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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当初要来让他骄傲的女儿家里享福的念头。
不管我们如何艰难,不管父亲如何可怜,老天好像不愿再关照我们这对儿不幸的父女了。父亲刚刚安顿下来,我便发现父亲的咳嗽日益在加重,而他坚决拒绝去医院。为了省钱,他自己在一家小药店里买回了据他说最便宜的止咳药。当我看完说明,才发现之所以便宜,是因为这盒药只是两天的药量。虽然我给父亲买了足够的药,最终还是没有治好父亲的病。一周后,我终于采取强制措施,让父亲跟我一块来到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后,我与父亲同时傻了眼:父亲得了肺炎。
在困苦的生活里,生病无疑是最大的敌人。而命运偏偏就为我们安排了一场。就这样,父亲的一千块钱在家几乎还没有暖热,便所剩无几地交到了医院。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灾难,对父亲的影响太大了,几乎使他几天没有缓过精神来,我几次看见他低垂着头在床上发呆,就连说起话来也常常前言不搭后语。是啊,那毕竟是他两年的收入!就这样简单地没有响声地消失了。没有经历过农村那种风雨里的艰苦劳作和太阳蒸烤下的耕种收割,是不会体会到那一千元的价值,更何况是在这样一种困难的背景下呢?
在父亲贴补家用的满心希望泡汤后,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悲伤的心,也没有办法让他快乐起来。我只好让儿子在他面前不停地讲笑话,或者拉着他出去散步。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必须改变现在的状况,尤其是物质生活,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他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享受晚年的幸福。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我必须工作上有起色或挣钱,或者通过婚姻这个形式。对于后者,我已经在一些好心人的帮助下,见过几个,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没成功。而前者,在我与李子峰的关系闹僵后,工作上将会出现怎样的局面,我已经不敢设想了。
不敢设想,并不能阻止事情的发展。不久,与李子峰彻底决裂所带来的后果很快明朗化了。入冬第二场落雪的日子,李子峰升任副局长的命令正式下达,然后便风风光光与整个研究所的同事在市内一个有名的风雪楼大餐了一顿,还到一家歌厅唱到了后半夜。而我在饭局开始大约半个小时后,便假托家里有事离开了酒店。
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后悔,自从那个小镇之夜后,每次见到李子峰,我心里都会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毕竟这是我生命中除了于致以外唯一一个与我有过亲密接触的男人,他给我身心打下的烙印虽然比起于致给我的影响差得很远,但还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失掉。而我是他的第几个女人,或者是否也给他的身心留下过什么痕迹,我就难说清了。因为当我再次见到他时,所有的机会都是在办公室,他像一个奇怪的魔术师,或者更像一个奇异的健忘者,对我的态度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态,我们之间过去曾有过的那段经历在他身上丝毫不曾留下任何影子。在我面前,他仅仅是原来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士,有素质有文化的领导,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我们曾经有过的交往,包括欢乐、思念、猜忌、怨恨、指责、吵骂等,这使我有时不免对他产生深深的怀疑,怀疑那段不平常的过去是否真得曾经打动过他,或者他是否对我认真过。有时盯着这个枯瘦的身影和聪明的秃顶,我真的很奇怪,人怎么能够伪装得如此不动声色和如此高明呢?
李子峰搬到局长的办公层后,虽然一时没有什么举动,我还是感到了隐隐的不安。周铸文和杨菴,甚至隔壁的打字员,资料员都对我表示出疏远的态度,原来许多见面打招呼,关系不错的人也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我。后来我才听说,局里人们都知道我因为婚外恋被老公抛弃了,还传说着我为了提职竟然试图以色相勾引领导。但那时,我还蒙在鼓里,我抱着倔强的脾气,对自己说,你们不愿理我,我还不理你们呢?
周围工作环境的恶劣,人际关系的紧张,还不是我最艰难的时候。又过了一个星期,黄老正式退休,常天丽升迁副所长,正所长暂时不设的文件正式下达后,我才彻底被逼向了绝路。到这时我才明白,所有的阴谋其实都是为了今天这个结局做的铺垫,而我无辜地成了常天丽升迁路上一颗被踩碎的石子。既然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既然我已经彻底失败,那么,我的噩运也应该到此为止了。但是,事实证明这仅仅才是开始。
在常天丽风风光光,大张旗鼓地搬进了副所长办公室三天后,我的《燕南轻工史》突然奇迹般出版了。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来上班,一进屋,便看见我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本新书,封皮上醒目地印着“燕南轻工史”几个大字。我站在离办公桌一米之外的地方,竟然不敢挪动脚步,因为我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在我已经彻底绝望,认为没有结果的时候,它却突如其来地摆在了眼前,这对于我如果说是一种喜悦,不如说是一种惊恐。经过这一系列的风风雨雨,我已经深深体会了那句话: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然更没有无缘无故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我一面怀着复杂的情绪走过去,一面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在我的好奇和猜测还没有来得及释放时,我一下子被打得晕头转向。书的责任者一页,清清楚楚地排好了顺序:主编李子峰,副主编常天丽,编委(按姓氏笔划顺序)中,我被排到了第四位。整整半个小时,我坐在办公桌前昏昏蒙蒙。那是我花了多少精力和心血,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在怎样的艰难情况下写出来的呀!那么多的人名竟然像一堆吸血的蚊虫突然间飞来,粘了上去,它们吃得可是我的血呀!我欲哭无泪,欲诉无门。那一刻,我最想干得一件事就是找一块板砖拍向李子峰的秃顶。
如果说这种不劳而获使他们有所心亏,从而也对我有所回报的话,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安慰。但是,以后的情况却显示,这种没有廉耻的夺取不但没有让他们有一丝的歉疚,反而使他们更加变本加厉。因此,与以后的遭遇相比较,这种名誉的损失其实还不算是最糟的事情。毕竟这种损失还没有影响到我眼下的工资收入和紧密相联的家庭生活。算起来,当时最糟的是常天丽成了我的顶头上司后,我所面对的不利局面。
常天丽上任后不久,单位就接到了上级有关机构改革的文件。然后从上到下,单位里的人像着火一样四处乱蹿起来。据人们议论,这次改革将裁掉一部分干部,一些研究人员的聘任也将因为岗位的重新择定而变化。在这种情况下,我面临的问题是,如果常天丽聘我副高的话,我就是副高,如果她不聘我,那么,我只能拿中级职称的工资。虽然工资相差并不是很多,但是对我艰难的生活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我惴惴不安,但又无可奈何地等待着噩运降临。因为对常天丽这样恶毒的女人,一个长期以来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我不但没有改善我们关系的可能,甚至连让她放过我的可能几乎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是她堂而皇之地整治我的最佳时机了。半个月后,她终于摆着一副领导的姿态,手拿一支钢笔,煞有介事地来到她曾经呆过的办公室。当她站在办公室门口,极尽优雅而亲切叫着我的名字时,我就预感到了灾难的来临。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也无法判断接下来将是怎样的灾祸,只是机械地跟在她丰满的屁股后边,无奈地走进她的办公室内。屋里布置整洁有序,尤其是窗台上以及窗台下的几盆绿色植物给这个办公室增添了许多生机。有一株似乎叫什么巴西美人的植物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像一群婷婷少女正在迎着阳光舒展着美丽的腰身。我坐在常天丽的对过,看着常天丽一脸虚伪的笑容,虽厌恶之极,也只好无奈地装出一副巴结的笑脸。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更何况我现在这样的生活处境。
常天丽说话了。她用一副亲切的态度,说我如何聪明,如何勤奋,甚至夸我有一定的工作能力。我已经习惯了她这一套看似夸赞,实则心怀叵测的伎俩,我也清楚接下来可能要迎接一个意料不到的工作安排。那时,我心中猜测最多的便是她可能不聘我作副高。但万万没想到常天丽的恶毒再一次出乎我的预测。
她在说完这一堆看似夸赞的话后,一转话题说出了找我谈话的实质内容。
她说,你也算是咱们所的一个老人了,但是,这次机构改革,我们的名额只有七个。局里精减下的三个到了咱们这里,另外还有别的领导介绍来一个,这样的话,我们原来的人员再加上这几个,就超了两个。所以必须精减两个,等待上边安排。
我感到心开始向下沉,手心里开始出汗。我当时狠狠地想,如果常天丽现在裁减我,我将抱起那盆巴西美人砸死她!但是那一刻,我只能控制着对常天丽的憎恨情绪,等着她接下来的话题。她仍然平静地看着我,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情绪变化,只是以优雅的语调说,几天来,我一直在争取多要两个名额,但是到目前为止看来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只好裁减两个。周铸文已经同意待岗了,资料员瞿红也已经自谋别的科室了。
我长出一口气,顿时为自己刚才对常天丽的憎恨感到一丝尴尬。看来常天丽还没狠毒到把我踢出去的程度。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证明,我高兴得太早了,或者说这口气松得太早了。这不但使我痛恨自己的脑子简单,而且不得不承认我是没有资格担任领导职务的,当然更没有实力与常天丽进行抗衡了。
常天丽没有理睬我的情绪起伏,只是自顾自地长篇大论说,你看这样一来,我们的工作安排就有了变化。特别是资料员职位空了下来。那三个来的人物都是机关下来的,杨菴又是男的,因此资料员思来想去只好委曲你了……
我一下子蒙了,我去做资料保管员,那可是一个中学生做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擦擦架子,码码书,接待接待查找资料的人员。后边常天丽似乎还为我的大才小用表示了一些可惜的言辞,但是我根本没有听进脑子,只记得她说,那个岗位由于不能走研究系列的职称,它所包含的工作量和内容也决定了这一岗位的工资只能相当于单位初级职称的岗位。因此我的工资既不能聘为副高,甚至都不能聘为中级……
等明白过来,我感到受到了可耻的愚弄和莫大的污辱,胸中刚刚平熄的对常天丽的憎恨之火顿时更加强劲地燃烧起来,并且越窜越高。我感到浑身燥热难耐,胸口敝胀,我甚至又想起刚才要拿起那盆花砸她的念头。我想,如果砸,就砸她那爬到今天职位上所依仗的那张脸。
常天丽还在表演着她的演员天赋,她夸张着一副无奈的神情,为我的不走运不停惋惜。当她恬不知耻地说自己因为不能给我更好的职位而心情不好受时,我再一次为她那丑恶的嘴脸激怒了。
我腾地站起身,竟然发现自己的腿在剧烈抖动。我竭力控制着身体,指着常天丽的鼻子丝毫不留情面地说,你可真狠毒!
她的脸顿时红了。但是她仍然保持着领导的风度,不温不火地说,你怎么这么说话!这可不像知识分子。
我气坏了,为她摆出的无耻的领导架子,以及她对我的指责。我继续发泄着刚才的怒火,接着她的话说,我不像知识分子并不要紧,总比像你这样不像人的人强百倍。
她终于恼羞成怒,咬着牙,厉声说着,你怎么骂人?
我已经情绪失控了,这个女人以往对我所有的恶毒行径都一齐涌向脑海。我颤抖着声音,忍着正在爆发的愤怒,大声指责说,我就是骂了,因为对于像你这样的恶鬼,骂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她已经沉不住气了,站了起来,开始露出女人的本相。她伸出长长的手臂,指着我,你太不像话了,你怎么这样没有修养?
我没有修养怎么了,我敢承认。你敢承认你的恶行吗?你造谣生事,传播闲话,写匿名信,私通领导,然后还倒打一耙,你公报私仇,还假装……
这时身后传来人们的议论声,我扭身才发现留着一条缝的门后有人影和说话声。不知道我的哪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关心,人们显然还在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我没有因为被围观而感到丢人,反而因为自己对常天丽的恶行曝光而痛快。像受到了鼓舞一样,我继续着对常天丽恶行的控诉,并准备将自己在郊区某宾馆碰上她与某位领导幽会的事情公之于众,但是当我刚刚张口时,常天丽猛然打断了我,我知道她已经害怕了。
她从桌后走出,走到门口处,将门关上。然后站在我面前,低下声音,恶狠狠地说道,算你狠,我告诉你,我可以聘你,也可以不聘你。
我没有被她的不聘恐吓所吓倒,因为那个职位对我来说不是一种岗位,而是一种耻辱。不等她话音落地,我便迅捷地给了她回答。
我大声地宣布着,希望门外的人们能够听到。我说,我还告诉你,我不稀罕那个职位,我拒绝接受你的聘任!
说完这句话,我昂首扭身,用高跟鞋当当敲击着常天丽的地板,拉开门,走进了光线幽暗的楼道。附近正有几个人在悄无声息地散开,其中杨菴的身影也一闪即失。
我没有回办公室,而是从楼道里直接向着楼梯口走去。我仍然迈着有节奏的步伐,昂首挺胸,以一副不在乎的神态下着楼梯。几分钟后,我已经来到了熙熙攘攘的街上。
街上徜徉着冰凉刺骨的气流,各色人等在这种寒流中更紧地缩着脖子,匆匆地过来过往。我抬眼看完人,却不知向那个方向走去。当我再次迈腿时,我突然发现双腿抖得更厉害了,这时我才意识到刚才那种悲壮斗争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其实,刚才的事情,不管我如何做,结果都是惨不忍睹。因为常天丽为我设置的这个两难圈套,使我不管接受不接受那个工作,对我来说都将是一个难堪和痛苦的境地。我停下脚步,感到心慌气短,扭身看着身边这座熟悉的大楼,看着四楼那个摆满各式花草的窗口,似乎看见了常天丽得意的脸。
仇恨在我的胸腔里燃烧着,一个个恶毒的复仇计划在脑海里翻腾着,我想往她的窗口里扔一颗炸弹,我想杀掉这个恶毒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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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老父亲又煮了一锅玉米粥,除了给儿子做了一盘土豆炖肉外,就是准备与我一起吃的清炒白菜。寒酸的饭菜,以及儿子与父亲互让吃肉的景象,使我的胸口像堵了一堆厚厚的棉花,喘过不气来。我再一次发誓,我要迅速摆脱目前这种困境,寻找出路,为这一老一小努力工作,努力挣钱。我草草吃完饭,在一家小超市买了几十块钱的食品直奔局办公室主任王风山的家里。
自从与所长的关系闹僵后,我变得不再注重妆扮了。入冬以来,我一直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像一只鲜艳的七星瓢虫,圆圆滚滚、鼓鼓囊囊。我的困难生活已经使我无法讲究穿着,而我的心情也已使我无心修饰。拿着从同事处要来的地址,我咬紧牙关,冒着刺骨的寒风,穿过黑夜的街道,冒然闯进了办公室主任的家。
王风山瞠目地看着站在门外的我,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但是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提着食品袋将主任家的门推得更大一些,从他的身边挤过去。
王风山是一个外表很和蔼的中年男子。他一边客气地请我坐下,一边给我端来一杯水。我顾不得寒喧,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境况,以及打算。在我说完后,他沉吟了大约一分钟才说话。他委婉地说我太不理智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最后他给我提供了一个方案。
他说,现在像你这样情况的人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