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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素衣笑了笑,“老夫人,你就先回去歇息吧,少爷有我在这里照看著没有问题的。”
“那我先走了。”燕老夫人说完这句话,便由云菊扶著走了出去。
房里一下子变得寂静了,袁素衣将视线收回,转看向床上那张年轻俊美的容貌,仔细观察起来。
这还是头一次靠这么近、这么认真地观察著他。
其实他长得很好看,五官端正细致,眉毛浓密有型。而且骨架颀长,肩膀宽厚,身上还有著贵公子的气质。
但是缺点也不少,不但孩子气,而且脾气又暴燥,男人还是应该像师父那样──
沉稳而淡漠,似乎没有半点脾气。偏又太过完美,老让她觉得他离成仙之道不远。
想想,从天山下来,一直来到南京城,又在燕府里住了近半个月,她已离开师父有三个多月之久了。
不知他老人家现在可安好──
心思正絮动时,忽然掌心微痛。她收回神,望向被燕惊云抓得生疼的右手心,却瞥见他皱著眉闭紧眼,冷汗自额上不停滑落。
“虚汗那么多。”她抓过一旁的布巾替他拭去,嘴里不禁微讶出口。他在作恶梦吗?
“痛──好痛──”燕惊云呓语出口,紧闭双眼,神情变得狰狞起来。
他抓得她好痛,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连在梦里受著千针炙剧痛的折磨?素衣心里想道。手被他用力抓住,她快忍不住那种痛楚了。
“啊!不要!痛、痛啊──”骤然狂嚎出声,他声嘶力竭的叫声在偌大的屋子里尤其显得恐怖。
终于忍不住那份,袁素衣硬是将自己的手自他掌中抽出来,而后站起来离开。不行,她要叫醒他让他吃些宁神药镇静下来才行。
但身后的痛嚎声一直未止住,眉头一皱,她忍不住回身跑到床边,想伸手拍上他的脸唤醒他。
没想到她站在床边手刚一碰上他额头时,就被他挥手大力一扯,身子跌在他床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具结实温热的躯体随即覆上她,并被紧紧地缠拥住。
真是气愤!被困在他怀中,她心中极为恼怒。拚命想挣脱,但愈挣扎却愈被抱得更紧。
他脸上惊惧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安心的感觉,呼吸也渐趋于平缓,连刚才不停的呓语也不再出现了。
袁素衣望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真是够暧昧的,人看到,他们就算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她是很同情他,也很努力告诉自己他是病人。可是──
睡梦中的燕惊云十分不安份,不停地蹭蹭蹭,双手将她身子紧紧抱住,长腿也将她下身夹住,而头,早已蹭上她的胸前。
终于他停止了蹭动,将脸紧紧贴在她的胸前,安稳地再次沉入梦乡中。
她忍得是满脸通红。怎么可以这样!就算她再怎么不把他当回事,也不能任凭他这样占尽便宜啊!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使出全身吃奶的力气,燕惊云立即被挥飞出去,然后很重地跌落在地上发出“砰”的巨响。
袁素衣立即下床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裳,这才顾得及去细察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燕惊云。
他平瘫在地板上,双目紧闭,眉间蹙得死紧,表情流露出一抹难耐的痛楚。
“又昏过去了吗?”她蹲下来拍拍他的脸,自语道,旋即将他扶起来想往床边走去。
“死女人,刚才你对我做了什么?!”忽然一记怒吼在耳边炸开,让她刹时吃了一惊。
“你没有昏过去?”她放开手,朝他望去。
燕惊云闭了好久的眼才平缓那被摔得剧痛而产生的头晕目眩,他睁开眼朝她瞪去,“差一点就死在你手上了,刚才你在对我做什么!”
“刚才──”她缄默住口。刚才是她被他做了什么吧!怎么情况逆转了。
“你是不是想摔死我啊,混帐女人!”见她欲言又止的,燕惊云的心情更郁闷了,“我不是说过要你滚出燕府吗?怎么现在还在这里?”
“我没有离开燕府。”
接著又吼道:“而且还来摔我,你是不是想死啊!”
袁素衣柳眉一蹙,“少爷,现在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说话小声点。”每一次都这样暴跳如雷的,他难道不会累吗?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现在、立即,给我滚出去!”浓眉一竖,他凶神恶煞地说。
“是,那素衣退下了。”她微福身道。正合她的意,在这里守了大半夜还被吼骂,真有些不值。
见她就要消失在门口时,燕惊云忽然唤住她,“等等──”
“还有什么事?”
“刚才──有没有其他人在这个屋子里。”他语气有些迟疑地问。
她微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但仍是摇摇头说。“没有,不过少爷您沉睡时,老夫人一直守在床畔。”
“不是那时候的事,就是刚才──”语气又恢复了些暴躁。
“就只有素衣一直在照顾少爷而已,发生了什么事吗?”见他一副有些著急的神情,她奇怪地问道。
燕惊云朝她一瞪眼,“不关你的事,先给我离开吧!”口气不佳地下令。
“是,素衣退下了。”她这下不再停顿脚步,身影转眼便消失在门口黑暗处。
燕惊云回身躺在床上。身子因刚才的那一摔,依有些肿痛,他不禁痛咒一声,心里却又回忆著刚才在梦中的事──
抱在怀里的娇躯柔软香馥,并且还散发著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让他的鼻端到现在仍可嗅到那份特殊的药草香味。
真的是在作梦吗?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怀疑。那拥在怀中的柔软感是那么真实──但为什么一醒来就不见了呢?
在梦中,他正因毒症发作而痛不欲生时,突然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传来,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抓,抓住那令他安心止痛的来源,再也舍不得放开。
如果──如果不是那女人这样摔他,他根本不会从这个温暖绮丽的梦中惊醒。该死!都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坏了他的好事。
刚才的好心情被破坏得彻底,燕惊云愈想愈气,但脑中却忽然想到,她为什么会摔他?
神情登时扭曲起来,奶奶说,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在他毒症发作时冲进去救他的,而且还说一直都是她在照顾他,难道说,在他梦中让他安心宁神的气息源自于她?!
浓眉紧紧揪起来,而脸色,却在一瞬间又气到涨得通红,难不成那副柔软香馥的娇躯也是她──
可恶!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挥拳狠捶了下床板。怎么会是这个混帐女人,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他表面愤愤不平,怒气横生,内心底,却隐隐约约残存著方才梦境中的那份悸动。
天啊!那个冷冰冰又老著一张脸对他说话的女人,竟然会让他产生这样的情感?
第三章
翌日
因昨夜的事而折腾到凌晨时入睡,袁素衣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
刚去打了水匆匆梳冼好一切,就见燕老夫人另一名贴身侍女菱儿匆匆来到她的房里。
“素衣姊,老夫人和少爷都在等你呢。”
放下手中的毛巾,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菱儿朝她笑笑说:“都快过中午了,老夫人一直在等你醒来呢。”
中午了!袁素衣吃了一惊。自己竟会睡那么久。“那为什么要等我醒,有事可以立即唤醒我的?”
“老夫人体谅你昨夜守著少爷太劳累了,所以让我们没见到你醒就不用叫了。”
“那等我一会吧,我很快就好。”她点点头,进房换了件衣服。
一会儿后,两人相偕来到慈宁楼,燕老夫人及燕惊云正在厅前等著她,菱儿很快退下,袁素衣走上前去请安,“老夫人、少爷,素衣来得迟了,望请──”
“谁要你赔罪了。”燕惊云懒洋洋的打断她的话。
燕老夫人也连忙道。“素衣,你先坐下,我有事问你。”
“是。”她安静坐下,一抬眼,却瞥到燕惊云正以一副十分怪异的神情打量著她,见她注意到后,又立即换上一副嫌恶的表情来回应。
这少爷──真是令人费解啊。她在心里暗忖,又很快把他抛在脑后,望向燕老夫人,她轻声说道。“老夫人,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嗯,是这样的,我今天唤你来是想了解惊云的病情,下次再复发时,情况会不会较之前更严重?”燕老夫人语气里有些担忧。
“不会的,老夫人。”袁素衣回道。“素衣以药物抑制了少爷体内的毒性,虽然只是治标,但绝不会加重病情。”
“这就好。”燕老夫人欣慰的点头,“如果惊云病情再复发,你告诉我,我吩咐下头的人去替你找来。”
“我身边的药还够少爷用上大半年,不过少爷身患的这种毒症是一定要根除的,等这半年过去,我就动身前往西域找药草回来研制,替少爷治疗。相信他身上的毒症到时一定会根除。”
袁素衣颔首一笑,语气平静淡然。
不知道为什么,燕惊云每次一看到她这副平静淡然的表情,燕惊云心里就会很不爽。她凭什么这样无动于衷?就连在说他的事也一样,可恶!难道连他的事就不值得她担一下心的吗?这样冷静地说话,让他觉得自己的病不过是她无奈背上的一个责任。
“为什么要半年之久?你的脚步就不能加快点吗?”他恼怒地朝她道,有一半是在迁怒。
“惊云,这件事我任凭素衣处理吧。”燕老夫人微笑阻止他的迁怒。
素衣半垂眸,“回老夫人,其实素衣要找的那种药草要等到半年后的梅雨季才会生长,所以少爷不必心急,这事我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她坚定的语气有种让人信服的感觉。
听了这番话,燕惊云只觉更加怒火中烧了。呸!他对她这番保证才没兴趣,他有兴趣的是──
想到这里脸色变了。见鬼,难道他会对这个死人脸的臭女人有兴趣?
不,他是对梦里的那人有遐想,不是眼前的这个她,两个是不同的──
心头思绪百转千回,他自己也抓不得哪个准。脑中一热,伸手就抓住素衣,“奶奶,我有事跟她谈一下。”匆匆扔下话,就把她给硬拖出去。
“啊,惊云──”燕老夫人对这突发状况有些莫名其妙,但孙儿头也没回就急著出去了。
袁素衣稍感不悦,但顾忌在燕老夫人跟前,只有任他把自己带出门口。
慈宁楼大门往右就是一大片花圃,燕惊云一直把她拖到一棵大树下才停住脚步。
“少爷,你把我拉出来有事吗?”即使正在生气,她仍是尽量让口气平稳。
话问出口,迟迟却不见他回答,抬眸一望,只见他紧紧盯著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腕,脸上有一抹复杂而又怪异的表情。
“少爷,你怎么了?”她的手有什么吗?她不禁有点困惑地想。
对,就是这种感觉,刚才仓卒把她拉出来没有时间注意,现在一静下来,他就感受到那一份安心宁静,跟昨晚恶梦中一样,就是这只手让他产生安心的情绪,消除原先的恐惧和痛楚。
对她的问话置之不理,燕惊云在震撼于方才的发现。这下他不再怀疑和抗拒了,昨夜的梦境不是假的,她真的是在他怀中,在他身下。
而被摔下床的原因,可能就是姿势和举动太不合礼仪,她恼羞成怒才把他踢下床──
脑中浮起这个念头,他蓦地抬眼,望向正一脸茫然看著他的袁素衣,“竟然会是你──昨晚和我在床上──”话未说完,立即让她狠踩一脚给截断,“昨晚只有你自己在床上,少爷。”她故作镇定地对他道,而后,用力将自己的手给抽离。
被她猛踩这一脚,燕惊云痛叫一声在原地连连跳脚。这一踩没有丝毫留情,他可以感觉到脚已经肿成一大块。望著她走得飞快的身影,他嘀咕一声,“怎么感觉像落荒而逃一样?”
回到自己房间后,袁素衣心情已经稍稍平复了。其实她也不用太过于在意这件事,因为自己也不过把他当个任性的小孩子在看待。
而他,不是每次看到她就觉得火大吗?所以他们是不会有太多交集的,她就别耿耿于怀了。
这么想之后,袁素衣心情总算轻松许多。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这回是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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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开始,你要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我去哪你就去哪,别给我耍什么花招。”燕惊云双手抱胸,抬高下巴对著面前的女子命令道。
“少爷,我没有这个时间。”
“什么没时间,我是你的主子,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居然敢拒绝我!”他跨前一步,怒火冲天地对著她说著。
“少爷难道忘了素衣得替你研制毒症发作时的解药。”她望也没望他,直言不讳。
“你──那你需要多久的时间?”
“不知道,但研制解药很费时。少爷如果再对素衣提出这样要求,那下一次您病发的时候可能会没解药吃。”她的语气和表情很平淡,但出口的话很具威胁性,让燕惊天听了很火大。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跟在我身边。哼,我一个做主子的这样要求,你都能置之不理,姓袁的,你胆子可真大啊。”
而后在看到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时,脸色一黑,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但是呢,本少爷对你很有兴趣,你不愿跟在我身边,但你却不能拒绝我跟在你身边。”他得意地说。
“跟在我身边?”她一愣,抬眸望他,“我又不是你的主子,你跟在我身边做什么,替我磨药?”
“你──”燕惊云气结,“谁让你这样误解了!我只是对你制药的过程有兴趣,想在你旁边看著罢了!”
“少爷,你跟著只会耽误我进度而已。”袁素衣叹了口气,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当她是在游戏吗?有兴趣?她可是付出全部心力在这事上啊!
“你──”他双眼暴瞪,“你敢这样对我说话?”她到底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女人想得到他大少爷的青睐,好进燕府享尽荣华富贵,而她,竟然嫌他碍手碍脚,太不识好歹了!
“少爷,我知道你很有空,时间很多,但我一个小小丫鬟不能跟你比啊,我手上的事多到忙不完,有你在身边我还得分神应付,这样可是会碍到工作进度的。”
唉──这不知是她来燕府后第几次叹气了,眼前这个大少爷的恶劣任性总让她无可奈何。
“你叹什么气,难道我就那么碍眼吗?”还说得应付他,可恶!把他贬得一文不值,这女人的眼睛是糊到什么了,没看清他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吗?
她这下完全沉默了。
“哼,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告诉你这回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从今以后你做任何事都在我眼皮底下进行,对于我的命令也不准有意见。”
她再次沉默,面无表情地望著他。
“好了,现在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立即让人帮你把房里的东西搬进我阁楼。”燕惊云朝她道,心情忽然间像是好了很多。“本少爷今天还有事先走了,你继续做余下的吧。”吹了声口哨,他踩著愉快的步子消失在她面前。
袁素衣瞪著他高瘦的背影许久,最后才默默转身回自己房里。刚想继续研读手中的医书时,却已经没了那个心情。
唉,这个少爷的举动真是让人莫名其妙啊。她放下书籍,神情微露无奈。
他大少爷的脾气,她真是到现在仍未摸得清啊,怎么一会儿对她是厌恶至极,一会又像苍蝇般黏人。
她心里,实在是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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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在做什么?”
无所事事的嗓音从门口传了进来,袁素衣头也没抬地应道:“我在磨药。”
颀长的身形在她面前蹲下,“磨药?是哪种药材?”燕惊云伸手拿过一些她放置在地上的新鲜药材,“不用晒干吗?”
“这叫苓玉枝,新鲜时药性纯浓,研碎后和别种药融合在一起才能保持其药性的高纯度。”她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来过。
“原来如此,那让我试著磨一下。”他伸手要夺过她手上的研磨棒。
“不用了,你要是无聊的话就坐一旁看著。”袁素衣拉开他的手,不让他乱碰。
“喂,女人,你三番两次地拒绝我,真是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