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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一说完,同伙的便大笑着围上来。
风惜惜大惊,拉住小翠。“快跑!”两个人慌忙返身往回跑。
可是这一段道路实在太长,她们两个柔弱女子又哪里跑得过那群少年?不一会儿,两人就被包围住了。
“小娘子,你跑不掉啦!还不乖乖给我过来,好好伺候大爷我。”领头的少年淫笑着推开挡在前头的小翠,一把抓住风惜惜。
风惜惜惊叫着用力挣扎。
“住手!”
一个沉稳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即抓着风惜惜的无赖少年哎哟一声惊叫,整个人被远远地甩出去。
风惜惜转身望去,不禁讶然,“裴公子!”
那支签真准,一瞬间她看着身前微笑着要保护她的裴逸清,不自禁地想到,她才刚抽中了上上签,马上就见到他了!
少年们很快就被裴逸清给打跑了。
“多谢裴公子。”风惜惜躬身一福,“公子又救了我一次。”
唉,想起来,她和他认识以来,几乎每一次都是他救了她。她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是啊!真是多谢裴公子相救。”小翠亦随之躬身道谢。“不必客气,你们没事吧?”
“没事。”她微笑,“公于最近很忙吗?好久都不曾去我那里坐坐了,我新谱了首琴曲,想请公子品评一下,都没有机会。”
“对不起,最近书肆里事情比较多。”他歉然道,“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会去听姑娘弹曲的。”
是这样吗?
风惜惜强迫自己相信他所说的话。
“惜惜知道公子事情多,一定每天都很忙。不过今天既然碰上了,公子就一起去坐坐吧。”她开口邀请。
“改天吧,今天我还有事。”裴逸清推辞。其实最近书肆里并没有怎么忙,他是有意在躲风惜惜。
“哦。”她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你们刚受了惊,那些人该不会再回头,我去前头雇顶轿子,送你们回去吧。”他匆匆说完后,转身就走。
风惜惜咬着唇盯着他的背影看,一旁的小翠则是担忧的望着她。
“裴公子!”风惜惜忽然出声叫唤。
裴逸清停步回身,看着她,目光中含着不解和询问,“还有什么事吗?”
“公子……是真的有事吗?”犹豫丁许久,她才艰难地问出这句话。他的表情有些变了。
“公子……不是有事情,是不想见我吧。”风惜惜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得悲伤起来。咬着唇,她凄然望着他,“为什么呢?公子……是不喜欢我吗?是我不够美丽?还是我……出身不好?”
如雷击个正中。
裴逸清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不是的。惜惜姑娘你很好,像你这么好的女子,是值得别人认真对待的,我不想拿你当逢场作戏的对象。听我的劝,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了吧!”
可是她喜欢他啊!所以她只想嫁绐他……
风惜惜悲哀地望着他。
“我……喜欢你,裴公子,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上你了,从七年前……”她怆然而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公子,你连给我几天的欢乐都不肯吗?即使你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我也心甘情愿啊。”
他静默不语。
她低头拭汨。不—;会儿,又抬起头来强扯出微笑。
“我失态了,裴公子,你千万别见怪。我适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没事的时候,尽管来找我啊。像我这样的青楼女子,本来就是让人逢场作戏的。”
她虽然如此说,可是却难以掩饰话中的悲凉。
裴逸清怔然, “我没有别的意思,惜惜姑娘,你……你适才所说的七年前,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忽然想起她先前所说的话。
风惜惜一愣,半晌后吐出一个轻叹,“七年前的事情,公子大概早就已经忘记了吧。七年前,我的爹亲亡故于京城,无力安葬他的我只好在街头卖身葬父,是你资助了我一块玉佩。”
玉佩吗?他想起了那一件事。
“那你为何没去找你舅父,反而……”沦落至青楼?
“她垂首苦笑,那时我有去找舅父,只不过时逢水灾,舅父一家人被大水冲走了,所以我只有流落街头,等盘缠用尽,便被人带到寻芳阁,而公子的赠玉佩一举,至今未敢或忘。”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喜欢上我的是吗?”闻言,他心头为之一震。
风惜惜默然。因为报恩而喜欢上对方,原也是人之常情啊!只是她喜欢上的他,是她所配不上的。
“我配不上你。”久久,她低语,“我不该奢望什么的,裴公子,对不起,让你困扰了,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的。”她低头掩面,踉跄奔走。
一旁的小翠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跟着默默离去。
泪水模糊双眼,风惜惜急急奔走,甚至无法看清脚下的道路是平是凹凸,忽然一块小石头绊了她一脚,猝不及防之下,她一个踉跄摔倒下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
“小心!”
她透过泪水朦胧的双眼看过去,“裴公子?”
裴逸清深深叹了口气,以袖拭去了她的泪水,“我送你回去,好吗?”
她怔怔的问:“裴公子,你的意思是……”
她不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不能相信她所听到的。那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不打算喜欢她吗?
”我说,我送你回去。”他望着她,柔声道:“并且,若是你愿意的话,我以后可以再去听你弹琴吗?”
这一次风惜惜听清楚了,也听真了,她吃惊地望着他老半天,才急忙地点头。“当然好啊!公子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惜惜会等候着你的!”
“惜惜……”裴逸清心疼的望着她。
从这天起,算正式走在一起了。风惜惜不再出场弹琴,只在每次裴逸清来寻芳阁的时候,陪伴着他。他若不来,她就一个人待在房中,足不出户。杨嬷嬷有时也埋怨她死心眼,但看在裴逸清给了大笔银两的份上,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弹琴下棋、吟诗作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相对谈笑,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止不了的欢笑。那幸福的样子,妒煞了整个寻芳阁的其他姑娘们。
只是,在有意无意之间,两个人都不曾再提起有关出身地位、有情无情等等的话题。那,或许是忌讳。
第三章
五月,天气异常燥热。
某天午后,裴逸清和风惜惜两人相约游湖,借以消暑。
金陵城内外,最出名的湖莫过于莫愁湖。湖上种满了莲花,此际正当盛开之时。湖面上凉风习习,给游湖的人带来了凉爽气息。
“好久没有出来了呢。”风惜惜迎着凉风,轻叹低语。
这时候,两个人正坐在租借来的一艘小船上。那小船小巧精致,专出租给游湖的人。船上支着轻纱帐,铺着细苇席,摆着矮竹几。两人并肩而坐,浅斟小酌。
“你喜欢,以后我就多带你出来游玩,好不好?”
“当然好。不过只怕公子你贵人事多,未必有这么多空闲来陪我游玩呢。”风惜惜浅笑。
“怎么会?”裴逸清笑着轻轻搂住了她。
她不语了,将柔弱的身躯靠在他的身上。闭上眼,感觉湖面上吹来凉风,以及风中传来的莲花香气。
“好美呵!”过了半晌,她低声道:“我家乡也有个湖。虽没有这莫愁湖大,可也种了满湖的红白莲花。记得,我家就住在湖畔,夏天一推开窗子,就可以看见盛开的莲花,闻到清爽的莲香,像现在这样闭着眼,闻着扑鼻的莲花香气,真好似回到了家乡一样呢。”
裴逸清不语,只紧紧地搂住她。
“那时候啊,我也曾坐船游过湖,小船儿穿梭在满湖的莲花里,我跟同村的姐妹们一起采莲。”
风惜惜睁开眼睛来,回忆着往事,唇畔泛起淡淡的笑容。“有一次小船儿飘呀飘,飘得太远了,我们年纪小都无力划回去,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大家慌张得哭了起来。”
“后来呢?”
“后来是爹亲找到了我们。”风惜惜轻叹,“我从小娘亲早逝,爹亲一手拉拔我长大,视我如掌中明珠……唉,可惜他命运多舛,也早早地去了。那之后惜惜天涯飘零,再没有游过湖、赏过莲。”
伸手出去,她摘下船畔一朵洁白的莲花,拿在手中赏看。
“其实,我最喜欢白莲花,爹亲说,莲出污泥而不染,是花中君子。”
裴逸清淡淡地笑了,“你和先母很像呢。她在世时,也最喜欢莲花。小时候我家里也有个小湖,湖里种满了莲花,先母的厢房就在湖畔,她常常坐在窗前望莲。”
说着说着,他不知不觉便敛了笑,只是风惜惜顾着观看手中的白莲,没有注意。
“当时先父所说的话也和你爹亲一样。”
“这样啊。”风惜惜不经意地附和着。
裴逸清的面色忽然微微变了。
稍后,接过她手中的白莲花,他端详着,然后轻轻将它插上她的鬓畔。莲艳人娇,他淡淡地笑了。
“惜惜,你知道吗?你真的好像这朵白莲花呢。”
“是吗?”风惜惜回眸一笑,明艳无比。
裴逸清轻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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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了,
两人倒也不急着回去,便在湖畔附近选了一家酒楼,上楼用餐。酒楼名为醉香楼,其厨子所做的酒菜听说甚是不错。他们叫了几碟小菜,一壶美酒,倚窗共饮,看窗外夕阳霞光,映衬着满湖莲花,无限美好。
“人生常得如此,岂不快哉?”风惜惜幽幽轻叹。
裴逸清一笑点头,“可惜这里无琴,不然,真想对着这晚霞湖水,听你一曲瑶琴清歌”
她柔声道:“瑶琴虽然没有,清歌一曲却是不难。”“好啊!”他拍掌,“那我就听你清歌一曲,如何?”
风惜惜随即轻启细嗓清柔婉转地唱了起来:她唱的是一首宋人张先的/画堂春“。
外潮莲子长参差,霁山青处鸥飞、
水天溶漾画桡迟,人影鉴中移。
桃叶浅声双唱,杏红深色轻衣。
小荷障面避斜晖,分得翠阴归。
“好!”
一曲唱罢,裴逸清正待鼓掌,围屏外面先传来了稀稀疏疏的拍掌声。随着掌声,一个白衣少年施施然走了进来,笑道:“不速之客来访,主人千万莫怪。”
裴逸清和风惜惜将目光转向他,只见来人年方弱冠,仪容秀美,穿着一袭雪白罗衣,不染纤尘,但并非两人所认识的熟人。想来他必定是被风惜惜的歌声打动,所以冒昧来访的文人雅士了。
“有何怪罪之理?”裴逸清站起身来,微笑道:“在下姓裴,这位是风姑娘。请问兄台贵姓?”
“小弟姓龙,名三。”白衣少年落落大方地道,“偶经此地,在外面听得风姑娘一曲清歌,音可绕梁,不知不觉间被吸引住,有心想要结识,所以冒昧过来打扰,不知两位可愿与小弟同坐共饮?”
裴逸清笑道:“看龙兄风采,必非俗人,我想风姑娘必然也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知音人吧!”
三人相视一笑,各自落座,畅谈起来。
“听龙兄口音,想必是京城人氏?”裴逸清问。
“正是。”龙三笑道,“小弟自幼生长在京城,很少出门。这次是仰慕金陵繁华而来,果然长了许多见识。不过我听两位的口音,只怕也不是本地人吧?”
裴逸清点头,“小弟原本也住在京城,数年前搬来金陵,口音里大约还带有京城人的味道吧。至于风姑娘—;—;”他转头望着风惜惜,也不知道她原本是何处人。
她细眉微微蹙起,“惜惜原本也是京城人,只是父母早亡,辗转流落,到了这里罢了。”
龙三看着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我们三人同是京城人氏,却在这异乡相逢呢。”也许是少年风流的缘故吧,他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
风惜惜察觉到了,面色不觉微微一红,低下头去,再不肯多言。
裴逸清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龙兄离京不久,不如为我们这两个久离京城的人说一说京里的新鲜事可好?”他提壶为每人斟满酒,率先举杯,“也好慰一慰我们对家乡的思慕之心。”
龙三举杯笑着和他的杯子轻碰,“京城里最近也没什么新鲜事,笑话倒有一桩,说的是靖安侯府,寻找他们小侯爷的赏金价码越来越高了,如今已高达一条消息一千两银子,如果找到人立刻奉上十万两银子的天价。
“上个月有人因此异想天开,妄想冒名顶替,博得荣华富贵,结果被裴老夫人气得用龙头拐杖打了出来。”
裴逸清怔了怔,神色有些不自然,“这人可真是想银子想疯了。”
“可不是吗?”龙三点头赞同,“那小侯爷虽然离家多年,但侯府里的人又岂会认不出他,更别提裴老夫人是小侯爷的亲祖母了。不过侯府里的人也真是急疯了,一千两银子一条消息,唉,都不知有多少人拿着假消息去骗他们。”
裴逸清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沉声问:“听说那小侯爷早巳失踪多年,他们不是应该另选一位新的侯位继承人才对吗?”
龙三摇了摇头,啜了一口杯中物,“听说别人也这么向裴老夫人提议过,但是她死心眼,一心只认定侯位只有她这个孙子可以继承。唉,在下和裴老夫人还有一点远亲关系,去年曾偶然碰见过她,老人家真是老了!佝偻着背,看起来好不可怜。她那个孙子若有良心,也该回去看看她才是。”
裴逸清怔然不语,一个人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
风惜惜看他如此饮酒,虽然不知原因为何,心里却着实怜惜。当下低声劝道:“别喝了,公子,酒喝多了伤身,别喝了啊!”
裴逸清摇头,淡淡一笑,高举酒杯,“别为我担心,来,大家一起干杯!庆祝我们和龙兄有缘相识。”
风惜惜听他将自己和他并称作“我们”,心下甚是欢喜,抬起头来嫣然一笑,举起酒杯。
这一笑粲若花开,明艳无比。龙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她的脸上。
当下三人举杯干了。
龙三趁机探问:“风姑娘容貌美丽、歌声清绝,使人如见天人、如闻天乐,不知道龙某他日可还有荣幸再听姑娘吟唱一曲吗?”
这句话明显有些试探的意思了。风惜惜眉头微蹙,低头不语。
裴逸清只当酒气上涌,胸臆间一阵热气翻腾,他放下酒杯承诺:“当然可以啊,龙兄他日无事,欢迎到寒舍寻我,一定让你再听到惜惜的歌声。”
龙三一愣,视线在裴逸清和风惜惜两人之间来回望了几遍,蓦然哈哈笑了起来。
“是小弟的不是了,小弟思虑不周,以至于引起裴兄的醋意,真是罪过啊罪过。小弟自行罚酒三杯!”说完自己连斟三杯酒一饮而尽,接着向风惜惜眨了眨眼,“见美人而思慕,乃人之常情,此事与风姑娘无关,裴兄莫要怪她。”
裴逸清一愣,强笑不语。
风惜惜红着脸低下头去,偷偷觑了裴逸清一眼,心下感到一阵甜蜜,她轻轻地将身子偎近了他。
三人又饮了一会儿,龙三见天色将整个暗下,便起身告辞而去。
裴逸清见他远走,面上的笑容一下敛起,招手唤来小二,将桌上的残菜撤去,重又送上三壶酒、几味下酒菜来。
这次换上的酒很烈,入口后立刻带来一股火辣辣的烧灼感,风惜惜轻啜后便停了口,可裴逸清却是一杯连着一杯,不肯稍歇。
“公子、公子!你莫要这个样子喝酒啊!”风惜惜看着表情微怪的他,担心地叫道。
裴逸清不答。半天,忽然惨然一笑,“惜惜,我是不是该回去看看?”
“什么?”她不解的看着他。
裴逸清却又不言不语了。他闷着头继续喝酒,不知道喝了多久,他忽然一趴,伏案大哭。
“可是我……回不去啊!我……我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她老人家?我、我……我不孝啊!”
见他哭得异常凄惨,风惜惜心头泛起一阵心酸。
“公子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啊。无论回去哪里……都无妨的吧!但是,惜惜求求公子,别再喝了啊,喝多了会伤身体的。”
“为何不喝?”他吃吃地笑,“喝酒好啊,喝醉了更好,醉了,就什么都忘了……”一把抓过酒壶,仰起脸,他索性把壶嘴对准自己的口,喝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