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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黑白?」
黑白一靠近过来,不但吠得更厉害,而且还拚命咬著她的袖子,似乎要水伶跟著它去的样子。
「要我跟你去吗?」水伶问著,同时一跃而起,跟著尾巴差点摇断了的黑白跑去。「到哪儿啊?」明知是白问,她还是顺口问了这麽一句。
黑白用更大声的汪汪来回答她,当然,她一个「字」也没听懂,只好闭嘴跟在它後头跑。反正闲著也是闲著,而且,说不定这一去还可以猎只山猪之类的来打打牙祭也说不定呢!
可是,不久後,她就发现黑白一路带著她往她所居住的山洞去了,她这才才开始紧张起来,并加快脚步,挂在腰间的短剑摇晃得几乎要掉下来。
不会是有人发现她了吧?
然而,还不到山洞,黑白便停了下来,就在涓涓小溪旁,黑白停在一个趴卧在溪边地上的人身旁,继续对她叫个不停。水伶顿时一惊,立刻冲了过去。
哎呀!死人吗?
不,不是、不是,如果是的话,黑白不会叫得那麽紧张,肯定是需要救助的伤者,但是……老天!那……那是什麽呀?
水伶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了,跟著,她甚至有点迟疑了,之後,在离那人尚有两、三步远的距离处,她停了下来,双眸惊疑地来回打量那人一动也不动的身躯。
那应该是个人没错,而那修长有力的身躯也显示出那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过肩的长发技散在脑袋四周!遮住了他的五官,不过这些都不算什麽,问题是……是——
他穿的衣服里的好奇怪喔!
闪亮的银色,也不知道是什麽质料!无论是上衣、长裤或腰带及长靴都是,而且,还是紧紧地里在那个男人修长的身躯上,看起来彷佛是黏贴在他身上似的。
然而,这个也不算重要,跟随乱军东征西战那麽久!见过的各种番邦异族也不在少数,他们的服装当然也是各有特色,看多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虽然躺在地上这个男人的服装样式是她首次见到的,但重点是……重点是……是……
水伶惊疑地瞪著那人身下的液体。
那是血吗?
有哪一种异族的血是紫色的……老天!不会是中毒了吧?
踌躇老半天後,在黑白的吠声催促下,水伶才迟疑地上前蹲下去,又犹豫片刻後,她才伸手去撩起盖在他脸上的头发,可才瞄了一眼,她就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跌坐在地上,屁股还往後挪了好几下,差点把屁股都给擦破了。
天哪!这是哪一族的怪胎呀?怎么会有那麽恐怖的眼睛?
她立刻想丢下这人不管了,但是,在她还没有机会翻身跳起来逃之夭夭之前,黑白就仿佛感觉到她的退却似的开始拚命叫个不停,还不时去舔舔那个男人,似乎想说什麽。
水伶不由得停下落跑的动作,并皱起眉。「你确定他是好人?」
黑白汪汪两声,然後又舔舔男人,再汪汪两声。
水伶一闻言,不觉吸了吸嘴,同时又瞄了地上那个怪胎两眼。
「你确定?」
黑白更用力的吼了两声,感觉好像有点被侮辱的愤慨似的。
「好、好、好!」水伶忙举手投降,继而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在这方面你从未做过错误的判断,而现在你又「发誓」说他是好人,那麽!无论他长得有多恐怖,就算会活活的吓死我,我还是得听你黑白大爷的吩咐救他罗?」
黑白又舔了男人好几下,然後再次拚命地吠起来了。
「是、是、是,」水伶不情不愿地爬了回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吧?唉!天知道我连浮屠是什麽都不知道,造那麽多浮屠干嘛呢?」事实上,斗大的字她连一个都不认得,哪会懂得那麽多奇奇怪怪的词呀!
跪在那人身边,她又迟疑了半晌後,才双手用力一推,将那人的身躯翻了个面。虽然一直警告自己别再看那人的脸了,但是,她的眼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朝他的脸上瞥过去……
耶?那……原来那不是眼睛嘛!
下一秒,她已经把双眼盯在那人的脸上仔细端详,而且,还拿手去碰碰那个人戴在眼睛上的东西。
同样是闪闪发亮的银色,而且硬邦邦的,却不是木头,也非金银或铜铁,宽约三、四指,整圈环绕过脑後!类似发带。但人家的发带是戴在额头上的,他却是蒙在眼睛上,好奇怪。
难不成他是瞎子?
迟疑了一下,她才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东西从他头上取下来,随即松了一口气。
还好,五官正常,虽然紧闭的双眼看不出他是不是瞎子,但这人的长相确实是相当性格有力,浓浓的剑眉斜飞入鬓,鼻梁犀准有劲,厚薄适中的双唇此刻却显得相当苍白乾裂;不过,就整体面言,这是一张十分吸引人的脸;但若要说他俊美,倒不如说他有一种令人抨然心动的气质还比较贴切。
真是好一个又性格又迷人的男人啊!
尽管她对男人怀有深刻的戒心,也有某种程度的厌恶感,然而此刻,躺在地上的这个毫无知觉的男人仍让她情不自禁的暗暗赞叹不已。就像有些花虽然有毒,可也不能否认它们比一般的花更为鲜艳美丽,反正只要不去碰它们,纯粹欣赏一下也没差咩!
在他脸上凝视好半晌,好奇的手同时无意识地顺著视线探索了好一会儿之後,水伶才依依不舍地把视线往下拉,而这一看,双眉便不由得紧攒了起来,同时毫不犹豫地撕下一大片裙摆来。
没错,那深紫色的液体的确是他的血,而且!此刻依然不停的从他左腰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上缓缓渗透出来。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果她不是早就看多了那种蓝眼睛和红头发的人,又听人说在遥远的彼方还有绿眼睛金头发的人的话,这会儿肯定要把他当作妖怪了!咆!等他醒来後,一定得先问问他到底是哪一族的人,怎麽会有那麽奇怪的血色呢?
她暗忖,同时命令黑白,「去把我的床垫拿过来!」一边先行简略的为那人的伤口包扎起来。
不一会儿,黑白就把那张权充床垫的兽皮咬了过来,把它摊平後,水伶便将那人翻到兽皮上,然後开始死命地拉扯兽皮,把那个至少多了她二分之一体重的男人往山洞那儿移过去。
黑白当然也义不容辞的紧咬著白牙帮忙拖,接著,好几只猴子也「好心好意」的过来帮倒忙,这边拉一下,那头扯一下,顺便再绊得她差点四脚朝天,还有只兔子居然老大不客气的跳到伤者的身上搭便车。
幸好山洞就在不远处,可这辛苦过程,也足够教她气喘吁吁地瘫在山洞内半晌动弹不得了。
这是一个十分宽敞乾燥的山洞,虽然洞口很小,还遮满了树藤,如果不是不小心「撞」进来,还真的不知道树藤後竟别有洞天呢!但只要往里面走几步,整个视野便会豁然开朗,而且,壁面和地上也都相当平滑。
最特别的是在它的右边顶上有一个不太圆整的大洞!日光从其中照射下来,让原本该是暗无天日的山洞拥有天然的照明。当然,每当洞外刮风下雨或落雪时,也照样会从那洞口又是风雨又是冰雪的刮进来,让躲在洞里的人咬牙切齿地咒骂不已。
片刻後,她终於喘过气来了!随即到储放物品的小箱子里拿了草药,又撕了一件中衣作绷带,然後回到受伤的男人身边,准备要替他疗伤。当然,第一步必定是要把衣服脱下来,但是……
咦?咦?这……这衣服怎麽脱呀?
她居然找不到开口,这衣服简直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似的。半晌後,她终於放弃了,抽出短剑打算割开衣服算了,虽然有点可惜……
耶?耶?这……这是什麽东东做的衣服啊?怎麽割不开?
水伶死命地又切又割、又拉又锯的,就差没用嘴咬、用剑砍、用箭射了,可是搞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仍是没辙,只好再次放弃了,还是回过头去找他衣服的开口比较有希望一点。
当然,这回她找得更仔细了,於是,终於让她找到了在他颈部最上方的高领处有一个小小的菱形饰物。她迟疑地抓住那个饰物往下一拉,竟然就莫名其妙地涮的一下让她打开了那件怎麽也割不开的衣服。
哇——这个厉害!
她赞叹著拉上拉下玩了好几回之後,才暂时放弃这个游戏,改而去拆掉草草包扎的绷带,再替他脱下上衣,露出那道深长的伤口,开始认真的研究起来。片刻後,她就决定,这道又深又长的伤口非得动到她的针线功夫不可了。
这种缝缝补补的小事,对在乱军中以假男人的身分「混」了三、四年的水伶来讲,自然没有什麽大不了的,不用说断手断脚没啥了不起,连剖腹断头都很稀松平常,甚至男人的下部她都看到麻痹了。只不过……嘿嘿!不晓得为什麽,这男人结实强健的胸部竟然让她一瞄见,就感到有点眩眼罢了。
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替他处理好伤口,正想弄条湿巾来敷在他发烫的额头上时,却发现黑白趴在一旁,专心一意地舔著他的左手……呃!应该说是戴在他左手腕上的东西才对。
不用说了,当然是银色的,他全身上下,除了肤色和发色之外,其他全都是银色的!
说是东西,是因为那玩意儿虽然像副手镯似的戴在他手上,可看起来却跟手镯一点也沾不上边,而且,简直是丑得可以!它约四指长、三指宽、两指厚度,就跟戴个扁平小盒子在手上似的!一点美感也没有。
不过!丑归丑,好奇的水伶还是会想去摘下来仔细看看,可惜拨弄了老半天就是拿不下来,只能就著他的手翻过来覆过去。不过,看来看去,她发现自己的视线逗留在他那只修长有劲的手上的时间还比较多一点。
半晌後!她耸耸肩,决定这个男人的审美观念不太正常,跟著就起身去拿条薄被子替他盖上,再拧了湿毛巾覆在他的额头上,接著双手叉腰俯视他片刻後——「黑白,我去打只山鸡来,他就交给你罗,」
黑白呜咽一声,乖乖的趴在前腿上盯住那男人了,水伶这才转身出洞而去。
透过自郁林叶隙穿射下来的日光依然耀眼如昔,山间的微风仍旧清爽宜人!啃著乾果的小松鼠还是那麽的可爱,可不知道为何,在这一刻,水伶却觉得世界似乎有点改变了——唔!或者该说是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不太一样了吧?
打山鸡原是为了炖汤给伤者喝,却没想到天还没黑,伤者就忙著发烧辗转呻吟不已,害水伶整个晚上都不停的为他更换湿巾好退烧,又很努力地按住他,不让他因翻动而扯裂了伤口,再配上半夜突如其来的淅哩哗啦倾盆大雨,还真有点那种凄凄惨惨的味道呢!
直到翌日过午时,伤者才逐渐退烧安静下来。
见他不再咕咕哝哝的说一些她有听没有懂的话,呼吸也很平稳地安睡著,水伶几乎是立刻就瘫在他身边睡著了。而最可怜的是黑白,因为枕头被那个很嚣张的闹了一整夜的人占去了,所以,水伶就顺手抓来黑白权充枕头。
呜呜——怎麽这样?人家也是很辛苦的在旁边叫了一整夜的说,而且,还贡献了不少口水在这个人的脸上耶!
实在听不出来黑白的呜呜咽咽到底是在哭,还是在苦笑,或者是在抱怨,水伶一概当作没听见,反正她也听不懂,所以,仅是兀自拍拍它的肚子,然後就舒舒服服的睡去了。
呜呜——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人!
黑白无奈地将下巴放回交叠的前腿上,合上眼也跟著睡了。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应该不算太久吧?因为,当水伶醒来的时候,山洞里还天光白亮的,这表示日头还没有下沉。刚睡醒的她,揉著眼睛边睁眼看出去,旋即愣住了。
耶?人呢?
她立刻坐起来转头东张西望,随即发现就在那个顶洞下面,有一个人直挺挺的伫立著,他两腿岔开、双手扭腰,好像生了根似的站在那儿仰头从上面的洞口望出去。
水伶著实没想到,午时前还人事不省地瘫成一堆的颐长身躯此刻竟已散发出强劲有力的气势,光是一个背影,就让水伶瞧得、心头抨抨乱跳,口水满嘴泛滥了。
哇——好有气概的男人哪!
水伶暗叹。对看多了各式男人的她来讲,男人外表好不好看实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她的感觉对不对劲、他的气质合不合她的胃口、他的男人气概够不够「嚣张」。而光是气质和男人气概这两样,这个男人就足以教她脑筋打结了!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
她又不是没见过男人……事实上,他所见过的男人可说是多到数不清,多到早已看清那些贪婪、残忍又淫贱好色的男人本性,多到足够让她厌烦到了极点,所以,她从未考虑过嫁不嫁人的问题。如果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干嘛一定要依赖臭男人呢?
所以,即使这个男人有多麽令人、心动、多麽教人赞叹,可在她的下意识里,再出色的男人都是需要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危险动物,欣赏一下可以,想要拥有的话,就得有被生吞活剥的觉悟才行!
水伶暗忖著,同时甩了甩脑袋,希望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在她猛晃著脑袋的同时也缓缓转过身来了;而当水伶甩够了脑袋时,他也恰好把正面对准了她,水伶当然是迫不及待的看过去!可刚一看清他的五官神情时,她瞬间呆住了!
老天爷!
她不敢相信地将双眸瞠到最大。
她亲眼见过匈奴铁弗部人的湛蓝眼珠,也听说过还有翡翠绿眼珠、银灰眼珠,甚至是琥珀色的眼珠,但是他……
恍如作梦般地,水伶慢慢爬起来走到他面前,双眸始终不可思议地瞪住他的眼睛。
什麽时候彩虹不小心掉到他眼里去了?
然後,随著距离的拉近,她可以看得更清楚,而她看得越清楚,小嘴也就张得越大。如果她张得够久,搞不好小鸟还会跑进去筑巢了也说不定哩!
老天!他的眼睛是「活」的耶!
水伶几乎是痴迷地盯著他的双眼,盯著他那多采多姿的双眸,有如切割完美的六角宝石般的眼珠子,每一个角都恰巧是一种鲜艳的色彩,眩丽夺目的在他眼珠子里宛若漩涡般不断流转变化;偶尔会稍微停顿一下,但迅即又恢复永不歇止的轮转。
他的瞳孔是一点金黄,在不停变换的灿烂中瞬间放大,旋即又回复为原来的一小圆点……呃!至少他的瞳孔是圆的。
然而,这种一般人看了会尖叫著落跑,甚至是昏倒的景象,她却完全没有想到可怕或诡异这种形容词,只觉得……
好美!
在这一刻,她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那淡漠得近乎无情的线条。
「你……你到底是哪一个部落种族的人呀?怎麽……怎麽能有这麽漂亮的眼睛呢?」她赞叹羡慕地低喃。「而且……而且你的血也是紫色的呢!」
变换停了一刹那,旋即又继续。
「你不怕?」他的声音非常低沉。
咦?怕?她会怕?
啥!真是瞧不起人,见多识广的她才不像那些了金大小姐们呢!有什麽好少见多怪的?
「我为什麽要怕?」水伶仍然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真的很美啊!有什麽好怕的?我曾经看过蓝眼珠的人,也听说过还有其他各种颜色眼睛的人,那麽!像你这样多几种眼色的人应该也不是不可能的吧?而既然眼珠子的颜色都会不一样了,那麽血的颜色不同当然也没什麽好奇怪的罗!」
这位在某方面似乎有点少根筋的大姑娘,用那种很理所当然的表情,做出这种最简单的直线型逻辑推论。「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哪一个部落或种族的人,还有是从哪里来的而已。」说完!她还用很期待的神情等候他的回答。
他微微蹙起眉,似乎有些园惑,继而半垂下眸子。
「我叫亚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