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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迪自传体小说轮椅上的梦-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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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队长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尽管他希望谭静能够见到日思夜想的朋友,但是,部队是有纪律的——他们要日夜行军,直至到达目的地。

那天晚上,谭静在一个驻防的小村里刚住下,就趴在桌上给方丹写信,她的手仿佛从没有那么快地写字,她想告诉方丹的太多了。她写道,方丹,你知道我多着急啊!听郝队长说你就住在附近的陶庄,其实,我这几天就住在你的邻村,我们相隔也就是十几里地,可我却不知道你就近在咫尺。我没能去看你,我真说不出心里有多遗憾!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怎么想个办法,或是找个借口来看你。如果不是部队纪律严明,我真想偷偷跑到你的身边,哪怕只看你一眼呢。我甚至希望突然发生点什么意外的事儿能把我留下,好让我们重逢。

谭静回想着,这几年,她随着部队到处迁移,双脚走过了多少地方,她的眼睛接受了多少新鲜的印象啊。可是,在她的心底深处却忘不了红色楼房下那个永远敞开的窗口。

自从离开那里,她总感到那个窗口有一双热切期待的眼睛在望着她。她能想象几年前她去考试的时候,方丹一定在那个窗口盼了很久,她一定不停地唱过,失望地哭过。那天晚上她没敢去安慰方丹,因为她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自己。谭静只觉得她们是不幸的,她不懂为什么她们这些孩子要承担父母的罪名。为此她们失去了追求的权利。面对那一切,她下了决心,抗争到底。不仅仅是为自己,还要为很多受到不公平对待的女孩子争口气!

她走了,先是藏在那支部队宣传队的一辆卡车上,经过几天的颠簸,她不知道已经离家多远了。她跳下车,又固执地跟着部队往前走,一千次一万次地恳求郝队长把她收下。

人们也许很难想象,当一支部队拽着野草和藤萝往山上攀登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从山坡上滚下来。她爬起来,抹着眼泪又去追赶队伍。前面的战士看着她摔得流血的胳膊和膝盖,一再同情地劝她,小姑娘,回去吧。郝队长也一次次地劝说她。不!谭静执拗地摇摇头,又跟上去。

当那支部队趟着冰河艰难前进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用冻裂了的手拄着棍儿,在冰水里冻得瑟瑟发抖,可她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大家看着她红肿溃烂的双手和双脚,又一次劝她,回去吧。不!谭静更加坚定地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谭静已经记不清那些天她吃了多少苦。就连她的同学刘援朝也被她感动了,那一次刘援朝很顺利地就考进了宣传队,他在这里吹笛子。一路上,刘援朝也好多次找首长,请他们收下谭静。

清冷的星夜,谭静曾多少次地想起那群静卧在琴盖下的雪白的鸽子和黑色的燕子啊!她的手不由得抬起来,她真想把它们唤醒,让它们奏出那支《秋天的树林》。有时她仿佛看见方丹靠在琴旁轻轻跟着琴声歌唱,她在心里对她说,方丹,我不能回去,为了让我们的梦变成真的,我不能回去!

当冰雪融化的时候,温暖的春风把她的衣裳吹绿了,美丽的梦啊,终于变成了一颗火红的星星缀上了她的军帽……那一会儿谭静多想把这一切告诉方丹呀!

她曾给方丹写信,她的信被退回来,她一次次地看着信封上的那行无情的字,眼泪流下来——查无此人!

谭静写信问妈妈,妈妈告诉她,方丹一家去了一个偏远的农村,她不知道方丹的地址。妈妈还告诉她,维娜也搬家了。谭静想,维娜就是不搬家,她也不愿给她写信——叛徒!

她更加想念方丹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竟在这遥远的小村庄听到了方丹的消息,在郝队长的讲述中,谭静好像看见方丹坐在木轮椅里,孩子们推她奔跑在绿色的大地上,她向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伸出热情的双手。嗨,方丹,我的好朋友,我真为你高兴啊!谭静从心里说。

谭静不禁又想起那时方丹常问她,外面的一切真是那么美吗?谭静真想告诉方丹,走出了那座红色的楼房,外面是一个多么广阔的世界啊。

战士们又唱起了激昂的歌,谭静振奋了一下精神,紧跑几步追上战友,就要离开山东的地界了。她不由回过头看了一眼阳光下那一片金黄的大平原,被风吹起的草叶在空中翻飞着,像一群金色的蝴蝶,谭静觉得眼睛被晃得迷迷离离,她真希望它们是蝴蝶,是一群会说话的精灵,她要让它们把心里的话捎给方丹。她要说,方丹,请不要为我们的再一次离别而失望难过。我们就像生活海洋里的两朵浪花,总有一天还会重聚在一起,我期待着有那么一天,我们相逢在同一个舞台上,台前堆满鲜花,身后站满朋友。我们要尽情地歌唱,唱那支《远飞的大雁》,还有《忠实的朋友》……

80

很多年后的一天,我开始写小说,在没有动笔之前,我曾想,我将会写什么,我会写谁。这么想的时候心里不免有点怅然,甚至有点空洞的感觉。而当我拿起笔来,伏在雪白的稿纸上,却忽然觉得自己的笔停不下来了,如同电影在倒片,过去的一切又重现在眼前,那是退了色的旧电影,是棕色的,遥远的。我在想,生活本身就是充满戏剧性的,处处都有人物的冲突,巧合等等。我有时怀疑自己是否正处在哪一幕剧中,我担任着什么角色?我走进的是一个正剧还是悲剧呢?不管是什么,我已是剧中人,哭了,笑了,爱了,恨了,这个角色的内心很复杂。我被一幕幕剧情牵动着,我惊奇地发现,有些事仿佛都曾出现在我的印象之中,那些印象究竟来自何处,我却无法说清。事情过去了很久,我还在回想它的真实性,我尽力让它和虚幻的印象分离开,把我还原给现实世界,让自己知道这一切不是戏剧。可现实却太像戏剧一般:谭静来了,她真的来到我身边,可她又走了。这不像剧中的安排吗?紧接着是沉重的一幕:谭静走了没几天,我收到了维娜的来信,维娜告诉我,燕宁已经不是过去的燕宁了,燕宁回来了,因为……维娜说尽管维嘉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可我还是忍不住拿起笔。她说,方丹,我知道你会感到难过,而我却无法掩埋这个坏消息……

我说不出那一刻的震惊。在此之前,我曾多少次想起燕宁。我承认,我曾经恨过燕宁,甚至再也不想见到她。有一段时间,我不去想她,就像忘掉一块已经愈合的伤疤。时间和距离也许能使人忘却疼痛,可疤痕却永远凝结在那里了。刚来陶庄的那个夏天,我每天都去场院里给孩子们过草,等待他们回来的时候,望着远处正在落下的夕阳和暮色中的田野,我总是想念往日的朋友,谭静,维娜……我甚至常常想起燕宁。有时,我看见她那对弯月似的眼睛对我笑了,有时,我看见她拿着一束花站在我面前……那一会儿,我曾想,假如有一天燕宁从这乡间的小路上走来,我一定会向她伸出手,用我的微笑去融化隔在我们之间的寒冰。这不是我原谅了燕宁,而是我懂了,过去的友谊是多么珍贵……

正像风暴袭来,会掀起巨浪,移动沙丘,折断大树,让世界变得面目全非,那场灰色风暴的威力远远不是任何真正的风暴所能相比的。理想,友谊,爱情,这些梦幻般的词句,这些曾经让我们心潮激荡,脸上泛起红晕的字眼,突然间像浮云一样被狂风吹散了,有的人被驱赶到生活的边缘,忍受着心灵的摧残,那些豪情万丈,急流勇进的人,也在无法捉摸的巨浪和旋涡的冲击下,灵魂破碎……那一切都是不由自主的,在那样的狂风暴雨中,哪一片绿叶不曾遭受它的撕扯呢?

一天,朋友们带我到中国美术馆看一个美术展览会。我转着轮椅在光滑平整的大理石地面上缓缓地走走停停,细细地观赏着一件件艺术品。忽然,我的目光被远处的一座白色雕塑吸引了,我很难说清我为什么一下就被它吸引住了,仿佛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灵感,一道闪电般的震颤,如同一只山雕猛地冲出铁笼……我几乎是径直冲到那座雕塑前的,轮椅飞快地转动着,在光滑的地面上产生了惯性,我差一点撞到围着雕塑的护栏上。周围的人们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我,而我却用更惊异的目光看着那座雕塑——那是一群少女的雕像,四个少女的半身雕像,她们裸露着丰满的、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胸脯,美丽而纯净。她们有的彼此凝望,有的在微笑,有的低垂着睫毛,一副羞涩的表情。她们的纯真让人感受到温暖和友爱的气息,感受到一种美的传递……这是我熟悉的气息,我想起从窗外倾洒进来的蓝色月光,哦,蓝色月光下的我们……我为这座雕塑作品激动着,还有……还有这座雕塑作者的名字:罗维娜!

维娜已经远在法国,她在巴黎的一所大学学习雕塑,那座雕塑是维娜出国前的作品。我不知道别人怎样欣赏它,可我知道这件作品倾注了维娜多么深挚的情感,友谊,爱情,憧憬……

我久久停留在那座雕塑前,想起来陶庄后维娜给我的第一封信,维娜说,生活已经把我改变了,也改变了很多人。方丹,我曾多少次地想,也许你会因为黎江的事恨我一辈子,我想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在你离开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过去的一切是多么宝贵,然而生活再也不会还原了……

维娜写道,方丹,你绝对想象不出,我是怎样度过那个冬天的。当我知道黎明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时,我几乎瘫坐在地上了。维嘉告诉我时,黎明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那些天,我的精神颓丧到了极点,我怎么也不相信黎明死了。我们曾经在燕宁的导演下牺牲过一次,可那是悲壮的,而黎明呢,他的死却是那样悲惨,他竟是那样离去的……有一天,下着雨,我独自又到艺术学院去了。在雕塑室里,我看见黎明的作品还伫立在那里,没有人到那间堆着泥块的屋里去,它成了一座被人们遗忘的雕像。我对你说过,那是一座少女的雕像,没有完成的雕像,她将永远是残缺的……我忘了在她面前站了多久,那个少女比我前一次看到时的表情又丰富了,她的眼睛眺望着远方,双唇微微开启着,我想她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后来的好多天,那座雕像总是在我脑海里浮现,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真正地学习雕塑,我要让我的作品说出她想说的一切,我现在有时仿佛还在一个噩梦之中,我不知道做什么,怎么做……

我给维娜写信说,过去生活改变了我们,现在是我们改变生活的时候了……
 

第二十四节
 

81 
赤红的火焰随着风箱的抽动,夹着一股股浓烟从灶膛里冲出来,一根根秫秸秆儿在火光里卷曲着,噼里啪啦地爆裂着迸出火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热烈的燃烧中。那由黑红色变成淡紫色的火舌不时贪婪地伸出灶门,舔噬着那里的灰烬,直到休桔秆儿燃尽了,它才慢慢地不甘心地缩回到灶膛里去。秀娥大婶坐在灶前,一手抓着撅短了的秫秸塞进灶门,一手起劲儿地拉着风箱。她的眼睛被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着,一闪一闪。

门外不远处,一棵高高的杨树上,两只翘尾巴的喜鹊正浴着早晨的阳光喳喳地欢叫着。这叫声让秀娥大婶不觉停了正拉着的风箱,她静静地倾听着,清秀的脸上慢慢浮上一丝欢愉的微笑。她感到有一种充满心胸的喜悦,像一株多年挣扎在荒野的苦菜突然获得了充足的肥水和阳光,正要伸伸展展开放出自己生命里的花朵。

她留神地倾听着,期待着在外面纷乱的嘈杂里听到那串叮当悦耳的马铃声。秋去冬来,没觉出天气是怎么眨眼的工夫就变冷了。收割一空的平原显得有些荒凉,大地上的色彩也显得单调,换了冬装的鸟儿不再追着原野上的风儿鸣啭,一切都显得萧条,静谧。陶庄这几天却沸腾起来,村里的青壮年汉子都在忙着准备上河。他们修车盘,换车脚,编抬筐,拧大绳。那些独轮车的轴心里灌满了油,被顽皮的孩子们推着吱吱扭扭满村儿乱窜。村里的女人们都在不停地磨粮食,蒸干粮,满村的石磨咕噜噜响成一片,仿佛村子里整天滚动着不息的雷声。

自打挖河的消息一传开,小金来就哇啦哇啦地叫着,要跟到河上去。他听人说,河上打夯的号子喊起来,震得天地都响。秀娥大婶说啥也不放心,小金来还从来没有离开她一步哩。再说,河上那么乱,万一碰着擦着可怎么办?任小金来跳着脚闹,好几天,她就是横竖不答应。昨天傍晚,桩桩大伯来帮她挑水,挑得水缸里晃动着一面亮光光的镜子了,他才收了桶,却没有走,站在院子里迟疑了半天,又磨磨蹭蹭地来到屋门口,手扶着漆黑的门框,脸却冲着地皮儿,吭哧了半天才说,他……他婶子,赶明儿,叫咱金来跟我上河吧。秀娥大婶那会儿正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纳鞋底,听桩桩大伯这样一说,她的脸刷地涨得通红,耳朵里一跳一跳地响着,咱金来,他说咱金来……她心跳耳热地只顾呆想,桩桩大伯局促不安地又问了一句,你说中不?秀娥大婶猛地回过神儿来,这才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嗯,中啊。话音未落,小金来像只撒欢的小羊,从桩桩大伯身后蹿出来,一头扑进她的怀里又笑又叫,还高兴地拍着手又蹦又跳,他口袋里那盒彩色跳棋也跟着发出哗啦啦的笑声。秀娥大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桩桩大伯倒笑眯眯地拎着水桶回他院里去了。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小金来就欢蹦乱跳地冲到桩桩大伯的院子里,性急地催着到场院去套车。队里指派桩桩大伯上河做饭,他还要先去装上那些家什。秀娥大婶站在门口,只见晨雾像仙女舞动的白纱,轻袅袅地飘荡起伏。桩桩大伯牵着小金来的手走了,他们的身影没入浓浓的白雾里,寂静的清晨被小金来的笑声搅和了。

秀娥大婶撩起衣襟儿,擦掉冒出眼角的喜悦的泪花儿,转身到灶前忙碌起来。她要蒸上一锅黄灿灿的窝窝,蒸熟了,满满地拾上一篮子,不能让上河的爷儿俩饿了肚子。秀娥大婶又起劲儿地拉起风箱,灶火一明一暗,照在她的脸上,把她的面庞映得红彤彤的。她使劲儿往灶里塞了一把柴,浓烟滚滚扑到脸上,辣得她两眼直冒泪水,那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苦溜溜的,就像她不幸的命运。秀娥大婶忘了烧火,她呆呆地看着烟气在屋里慢慢散开,不觉沉浸在如烟的往事之中。

人们都说,秀娥大婶年轻时是娘家村里数一数二的俊俏人儿,说媒的挤破了她家的门。陶庄的媒人技高一筹,不光凭嘴说,还领着一个五大三粗的青年汉子让她爹娘相看,爹娘都觉得小伙子老实又厚道,就订下这门亲。秀娥大婶结结实实地为他做了几双大布鞋。她心灵手巧,鞋底儿上纳出了层层云梯。那天她骑着披红挂绿的小毛驴儿到了陶庄。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面对着一双红烛,她羞涩地顺下眼睛看着自己的绣花鞋,黑绒般的睫毛后边躲着漆黑闪亮的大眼睛。她偷偷地让自己的眼睛像猫儿似的在地上跑,期待着看到那双大脚穿上她做的新布鞋。当地看见一双脚向她走来时,心里却觉得像是被人猛地搡了一把,她惊愕地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瘦弱的,病恹恹的汉子。娶她的男人是个痨病鬼。听算命的说,娶了亲他的病才能好,他爹娘怕人家知道实情不肯嫁,就借堂兄弟桩桩做了人样子,可是,等秀娥大婶知道了真情,她的命运却再也没法改变了。有一天大清早,她去挑水,偏巧在井台上看到了桩桩,她怨恨地掉开了头,眼泪打湿了新嫁衣的肩头。桩桩不敢看这个以他的名分嫁到陶庄的女人,他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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