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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胤禩,他的书信依然不断。不仅从他那骗来了不少明刻小说,还得了上好的端砚,弄来了珍贵的孔雀石粉作调色用,都偷偷的藏在我那间八平米的小屋中。
有了名师,我的音韵之学也是突飞猛进,不仅将广韵等一并倒背如流,更能用以算期(注释)、猜谜,和胤禩捉对赏文。
至于胤禵,他倒是得了皇上的召见,常得以溜进园子。此人最爱魏晋风流,人见他外面皇子风范,也是进退有度,谁知其心向往嵇康阮籍之流,每日若得宽服纵饮,暴走清谈,才觉是人间天堂。
不过我也是个最喜不羁之人,同他言及老庄,竟比和胤禩相谈还欢。
至于胤禛,但愿躲得一日是一日吧。
其实,搬进畅春园后不久,就发生了一件让我不安了好一阵的事。那日李公公走在廊子里,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月琦姑娘那儿,隔日子就有贵客不是?如今进了园子,贵客们也都该散了吧。”
我当时一惊,脑中千百个念头闪过,还没来得及应声,又听李公公说:“姑娘是聪明人,那园里的花草看着喜欢,可若长得不顺心了,还不都得拔了?”等我听得回过神来,李德全早没了影儿。
提心吊胆在园里过了几日,心里琢磨着皇上何必花这么些心思来警告我这样一个小婢女,再在议事厅里见着那些穿着云锦的阿哥们时,突然觉得有些明白康熙真正的意思——他应该在意的是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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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狝的行宫便是著名的承德避暑山庄,其时还是多为荒凉之地,大不如后世所见之亭台楼宇,繁花似锦,那些多是乾隆帝时所修。
只是乾隆帝的避暑山庄虽华丽,却已满是江南味道,不如现下颇似塞外行宫,别有天地漠然的意蕴。
才到围场几日,料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李德全得了皇上的旨意来,进了门便正色道:“博库泰·;月琦听旨——”。我一楞,随即跪下行礼。只听得头上传来:“皇上口谕,博库泰·;月琦出身高门,品性端良……今朕已允十五格格骑射之学,着博库泰·;月琦陪侍左右,相伴相习……”
等李德全传完了旨意,我已从乍听时的惊讶转为了众多的迷惑,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阿哥们要陪读,原来格格们也要陪习啊。
只见过几面,也不知这格格好伺候不,但学习骑射却是件极好的事,又担心自己学得好坏与否……
一时间千头万绪,迷迷糊糊送走了大总管,接了赏赐的一干学习用具及别的,在帐子里拨亮了灯心试了试骑马装,也不及多想,便睡了。
第二日起早便随着十五格格和她的两个嬷嬷上一片小草场学骑马。十五格格瞧着十三四的样子,过不了两年也该是出嫁的年龄了,这里的女子便是生在帝王家也是不幸,转而想到自己,一阵烦乱,便又把这些劳什子抛到了脑后。
青草弥漫在清晨的味道让空气恬淡的沁人心脾,天空高远得难以触摸,到处是低低的风声。
给格格当教习的是皇上的侍卫,一位年轻的贵族子弟。马匹肥壮俊美让我欣喜不已,几日下来,发现格格是个寡言少语之人,从她倨傲的神情和偶尔的话语中不难看出不屑与我这个被指派来的陪读之人有所瓜葛。
嬷嬷们也是冷漠呆板,不过倒是极守分寸,所以真有什么要与我言说时,倒也恭恭敬敬按规矩来。如此也好,省却了我许多麻烦。
蓝天白云绿草地上的学习确如想象的一样美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教习老师长得实在平庸,不过这样也许就不会发生什么公主侍卫恋了。
还有,还有就是连嬷嬷也会骑马,有一个还骑得极好。另外,公主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学东西比较慢,所以我也得表现得笨拙点,慢慢来,慢慢来……学好基本功。
唉,真想什么时候畅快地在大草原上跑一跑,才不枉我学会了令人腰酸背痛的骑马。
对了,射箭是个装样子的课程,我想至少对于格格来说如此,拉弓就是件极需臂力的事,女孩子没有特别锻炼都难以张满。
我的那张精致小弓虽然比不上格格的,少了些装饰,但朴素的样子却更让我喜爱,于是每晚躲在帐里,拉着玩,竟然渐也能把那张比标准小一号的弓拉满了。
一时十五格格学出了师,皇上去前头围场秋狝行猎也回来了,我恢复了日常伺候皇上的活儿,依然每日小心翼翼,飞马驰骋的梦想也变得渺茫无期。
原以为会随行的四阿哥、八阿哥、乃至本已钦定的十四,一个也没有出城。十四因临行患了病,这几日的折子里回说已无大碍。
皇上这些时日则整日逗着十八阿哥玩,很是高兴。
烦人的宴请蒙古王公的宴会结束了,晚上我却累得睡不着,辗转反侧,想到很快十八阿哥的去世,一个还是很可爱的什么都不甚懂的小孩,想到回去即将迎来的腥风血雨,想到还有最不该想的那三个没有来的人……
突然发现自己爱叹气的毛病在紫禁城消失后,如今又回来了。
不多时,十八阿哥时好时坏的病开始日渐严重,发高烧,总是不退。太医只知道是风寒症状,却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束手无策。
看着不可一世的康熙无力回天,看着他震怒后流露出的衰老之态,开始理解他一个帝王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的悲哀。
我虽然知道结果,却无法不受每天发生的事情感染,也许正因为知道结果,我无意中总是拿出最真切的同情和关怀,虽然每个人都似乎表现得很关切。除了太子。
说实话,太子对那个孩子表现的冷漠我很能理解,和他几乎毫不相干的一个人,何况他本就不是一个爱心遍地的人,话说回来,又有哪个皇子皇孙是爱心遍地的?
然而康熙更像是一个极度自我的老人,他无法容忍别人对他强烈感受的漠视,他抱着十八阿哥对着上天祈求时的情感流露,已大大超出了他一贯理性的范围。
在他失去爱子的日子里,李德全年事已高,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我几乎不眠不休的照顾悲痛中的康熙。
“月琦姑娘,这几日辛苦你了。好歹要多看着点圣上。”李公公一开口,就是叹气。
“您别介,月琦知道,您也放宽些心。好歹都会好的。”
两人时时留心,处处留意,才平安渡过了那段时日。
夜里我时常心悸,害怕史书所说太子夜潜之事发生,因为印象模糊,不知会闹到什么情况,更是强撑着服侍,不敢离开半步。然而,直至回京还是一片安静,什么也没发生。
第十七章 风云骤变
待到回京一月后得见胤禩和胤禵,着实吓了一跳,胤禩的脸上写满疲倦,胤禵更是清瘦了许多。看着两人一如既往的笑脸相向,竟心里一酸,差点失态。
“月琦,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又几乎被他俩同时问了同一个问题。
我苦笑了一下,道:“路上病了一场,遂瘦了些,不碍的。”看着那关切的表情,对于刚回来时候身子虚的事更是不敢提了。
也罢,虽受不起他俩的关心,但在这样见不得人的地方,但凡有人关心,心里总是热的。
傍晚便有人偷偷地给我送来补品。胤禩一如往常的细心,来的小太监传话时说:“主子说了,这是他和十四爷找了名医开的,姑娘若吃得好再送。主子还说,姑娘这里煮药甚是不便的,这个是制好的丸子,姑娘对着方子和水服了就成。”
我于是接了东西,谢了他们家主子,要给来人赏钱,那小太监却是依旧无论如何不敢收,转身匆匆回去了。
这其中没过两日,太子便被废了,宫里传说是十三阿哥看见太子在行宫时行为诡异,更有夜探龙帐之嫌。
乾清宫整日乌云密布,每一个来往的朝臣、阿哥也一脸阴云,大殿里时常连针尖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胤禩开始渐渐接管内务府的事,这档子差是极要耐心的,还要精通古玩书画,那些丝织绸缎,那些瓷盘琉璃,没一样是省心的,然而,这种督办皇室起居的事却是很合他的性子。
任命那天他出来时脸上的神情信心漫溢,行过我们一干下人时越发气定神闲。胤禵跟在后头,依然那般看不出宠辱。
康熙四十七年的这场风波,此时不过刚刚开始。
不几日,朝上又传了大阿哥说什么张道士言“八爷大贵”的事,皇上听后大怒。晚间午觉也未及睡,不过略躺了躺,起来又咳了半日。
李德全一见忙使了眼色,我匆匆去小厨房吩咐了枇杷炖冰梨,晚饭前皇上吃了半个,才面有缓色。
收了东西,我轻问:“圣上,要念什么书吗?”皇上想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正准备悄悄退出去,却听皇上唤:“月琦?”我忙躬身跪下,皇上又问:“你可会吹箫?”
听得我一时没回过神,即说:“奴婢技疏学浅。”
他又追问:“是请教席先生教的?”我只得再答:“回皇上的话,奴婢的额娘儿时曾从过名师,是她教的。”
深殿大内,我看不清康熙脸上的神情,却见他竟从躺着的榻上微微起身,李德全会意出去了,隔会儿取了一枝翠色的竹箫给我。我起身问皇上要吹什么曲?他默默挥了挥手,示意随意。
其实额娘首肯我的只有一支曲子——《玉台引凤》,还有一首《妆台秋思》可以勉强,便吹了《玉台引凤》。皇上静静听完了,良久没说什么,末了叹了口气,让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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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二十八日。
我照例来到侧殿旁的小间备茶,理些琐事。
不一会儿,听见说皇上下朝了,之后又跟着许多人的脚步声,听见有人陆续喊阿哥吉祥,正准备和几个丫头一起进去奉茶,还没动,就听见大殿里瓷器碎裂的声音,忙缩回了脚步。
只听皇上在里头大声责斥道:“你们两个都指望他当了太子,日后登基好封你们做亲王吗?……”
我一惊,还不及细想又听得一阵惊呼——“……要死要活的,我成全你便是!”皇上显然急怒攻心,说出的话声音都变了调。
我本能地冲了出去,却被大殿的气氛所镇,呆立一侧看着皇上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奋力踢开五阿哥死死抱住他的手。
康熙还挥着明晃晃的配剑,抖着手直指胤禵。
黑压压的,殿前跪满了阿哥们,无声的却能让人立即窒息的杀气。
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小喜子一把拉跪在立柱旁。
感觉心快跳出了嗓子眼,此时皇上的怒气却渐渐平息了下来,我听见他清楚地下令:“把胤禵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胤禵就这样狼狈地从我的面前被侍卫架了出去,心内顿时大乱。再向里望去,却发现一道凌厉如刀的目光割过,是胤禛,我方才意识到自己莽撞的危险举动。
大殿的气氛在微妙地改变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退出来,便急匆匆地离去,心里只有胤禵被拉出去的那一幕。
我径直守在出宫必经的路上,直等得天黑才看见胤禵的人和几个德妃那儿的太监前前后后,抬着榻快步行来。
我从躲着的角门里走了出来,向带头的福安招了招手。他随即离了队快步到我跟前,我急急地问了可安好,他一听便红了眼,说:“板子是受下了,十四爷身子骨极好,休养一阵便自然没事了,可这心里头就伤得重了,不知哪日得见好。”
我探头望了望远去的轿榻,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忍下了要跨出的脚步,对福安说:“你们主子什么时候醒了,替我问声好吧。”
他见我犹犹豫豫,不禁问道:“姑娘就没别的吩咐了?”
我叹了气,声音有些哽咽:“望十四爷往后也多顾念着点自个儿。”摇了摇头,不再看来人,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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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突然一阵急促而低沉的敲门声,我犹如惊弓之鸟,着慌的时候,心中闪过千百个可怕的念头。门外的声音已在轻轻唤道:“月琦,是我。”
我冲过去一把拉开门,胤禵正好端端的站在外头,我急切地从他的脸上身上寻找平安的迹象。
“先让我进屋好吗?”胤禵一迈步,隐隐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
回过神来,我连珠炮似地问道:“门都关了,你怎么还留在宫里?皇上知道吗?你受的板子,这么快就没事了?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他那样好笑地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转而问我:“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来?”那含笑地眼神刹那变得悲伤隐侧,隐隐地想看到人心里。
屋里静静的摇曳着烛火,从黑暗的深处涌出一声叹息。
一双臂膀将我的后背整个拥入怀中,温暖的想让人哭,我用力的吸气,为了不让自己的泪滴落眼眶。
胤禵,求你别再开口……
“月琦……”他的声音近的就像我自己在说话。“今天朝中、宫里发生了很多事,你大概也有所闻。月琦……”他一把转过我,让彼此的眼神无处遁行。
“你只要信我和八哥的话,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语锋一转,“让我看看你的伤。”
胤禵脸上一阵为难神情,想起他伤的地方,逗得我心酸伴着笑声。
“只是破了点皮肉,没什么大碍。”他说完,像猛地想起什么,又搂着我道:“难为你守着角门等我,福安把话都传到了。傻瓜,我在乎的人和事也不过那么几件,你叫我怎么再放手?”
我听了,不过无奈起身慢慢推开他,转而心内一急又问:“那你明早怎么出去?”
“学你样呗,四更前去角门上躲着,等早朝的轿子来了,福安自会和我接头的。我的好姑娘,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实在是忍不住摇头,“我今日才知道‘胆大包天’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呵呵,你不知道吧。这四个字我们几个都抄了不下百遍。小时候,皇上罚八哥写字,九哥、十哥就帮他抄了混在一起交给皇阿玛……后来我不听师傅的话,皇上也罚我写这四个字……”
我从不知道,胤禵竟也是个心里藏痛着,却照样能说笑安慰人的。
“八阿哥竟然也会被罚写字?”如此若是一月前的闲聊该有多好。
“那是你不知道,他仗着聪明,读书不用背,但写字这样苦的功夫,要坐定的事,他是最烦的,所以到如今皇阿玛还说他没有我们几个字写得好。当时呢……”
……
就这样聊了大半夜,等我去换了热茶进来时,看见胤禵已斜着睡去了,并不敢惊动他,披上些毯子,再烧暖了炕。
自个在对面的角上倚着,也迷迷糊糊睡去了。
等听得动静惊醒,已是过了三更,房门正巧合上。我忙追出去,深夜里胤禵已走远。我呆站在院口,只觉寒风刺骨痛人。
第十八章 戏如人生
等废立太子的事刚平息下去没多久,十三又被囚了起来,胤禛这期间只远远的见过,他脸上没事人似的,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胤禩也是闭门不出,所有的皇子都是谨言慎行,龙威一怒,满城风雨,谁都只求自保。
即刻便入了冬,皇上比以往更爱看戏,对“南府”的教习也是颇多关心。由于这些个都不是政事,故也时常让我帮着一起伺候。
那日“南府”主事的来报,说是一位极有本事的教习叫朱四美的,时日不多了。皇上一听便急了,此人是明末的遗老,可是编得好曲,弹琴调教徒弟都是一流的。
他老人家忙对来人吩咐:“快着太医去看看。”
踱了两步又道:“再问问他,琵琶内共有几调,每调的名色原是怎么起的……叫个明白些的一一写来。他一个八十余岁的老人了,不要问紧了,细细多问他两日。倘若你们问不上来,叫四阿哥去问了写来。”
我听了正自发楞,看来皇上因为举荐太子的事,还在生胤禩的气。又听皇上说:“新年即刻便到,让四阿哥去了也看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