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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呜地哭出了声,又用被子蒙住了头。
下楼去,她们全围了过来,小芹问:“她怎么说?”
我叹了口气说:“能说什么呢?你们有空多跟她聊聊,让她正视自己碰到骗子这个事实、让她的思想转过弯来,人不可能说受一次打击就永远不站起来吧?要注意的是说话的尺寸,小梅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不要刺激她。”
《香香饭店》第四部分
香香饭店 二十五(1)
正说到这里,小芹拐了我一下说:“老板娘,他来了。”
我一听这话就振奋起来,以为是张长寿来了。飞快转过身去,是者夫。他穿了件火红色的休闲装,黑黝黝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差不多已经走到我面前了。冲我点了下头,他轻声说:“你好!”
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机械地笑了一下,跟着他说了声:“你好。”
我们一起走进饭店,找了张桌子坐下,我问:“吃饭了吗?好长时间不见了,是不是又回去了?”
者夫说:“没有,是到西双版纳写生去了。今天是我生日,能陪我出去吃餐饭吗?”
想着他送我的那幅画,我爽快地说:“行啊!可惜你没早告诉我今天是你生日。那么晚了,叫我到哪里给你买生日礼物呢?”
者夫笑了,说:“对我来说,能跟你在一起就是给我的最好生日礼物了。”
随便收拾了一下,我拎着包便跟他走了出去。打了个车,者夫问:“你想吃什么?”
我说:“不吃饭就行。天天卖饭,一闻到那股味道我就没胃口了。”
者夫想了想说:“可总要吃啊!吃西餐行不行?”
我一听就高兴地说:“好啊!只是不知道你爱不爱吃。今天是你的生日,本该由着你的口味才是。”
者夫笑了起来,说:“我常到国外,吃西餐应该是我最拿手的了。”
我咂了下嘴说:“可惜是在昆明,要在北京就好了,那里的西餐味道很地道,环境也好,置身其中真有点异国情调呢!”
者夫说:“这还不容易?什么时候跟我到国外走一趟便是,那里不是更地道吗?”
我笑了一下没出声。
我们在翠湖边下的车,慢慢地走着,我对者夫说:“如果是白天,翠湖的湖面上白茫茫的都是海鸥。它们不怕人,敢吃你手上的东西呢!”
者夫说:“那壮观的场面我见过。昆明真是个好地方,动物都喜欢,就不要说人了。”
我笑着说:“所以你像海鸥一样,想飞到昆明定居了。”
他点点头说:“是啊!”
说话间,我们走到了“西西里”西餐厅门口。这是一家我过去常来的西餐厅。走进门,服务员一见我就说:“你来啦,请里面坐。”
者夫四处环视了一下说:“这里不错嘛,你常来?”
我说:“开饭店后来得少了,以前常来。这家的牛排很嫩,比萨也做得不错。”
服务员来点菜了,问我:“今天还要一份六成熟的牛排和一个比萨?”
我看着者夫问:“你想吃什么?”
者夫说:“你点吧!我什么都行。”
“那么,”我对服务员说:“除牛排和比萨外,再要一份水果沙拉、一份薯条、两份罗宋汤、两杯橙汁。”
者夫在一边说:“还要一瓶XO,加点冰块。”
我说:“就我们两个人,怎么喝得下一瓶XO?”
他说:“喝不完存着,下次来再喝。”
现在很多有钱人都爱喝洋酒,说洋酒暖胃不打头,有健身作用。我喝过很多次,但始终不习惯那种怪怪的口味。对我来说,如果喝红酒更好,但这话此刻我是不会说出口的。
东西一会儿就上来了,者夫给我倒了点酒,夹了两块儿冰。我说:“再要两块儿。”
者夫笑着说:“加那么多冰,味道太淡了。”
我说:“我喜欢一种似有似无的感觉。”
其实,按我的习惯加点雪碧进去更好,但我拿不准这一招是不是太土。第一次跟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出来吃饭,我觉得没有必要什么事都随心所欲。
洋酒就是洋酒,尽管很淡,几口下去还是晕晕乎乎的。这一来,反倒让我自然了许多。者夫看着我,笑吟吟地说:“你喝点酒真美!脸红扑扑的,格外有味道。”
我笑着说:“画家的眼里我是美。常人眼里我是不胜酒力。医生眼里我是血液循环好。到底哪种说法准确呢?”
者夫说:“肯定是我的说法对喽!”
叹了口气,我说:“对我而言,喝酒最直接的好处就是逃避现实,没有什么美不美的。”
者夫抿了一口酒问:“能说说你的经历给我听吗?”
一直以来,我最不喜欢对人家说起自己的经历,因为没有什么闪光的亮点值得我去说。讪讪地笑了笑,我说:“我的经历嘛,很简单。稀里糊涂地结婚,稀里糊涂地离婚。稀里糊涂地下海,稀里糊涂地让海水淹着。知道吗?我十分怀念在岸上的日子,可惜已经回头无岸了。”
者夫问:“有那么悲观吗?”
我肯定地说:“是的,我觉得自己三言两语已经把过去总结得清清楚楚。”
者夫看着我,用一种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我。我叉起比萨饼挡住他的视线,嘻嘻地笑着说:“不用看了,难道你有本事穿透比萨饼看到我不成?”
者夫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切下块牛排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着,我说:“喂!不要辜负这美好的夜晚,还有这杯中的美酒。你是艺术家,说点浪漫的经历来衬托衬托。”
者夫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他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嘴,双手抱成一个拳头撑住下巴说:“我一生没有结婚,用这样的方式向一个女人作终身的忏悔。”
香香饭店 二十五(2)
我惊讶极了:“你不是说你有一个儿子吗?”
者夫叹了口气说:“是啊!我是有一个儿子,但他一直不肯认我这个父亲。”
喝了口酒,他接着说:“这故事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了,那时我很年轻,在中央美术学院读书。一次去苏州水乡写生,我的画布上走进了一个美丽的苏州姑娘。她天天到河边洗东西,我天天坐在那里画她,半个月后我的画画完了,姑娘也成了我的恋人。那时年轻,脑袋里装着的都是梦想,苏州只是我写生的第一站。我要走了,她只是一个劲地哭,但我的脚步是不可能因为一个姑娘的哭声而停住的。”
“时间一晃过去了六年多,我到了结婚的年龄。这时,我想起了那个苏州姑娘。找到那里,姑娘已是妇人,身边站着一个长得像她一样漂亮的男孩。她把男孩往我面前推,一个劲地说:‘这就是你爸爸,快叫他一声,快叫呀!’小男孩恨恨地看着我,冷不防他弯下腰去,抓起一块石头就重重地砸在我的头上。”
说到这里,者夫撩起头发,让我看到他额头上的一条疤痕。又喝了一口酒,他说:“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儿子的情形。后来我才知道,我走后,姑娘天天到河边等我,直到再也遮掩不住身子。家里人叫她把孩子做了,她不,她说我还会回来。就这样,她不顾一切地把孩子生了下来,成了全村耻笑的对象。二十多年前的中国还是比较守旧的,农村就更封建了,一个大姑娘生下个孩子其遭遇可想而知。”
“那么,”我问:“你怎么不跟她结婚呢?”
者夫叹了口气,摇着头说:“我找到她的父母,说要跟她结婚。老人恨我!恨啊!但最终还是原谅了我。我们开始筹办结婚的事,就在那天晚上,儿子离家出走了。半个月后,我们找到了他,整个人变得像个叫花子一样。我那女人抱着他哭啊哭啊,就像我当初走时那样哭,最后她让我走。”
者夫的眼泪滚落下来,他拿了纸巾去拭。喝完杯中的酒,他接着说:“我又走了。两年后,我那女人死了,肝癌,应该说是长期忧郁成疾所致吧!我回去为她办理后事,我那儿子啊,一句话不说,就用一双恨恨的眼睛盯着我,我走到哪里,那双眼睛就跟到哪里。事情办完后,我和老人商量把儿子带走,他们同意了。我去跟儿子说,他咬牙切齿地只说了一句话:‘你就等着吧!长大了我要为妈妈报仇!’他又一次离家走出。找到他后,我也就断了带走他的念头。我给老人留了钱,供儿子读书。”
说到这里,者夫吁了口气,接着说:“大学毕业,儿子上了几个月的班,觉得没劲,说要办公司。我拿出五十万给他,他不要。没有办法,我找到一个朋友,让朋友把钱假借给儿子。说来,我这儿子真是个聪明人,一年不到,他就把钱还了,生意一直都做得不错。”
我由衷地说:“好一个有个性的男孩儿!他现在在哪里?”
者夫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就在你们那个商场里,要不然我怎么会常到你的饭店去?”
我好奇地说:“是吗?哪天你把他带到饭店来让我看看。”
者夫苦笑了一下说:“我三番五次来昆明,就是想好好跟他谈谈,可他总是想方设法躲开。这不,最近听说到开远去了,为一个什么系统工程。”
从西餐厅出来,时间已经很晚,我说:“是不是就在这里说再见了?我们各自打一辆车走。”
者夫说:“怎么可以?我送你回去。”
不想让他知道我就住在饭店,于是我说:“送人千里,终有一别,何必浪费时间呢?打个车我就直接到家门口了。”
者夫想了想说:“行!那你路上注意些。”
香香饭店 二十六(1)
第二天一早,刚买菜回来郭平就告诉我说小芹病了。我急了,连忙问:“什么病?去医院看了没有?她中午会不会来?”
郭平嗯了一声,头扭到一边讪讪地说:“不知道什么病,反正今天不会来了。”
郭平的表情告诉我,他们吵架了,十有八九又是为他赌博的事。我没有再问下去,问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往乱糟糟的饭店里看一眼,我犯愁了,小芹不来谁配菜呢?
转过身去,一眼撞见小香,我问:“瓜宝!你会配菜吗?”
小香摇摇头说:“我菜切得慢,配不下来。”
小香在几个姑娘中应该算最灵气的,她都配不下来还有谁能配呢?往门外看了一眼,我想,也许小芹会来,现在中午客人多,她知道她不在饭店会乱成一锅粥的。
菜全都堆在门口,几个姑娘一下就忙了起来。我到厨房里转了一圈出来,见小梅像只瘟鸡似的蹲在路边,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公路尽头,头发好像也没梳。我一看就生气了,大声吼道:“小梅,你蹲在那里发什么呆?”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惊惊慌慌地站了起来,整个人憔悴得像秋天里的一片黄叶。太阳光下,张长寿送她的塑料发夹非常刺眼,看来,她依旧对他心存幻想,否则就不会把那个破发夹别在头上。叹了口气,我耐着性子说:“你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吧?小芹生病了,大家都在忙,你难道就一个早上呆呆坐在一边不成?”
她慌慌忙忙挤到几个姑娘身边,蹲下去就抓起一棵菜。小香瞟了她一眼,嗯了一声问:“小梅,你老往那路上看什么?你以为他还会来吗?”
小梅肯定地说:“他当然会来。”
小香说:“你怎么那么傻呢?他把钱都拿跑了,会白白地来让警察抓吗?”
小梅生气了,说:“你怎么就知道他把我的钱拿跑了?他是一时腾不出时间跟我联系,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小香的脸被呛得通红,讪讪地骂了一声:“骚货!我还不是为你好。”
小梅再也不说话了,几个姑娘都哑悄悄地。我呆呆地看着小梅,做梦都没想到她对那个骗子居然是这样一种态度。已经是明摆的事,怎么还执迷不悟呢?我没有插嘴去说什么,对一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人来说,认准的事是没有人能说服她的。有朝一日她彻底失望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呢?
天!我不敢想像。
菜拣得差不多了,春花的早点也端上了桌,几个姑娘一圈围在桌上吃,郭平一个人端着碗蹲到外面路边的石坎上。早点我已经吃过,想着中午没人配菜的事,我坐到她们中间。呆呆地坐了一阵后我问:“喂!你们几个谁能出来配菜?”
她们抬头看看我,又相互看看,接着一个个闷下头去吃东西。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完了!中午客人多,如果没有人配菜岂不是乱套了?”
大理姑娘看了看我,话没出口脸先红了。嗯了一声,她说:“姨,叫小嫣来帮配一下行吗?”
我茫然地看着她问:“谁是小嫣?”
春花笑嘻嘻地冲大理姑娘说:“哟!跟老板娘说叫你的相好来配菜不就行了吗?还小嫣呢!老板娘知道他是谁呀?”
大理姑娘低下头不再说一句话,我一下记起那个像姑娘一样的小伙子,真是的,怎么就忘了他曾在餐厅配过菜呢?小香曾跟我说过的。大喜过望,我忙问:“他现在哪里?”
春花又笑了,说:“人家就在门口守着呢!生怕小秀给拐走了。”
我往外看了一眼,那小伙子果真蹲在桥头。转过头去我对大理姑娘说:“你去把他叫进来,煮好的面条还有没有?”
大理姑娘起身说:“不用,他吃过早点了。”
说着,她走到门口,远远地冲那个小伙子叫了一声:“喂!呆子,你过来。”
小伙子一只手插在裤包里走了过来,他歪着头,一言不发。那双深情款款的大眼睛看着大理姑娘,像是在问,有什么事吗?
大理姑娘在他肩上打了一下说:“小芹今天不来了,老板娘叫你帮配一天的菜。”
他脸红了,嘴巴一撮,十分女性化地轻轻哦了一声。我浑身一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逃也似的溜进吧柜。
我的天!一个男人怎么会这样呢?
一会儿,大理姑娘拉拉扯扯地把小伙子带到吧柜前问:“老板娘,小嫣来了,现在叫他做什么?”
我说:“就叫他去厨房做做准备工作,该做什么问问郭平便是。”
他们转身走了,我忽然想起大理姑娘叫小伙子小嫣,这分明是个女人的名字嘛。为谨慎起见,我叫住他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陈杰。”
我奇怪了:“怎么小秀叫你小嫣呢?”
小伙子红着脸打了大理姑娘一下,身子一扭,头偏向一边。大理姑娘嘻嘻地笑着说:“他家里有四哥弟,他是最小的。他妈妈一直想生一个女孩,见他长得秀气,就把他当个姑娘养了,平时就叫他小嫣。”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愚蠢的母亲啊!活生生地把一个男子汉给阉了。看来,我也只有跟着叫小嫣了,真别扭,好在他只在我这里干一天。
配菜的有了着落,我的心也随之踏实了。店里乱糟糟的,看多了就心烦,我走出吧柜,慢悠悠地向商场走去。我喜欢到商场里逛,说不清是为什么,那里面空空阔阔,走一圈后好像心情就随之会开阔起来。
香香饭店 二十六(2)
我走得很慢,远远地,就见四川饭店的老板娘坐在门口冲我笑。她笑得那么投入,那么亲热,一时间我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光秃秃的路上就走着我一个人。看来,她真是冲我笑呢!一肯定这个事实后我就觉得无所适从了,心里直后悔为什么挑了她坐在门口的时候走过来。
出于礼貌,我冲她笑了一下。她站起身来,两手抱在胸前晃了一下身子,用一种很羡慕的口气对我说:“老板娘,你这人运气真好!”
这话让我坠入了一团云雾之中,真是摸不着头脑了。她又笑了一下说:“你找的几个小工就像你养的娃儿一样,张口说的都是你的好。”
搞半天她说我的运气好指的是这个。淡淡地笑了一下,我说:“哪里的话,我这人毛病多着呢!只怕背地里她们恨死我了。”
她咂了几下厚厚的嘴唇说:“你不知道,想挖她们比登天还难。这年月,像这样有骨气的农村姑娘可真不多见。”
我想起春燕,忍不住一下就笑了起来,说:“怎么可能呢?春燕不是被你挖过来了吗?”
她脸红了,很快收敛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