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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儿在林梢-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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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认识晓霜,她是你的一个作者,你一定有她的地址!大哥,你告诉我,我去找她。那怕
她在天涯海角,我去找她!大哥,你是好哥哥,你一向疼我,宠我,你帮我这个忙,我感激
你一生一世!”

    江淮觉得五脏六腑都紧缩了,他喉咙干燥得要裂开,头脑中像有一百个炸弹,在那儿轮
流爆炸,他握紧了江浩的手,他的手也同样在发热。“老四,”他低沉而恐惧的说:“你能
不能忘掉她?你还这么年轻,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雁儿在林梢28/35

    “哦!大哥!”江浩绝望的高呼:“你为什么不忘掉陶碧槐?你为什么不忘掉陶丹枫?
而你叫我忘掉林晓霜!好,好,好!我忘掉!忘掉!我不找你,我去找晓霜!”他跄踉著往
门口冲去。“我不用你帮忙,我不相信我找不到她!”他回头看著江淮:“根据物质不灭原
理,没有人会从这世界上隐灭!”

    江淮冲上前去,一把抓住江浩,他把他拖到沙发边来,按进沙发里。红著眼眶,他哑声
说:

    “你给我坐在这里别动!你等著,我去把林晓霜给你抓来!你不许离开房间,我保证给
你一个林晓霜!”

    江浩愕然的抬起头来,不信任的看著江淮,问:

    “你能把她抓来?”“我能?”江淮惨然的自问著。“是的,我能!”他终于点点头,
大踏步的冲出了房门。

    14

    丹枫正在收拾行装。她把箱子放在床上,把所有的衣柜都打开了。她慢慢的,一件一件
的把衣服折叠起来,收进箱子里,她做这件事,做得专心而细致,好像她这一生最重要的
事,就是要迭好这些衣服。她面容愁苦,她心情低落,她觉得自己把所有属于欢乐的,属于
留恋的,属于柔情的种种情绪,也都打包装箱了。而这箱子,却可能尘封到永恒。她想著,
她的手就不能运用自如了;每件衣服都像有一千斤那么重,既提不起,也放不下。然后,她
就拿著一件衣裳,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痴痴的,迷乱的,凄苦的对那衣裳发起呆来了。那是
件黑丝绒的斗篷,她第一次去见江淮,就穿著这件斗篷,那还是冬天,天气是阴沉欲雨的。
现在,她的心也阴沉欲雨了。

    她就这样坐在那儿,神思恍惚的想著一切。从过去到未来,从英国到台湾。哦,她演了
一场最坏的戏!她演砸了每个角色!她自以为能干,自以为有定力,自以为聪明……她却演
坏了每个角色,演坏也罢了,演失败也算了,怎么她竟会迷失在自己饰演的角色里?她握紧
那衣裳,丝绒那么光滑,那么柔软,柔软得像她的意志……她把头仆下来,把面颊埋进那衣
裳里。就这样走了吗?就这样离开她眷恋的地方?问雁儿,你来自何方?问雁儿,你为何飞
翔?问雁儿,你可愿留下?问雁儿,你可愿成双?她忽然心灵震动,一股酸楚就直往脑门冲
去,她的眼眶骤然发热,那光滑的丝绒就莫名其妙的潮湿了。是的,流浪的雁儿没有家乡,
去吧!去去莫迟疑!不能再追寻,不能再逗留,所有的角色都演砸了,她只能飞走,飞得远
远的,飞到另一个星球里去!

    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她的沉思,也打断了她那凄苦的冥想。她站起身来,把衣服堆在床
上,走到门边去,毫无心理准备的打开了房门。江淮像一阵狂风般卷了进来,手里紧紧的拎
著个口袋。他面目凶暴,眼光狰狞,浑身上下,都带著暴风雨的气息。砰然一声,他把房门
掼上,就直冲到客厅里。他对室内扫了一眼,他的眉毛凶恶的拧结在一块儿,眼底闪烁著像
豹子或狮子般的光芒,他的胸腔沉重的起伏,呼吸像鼓动著的风箱。丹枫微有怯意的看著
他,从没看到他有这样凶暴的面目。

    “江淮……”她呐呐的开了口。“你……你要干什么?”她不稳定的问著,心中,仍然
激荡著那股酸楚的柔情,和若有所待的期盼。“干什么吗?”江淮大声的说,陡然把手中的
口袋拉著袋底一倒,顿时间,有五本精装的,厚厚的日记本从那袋中滚了出来,四散的滚落
在那地毯上。他的眼眶发红,眼中冒著火焰,他嘶哑的怒吼著说:“都在这儿!丹枫!我和
碧槐五年来的一本帐,全在这儿!我辛辛苦苦要隐瞒你的事,都在这里面!这些,全是碧槐
的日记,你可以慢慢去读,慢慢去欣赏!我全面投降,我把这些拿出来,希望你看了之后不
会后悔!恭喜你,丹枫,你胜利了,你逼我交出了一切!现在——”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腕,把她往卧室里拖去。“你给我换衣服,跟我走!”“我跟你到哪儿去?”她惊呼著:
“你弄痛了我!”

    “我不在乎弄不弄痛你!”江淮吼著,忽然用力去扯她的头发,她又惊又痛,呼叫著,
脑袋被他扯得一直往后仰去,他放开了她的头发,冷冷的说:“奇怪,原来你的长头发是真
的,短头发才是假的!”他把她用力一摔,摔倒在床前面。她靠在床沿上,满脸发丝,气喘
吁吁。

    “起来!”他大叫著,命令的,凶恶的。“你以为我害死了碧槐?去读那些日记!详细
读那些日记!你要报复,你以为自己是个复仇天使!你报复吧!你杀我,报复我,毁我,随
你便!但是,你怎么忍心去玩弄一个孩子?”他的声音越叫越高,越叫越沉痛,越叫越愤
怒:“他才只有二十岁,你知道吗?他比你还小,你知道吗?他与我们的恩怨一点关系都没
有,你知道吗?他天真纯洁得像张白纸,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要去招惹他?你为什么要去伤
害他?如果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找我算帐!他那么小,他有什么过错?”

    她往床边退去,身不由己的蜷缩著身子,抬起头来,她迎视著他的目光,勇气忽然又回
到了她身上,她摔了摔头,把面颊上的发丝摔向脑后,她挣扎著说:

    “他的过错,是生为你的弟弟!”

    “我的弟弟!”他狂叫著:“他与我的事有什么相干?他从来没见过碧槐!他从不认识
碧槐!难道碧槐的死要他去负责任?”“你伤害了我的姐姐,”她开始冷静了,开始本能的
应战了,开始面对现实了。她挺了挺她那瘦瘦的肩膀,清晰的说:“我唯一能报复你的办
法,不止是伤害你,而且要伤害你的弟弟!”“你这是什么魔鬼哲学?”他对著她的脑袋大
吼,声音几乎震聋了她的耳鼓。“是魔鬼的哲学!”她的声音里带著泪浪,她高傲的仰起头
来,眼睛里也绽著泪光。但是,她唇边却浮起一个胜利的、虚弱的微笑。“你心痛了?你痛
苦了?你比自己受伤还痛苦,是不是?那么,你该知道我曾经忍受了多少痛苦!你的弟弟,
他毕竟还活著,我的姐姐却已经死了。”

    “我没有杀害你的姐姐!”他狂叫,失去理性的狂叫。“你这个傻瓜!你这个疯子!你
这个莫名其妙的混蛋!杀你姐姐的是你自己!你那该死的贵族学校!你那该死的生活费!两
千英镑一学期!你姐姐连自己都养不活,她如何去负担两千英镑一学期!报复吧!你报复
吧!是你把她推入了火坑,是你把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是你把她推向了毁灭!你报复
吧!你报复吧!你报复吧……”

    她身子往后退,床挡住了她,她再也退不动了,张大眼睛,她惊恐万状的望著他,张开
嘴,她吐不出声音。恐怖和震惊使她的脸色在一刹那间就变得惨白,血色离开了嘴唇,她开
始颤抖,颤抖得整个床都簌簌作响。她对他摇头,祈求的,悲切的,哀恳的摇著头,半晌,
才吐出怯怯的,哀痛的,像垂死般的声音:“不是的。江淮,不是我!你不要这样说,不要
因为我伤害了你弟弟,就给我这么重的罪名!不,不是的!我没有杀碧槐,我没有!”“那
么,你凭那一点说碧槐是我杀的?”他继续吼叫,继续直问到她脸上来。“你对人生的事了
解得那么少,你对感情和人性只懂一点皮毛,而你竟想代天行道!”他又抓住了她的胳膊,
把她整个人从地毯上提起来,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住她,再把她重重的摔到床上去。她倒在
床上,把身子不由自主的蜷起来,盘缩得像只虾子。他对著她的脑袋喊:“我不跟你争辩碧
槐的死,反正我已经拿出了日记,是非黑白,你自己去评断!现在,你给我滚起来!马上起
来!”

    “你……你……”她惊恐失措,牙齿和牙齿打著战,就在这一瞬间,她怕他了,她真的
怕他了。由心底对他恐惧,而且被他慑服了。“你要我干什么?”她颤栗的问。

    “变成林晓霜!”他又狂吼,再度震聋了她的耳鼓。他径自在那摊开的箱子里翻寻,把
每件衣服拖出来,丢到地上,然后,他选出一件T恤,一条半长的牛仔裤,他把衣服抛在她
身上。“去!给我换上!马上换上!你的假发呢?”他咬牙切齿,跑过去翻箱倒柜的找寻:
“你那该死的假发呢?”他愤愤的问,像江浩一般踢著床脚。“你那满头乱七八糟的短发
呢?”他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拖起来:“不要躺在那儿装死!我给你十分钟时间,你把自己
化妆成林晓霜!”

    “你……”她被动的,无力的被他拖得满床打转。“你要我化妆成林晓霜干什么?”
“去救我的弟弟!”他又狂叫了。额上的汗珠滚落了下来。“我答应给江浩一个林晓霜,你
就得变成林晓霜!你还不给我滚起来!你化妆惯了,一定很容易!十九岁的林晓霜,淘气顽
皮的林晓霜,你给我变过去!马上变过去!然后跟我走!”

    “不不!”她拚命摇头,把身子往床里缩。“不不!我不干!我不能那样做!不不!我
不干!”

    “你不干?”他的眼睛血红,狂怒使他整个面部都扭曲了。“我不允许你不干!起
来!”

    “不不!”她继续说,更深的往床里躲。“我不去!我决不去!”“你——”他忍无可
忍,举起手来,对著她就是一掌。她本能的侧过头去,这一掌打在她的肩头,那力量那样
大,她坐不稳,就从床上直摔到地下。他扑过去,把她从地上抓起来,又要打,但是,他看
到她嘴角有一点血渍,正慢慢的沁出来,他的手软了,把她再抛到床上,他哑声的,命令的
说:“我给你十分钟化妆!”“我不去。”她悄声说,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下来。“你打死
我,我还是不能去。我已经告诉了他,我是只木叶蝶,我是片毛毡苔。我安心撤退,放他一
条生路。我并没有做得很过分,我始终叫他不要对我认真,我告诉他我是个坏女孩,要他灰
心而撤退……我并没有很过分……”

    “你还不过分吗?你使他神魂颠倒,你使他废寝忘食,你使他失魂落魄,你使他快发疯
了!你还不过分吗?他已经快为你跳楼了,你还不过分吗?”

    她呻吟了一声,把脸藏进床里面。“我不知道他会这样热情。”雁儿在林梢29/35

    “你不知道?”他嚷著,声嘶力竭的嚷著:“你怎会不知道?他年轻,他血气方刚!他
怎么禁得起你的诱惑?他怎么禁得起你那些千奇百怪的花招?你弄得他眼花撩乱!你那个该
死的小雪球呢?你把它藏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它和奶奶在一起。”“奶奶!”他又狂吼了。“你什么时候跑出来一个奶奶!你是什
么东西?你是变魔术的吗?你从哪里弄来一个奶奶?”

    “她是个半聋半瞎的老太婆……”她继续呻吟著说:“我给她钱,雇她来掩护我,反正
她听不清也看不清。雪球是从狗店里买来的,我已经把它送给奶奶了。”

    “好,好,好!”他气得声音发抖。“你厉害,你真厉害,你把一个个的陷阱都布好
了,只看我们兄弟两个怎样跳进去!你厉害!你是我生平没有碰到过的角色!忧郁高贵的陶
丹枫,活泼淘气的林晓霜……哈哈哈!”他忽然仰天长笑,笑得凄惨,笑得辛酸,笑得沉痛
而苍凉。“我和碧槐把你送进全世界最有名的戏剧学校,让你变成世界上最有名的演员!哈
哈哈!我们曾经多么辛苦的,一点一滴的去聚集你的学费!你总算是学有所成,不知道碧槐
看到你今天的成就,会不会死也瞑目!”他喊著,笑著,泪水却冲出了他的眼眶。他背过身
子,把额头抵在墙上,重重的喘气。

    “我给过你很多暗示,”她更畏怯的,更瑟缩的说:“是你自己忽略了。我送黑天使给
你,告诉你我要复仇。我选了林晓霜这个名字,因为它就是丹枫两个字。”

    他回过头来,瞪著她。“林晓霜就是丹枫两个字?”

    “你熟读中国文学,总不会没念过‘晓来谁染霜林醉’的句子,早上醉了的霜林,就是
红色的枫叶。”

    “哦!”他发疯般的大叫了一声。“我该想到林晓霜就是丹枫!我该想到你肚子里有几
个弯几个转!我该想到丹枫在我身边失踪的时候,就是林晓霜在江浩身边出现的时候!我该
想到这两个女孩从不同时出现!我该想到你永不要求见江浩,而林晓霜也永不要见大哥!
哦,我是傻瓜!我是大傻瓜,江浩是小傻瓜,你聪明!你能干!你把我们兄弟玩弄于股掌之
间……”“但是,我认输了,我撤退了。”她凄然的,低低的,苦恼而无助的说:“我并没
有打完我的仗,是不是?我明天就走了,回我的英国去。还你们兄弟两个一份平静的日子。
我马上就走了,你们都会把我忘记。你就告诉江浩,林晓霜已经死了。姐姐死了,你还是活
下去了,不是吗?二十岁是很健忘的年龄,他很快就会忘记林晓霜!”

    “胡说!”他大吼:“你休想逃走!你休想回英国,你休想在闯了这么多祸以后,一走
了之!我不会饶你!我不会放你!你起来!你去化妆!你跟我去见江浩!”

    “我不!”她又往床里躲去。

    “你去不去?”他大喊。

    “不去!决不去!”她固执的往床里躲。

    “你不去也得去!你非去不可!”他扑过来,又把她从床上拖到地下,他语无伦次的喊
著:“如果你不换衣服,我就剥光你!我今天强迫也要把你强迫去,绑架也要把你绑架去!
你不换衣服,我来帮你换!”

    她挣扎著,要从他掌握中逃出来,她扭动著身子,嚷著,喊著:“不要!江淮!求求
你!你放开我!不要强迫我去!请你不要强迫我去!我今天去了,你要我明天怎么办?难道
我一辈子装成林晓霜?”“你就一辈子装成林晓霜!”他喊,不顾一切的握紧她,“哗”的
一声,扯破了她胸前的衣服,她惊喊著,用手掩住胸口,泪珠成串的滚落下来,疯狂的迸流
在她的脸上,她哭著嚷:“好,我换衣服,我跟你走!”

    她从床边跳起来,带著股“豁出去”的神情,她满脸又是泪,又是汗,又是血迹,发丝
拂在脸上,被泪水湿透了,贴在面颊上面。她眼中流露出一种疯狂的火焰,她的牙齿咬紧嘴
唇,把嘴唇咬破了,血滴在下颏上。她也不避嫌,立即把上衣脱下,当著他的面换上T恤,
再脱掉裙子,穿上牛仔裤,拉好拉链。她扬起头来,一脸的狂暴和凶野,她用种阴鸷的,悲
愤的,奔放的狂怒,一叠连声的喊了出来:

    “好!我跟你走!从此,我是林晓霜,你弟弟的女朋友!你不许碰我!你退开!朋友
妻,尚且不可戏,何况你弟弟的女朋友?在我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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