口推托,如今,云儿都传出要嫁人的喜讯了,他还拖着婚事干什么!
厅堂的气氛顿时尴尬,钱老爷子的面子挂不住,斥道:「环儿,不得无礼!」
面对她的怒火,樊禛祥搁下筷箸,起身不愠不火地说明:「是我高攀不起,不敢担误。」
钱环儿含怨的目光瞪着,「禛祥哥分明是死木头,我都把话说得这么白了,你明知我的心意,还拖着不肯成家,你这才是耽误我了。」
「环儿,不许妳再胡闹。」钱老爷子难得动了怒气,姑娘家说话不看场合,丢脸。
「爹……我才没有胡闹!是您向着外人!」她的心里头颇不是滋味,委屈道:「爹偏心,尽是说我胡闹,我想嫁给禛祥哥嘛。您就会骂我……哥哥们才是胡闹,怎不见您管管他们。」她扭绞罗裙,在原地使劲地跺脚耍性子。
「爹胡涂,该管的不管,被哥哥们骗得团团转。」
「环儿,妳在说什么?」钱老爷子听得一头雾水。「玄德、玄良和玄懋究竟骗我什么?」
钱环儿一不高兴,没再细想便把哥哥们所有的丑事抖出来,「他们跟您拿钱做生意是假,那些钱都拿去花天酒地、饮酒作乐,他们还偷了爹最宝贝的画去卖呢。」
钱老爷子闻言,当场气得七窍生烟,差点吐血。手持着拐杖用力一敲,「叩!」的在地上震出好大的声响──
钱环儿登时吓了好一大跳。
「完了……」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出卖了手足。她惊慌失措地望着姐姐、姐夫、妹妹们,所有人皆被蒙在鼓里,此事只有她知情而已。
大姐斥责:「环儿,妳别胡说。」
「就是,今儿是什么日子,妳尽是在闹别扭,存心让老爹动气么。」
连二姐都骂她,钱环儿顿觉委屈,她嚷嚷:「我才不是胡说呢!人家常出门去锦纤布庄找禛祥哥,好几次在无意中撞见哥哥们去寻花问柳,甚至带些不正经的姑娘上酒楼。这都是我亲眼瞧见的,我才没冤枉他们。」
「混帐!」钱老爷子登时大发雷霆之怒,吼:「那三个败家子呢,在哪?」
钱环儿一瞬惨白了脸色,何曾见过爹这么凶人。她颤抖着唇,犹豫着该说或不该说……
「还不快说!」钱老爷子一使眼色,厅堂之上所有的仆佣立刻出去找人。
把自己陷在骑虎难下之地,钱环儿心想伸头也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干脆地把话说清楚。老爹若是气死了,这一切都是三位哥哥害的。
「说就说嘛,爹这么凶干什么……」她好委屈,嗔道:「爹以为哥哥们多乖啊,才不呢。他们借着爹的寿宴之喜带回一位天仙美人,爹都不知道三位哥哥把姑娘家灌醉在房里才出来拜寿。」这都是她偷偷瞧见的。
她低垂着头,脸上露出一抹晕红,愈说愈小声:「想也知道,哥哥们把人灌醉后,想干什么……」
喝!
樊禛祥闻言,心一震,目光追寻适才离去的仆佣,隐约明白那消失的方向,他跟着悄然地退出酒席间。
钱老爷子在原地抚着胸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哇……那三个败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