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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问:“你是怕我难过呢还是在恭维我?”
她捶了一下我的后背说:“哪里呀!我说的都是真的。”
香香饭店 七(1)
厨房里的电机和风扇都关了,郭平走出来,头发湿湿的,那红红的脸上像是抹了层猪油似的。他站在厨房门口往饭店四处看了一眼,抓起长长的围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然后走出去蹲到门口路边的石坎上。小芹紧随着郭平走了出来,她拿围腰擦着手,嘴里嚼着什么,到了门外径直走到几个姑娘中间。不知她说了句什么话,小兰的脸红了,不顾死活地追着她打,她嬉笑着围着几个姑娘一圈一圈地转。
在小芹眼中,郭平像是不存在似的。这一点,我早就发现了。如果让外人来猜,一定没人能猜出他们是一对夫妻。他俩从不当众谈论家务事,就连话都极少在一起说。有什么事要交代,俩人谁也不看谁嘀咕几句,然后很快分开。不可思议的是,上下班俩人都一前一后地走。后来我发现,这一切只是一种表象,他们的感情不像城里人用语言表达,是扎实的关心。每天,小芹总是比郭平来得早,尽可能地帮他做一些他分内的事,比如说把佐料配好,把鱼、丸子一类的东西炸出来。再就是中午下班时帮他把围腰洗了晾到桥墩上,干了折好放进厨房。这种男女之间的美好我只在小说中看到过,那是一种天然纯朴的感情。
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小芹和春花进厨房炒我们吃的菜,几个姑娘则忙着收桌子扫地。我拎个凳子坐到外面,郭平起身向我靠拢些笑吟吟地说:“老板娘,如果生意天天都像这样就能赚钱了。”
想起客人逼命似的催菜,我说:“菜上不去不是个小问题,时间长了,客人真会不来的。你觉得需要再配一个厨师吗?”
郭平低头想了想说:“这里生意不稳定,而且晚上就几桌人,忙只忙中午这一头。我算过一下,平均一天七百左右的毛利,有时还不到。除去成本,工资都摊不下来。每天已经在亏本了,你再请一个厨师拿什么付给别人?我刚才还想呢,从明天起做一些炖菜和蒸菜,这样炒菜不多也就不会那么忙了。”
见郭平如此体贴,我很感动。他说的做些炖菜和蒸菜,的确能缓冲一下菜上不去的矛盾,多年来我常在外面吃饭,怎么就没想起这一点呢?笑了一下,我说:“吃完饭我们商量一下做些什么菜,下午该买的就把它买回来,要不然到明天早上又来不及了。”
正说到这里,小芹叫吃饭了。进去一看,又是些不能再放的剩菜,我问:“还有鱼吗?”
小芹说:“还有一条,六号桌先说要后来又没要,我已经放进冰箱了。”
我转身对郭平说:“你去做个豆花鱼来给我们吃吧!今天生意好,大家都辛苦了,加个菜。”
郭平高兴地抬腿就往厨房里钻。春燕正在洗碗,郭平走到她身边时她用屁股撞了他一下说:“喂!你可做好吃些,多放点辣椒。”
小兰伸了个头冲郭平说:“记着多放点豆腐,那东西好吃。”
春燕眼睛斜斜地看了小兰一眼,嘴角一挑,摇头晃脑地说:“哟!豆腐是人家郭平爱吃的东西,你几时跟着爱上了?”
小兰白了她一眼,骂道:“骚货!”
小芹不悦了:“哟!听你的口气,像是被谁吃过豆腐一样。”
春燕本想生气的,可不等张口却先笑了:“是郭平告诉你的吗?”
在一边做菜的郭平听不下去了,骂道:“几个疯婆娘!嘴里不吐出点屎来是不是不舒服?”
春燕自觉说下去讨不到什么便宜,便转了个话头冲坐在桌前的我说:“姨,你发现没有,四川饭店的老板娘伸长脖子往我们这边看呢!”
小香说:“我去买油的时候,那边的小工假装着上桥玩,可眼睛直往我们饭店张望。”
春燕从厨房出来,甩了甩两手的水往腰上捏了一把,亲热地搂住我的脖子说:“四川饭店的老板娘肯定气疯了。阿俊一直在他们那边吃饭,今天突然带一大帮人来到我们香香饭店,难怪她叫小工到桥头上看了。”
春花说:“真的,我都见过阿俊在四川饭店吃过好多次饭了。”
见姑娘们对阿俊如此热心,我嬉笑着调侃道:“看来啊,这个阿俊以后一定会常到我们这里吃饭。”
“为什么?”几个姑娘齐声问。
我一本正经地说:“因为,香香饭店有五个漂亮的姑娘在暗恋他。”
“哟!”的一声,小兰和小香叫着转过脸去。春花笑嘻嘻地说:“是春燕在暗恋。”
春花是几个姑娘中最敞亮的一个。她那双鼓鼓的金鱼眼就是她大脑,从不储存多余的东西,看到什么张口就说了。而且菜做得好吃,我们平时吃的菜和早点大多是她做。
春燕脸红了,她头一扬,眼神摇摇摆摆地扭到春花面前说:“我看是你在想吧?”
几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互相调戏,我没有再掺和进去,心里清楚阿俊不会喜欢她们中间任何一个,没完没了地跟她们开这种玩笑真有点残忍呢!我想,配阿俊的人一定是个娇娇小小瓷娃娃一样可爱的姑娘。这一点,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又坐了一阵,我忽然想起今天小芹把楼下二号桌吃剩的排骨加了一点新炸的端给楼上五号桌的事,便起身向厨房走去。郭平在做鱼。小芹配料已经配好,在一边收理着案板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走过去将手搭在她肩上说:“小芹,以后客人吃剩的东西就倒了,千万不要再拿去卖。将心比心,如果叫你去吃别人吃剩的东西你咽得下去吗?”
香香饭店 七(2)
小芹红着脸看了我一眼说:“那排骨干干净净的,又重新用油炸过一下,怕什么?”
我说:“是不太脏,但已经卖过一次又拿去再卖,这说到哪里都是不道德的事。”
郭平转过身来插嘴道:“老板娘!哪个饭店不这么做?现在客人不爱吃肉,萝卜炖排骨一般吃完萝卜排骨就不要了。很多餐馆把排骨收进来重新又切萝卜煮,两斤排骨常煮两三锅萝卜呢!”
这种事听听都恶心,我赶快摆摆手说:“别的饭店怎么做我管不了,但我们饭店不做这种缺德事。你们想想,来这里吃饭的都是老顾客,这事让一个人知道就意味着整个商场的人很快知道,到那时,谁还敢进来吃饭?我们不等于在自掘坟墓吗?”
小芹嗯了一声说:“我以后注意便是了。”
豆花鱼端到桌子上,红白分明,油汪汪的,让人一看就胃口大开。几个姑娘忙着吃,小芹咬着筷子偏头问我:“老板娘,今天有多少钱?”
我说:“三千多。”
她拿起勺打了点豆花鱼的汤到碗里,慢慢地喝了一口说:“嗯,菜架都空了,我估摸着就是这个数。如果天天能这样就好了。”
几个姑娘脸上的红潮都还没有退去,小兰的头发丛中和额头上还有一粒一粒的汗珠。小香看了她一眼说:“瞧你,这一脸的汗也不擦擦,就那么忙吗?”
小兰用衣袖抹了把额头说:“我天生就爱出汗,哪怕天冷动一下都会出,而且还爱脸红。”
春燕吐掉嘴里的一根鱼刺,咂巴了一下嘴说:“像你这样真好!不做事脸上都汗津津的,就像做了很多事一样,走到哪里都讨得到便宜。”
小兰板起脸说:“你倒说清楚,我几时偷懒了?”
小芹用筷子指了一下春燕说:“你呀,一张嘴就像人家拉屎一样臭,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看她们的架势又要开战了,我赶快说:“其实,今天大家都很卖力,没有哪一个闲着,也不可能有哪一个闲着。我想,都很累了。”
春花笑着说:“天天像今天中午这样累才好呢!”
小香说:“就是,闲着没有客人心里会发慌。”
小芹嘻嘻地笑着把脸扭到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客人会让人觉得对不住老板娘,拿着工资心里都不踏实。”
小梅没有说什么,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鱼。
春燕也夹了块鱼到我碗里说:“姨,这块最好。”
我挨个地看了她们一眼,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嗖地就涌了上来。怕她们看到,我端起碗,闷头便吃。然而,眼泪还是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小芹首先端着碗站了起来,说热。其余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地溜出去蹲在门口路边的石坎上。一会儿,小芹又走了进来,她小声地对我说:“老板娘,快别哭了,你一哭真让人难受,我的鼻子都跟着发酸了。其实,大家都知道你是过惯好日子的人,难为你白天黑夜地守着这个饭店,真不容易。昨晚我还在想呢,现在生意不景气,郭平的工资给一千二就行了,等将来生意好了再加上去。”
把眼泪擦干,我笑了一下说:“那倒不必,你们能处处为我着想我已经很感激了。三百块钱解决不了我的根本问题,但你们的孩子和老人在乡下,这钱拿去是有用处的。”
小芹叹了口气说:“唉!你不知道,我们一个月那么多钱,不寄回老家不说,钱不到半个月就一分不剩了,有时甚至在包里没装热就得拿出来。”
我惊讶不已,问:“怎么会呢?你们一日三餐在饭店吃饭,几个月了,我没见你买过什么衣服,两人合起来每月两千多的工资,怎么花掉的?”
小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郭平从结婚到现在一直赌,闹了多少次都改不了,说离婚他又不肯。在老家,像我们一样出来打工的人早就盖起了房子,可我们什么都没有。羞人啊!来昆明时带着一床被子,多少年了,还是只有一床被子。真的,我们什么都没有,打架的时候能砸的都砸了。”
看着小芹,我真没想到她和郭平是这么一回事。想安慰她几句,可我眼中的郭平并没有什么不好,他极平和,说到哪里都难和小芹说的那个郭平挂上钩。最后,我想了想说:“以后发工资我把郭平的钱交给你便是,没有钱他也就不会去赌了,你看行吗?”
小芹眼里有了亮晶晶的泪,她把头偏到一边说:“我以前的老板娘就这样做过,可有什么用?钱在月头杂种就欠下了,一发工资人家就守到家里要,有时把我的钱搭上都不够呢!”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低下头说:“我命苦,结婚那么多年没钱花也习惯了。可你跟我不是一样的人,城里花销大,我想三百块兴许能帮你点忙。”
我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小芹说的三百块钱我是不会要的,但我心领了,会珍爱一生。此时此刻,我很想对她说出心里的感受,但张不开口,因为一张口我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香香饭店 八(1)
店里收拾好了,春花和小兰去上街,春燕一个人溜了出去,小香和小梅去公用澡塘洗澡。这天是小芹值班,正好,郭平我们三个一起,商量起明天加菜的事。
做什么菜自然厨师最有发言权,郭平想了想说:“菜也不要上得太涌,多了卖不掉也是浪费。我想就做个猪肘、豆豉蒸鲫鱼、千张肉和板鸭臭豆腐。这些菜做出来当天卖不完没事,可以第二天接着卖,不会坏。另外,再炖个萝卜排骨汤或是藕汤。这些东西下午要去买回来把它做了,明早现做是做不出来的。”
我和小芹合计了一下,加上凉菜,明天就是来再多的人也不会紧张了。
站起身,我本想去买东西给郭平做的,可看着外面热辣辣的太阳我又坐回到凳子上。小香洗澡也快回来了,待会叫她去买便是。
正这么想着,小香和小梅拉拉扯扯地来到饭店门口,俩人端着盆,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小香紧紧抓住小梅,小梅则低着头,身子一个劲地往后挣,像是在哭。不约而同,我们三个一起奔了出去,春燕也正巧从商场那边过来。
“出什么事了?”我问。
小香看了一眼周围,使劲把小梅往饭店里拖,一张脸红红地说:“你挣死啊!看把我的指甲都折断了。”
春燕赶过来,和小芹一起,连拖带拉地把小梅弄进了饭店。
“怎么啦?”我又问。
小香把盆放到一边,抬头看了郭平一眼,嗯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说:“刚才一个男人钻进澡塘,正好小梅出去穿衣服。那男的掉头跑了,她又哭又叫,说是不活了。”
听小香这么说,郭平手甩手甩地走了出去。小芹推了小梅一把说:“骚货!看把我吓得。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吁了一口气,我拍拍小梅的肩膀安慰道:“那人也许是走错地方了,你披着头发,他就是看到也未必能认出是你。”
小梅头也不抬起来,只是哭。听完我的话,她呜咽道:“面对面的怎么会看不到呢?就是认不出来也让男人给看了,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我愣愣地看着她,真没想到平时一声不响的她竟如此传统。
春燕往嘴里扔了一颗瓜子,咯嘣一声嗑开,随后身子懒懒地往门上一靠说:“就这点事值得死去活来的吗?真要让人看了还不定谁占谁的便宜呢!”
话音没落,小梅一头就往墙上撞去。
嘭的一声,我吓得呆呆地站住了。小芹和小香惊呼着扑过去抱住她。只见小梅双目紧闭,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大的青包。
小芹掉过头来,冲春燕呸了一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开口就像个烂货。你脱惯了已经不知道要脸了,可人家还是个大姑娘呢,不像你!”
我也缓过劲来了,想着刚才可怕的一幕,我恨恨地说:“一个大姑娘说话怎么那么不要脸呢?张口本性就出来了,真少见你这种女人!”
春燕的脸涨红了,脖子上的青筋勃起。她看看小芹又看看我,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但看着要死要活的小梅,她最终忍住了,也许真怕闹出点什么事吧!恨恨地哼了一声,她一扭身,摇摇摆摆地走上楼去。一会儿,她披了件衣服,扭着扭着又走下楼来,头歪向一边,噔噔噔地走出饭店。
小芹搂过小梅,连推带扯地往楼上走。我叫住小香,要她赶快收拾一下买菜去。
走进吧柜拉开门,我躺到床上,觉得真累。开饭店远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简单,要考虑客源,考虑饭菜质量,控制成本,还要管小工这些扯不清的麻烦事。每天一睁开眼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一拥而上,你就是想躲都找不到地方。长此下去,神经不崩溃才怪呢!
这天晚上只有两桌客人。郭平把菜一一弄好,蒸熟,明天中午只要热热就可以卖了。四川饭店好像也没有什么客人,小工一团地挤在门口,我们也全都坐在外面。两家守在左右两个桥头,真有种打擂台赛的感觉呢!
心不在焉地往环城路上看了一眼,我愣住了。马路对面的一辆出租车上,走下了阿俊。他下车后没有上人行天桥,左顾右盼,像是要横穿马路的样子。万幸是晚上车不那么多,加之他腿长,三跳两跳就跨过水泥石栏穿过了二环路。
姑娘们也都看见了阿俊,个个都一声不响了。只见阿俊往我们坐的地方看了一眼,脸跟着就红了。随后,目不斜视地从我们面前走过。
春燕看着阿俊的背影,咂巴了一下嘴说:“哦,气质真好!”
小芹嘻嘻地笑着说:“我看你就一直在打他的主意,怕不好上手吧?”
春燕狠狠地剐了小芹一眼,起身走进饭店。
我一直看着阿俊走进商场大门,觉得他的举动有点莫名其妙。他不上人行天桥,也不在临街铺面找人,按理说应该在商场大门对面下车才是。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地让车开过商场大门自己又折身往回走呢?自从在我饭店吃了那盘苦菜炒饭后,仅两三天的工夫,阿俊好像忽然和我周边的人有了生意往来,常从门口经过。而且,每次经过时都往饭店里瞟一眼,脸一红,然后匆匆走过。
从简单的心理来分析,只有爱情能让一个正常人变得这样古里古怪的。那么,阿俊一定是看上我饭店的哪个姑娘了。扭头挨个地看了她们一阵,我想,会是小兰吗?
香香饭店 八(2)
春燕一溜烟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