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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惜惜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沉入无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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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清,你好一点儿了吗?你今天有没有听见我和你说话呢?你知道我在这里吗?”
日升月落,等待的日子是那样难熬,转眼之间,七八天过去了,风惜惜整个人瘦了一圈,容貌也变得憔悴不堪。可是任由她怎样细心照顾,怎样深情呼唤,裴逸清仍然没有醒来。
“姑娘,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该怎么办?”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小翠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房里,犹豫着问她。
“什么怎么办?”风惜惜不解,伸手接过盆子,将里头的湿毛巾拧干,为裴逸清擦脸。
她自己容貌憔悴,却一直尽心把裴逸清照顾得无微不至。
“姑娘啊!”小翠叹道,“如果裴公子一直就这么昏迷不醒的话,难道你就这么照顾他一辈子吗?你……也该为自己想一想往后的生活啊!”
往后的生活吗?风惜惜皱眉,然后淡淡一笑。
“若逸清他永远醒不过来的话,照顾他一辈子就是我往后的生活。小翠,我视你如自己的亲妹妹,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好吗?若是你不愿意继续陪着我的话,可以径自离去,我不会怨怪你。”
小翠摇头,“姑娘错怪我了。姑娘待小翠向来那么好,小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离你而去?我是为你着想啊!裴公子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很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你我两个女人家住在这里,没有男人保护,万一有坏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哪里有那么多坏人?再说,我们安安静静地闭门不出,不招惹是非,不会有什么事的。”
原先不在意的,可没一会风惜惜又有些担忧起来。
“不过那些伤害逸清的坏人……不知道会不会听说逸清没有死,再找上门来?小翠,不如你去林府看看林公子回来没有吧。”
裴逸清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身为好朋友的林子文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来探问。但不巧的是,他早在半个月前就因事远行在外,至今依然未归。
风惜惜忧心裴逸清的安全,周围又没有其他人可以商量,也只能寄望林子文赶快回来了。
小翠点点头,“那我去看看。”
等她再回来时,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姑娘,林公子还没有回来,不过我在路上却碰见了一个人。”
林子文还没有回来吗?风惜惜有些失望,但也无法可想。“你碰见了谁?”她随口问。
“是……以前寻芳阁的杨嬷嬷。”她咬着嘴唇,不安地道:“杨嬷嬷好像也听说了裴公子的事情,拉着我问东问西的,又说最近寻芳阁来了好几位达官贵人,都是慕姑娘的名声专门到寻芳阁,听杨嬷嬷的语气,似乎很想要你回去……”
“小翠!不许胡说!”风惜惜倏然厉声斥喝。
她一吓,顿时住了口。
风惜惜的声调这才稍缓,但语气仍然很严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已是从良的人了,没有跳出火坑又往回跳的道理。你也是青楼里出来的人,难道忘记了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姑娘你误会我了!”小翠急道,“小翠说那番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姑娘小心防备杨嬷嬷啊!她无缘无故地拉住我说那些话,一定别有用意,裴公子现在这个样子,林公子又不在,姑娘啊,你得小心她使什么坏心呢。”
“她能使什么坏心?”风惜惜听她这么说,面色这才和缓下来,”你我的卖身契早就收回来了,此刻我们是良家妇女,她即便有天大的胆子,难道还敢逼良为娼不成?不过还是照你所说小心谨慎些,你以后没事不要出门,家里的门窗都要注意关好,特别是夜里,知道吗?”
小翠点头。
风惜惜叹了口气,“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待小翠退出房,风惜惜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逸清啊,你听到我和小翠适才所说的话了吗?你再不醒过来的话,什么人都敢来欺负我了呢……”伏在裴逸清的胸前,她喃喃低语着。
“我好想你,逸清,你快些清醒过来!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呼唤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听听你的声音……”
长日寂寂,秋夜凄凉,声声的呼唤唤不醒昏睡的裴逸清,刻骨的相思憔悴了风惜惜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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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逸清没有清醒过来,林子文也还没有回到金陵,伤害裴逸清的那一帮坏人再无踪影,杨嬷嬷却寻上门来了。
“哟!我的惜惜女儿啊,你好苦命呀!”
这一天,风惜惜正如同往常一般,坐在床边照料着裴逸清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大门外传了进来,随着话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杨嬷嬷扭着臀走进来!
大门明明关得好好的,她怎么会跑了进来?
风惜惜强压住心头的厌恶,勉强叫了一声,“杨嬷嬷。”她一双眼向外望去。不知道小翠去哪里了?
“乖女儿。”杨嬷嬷假笑着走向前来,拉住了她的手,“嬷嬷离得远,刚听说你的消息急忙就赶来了,乖女儿,你可受委屈了!”
她装模作样地叹着气,用手去抚风惜惜的脸,“瞧瞧,这白嫩的小脸蛋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来来,快跟嬷嬷回去,让嬷嬷给你好好补一补!”说着也不等她回答,就拉着她往外走。
“杨嬷嬷!”风惜惜用力一挣,甩开她的拉扯。
“我的家就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你一番好意我心领了,请回吧。”
“哟!”杨嬷嬷拉下了脸,“怎么,才跟了这男人没几天,就连嬷嬷都不认了?居然敢这样子对我!张大眼,这男人现在跟死人没什么两样,没法子给你撑腰的!”
“我要别人给我撑腰做什么?”她冷笑,“逸清早已为我赎身,我此刻并不是寻芳阁的姑娘,杨嬷嬷,你一个青楼老鸨,没事来这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呢。小翠,送杨嬷嬷!”
她高声喊着,小翠没有回答。
风惜惜秀眉不自觉蹙起,“小翠!”
还是没有应声,但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呜呜声。
杨嬷嬷发出冷笑,“惜惜呀,你喊小翠做什么?她现在被我的手下看管着呢!”
她一拍掌,门外一下涌进了五六名大汉。小翠被架在其中两名大汉中间,嘴里塞着厚布。
“惜惜,你是要吃敬酒呢,还是要吃罚酒?”杨嬷嬷看着她。
风惜惜怒极,“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妇女?”
“良家妇女?”杨嬷嬷噗味一声笑了,“等你跟我回了寻芳阁就不是了!哼哼,卖身契那玩意儿有什么难的?按住你的手指想盖多少张就有多少张!没了男人给你撑腰,嬷嬷我还怕你个小丫头片子不成?”她手一挥,“带走!”
众大汉们随即上前欲架住风惜惜。
“不!”风惜惜大惊失色,拼命地挣扎,大声哭喊,“逸清!逸清—;—;”她的力气哪里挣得过那些大汉们?眼见着就要被他们强拉活拽了去。
可身后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声音怒喝道:“住手!”
逸清?
风惜惜一下子安静了。惊喜过度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发现身边拉着她的大汉们不约而同地都住了手,回头望过去,杨嬷嬷也浑身打颤地瞪着床上的人,抖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中听到了风惜惜绝望的呼唤,裴逸清竟然在此时醒来了。
老天,他醒过来了啊!
“逸清!”风惜惜用力甩开身边的大汉们,向床上猛扑过去。“逸清,逸清!”她哽咽着哭泣,“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呜呜,人家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你都不知道人家有多焦急难过……”
一旁的小翠也松了口气。
“没事了,惜惜,没事了。”裴逸清坐在床上,轻轻拍着她的背。“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放心,什么事都没有,你不用再担心啦。你们还不滚?!”他朝着杨嬷嬷一声厉喝,伸掌在床边桌子猛地一拍,砰的一声,桌子四分五裂,散成木块飞散。
杨嬷嬷和众大汉们大惊失色,随即抱头鼠窜。
“逸清!你没事了!”风惜惜见他才醒过来,就能够一掌碎桌,可想而知身体已经无碍,不由得大喜过望,欢欢喜喜抱住他,她不住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他扯开嘴角,勉强笑了一笑,“我没事了,惜惜,你……”突地,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他再次昏了过去。
风惜惜大惊,“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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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忙乱,被紧急请过来的大夫在认真诊视过裴逸清后,微笑着宣布,“他没什么大碍,只是耗力过多而已,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送走了大夫,风惜惜安心地坐在床边,凝望着昏睡中的裴逸清,耐心地等他醒来。一如过去的许多日子里,她常常做的那样,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失望。
“惜惜。”裴逸清轻唤。
风惜惜一下子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绽开美丽的笑靥,“逸清,你醒了!”
他笑着点头并伸手拉过她,“我好像昏迷了很久,久得你容貌都憔悴了。告诉我,我昏迷多久了?”
风惜惜柔顺地倒在他怀中,“差不多十余天吧!你吓死我了,啊!”她一个坐起身,“你刚才说什么?我的容貌都憔悴了?糟糕!我忘了先梳妆打扮了!”
这许多日子以来她只顾着照顾他,对自己的外貌完全没有在意。可现在他醒来了啊!她还是那副丑样子怎么可以?
她急忙冲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裴逸清含笑望着她,慢慢坐起身打算下床走近她,但身子才一坐起,他不由得面色一变!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双腿麻木毫无知觉,稍早也是这般?裴逸清大惊,右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捶在大腿上!可是拳头生疼,腿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静下心仔细回想受伤昏迷前和那帮黑衣蒙面人打斗的经过,他喃喃低语,“木偶花?”
“怎么了?”在梳妆台前刚坐下的风惜惜听到身后的动静,急忙回身。一看之下,不由得吓了一跳,“逸清,你怎么了?别吓我!”
裴逸清神倩呆滞,木然不语。半晌,他僵硬地一笑,用轻柔的声音问:“惜惜,我的腿是不是不能动了?”
她一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犹豫着该怎么说。
“别瞒我。大夫对我的腿怎么说?”
好轻柔的语气啊!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底忽然泛起一股浓重的悲哀?悲哀得就好像……就好像她快要失去他一样。
“大夫说,你中了木僵花之毒,本来会有性命危险的,但你内力深厚,把毒性全部集中到腿上,因此性命是没有危险了,可是双腿却……”她不忍再说下去。
“我的双腿残废了,是不是?”他打断她的话,嘲讽地笑了笑。
“不是的!”风惜惜惊跳丁起来,“大夫说你的双腿并不是完全无救的!只要能找到天下第一神医,玉手观音戚慧茹,她就一定能解开木僵花之毒,使你的双腿复元如初的!”
“戚慧茹……”裴逸清淡淡地笑了一笑。戚慧茹这个人他也听说过,传说中她是位绝美的少女,武功极高,医术更是精绝!可,这么久以来,却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她。
或许,那只是一个虚幻不实的传说。
“逸清,你还是别担心了。等过几天你身子休养好了,我们再去寻找那位戚神医,她一定可以解开你的毒,使你复元如初的!”风惜惜安慰着他。
“嗯。”裴逸清不抱任何希望地点了点头。
“对了,逸清,那天咱们遇上的黑衣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是你的仇家吗?”风惜惜试图想转移话题。
“黑衣人吗?”他的心神果然被转移开来,但他面上仍然是一片黯然,“我没有什么仇家。不过那些人受谁指使而来,我大约也能猜得出来。”
“是谁?”她紧张地问。
他长叹,“名利权势动人心。我离开了京城,就再不打算回去,可是总有人对我放弃的靖安侯窥伺在心。”遥望远方,他低声道:“我有一个远房堂兄叫裴逸秋,从小被爹亲所收养。我若死去,靖安侯的位子就是他的了。”
他知道,裴逸秋一直想除掉他,好谋夺侯位,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风惜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顿了顿,她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他面上泛起了古怪的嘲讽神色,“我的腿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怎么办?”
糟糕!
风惜惜后悔失言,急忙闭上了嘴不敢再说,看着他,一时之间,她却再想不出什么话可以用来安!慰他。或许再等等吧。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很快就可以找到那位戚神医,治好逸清的腿呢,不管怎么说,逸清既然已经醒过来了,一切也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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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期望终究只是期望。
“惜惜,你……离开吧。”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风惜惜捧着一碗药走进房间的时候,裴逸清无言的凝望着她久久,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闻言,风惜惜手一颤,差点把碗打翻在地。
“你在说什么?逸清,你不要我了?”她颤声问:“你嫌弃我了?嫌我出身不好,不配和你在一起?还是厌烦我了,想要把我抛开,再去找其他女人?”
裴逸清一怔,轻轻笑了,笑得凄楚,“不是的,惜惜,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现在我的双腿已经残废了啊!一个废人再不能给你幸福,所以是你该离开我的时候。”
“不是的!”风惜惜满是心慌与不安,只能拼命地摇头。“不是这样的!逸清,我不要离开你!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幸福啊!”
一瞬间,几天以来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一下子爆发了。她知道他会赶走她!当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因中毒而残废的时候,以他的高傲,他不会再留她在身边!
不!她不要这样的结果!
老天啊,她宁可永远面对之前那个昏迷不醒却完全属于她的他,也不想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泪流满面,“不、不!”
“你在拒绝什么呢?”他微微地笑,“我现在只是一个残废罢了,惜惜,我也不想你离开啊!但是一个残废是不能够再给你幸福的,你走吧。”
“我不走!”风惜惜猛地一下扑到他的身上,抱着他,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逸清啊,惜惜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怎么能够赶我走?更何况你只不过是双腿中毒暂时不能行动而已,等找到戚神医,你就会没事的啊!”
她仰起脸望着他,泪流满面,点点滴滴,映衬得她异常的美丽。
裴逸清垂眸望着她,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爱恋和深沉的悲哀,他忽地低下头,重重地吻上她。
这一吻如爱、如恨,似情、似怨,漫天的情丝如秋日的细雨般缠绵至极,丝丝缕缕,缠上他的心,缠上她的魂。她紧紧地闭上双眼,感受着他这一吻里说不尽的情,道不尽的意。“你走吧!”
一吻未尽,情意已散,爱恨已收!风惜惜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推往后方,一个踉跄,身子腾空掉下床,摔倒在地上。她张皇地睁开眼来,对上的是裴逸清别过去的冰冷目光。
“你走吧。从此以后,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他要赶她走?
他是认真的!
风惜惜从他别过去的冰冷目光中恐惧地体认到这一点,这恐惧揪心地缠住了她,如千年纠结的藤蔓,解不开、脱不得。她再次扑上前去抓住他,绝望地对他大叫。
“不—;—;”
可他如同千年不化的冰块任她抓着他的衣袖,目光始终不肯回转过来,只是用冷淡的语气对她说:
“惜惜,我无法再面对你,我双腿所中木僵花之毒并非寻常,即使天下间真有戚慧茹此等神医,也未必就能够解开。更何况她不过是江湖传言中的一个人物,虚无缥缈,未必真的存在。惜惜,摆在我面前的事实是,双腿残废的我不能再给你无忧的未来,再要我这样每天面对着你,我会受不了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可是我爱你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