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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他为何而笑?他说:听到天大的好──笑事。
是什么好──笑事?他却自私地回答道: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尚宇文的心情好到不能自拔,因为男人不喝麻油酒,所以,他开了瓶轩尼诗XO,陪 两位女士同饮,并诗兴大发地吟了段“将进酒”。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 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 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用醒……来,女士们,干杯。”
程瑶和宋芸芸的心情也受到快乐的感染,一碗水酒,碗见底,不养金鱼。
一直到了子夜,宋展鹏才回家,错过了合家欢的场面。
宋展鹏步履蹒跚,走路歪歪倒倒,那样子远看像酒醉,近看是醉酒,手上还握著一 瓶没有液体的空酒瓶,从门口进来后,索性就躺在沙发上不起,打起呼来,空瓶仍不离 手,像是溺水者的浮木,有支撑的感觉。
一条温热的毛巾覆在他额上,退了他的昏沉。
“外公,你怎么还没睡?”他的眼睛亮得像只猫,在漆黑的四下,很快就辨识出身 旁的黑影。
“等你。”尚宇文难掩笑意道:“都快要做爸爸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不自爱、 不检点,真教人担心。”
“连你也这么不相信我!”宋展鹏会错意。
“是瑶瑶怀孕了。”
宋展鹏坐直了身。“真的?!什么时候证实的?几个月了?她现在在哪儿?”
尚宇文按捺住他的冲动,耐心答道:“今天早上邱妈听到的,大概两个月,她现在 当然是在房里睡觉。”
“我这就去看她。”
“你别去吵她,我有话要对你说。”尚宇文钜细靡遗地将邱妈听见的事,从头到尾 说一遍。然后,带著苛责的语气问:“你打算怎么办?”
“做个好丈夫、好爸爸。”他简简单单地答道。
“那个祸水女人?”
宋展鹏毫不犹豫地说:“随便她,反正孩子生出来后,她自然会知难而退。”
尚宇文绷著脸责问:“这件事有必要拖半年,才能水落石出吗?”
“我想不出其他法子解决。”
“去调查,花钱请侦探,查查看她的怀孕报告确不确实?如果时间、受孕都是假的 ,那么就单纯多了,没受孕就没有以后的问题;如果时间不对,孩子的父亲铁定不是你 。就算两项都没有问题,也不难,那天和你们在一起的还有谁?问问他们,应该找得到 元凶。”
姜是老的辛辣。
“只有陆 ⑺、我三个人在那个房间喝酒。”宋展鹏回忆道。
“那陆∠右勺畲蟆!鄙杏钗囊豢谝Фā
宋展鹏不很确定地说:“我醒来后,他人已不在房间里……”
尚宇文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你说什么?这么说,还是你最有可能造孽。”
“没有理由,我们三个人都喝了那瓶掺了药的酒,照理来说陆〔豢赡苊皇拢为什 么我倒了,他却能完好地走出去?人又去哪了呢?”
“你确信他也醉了吗?”
“我不晓得。”宋展鹏爬梳额前短发,一脸迷惑。
尚宇文叮咛道:“唉!这件事没弄清楚前,大家都暂时假装不知道瑶瑶怀孕。”
“为什么不能对她好?”
“她不让我们知道,一定有她的理由,我们就顺著她的心,大家一块儿演戏。对了 ,你岳母的遗言,进行得怎么样?”
“很顺利。”
***
第二天早上,程瑶下楼吃早点,出乎意料地看见宋展鹏也在座,她犹疑地张望时钟 ,八点十分,这个数字告诉她,工作狂上班迟到了。
但他似乎不很在意时间,虽然她没瞧见他埋进报纸里的表情,不过,从桌上没有一 点缺口的火腿蛋,和满满一杯的鲜奶,她肯定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可能会发生地 震,震央就在碧茵山庄。
程瑶才坐定位,宋展鹏太巧合地放下报纸,也开始吃早餐。她细嚼慢咽地撕著牛角 面包吃,眼神一直暗暗地注视他的一举一动。有几次,他忍不住掀起睫毛偷瞄她,都被 她捉个正著,像是官兵捉强盗般,她以逮到他为荣。
“外公,这面包、牛奶是不是刚出炉的?好烫,吃得我满头冒汗。”芸芸烫舌地。
“既然如此,我们一老一病的待会再吃,小俩口慢慢用。”尚宇文附和道。
程瑶的第六感告诉她,他们知道了,知道她怀孕了。从昨晚一桌的药补膳食,外公 笑不止的快乐,芸芸祝福的目光,梳妆台上突然出现的酸梅,以及今早宋展鹏善意的出 席,外公、芸芸恶意的缺席,都证实了她的想法。
“我吃饱了,你慢慢享受。”客套完后,她拔腿就跑。
“等一下,瑶瑶,你今天有没有什么节目?”
一听到他磁性的嗓音,她四肢无力地坐回原位,尽量平稳地说:“我和以婕约好了 ,今天要一起去选送给小纯五岁的生日礼物。”
“你们约在哪里见面?我送你一程,好吗?”
“你今天不上班?”
“本来想和你到郊外走走,既然你和以婕约好了,那就作罢。”他脸上堆砌著款款 深情说:“改这个星期六,也就是后天,我可不可以预约你一整天?”
她受宠若惊道:“这会不会耽误你的公事?”
天啊!星期六是百货业大赚钱的日子,也是宋总经理微服出巡的时间,他居然为了 她,不,是她肚子里的他(她),放弃听收银机开开关关的美妙声音,真教人感激涕零、 痛哭流鼻水、没齿难忘……到来世衔草结环以报。
“只要你高兴,以后每个星期六,都是我的休假日。”他这么决定了。
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路上的风,嗅起来竟有春风的芬芳,有菊花开的味道。
东区,不论是在哪一季,总是有排山倒海的人潮,挤在商店街、电玩店、红绿灯的 路口,相互擦肩、接踵而过。
程瑶和谬以婕两个人,两手都提了满满的纸袋,一副大丰收的模样,羡煞路人,不 仅是那些名牌商标的纸袋,还有她们的装扮,让人惊艳红颜的美丽。
在十字路口的红砖道上,碰上了红灯,对街路口停了辆闪著黄灯的宾士车,司机小 扬摇下车窗,正往她们这儿瞧。
“你今天好奇怪,老是突然就痴痴呆呆地傻笑,什么事那么好笑?”谬以婕观察入 微地问道。
程瑶搪塞道:“我笑起来好看,所以就多笑点。”
“疯子!”谬以婕出言不逊。
程瑶耸耸肩,小小的笑窝像花蕾绽放,愈开愈美。
“天啊!骂你疯子,你都还笑得出来?!”谬以婕在原地绕了一圈,更像失常的人 。
“总不能叫我在这路上哭吧?”
谬以婕的眼光在她的脸上掘了老半天,挖到宝似地惊喜道:“冷战结束了?”
“柏林围墙是倒了。”比喻得恰到好处。
“太好了,这世上又多了对百年好合的佳偶。”
“何必管那么长远的未来,只要现在过得好,就心满意足了。”程瑶自我画限。
“刹那就是永恒,真像谎话。”谬以婕打开话匣子道:“这跟不在乎天长地久,只 在乎曾经拥有,同样是对爱情最不敬的咒语。我想,这两句话一定是没谈过恋爱的人发 明来拆散有情人的咒语,你可别上当。”
程瑶喊出停战牌。“准备过马路吧,灯号要变了。”
绿灯一亮,所有的人迫不及待地勇往直前,程瑶脚还没跨出完整的一步,身后有个 莽撞的汉子,手臂弓开,握紧拳头,猛地往她背后撞击过来。程瑶一个重心不稳,上半 身趴在斑马线上,脚却还在原地,摔得不轻。
谬以婕顾前盼后地迟疑了数秒,然后,无奈地放过闯祸的人,把程瑶扶到骑楼下, 让她靠著柱子坐,以便审视伤势。
小扬见状像支箭般,从反方向奔过来,手脚俐落地擒住想逃跑的汉子,反扣住他的 臂膀,压著他越过鼓掌叫好的人群,来到程瑶的跟前。
“撞倒了人,你还敢跑!”
“我又不是故意的。”
谬以婕气不可遏说:“她是孕妇,你这么用力推她,是不是想害她流产?”
“以婕,我的腰好痛。”程瑶痛苦地哀嚎。
“小扬,把他扭送到警察局,然后打电话给总经理,我现在就送小瑶去医院。如果 小瑶出了什么差错,我要你吃不完兜著走。”谬以婕临危不乱地。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拿人手软,听候差遣的小喽啰;。”
“谁这么缺德?竟指使你伤害个有身孕的女人。”
“一个歌星,叫颜茜儿,而且她没有告诉我,要撞的女人有身孕……”
“小扬,你赶快通知总经理来处理,我先走一步。”
程瑶缺氧地晕厥了过去,最后的念头是──孩子,不要走。
第十章
在母体受创下,胎儿强韧的生命力,稳若章鱼的吸盘,紧紧附在子宫内壁,没被这 次的撞击扯断与母体相连的脐带,定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开始。
母亲是直接接收福气的媒介体,孩子则是间接吸收福气的享受体。
第一福是口福:病房里堆满了水果、人参、燕窝等各式高级礼盒。第二福是身福: 像怀了皇子的正宫娘娘,躺著被伺候。第三福是心福:外公的关怀、芸芸的和善、以婕 的友谊、家人的慰问,还有最重要的是宋展鹏的温柔,使她感动得梦里都会笑。
她想,这些一定是父亲和母亲给的庇荫。正所谓善有善报,父母在世时都是好人, 虽没有享受到应得的福报,但他们所积的德,转嫁在女儿的身上,使她得到真正的幸福 。
所以,她相信,走过了艰辛的坎坷路后,等在她眼前的,终会是幸福、快乐的坦程 ,与爱同行。
当母子平安的消息,传进宋展鹏的耳朵中,他哭了,那种孩提时候便不曾再流的 眼泪,如今尝起来竟然是又咸又甜,有欢有悲地占剧了他的整个情绪。
他在泪水中苏醒,爱被释放了。
那一刻的心境,是清澄的泉水,无杂质的,使他的思维飞翔在全然洁净的空间里, 认真地寻找爱情的真谛……在众多的爱中,有浪漫的一见钟情、激烈悲状刺鸟式的只为 一次美丽的爱情、也有平凡但矢志不渝的爱;他要的是钟爱她的一生。
他这才发现,自己爱她已是那么深了。
***
关于颜茜儿的阴谋,宋展鹏一直耿耿于怀,程瑶看穿了他的心事,轻轻的一句“得 饶人处且饶人”,使宋展鹏带著平和的心情,前去了结恩怨。
但,事与愿违,颜茜儿紧锁著大门,激怒了在门外罚站了一个小时的宋展鹏。
咚咚地捶打著铁门,他如狮子吼道:“你给我开门。”
“我不开,不──开。”颜茜儿见汉子没来拿尾款,知道事迹败露,缩头缩尾起来 。
他放出狠话威胁道:“你再不开门,我就报警抓你,治你应得的罪。”
“她是……是她自己不小心跌倒,关我什么事?”
“我又没说是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是瑶瑶被人撞倒的事?”
“我什么都没做,我……我只是很注意你和你家人的动静,她……跌倒的事是我探 听到的。”颜茜儿舌头打了好几个结。
“撞瑶瑶的男人已经在警察局做了口供,说你颜欣仪就是幕后主使。”
“我不认识他,他是随便编了个名字好为自己脱罪,好死不死地,编的名字刚好是 我的本名。”颜茜儿后悔给了那汉子本票,自拿砖块砸了自己的脚。
“我不跟你废话,你要是坚决不开门,那我们就没办法私下和解,到时候警察局见 了。”宋展鹏下最后通牒。
拉开铁门,隔著绿纱,颜茜儿惊惶道:“如果我开门,你就不告我吗?”
“那要看你的诚意。”宋展鹏早无计较之心。
门开后,她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道:“展鹏,我只是害怕失去你,一时胡涂才做 了傻事,你不要怪罪我,我最近因为怀孕,情绪低潮到无法控制,所以……”
“颜茜儿,你有不满就冲著我来,何必拿我家人开刀?尤其是瑶瑶肚子里的孩子, 这么小的生命,你居然狠得下心去伤害!”
“我……我当时只想到你有了那个孩子,就会不顾我的孩子,才想出那个坏点子, 但是我出发的动机,其实只是应证了古老的道理:母爱都是自私的。我这么做纯粹是想 为我的孩子争得一片天。”颜茜儿真理、歪理混为一谈。
“那将来孩子遇到障碍、挫折,你也会奋不顾身地为他铲除障碍?”
她用错了母性的光辉。“我会给他一条最好走的人生路。”
他惊怪地叫道:“如果障碍是人,是别人家的孩子,那你岂不双手沾满了血腥!”
“我不会,我没有想到会有人的障碍……”她窘困地说。
“茜儿,天下父母心,都一样想给孩子最好的生活环境,但是成长的过程有了难关 ,做父母的是要在一旁开导他,为他加油打气,而不是替他成长。”宋展鹏将心比心, 把自己要做人父的心情,分享给将做人母的颜茜儿。
“我懂。”
“你只能给孩子学步车,让他学会走路,绝对不能说怕他摔跤,所以天天抱著他、 背著他,那样他将永远学不会走路。”
颜茜儿眼眸有了生气。“展鹏,你今天是要来给我的孩子学步车?”
“什么?”宋展鹏呛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是有良心的,不会弃我们母子于不顾。”颜茜儿自我安慰。
“我绝对不是孩子的父亲。”他的否认,相对她的陶醉,格外铿锵有力。
“为什么?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否认?”她泄了气。
“我喝醉了酒,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医学研究报告是这么说的。
“展鹏,我的要求不多,我只要你承认孩子,我愿意做小,不和程瑶争名分。”演 起见不著阳光的地下夫人,她的表情确是入木三分。
宋展鹏疑虑道:“你只要我承认孩子?是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不肯要他?”
“他不是胡来的,他的的确确是你的骨肉。”
“你的入幕之宾一向不少,何苦一定要死缠著我这个有妇之夫?”
“宋展鹏,我不许你污辱我。”颜茜儿挺直背脊说:“我也许男的朋友很多,花边 新闻也不时见报,但并不表示我是个随便的女人,最起码我没有怀过孕,没有堕过胎, 这是我第一次因爱而有的结晶。”
“那一天,除了我之外,还有陆≡冢所以孩子不见得是我的。”
“好,我们找陆±炊灾省!
***
陆〔幻骶屠锏匚剩骸捌我说来喝酒,怎么桌上既没酒又没小菜,搞什么鬼?”
“陆。茜儿怀孕了,她说孩子是我的……”宋展鹏单刀直入。
“臭小子,你真是头顶生疮、脚底长脓,坏透了。”陆〈笊公地吞没了宋展鹏未 说完的话。“家有美眷,还要在外面搞三拈七,这未免太缺德了!”
宋展鹏扯开嗓子喊道:“听我把话说完,孩子不是我的……”
一山还比一山高,颜茜儿提高八度音地说:“一定是你的。”
“两位别争,你们找错了人,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是摸骨神算,怎么晓得孰是孰非 ?”陆〕ぬ玖艘簧,口气充满苦楚。
“这件事和你可能有关。”宋展鹏迂回地说,怕太直接了,会引起反弹。
“怎么说?”陆〉姆从Τ銎娴钠胶汀
颜茜儿气鼓鼓地说:“陆。你别理他,他想嫁祸给你。”
“茜儿是在苏黎世那晚受孕的,而那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