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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天香这一曲清平乐,勾起了疏云心底压积了一年无尽的愁思。
一时之间,疏云情绪激烈起伏,神情变换不定,难以自抑。
无痕……无痕……
我没负你……
你为何不相信我……为何不相信我……?
洞房花烛夜,双颈交缠眠。犹记得,那低低哑哑在自己耳边发出的欢愉笑声;怎能忘,那轻轻柔柔地拿块湿布擦拭自己身子的手掌心……
曾经有数不尽的甜蜜在对眼相看中脉脉流转,可才一回过身,山盟海誓,转眼成空!
不准死!
当日在不知名的树林前与众多敌人死战之时,他对自己扔下了这三字,言犹在耳,可他却早自己一步,死了……
死了……抛下自己而去了……
尸体是自己亲眼所见,亲手埋葬,逼得自己不得不信,那人,已经抛下自己,独自先走了……
无痕……无痕……在心底反覆呢喃念著这两字,痛不成语。
一夜……我们竟只有一夜的夫妻缘分……
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哪……!
心绪实已紊乱到了极点,可不识情愁滋味的鸟儿,却仍在窗外枝头上不住啼叫著:休休、休休……
休休……啊啊……斯人魂断,此生皆休!
此生……皆……休……!
想到激动处,疏云再也难以抑止胸口郁闷,哇地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来,跟著双眼一翻,就这么直挺挺地晕厥了过去。
梁天香失声惊呼:「云弟!」
「二师弟!」
随后赶上的大师兄,如天人般越窗而进,伸长手,正好接住了他的重量。
星眸紧闭,眼窝下两排浓密眼睫毛烙印下的魅惑阴影,更显得他的脸色益发苍白透明。
「大师兄,二师兄如何了?」邵飞在一旁怯生生地询问。
大师兄皱紧眉头,放开疏云的手腕脉搏,摇摇头道:「他实在太不自爱了,近几个月来,好不容易稍稍纾解开来的心脉,居然又郁结了起来,一日之内情绪大起大落,心火难清,若是一不小心弄个不好……」欲言又止。
「弄得不好会如何?大师兄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只怕命不久矣!大师兄斯文脸庞难得显现一丝怒容,抬眼见邵飞已经是急得快流下泪来,一句话便硬生生哽在了喉咙间,良久,暗叹口气道:「总之,以后不能再放任他乱跑了。」
邵飞握紧拳头,一脸痛下决心:「嗯,知道了,我以后会十二个时辰都牢牢盯紧二师兄的!」说话时的神情竟颇有男子气概。
「你量力而为吧。」
经过一年来照顾疏云的心力交瘁,让原本稚气犹存的小师弟,被逼得不得不长大了,不知,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大师兄感慨地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朝一旁的梁天香道:「梁姑娘,我师弟此刻昏迷不醒,幸承蒙姑娘盛情慰留,可我们三个大男人在姑娘居处叨扰一晚的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实在是……」
「您客气了,天香从不在意这些的。」梁天香从疏云俊秀脸庞收回倾慕视线,朝他盈盈一笑;大师兄也回以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乃真女子呀!疏云,若你稍稍抬起头,就会发现这世上其实还有许许多多爱著、关心著你的人,为了一个早已逝去的人伤心断肠,自我折磨,实在不值得呐!
躺在床榻上头的男人,仍旧紧紧闭著一双往昔散发迷人光芒的眸子,浓密睫毛间犹泪光闪烁,仿佛,他已累得不愿再多看这带给他无尽苦痛的人世间一眼了……
夕阳逐渐西下,疏云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大师兄跟邵飞与梁天香一起用过晚膳后,因为一路马不停蹄地奔波,身心具疲,所以早早便回房去休息了。
****
华灯初上,万籁俱寂,在柔和月光映照下的花楼阁宇,显得无比安详宁静。
「嘻嘻,能留得疏云公子住上一晚,小姐似乎很高兴呢……」
「嘘!说小声些,小心这些话传入疏云公子耳里……」
「哼,我看疏云公子对小姐也不是没兴趣的模样啊,搞不好是两情相悦呢……」
「嗯,其实我也这么认为呢……」梁天香身旁两个年幼丫鬓,一个叫钗儿,一个叫书儿,肩并著肩,一个手捧著黄铜洗脸盆,一个拿著一条毛巾,一路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
「唉哟——!」钗儿忽地惊叫一声,绣鞋不知被什么奇怪东西拌到,狼狈地摔跌在地,黄铜洗脸盆也给她不慎摔到一旁,发出咚地好大一声。
「啊,你没事吧?咦?这是什么啊……」书儿连忙凑上前,胡乱住地上一个冰凉的突起之彻一摸,感觉指尖湿湿凉凉,抬手一看,居然触目一片黏腻血红,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呀啊——!是血!死人!有死人!快来人啊!啊!你是谁!?」
一抹修长人影缓步朝她们靠近,由于背著月光,所以根本看不清楚来者的脸庞,钗儿跟书儿两个人不禁紧紧抱在一起,牙齿怕得直打颤。
这恶徒闯进花楼来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嘘,小声些,别怕,这两个人已经死透了,不会害著你们的。」疏云柔声安抚道。洗脸盆咚地掉到地上的巨大声响,不经意吵醒了距离最近的他。
「疏、疏云公子……哇啊——!」两名小丫鬟如获大赦,哭红了鼻子,连忙扑到他身后躲起来。
是了,自己怎会忘了小姑娘家,只要见到一点点血都会害怕的。疏云微微一笑,本来想蹲下来翻看这两个人的死因为何,现在只好打消念头。
若自己猜的没错,地上这两具尸体,恐怕是一路偷偷尾随著自己来到花楼的暗杀者……皆是无声无息被人一招毙命的吧,否则,自己绝不会没察觉列,花楼中,除了自己之外,也只有大师兄才有这个本事了……
「杀手吗?怎么还是有人不死心。」鬼魅般出现三人身后,即使形色匆促,大师兄仍是穿戴得一身整整齐齐,不似一个刚从床铺上爬下来的人。
「二师兄!你还好吧!」邵飞顶著一头乱发,抱著枕头跑出来后,才突然惊觉到不对,连忙又回房放下枕头,提著剑出来。
「云弟,发生何事了?我方才在房里听到好大一声……」最后,本已就寝的花魁梁天香姗姗来迟。
一院子共住了六个人,现在俱已到齐。
「大师兄,人……不是你杀的?」疏云微挑眉,看著一脸也是毫无头绪的大师兄,不知想到什么,原先苍白透明的脸庞突然浮上一丝血色,甚至,嗓音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著。
不!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啊!绝对不可能是他!不可能是!可是……
不不不!别想了!不准再想了!疏云紧紧咬住下唇。
「不是我。」大师兄摇头否认,大步上前,蹲下来仔细检查两具尸体的致命伤口。
不是大师兄的话……疏云将视线移到邵飞身上,他也是连忙摇摇头,一脸疑惑。也不是小师弟,难道是香姐?
不,她脸上的害怕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所以……所以……十根指尖倏地紧紧掐进了疏云的手掌肉里,克制不住心跳如擂。
「咦,又稳又快的伤痕,见血封喉……是个难得一见的使剑高手呐……」大师兄看著伤口喃喃自语道。
「我看看!」疏云心神一震,扑到尸体前。
就著月光,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地面一具男性尸体的喉咙处,被人用一柄锋利剑尖划下一道血红开口,几乎断了他一半脖子,脸庞甚至无一丝惊恐表情,显示此人根本来不及发出呼救声音,已然在莫名所以的情况中倒地毙命……
这世上,唯有训练有素的杀手才会用这么残忍又利落的割喉手法杀人!
睁大眸子,疏云整个身子都在剧烈颤抖著。
不会错的……这种利落至极的杀人手法……
是他!一定是他!
你来了吗?你终于来找我了吗!?
「无痕——!」
疏云陡地凄然一唤,就这么倏然起身,脚步踉踉跄跄地往前拔足奔去,身影转眼越墙而出,消失在众人面前。咦?疏云公子叫了谁的名字啊?梁天香主仆三人疑惑地对视一眼。
「糟!莫非二师兄又疯病发作了!」邵飞失声惊叫。
大师兄眉头一皱,偕同邵飞越墙追去。
尾声
月色昏暗,花楼墙外一条繁华街道俱已休灯歇息。
巷子幽暗漆黑,疏云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其中,嗓子已然给他喊得嘶嘶哑哑,甚至隐隐作疼起来,但他仍是扯开喉咙不住连声呼唤著,凄凉语调,令人闻之断肠。
「无痕……无痕……你还活著吧……既然你没死,为何不出来见我?你怎狠得下心……」
「无痕……你听我说……那天真的是误会……我没有叫师兄弟们来杀你……是他们弄错了……」
「无痕……你知道吗……我根本不稀罕什么生死簿……我紧紧跟著你是因为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我喜欢你呀……」
「无痕……我好想你……呜呜……没有一天不想你……」
疏云伸手捂住脸庞,泣不成声。
「二师弟!」尾随追来的大师兄终于找到他,将他一把抓住,扯入怀中,感到无比痛心道:「够了!已经够了!咱们回去吧!」为何要将自己搞得这般狼狈!他不懂!
「大师兄,他不肯见我,他还是不肯见我……难道……他到现在还没原谅我吗……」疏云脸上的泪水一下子便染湿了大师兄的胸襟。
「二师弟,你冷静点!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永远失去了一个四师弟,他不想连现在这一个都失去!
「大师兄……呜呜……求求你……求求你帮我跟他说……说我不是故意要瞒他的……我也……不是故意要害他受伤……的……呜呜……大师兄……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吧……」疏云泪流满面,苦苦哀求著。
至今,他从没见过有什么事情,可以令聪明过人的大师兄伤脑筋超过一天的,这次,他一定也一定可以帮自己的!
大师兄紧紧皱起眉头,厉声喝道:「二师弟,你别疯了!清醒点!他死了!那人早已经死透了!」
「不——!」疏云猛摇摇头,伸手紧紧揪住他的胸襟,一双漆黑眸子炯然有神地发出亮光来,看得大师兄头皮一阵发麻。
「他还活著!我感觉得到!无痕他没死!他还活在这世上好好的!因为,地上那两具尸体,便是他出手杀的……」笃定说著,脸庞甚至不自觉漾出欢喜的笑容出来。
大师兄终于忍无可忍,厚实手掌搭上他的双肩,想将他摇醒过来:「二师弟!你真的疯了吗!?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更何况当初你不是亲眼看过他尸体,甚至还亲自将他埋了的吗!?你醒醒吧!师兄弟们陪你整整疯了一年,也担心受怕了一年!难道还不够吗!?」
大师兄还是不了解!疏云著急地喊道:「不!大师兄!我没疯!他也没死!他只是躲起来不肯见我而已!大师兄!你帮我叫他!你快帮我叫他出来!」
「你……」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大师兄不由得眼角一涩。
他自小性格老成,又多虚长了他们几岁,因此下意识的便将底下几个师兄弟当成儿子般疼爱,尤其是疏云,性子不但伶俐爽朗,更是平日与自己互相切磋剑术的绝佳对手,岂知,难得出了远门一趟回来后,不但弄得右手终生残废,精神还一日疯过一日……厉无痕!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啊!大师兄恨得咬牙切齿。
「大师兄……你帮帮我吧……大师兄……」
「好,我帮你说!」
大师兄将他一把推向邵飞,丹田一敛,狮子吼般朝幽暗天空咆哮道:「厉无痕!你这狗娘养的王八蛋给我仔细听好!我一个好好的师弟给你折腾得半死不活!现在就算你死而复生我也不会将我师弟交给你的!你别做梦了!早点滚回地狱去吧!若你还想要有人给你烧香,就莫再出来招惹我师弟!否则休怪我将你的尸首挖出来挫、骨、扬、灰——!」
厉吼如打雷般声声传至千里,差点震翻了整条街道,一簇簇灯火接连点上,纷纷有人探头出来叫骂他们扰人安宁,不过随即在看到大师兄一脸铁青,随手轰毁一道围墙时,便没人敢多吭半声了。
哇!他第一次听到大师兄骂人带脏字耶!更遑论出手用武力恐吓一般胆小老百姓了!没想到平常脾气温和的老好人,一但生起气来竟会是这般……气势惊人呐……远远站在后头的邵飞,伸手扶著疏云,惊恐地瞪大双眼看著仿佛也变了个人似的大师兄。
「大师兄!你怎么可以赶他走!你怎么可以……」疏云急得脑子一片混乱,他不明白为何总是静静守在一旁的大师兄,突然态度如此强横,好似,非要阻止他跟厉无痕在一起不可了。
「二师弟,已经够了……」
当大师兄脸上不再挂著一惯温文可亲的笑容时,竟是一脸令人打从心底冻结、寒到极点的冷酷,他微眯锐眸,一字一字清晰道:「我要你,永永远远忘记掉他——!」
「大师……」疏云情不自禁退后一步。
「二师弟,我想,你应该也有耳闻过这世上有一种毒药叫做『忘魂香』吧?我手边正好有一点,只要沾上些许,中毒的那人,便会一点一滴逐渐忘记心底最在意的事情,直到完全想不起来为止。有人忘了父母,忘了功名,甚至,也有人忘记了曾经许下至死不渝诺言的情人……」本来他想等疏云自动慢慢忘记掉那人的,可是,他现在终于发觉自己实早太天真了!
「不,你不能这么做!」望著大师兄那仿佛下定决心的阴沉表情,疏云打从心底生出莫大恐惧。
是了,自己怎么忘了,从小到大,大师兄的底是最深藏不露的,只要他认真起来,即使他们六个师弟联合一气也绝对斗不赢他的!
「现在,你好好睡上一觉吧,也许等你醒过来,我们已经到达天山了,也或许,等你一醒来,已然彻彻底底忘记那人了……」大师兄缓步接近他,一只大掌逐渐笼罩在疏云眉心上方,无形的巨大压迫感几乎要令人难以呼吸。
「不——!」两行晶莹泪珠自疏云眼眶中淌下,忽地眼前一黑,神智已然被他震昏,软软瘫倒在他怀中。
邵飞一脸惊悸地接近两人,怯生生地嗫嚅著:「大师兄,你……你这样做不太好吧……」用药让二师兄忘了那人,会不会太狠了些?
大师兄扛起份量不轻的疏云,往前疾行,一路上默不做声,似是铁了心肠了。
「大师兄……」绍飞急得额头冒汗,猛扯他衣摆。
他可不想二师兄将来恨死大师兄!
斜眼瞥见邵飞一脸快哭的神情,始终紧抿唇瓣、低头行走的大师兄,蓦地唇角微勾,低低朝他神秘一笑:「邵飞,你可知『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嗄?」
太深奥了,听不懂。
****
隔天一早,大师兄一伙人拜别掩不住一脸惆怅失意的花魁梁天香,顾了一辆马车,赶了十多里路,于傍晚,带著疏云投宿一间云来客栈。
一路上,疏云仍旧昏迷不醒,可他的眼角却依然不断淌出泪来,令邵飞强烈怀疑兼害怕,若二师兄再这般无声无息流泪下去,只怕他两只眼睛便要给他哭瞎了。
「走吧。」大师兄将疏云放在床铺上安置好之后,偏头朝邵飞示意。
「是。」原奉想留下来照顾二师兄的邵飞只好乖乖听话,跟著出去了。
是夜。
天上星点稀疏,地上孤鸿单影。
晚风吹拂,卷来一阵扑鼻暗香。
桌上的烛火随丝丝透窗而进的凉风摇曳生姿,在晃了十多下时,突然在窗纸上映照出一抹高大的身影。
此人无声无息侵窗而入,不知意欲为何,昏迷在床上的疏云毫无所觉,仍是不断地自口中发出梦呓。
「无痕……无痕……我不要忘记你……不要……」
闻声,男子心头一痛,走至他身旁,坐在床沿边低头凝视著他。
见疏云双颊削瘦,脸色苍白,哪还有一丝过往的迷人风流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