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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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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晚婵听到信儿,委屈得不得了:“他的事总是比我的事要紧,若再过些时日,只怕都没有单家了。他再去又有何用?!”说罢,又心意难平,“他必是还记着当时我嫁妆微薄一事,不肯相助。单家不看重我,好歹养我十余载。江家也不看重我,我不还是知冷知热地孝顺着?!”
传话的人吓得一声不敢吭,单晚婵趴在桌子上直掉眼泪。那传信的人却又道:“属下回来之时,庄主身边的景姑娘让属下带话给夫人。”单晚婵的眼泪这才收了一收:“小景她说什么了?”
传信人躬了躬身:“景姑娘让夫人把这张字张交给一个‘留在家里的老东西’。恕属下无能,不知此乃何人。”
单晚婵接过字条,这才擦干泪上的泪珠儿,挥挥手:“你下去吧。”
第二天,单家派人将刀剑山庄少主的尸首送回去,刀剑山庄哪容自己少主躺着回来,当即就怒火冲天。一百多武林人士披麻戴孝,手中宝剑磨得雪亮,眼看就是一刀一个小朋友的架式。单老爷子是正经的商人,哪里见过这场面,心肝差点没吓得蹦出来。
一个灰衣老头分开众人走到前面,只见他脸上戴着眼罩,只有一只独眼,手里捧着个旱烟锅子。他身边一个清俊的青衫少年赶紧上前帮他把烟点上。老者抽了两口烟,吐出一卷一卷的烟雾来:“别忙动刀动剑,容老夫为死者上柱香先。”
刀剑山庄的人红着眼睛,只恨不能将他们大卸八块:“待你归西之时,我们也会替你上柱香!”
灰衣老者果真上了柱香,又抽了几口烟,这才转身:“就你们这少主,死了是好事。赶紧地换个有德有能的,免得刀剑山庄遗臭万年。”
灵前作此语,刀剑山庄简直大怒,就在诸人拔刀的瞬间,突然一阵兵器落地的铿锵之声。灰衣老者一掀袍角,竟然就着棺材坐下,连单老爷子都皱了眉头——晚婵派了这个老者与他们一并前来讲和。他只道此人有些威望,但灵前做出这样的事来,怎么说这仇也是结大了。
他有心想上前相劝,却见刀剑山庄的人竟然如同站立不稳一样,哗哗地倒了一地。灰衣老者手里捧着烟锅子,还在棺材板上敲了敲:“这就对了吗,古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看着满地乱滚的人,顺脚踩住一个滚到脚边的,“看来诸位还是颇有慧根的。”
他一把掀开棺材盖,露出里面已经有几分腐坏的尸首:“谁过来呸一声,骂一句杀得好,我就替他把毒给解了,你们觉着如何?”
刀剑山庄的人简直是气疯了,单老爷子也给吓疯了,当即连滚带爬地走过去,连连告饶:“先生,万不可如此啊!他们是江湖中人,今日您在还在,哪天您若不在……他们还不把单家给生吞活剥了啊!”
灰衣老者不耐烦,一脚将他踹开:“滚你大爷的,怂货。要不是谷主有命,老子岂会为你这种软蛋出头!老子今日将他们全部毒杀于此,看他日谁敢寻仇?!若是真有漏网的将你单家灭门,老子天涯海角也必抓住漏网之鱼给你们报仇不就是了?!”
单老爷子哪料到他如此蛮横,顿时连连叫苦。他走到刀剑山庄的庄主笑问天面前,连连鞠躬:“笑庄主,失手杀人本是我们不对,多少钱财我们都愿意赔偿。还请笑庄主别跟单家计较,高抬贵手,贵手高抬。”
笑问天没理他,笑问天也在地上正滚着呢。
……
这番谈判,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刀剑山庄中庭的地都给人滚去了一层皮,终于有人受不了了。有个家丁模样的先站起来,往棺材里吐了一口口水,大嚷了一声:“杀得好!”
灰衣老者笑眯眯地赞了句:“识时务!”然后拿一个鼻烟壶样的东西往他鼻端一扫,这人不过片刻功夫,竟然恢复如常。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有第三个。
很快,刀剑山庄的人一个一个都开始恢复了,只可怜棺材里的少庄主。古人有一言,道被唾沫星子淹死——他如果还活着,估计也就是这死法了。笑问天气得火冒三丈,竟然晕了过去。灰衣老者一烟杆把他敲醒:“笑问天,还报仇不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瓶:“要还报仇你尽管说一声,老子今天就把刀剑山庄的人通通毒死,省得他日还要奔波。”
诸人俱都一凛,见识过了他方才的手段,这时候倒是没人敢怀疑。笑问天如同喘气的水牛,半天才咬着牙说了句:“我儿之死,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灰衣老者这才收起玉瓶:“早想开不就完了,害老子百忙之中还要抽空跑一趟。”
单老爷子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不用赔款?!”
灰衣老者也非常惊讶,似乎他从没听过这样的事情:“赔什么款?!”
单老爷子合不拢嘴:“不需要跪地道歉?”
灰衣老者一瞪眼:“是需要跪地道歉!”他一脚把刀剑山庄的庄主笑问天踹起来,“养子不教父之过,养出这么个儿子,害老子没事跑来瞎折腾,你知道老子的时间多宝贵么?!还不给老子道歉!”
然后……刀剑山庄就给单家郑重其事地道了歉。
单老爷子都快昏厥了,还是被身后众人挽着,一路头重脚轻,仿佛腾云驾雾般走了。灰衣老者当然是苦莲子,他一回沉碧山庄就继续埋在药草和医书堆里,单晚婵想找他道个谢都没找着——药草堆太高,扒拉不出来了。
单晚婵只得找水鬼蕉道了谢,水鬼蕉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谢谷主吧,如果不是她发话,师父才不会管这闲事呢。”

☆、第二十六章 (修订版)

单老爷子回到家里,过了半个月仍然惊魂未定。最后终于醒过神来,特地设宴宴请苦莲子。单晚婵暗暗叫苦,苦莲子那种怪人,请得动才怪了。单老爷子一再邀请,最后没办法,单晚婵只得请了水鬼蕉过去。
水鬼蕉耐不住单晚婵再三邀请,倒也去了。单老爷子那家人,别的不行,喝酒那可是杠杠的。再加之单晚婵的表叔感激水鬼蕉师徒二人救命之恩,更是热情如火。一番豪饮之后,水鬼蕉架不住,喝得烂醉如泥。
单晚婵在席间,表面虽风光,却不时叹气,筷子也没动一箸。做这些事情的,本应该是她夫君。可如今她夫君远在千里之外,忙着所谓的“正事”。
嫁入江家这么多年,她不论在这个家族,还是在他眼里,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举起杯子,跟继母喝了一杯,酒入愁肠,脸上就现了些绯色。单晚婵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送回绣阁的。第二天再醒来时,房间不是她以前未嫁时的房间。单晚婵只觉头痛欲裂,半天才想起自己是在娘家。她回家时带了个丫头叫泠音,那本来就是她的陪嫁丫头,如今回来,也不知在何处找玩伴玩耍了,不见踪影。
她干渴得厉害,伸手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触到一团火热的东西。单晚婵睁眼一看,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她身边竟然睡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单晚婵刚要尖叫,也知道此事不小,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床上的男人被她蹬醒,也睁开朦胧的睡眼。单晚婵脸色苍白,他竟然是水鬼蕉!
更令她尴尬的是,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好好的,水鬼蕉却被人剥了个精光,浑身上下连块遮羞的布也没有。这时候他躺倒在单晚婵腿上,人世不醒。
单晚婵就算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她还有些宿醉的头痛,摇摇晃晃地下得床来,才发现这里不是单家,更不是沉碧山庄。
那这是哪?!
她快步走到门边,用力一推,果然门被锁得紧紧的。窗户也全部钉了木条。单晚婵没有找着出路,又回到床边,也再顾不得羞臊,用力摇晃水鬼蕉:“喂……你醒醒!醒醒!”
水鬼蕉睁开眼睛,先是轻咝了一声,单晚婵这才发现他头上一块大包。当是被人从后面以重棍相击留下的伤痕。单晚婵赶紧收回手,别过眼不好意思再看他:“你没事吧?”
水鬼蕉冷着脸:“你被人这么敲一下,看看有没有事!我脑浆都快迸出来了!”听他说话,好像并无大事,单晚婵略略放松了一些:“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水鬼蕉站起身来,单晚婵一声惊叫,顿时捂住自己的眼睛。水鬼蕉这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坦诚了,他左右找了这圈,这房间似乎不像是住人的地方,连块破布都没有。
他只有看向单晚婵:“脱件衣服给我!”
单晚婵登时红了脸,但她也知道——总不能就让水鬼蕉这样光着,满屋子遛鸟吧?!她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有些为难。此时正值盛夏,她穿得也薄。她咬咬牙:“你背过身去!”
水鬼蕉果然背过身去,站在门口:“你最好快些,我是肯定不会偷看,但是其他人若过来,可就不一定了。”
单晚婵胆颤心惊地脱了衬裙,又穿好外裙,这才将白色的衬裙扔给水鬼蕉。水鬼蕉拿过来也为了难——这衣服,他穿是真的太小了。而且他也不能穿着女人的衬裙招摇过市吧。
想了半天,他一横心,把衬裙围扎在腰间,三点至少也遮了一点嘛。了胜于无。围好遮羞布,他也到门边查看。
门闩得死紧,窗户也被钉死了,没有别的出路。他在床边坐下来,见单晚婵强作镇定的模样,又沉声道:“不论对方是谁,昨晚有的是机会杀死我们。既然没有动手,说明暂时没有杀心,你大可不必忧心。”
单晚婵垂着头,只“嗯”了一声。水鬼蕉也没法,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穿花蝶,他弄开门窗至少有机会跑掉。可他不会一点武功,用毒之术固然高明,可敌人对他明显也了若指掌——不然不会把他扒得如此干净。
两个人对坐无言,外面不知道是中午还是早晨,但能听见四起的蝉鸣。久无人居住的屋子,霉味混在潮湿的味道中,格外难闻。再加之空气不通,异常闷热。
坐了不一会儿,单晚婵整个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水鬼蕉背上也浸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左右找了一阵,屋子里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用,只有床上铺着一张旧凉席。
他扯下席子,撕出一小块。单晚婵正要问,他坐到单晚婵身边,开始扇风。他虽然不会武功,但常年爬山采药,手劲臂力还是有的,那风竟然也降了些暑热。
单晚婵敛紧裙裾,想要接过他手中的小块席子:“我自己来。”
水鬼蕉声音还是冷冰冰的:“别乱动,我蹭点风。”
单晚婵也不好去抢,只能就这么坐着。凉风时不时撩过耳间发际,外面一直没有人来,她坐着坐着,竟然开始打瞌睡。水鬼蕉连表情都跟苦莲子一样一样的:“去床上睡。”
单晚婵还是有些犹豫,水鬼蕉冷哼:“反正醒着也什么都干不了,你还怕他们来了不叫醒你啊?”
单晚婵一想,也是,索性回床上躺在凉席上。水鬼蕉坐在床头,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扇子。单晚婵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酣声清浅,水鬼蕉百无聊赖,只得看她——这整个房间里,唯一能看的真心只有她了。
蝉鸣太聒躁,她的睡颜却非常安静。水鬼蕉也无心想什么风花雪月的事,他只是静静地注视她。其实女子,确实是世间最美的动物,也只有她们,能够衬得起步摇珠珰、锦绣丝罗。
其实那一刻心海无波,他倒是丝毫不愁眼下的困境。自从被苦莲子收养以来,他哪一刻又是处于险境之外的?
那凉风一阵一阵地袭来,温柔徜徉于整个睡梦之中。单晚婵精致的秀眉微微舒展,梦中也是炎夏,她生母还在。那个女人将她抱在怀里,坐在湖边绿荫之下。也是这样有一下没一下地为她打着扇子。
火红的芍药开成一片,落英埋珠鞋。
飞鹰寨。
薄野景行随同江清流先前往那个赤脚大夫叶和的住处,果然将其拿住。但这个叶和什么都不肯说,同猎户吴大头一齐喊冤。江清流对外是个武林盟主,如今二人罪名落不到实处,太有失节操的问话手段他也使不出来。
村民们议论纷纷,江清流倒也知道二人确有可疑——这村里民众固定,大多知根知底。偶尔有外来人员也不多。而这两个人到村子里的时间,跟林小诗被娶过门的时间非常吻合。
他命贺雷、贺虎等人将二人分开收押,两个人却是铁齿铜牙,半点口风不露。
就在这个时候,江家传来单晚婵失踪的消息。江清流接到书信看了半晌,面色十分凝重。半晌之后,他把书信折好,揣进了袖口。
贺氏兄弟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江清流也没跟他们多说。等到飞鹰寨的人都离开,他才说了一句:“有人劫走了晚婵。”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齐大和催雪都准备收拾行李了,江清流突然道:“不必。”几个人都怔住,他缓缓道,“晚婵不会武功,若对方心有杀机,她断无生理。但若对方另有所图,她暂时当安全无虞。这里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不可半途而废。”
齐大和催雪互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薄野景行从他袖口抽出那封书信,果然在最末看到江隐天的笔迹,令江清流待飞鹰寨事毕之后再行返回。
等到众人都离开了,薄野景行嘿嘿直笑:“你真能静心查案?”
江清流看也不看她:“我再跟叶和谈谈。”
然后他从药盒里拿走了长生丸。薄野景行站在原处:“你那小媳妇可是水灵灵的招人疼,对方就算不杀,难免会享用一番,你也不介意?”
江清流一个转身,砰地一声巨响,一个茶壶劈面而来,掼在墙上,摔得粉碎。
齐大跟催雪都吓得一缩脖子,薄野景行敲敲翡翠烟枪,还火上浇油:“自家绿帽子都压到肚脐眼了,还管着别家的闲事。江盟主,老夫实在是佩服、佩服。”

☆、第二十七章 (修订版)

江清流最终还是没有回去,但手段明显激烈了。他给叶和喂了一粒长生丸。长生丸这样的剧烈的药性,若叶和当真是普通猎户,喂一粒说什么也该实话实说了。
但是一粒长生丸喂下去,叶和竟然什么也没说。他迷蒙的目光和江清流对视,虽然意识溃散,却始终没有松口。
江清流与他对视良久,沉声问:“你究竟是何人?潜伏在这里有什么目的?贺飞虎的死你到底知道多少?”
叶和双唇颤抖,竟然硬撑着一个字也没说。江清流一怒之下,又喂了一粒长生丸下去。叶和仍然死不开口,江清流准备再加量的时候,一只手拦住了他。
他抬头看过去,见薄野景行缓缓摇头:“真要弄死了,反倒得不偿失。”
江清流收回手,用力一拳砸在墙上。薄野景行看了一眼神智清醒,目光却迷蒙的叶和,搓搓手,笑得一脸和蔼:“江家娃娃性子急躁,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叶和咬咬唇,仍然一个字不肯吐露。薄野景行一脸不好意思:“你看,江娃娃家里有急事,也没多少时间,你这里又死拖着不说,实在是让人为难呢。”
叶和盯着她,她仍然笑得温和如一位慈祥长者:“为了节省大家时间,老夫作主,再问你最后一次,如果再没结果,就把你给放了,你觉得如何?”
叶和艰难地点了点头,薄野景行一拍他肩头:“就这么定了!”
叶和原以为,薄野景行要趁着长生丸的药性审最后一次。但是他明显太低估了薄野景行的品行,薄野景行一直等到他清醒了,恢复如常了,这才把他拖到菜市口,然后让所有的村民前来围观。
菜市口闹哄哄的围满了人,叶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处斩了。薄野景行拢着袖子,一脸慈祥地坐在屋檐下,不一会儿,有人从街那头抬了东西过来。江清流和贺氏兄弟等抬头看过去,只见一蹲山神像被抬了过来。
薄野景行假模假样地上前行了礼,然后当着所有村民就那么大大咧咧地道:“所谓入乡随俗,既然大家信任山神,今日贺寨主的案子,咱们就请山神爷来断。”
叶和不屑地哼了一声,对这套装神弄鬼的做法十分不以为然。薄野景行仍然嘿嘿直笑:“贺大公子,麻烦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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