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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无缘-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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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的白天果然短,一眨眼的工夫,天幕就又拉下了脸。路上的街灯开始悠然地眨着眼睛,散发出一道道青幽幽的光,说不尽的诡异。

    鱼仍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这让冰开始生气,这是鱼第一次如此无视冰的存在。冰激动地按下了鱼的手机号码,电话里传来不紧不慢的“嘟——嘟”声。响了N遍之后,竟然还是没有人接听电话,只听见话筒里传来电脑录音:“您拨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吧嗒”一声,冰恶狠狠地扣下了话筒。

    冰越想越生气,不是因为鱼对冰的冷落,而是因为鱼漠视了冰对他的担忧。冰又愤愤地拿起话筒,快速地拨了鱼的手机号码。“嘟——嘟”响了两声之后,电话那端终于传来了鱼疲惫不堪的声音。

    “你在干嘛?”冰气呼呼地问道。

    “冰,你吃了没有?”鱼有气无力地问冰。

    “我问你,你在干嘛?”冰一字一顿,声音像刀子般尖利。

    冰对鱼的疲惫和关切视若无睹,只是像疯狗寻找到了发泄的猎物一样,疯狂得有点歇斯底里。原本是担心鱼,脱口而出的话却是这般冷,冰被自己的态度吓懵了。你究竟是怎么了?冰痛苦地问自己。

    “冰,你生气了呀?我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午饭都还没有吃,真的是忘记给你打电话了。对不起,别生气好不好?”鱼不顾自己的疲惫,善良地向莫名其妙发脾气的冰道歉。

    为了工作,何错之有?可是,鱼却为自己没有做错的事,低声下气地向冰道歉。

    鱼的谦让,总是让冰感到束手无策。面对这么善良的一个男人,纵是有千万个理由发火,也没法理直气壮地把怒气撒出来。要是鱼此刻是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大约冰的心里要好受得多。可是鱼只是在工作,为了生存得更好一些而忘我地工作。

    “你还在忙啊,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冰的声音低了下来,终于心平气和地把自己真实的想法传达给了鱼。

    “我没事,你放心吧。我们在赶一个竞标书,要得很紧,所以没办法了。你一个人在家里要注意安全,要记得吃东西。”鱼温柔地叮嘱冰。

    鱼的这种叮嘱在冰的眼里是一种罗嗦,他却从未停止过这样的罗嗦,他不怕冰反感生气,只要能把自己的关心随时传达给冰就好。冰反感,却拿鱼毫无办法。也可以说,鱼的这种罗嗦很受用,就像唐僧对孙悟空念咒一般,虽然烦,却总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每次鱼这么一念叨,冰心底的坚硬便立刻土崩瓦解,一丝丝温柔迅速蔓延开来。

    “你也要注意休息,做完了就早点回来。”冰如是说道,这种语气不就是活生生的妻子对丈夫的呼唤吗?

    扣下电话,冰马上又被无边的寂寞包围。外面的天色早已完全暗淡下来,铺天盖地的黑暗弥漫在天空中,阴森森的像个无底的黑洞。

    冰不知道这天是冬至。

    一个人待在家里,偌大的房间显得毫无生气。冰受不了这种无声的寂寞,便打算出去走走,至少街上有人、有车、有街灯,随便把自己甩进那片繁华,也比一个人的冷清强得多。

    穿着厚厚的羽绒衣,冰混沌沌地走着。街上没有冰想象中那么繁华,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本来就不活跃,更何况是寒冷的冬天?有谁愿意吃饱了饭没事做,跑到街上吹冷风啊。

    青幽幽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空气中有股似有非无的气息穿梭游荡,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偶尔路过一个三叉路口,便会看见有人蹲在地上,虔诚地点燃一沓沓冥钱,嘴里碎碎念叨着,似乎是在祭拜谁。如果只是看见一、两个这样的场景,冰也不会多想什么。可是,但凡是三叉路口,便有这样的事情正在进行或已经进行完毕。难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冰眯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只是那种诡异的气氛,给人平添了许多恐惧。

    冰紧了紧衣服,仍然抵挡不住侵入骨髓的寒意。那种似有非无的鬼魅般的气息开始环绕在冰的周围,让冰浑身不自觉地战栗。这鬼天气,冰心里抱怨道。街上行人稀少,偶尔路过几个脸色凝重的行人,也如风一般疾行而过。整座城市,如死灰一般沉寂。这鬼地方,冰心里又抱怨了一句。

    冰漫无目的地走着,全然不顾寒冷的天气,全然不顾空气中传递着的那股邪气。

    走了没多久,冰到了沿江风光带。爬上堤坝,借着昏暗的路灯,冰慢悠悠地朝着前方一片茂密的树林走去。那片树林生长在一个叫“桃花岛”的小山堆上,白天,这里是人们休闲的好去处,可这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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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桃花岛位于沿江风光带的尽头,是一个处在江心上稍稍隆起的小土坡。由于这座城市过于平坦,远远望去,桃花岛很像一座矮墩墩的小山。桃花岛占地面积并不大,方圆大约百亩来地吧。环绕岛的周围长着一圈浓密的樟树林,而在岛的中央,则长着几百颗桃树。

    桃花岛名副其实,一到春天,万物复苏,岛上的桃树便绽放出红的、粉的、白的、淡紫的桃花,一大朵、一大朵地迎风摇曳,煞是好看。桃花争春斗艳的时候,勤劳的蜜蜂也开始劳作,成群结队地扇动着翅膀穿梭在花丛之中。蝴蝶也不甘落后,扑扇着迷人的彩色翅膀翩翩起舞,与鲜艳欲滴的花色辉映成趣。当春风扫尽枝头的料峭,桃花便随着轻柔的春风纷纷飘落而下,如一层彩色的绒毯无声无息地悄然覆盖在死黄的泥土上。

    这种旖旎的春光,吸引着这座城市的老老少少,前来踏春观花的人群络绎不绝,所以,春天的桃花岛总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不过,今年的春天,冰尚未来到这座城市,便错过了桃花的一季繁荣。

    冬夜的桃花岛,跟冰的心情一样落寞。远远的只能看见岛上一片茂密的树林,在几枚调皮的星星偶尔注视下,依稀散发出黑幽幽的光芒。寒冷的风肆虐地横扫而过,树林便在远处“呜——呜”地发出一声声冗长而沉闷的声响,如泣如诉。

    冰从来没有到过桃花岛,一直以来,她要么庸懒地躺在床上看书、睡觉,要么就是在拼命地工作,至今,还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到这儿来晃荡一番。

    可是,在今天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当然,冰并不知道今天有什么特殊),在这寒冷而诡异的夜晚,冰的脚步就像被什么东西牵着、推着似的,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世外桃源”走去。一阵阵凛冽的寒风,环绕在冰的身边,让冰觉得似乎有生命陪伴同行。冰的心里有一种淡淡的不安,却说不出来自于哪里。

    冰依旧混沌沌地朝着桃花岛的方向慢腾腾地走去,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冰心里是想着要掉转头往回走的,可是,冰的脚步根本不听使唤,只是固执而霸道地牵引着冰,朝着桃花岛那片黑洌洌的光芒走去。

    眼看着就到了沿江风光带的尽头,夜色笼罩下的桃花岛就这么生动而清晰地裸露在冰的面前。

    连接风光带和桃花岛的是两座桥,横卧在东边的是一座铁索桥,宽约一丈,是近年里市政府为了提高桃花岛的观光率而专门设计制造的。漆黑的夜色下,铁索桥如一个庞大的身躯匍匐在江面上,威风凛凛地诠释着霸王风范。而在西边,隔着铁索桥大约100米的地方,是一座宽约一米的木桥。木桥上斑驳的痕迹,向人们淡淡地诉说着时光消逝的落寞。

    此刻的冰,丧失了任何思考与判断的能力,就像是被鬼魂附了身似的,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冰一心要朝着那座坚实的铁索桥而去,身子却莫名其妙地转向了木桥。那座年代久远的木桥,如同一口具有磁力的井,吸引着冰的脚步。冰像个木偶,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牵引着,一步步移向木桥。

    冰双脚一踏上木桥,呜咽的寒风就像得到号令一般,忽然加大了劲,朝冰席卷而来,险些把她吹倒。冰定了定神,总算稳住了脚跟。

    寒冷,是冰此刻唯一清晰的感觉。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桥下的江水,兀自泛着道道寒光。冰低头看了看荡着涟漪的江面,那一片蓝幽幽的寒光徒然撞击在她的心上,冰的眉头随即激烈地抽动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笼上心头。

    冰连忙把视线从那片寒光中抽了回来,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望向天空。此刻的天幕浓得像抹不开的墨,黑漆漆的,看不到半枚调皮的星星。冰幽默地想: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啊,连星星都给自己放了假,躲回老巢谈恋爱去了。这么一想,冰不再那么紧张。

    整座桃花岛都被夜色紧紧地笼罩着,惟独远处一点浅浅的橘黄色光亮,打破了那种诡异的静谧。难道岛上有人居住?冰满腹狐疑,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那线光亮挪去。

    跨过木桥,冰进入到浓密的樟树林里。参天的古樟树一棵紧挨一棵,尽管是冬季,枝叶仍然生机勃勃地伸展着,撑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天地,如同一个从尘世间陡然隔离出来的真空密罐,让人一进到里面,呼吸便要猝然停止一般。

    橘黄色的光亮一下子消失了,只有肆虐的狂风在树林里回旋,似悲凉的吼叫,似悲切的啜泣,似愤怒的嘶喊,似幽怨的呼唤……一声声、一声声敲击着冰脆弱的心脏。

    诡异的气氛越聚越浓,冰依稀感觉到有成千上万的影子,缠绕在自己周围,让人压抑得几乎要窒息。

    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企图尽快逃离这片让人充满恐惧的树林。冰跌跌撞撞地摸黑一路奔跑,奔跑的方向竟不是来时的路。待发现时,冰已经到了樟树林的中央。

    忽然,冰的脚跟似乎被什么东西牵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没站稳,便摔倒在地上。冰麻着胆子,扭头朝身后看去,还好,没有人!冰拍着胸口,正要把一颗提得老高的心放下来,眼神收回时,不经意碰到的一块巨大石块,蓦然又把冰的心提了起来。抖抖擞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亮手机的灯,借着微弱的蓝光,冰看到了一块石碑,不,是一块墓碑。

    冰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在慌乱中,自己撞上了一座坟地的墓碑。不知道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还是因为手机光线太弱,墓碑上的字迹看起来有些扭曲模糊。但那一个个苍凉的字,如同有灵魂的生灵,足以摄取人的魂魄。

    冰瘫坐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颗心早已提到喉咙眼。坐了一小会儿,冰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种黑暗。环顾周围,冰差点没晕厥过去,老天,这竟是一座坟场!在冰的周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一座座坟堆,这些土包子,在风声狼嚎般地呼唤下,不再是没有生命的土包子,而是一个个夺命的幽灵。

    冰的手心开始沁出细密的冷汗,胸口堵得快要背过气去。冰僵硬地坐在地上,感觉有无数个鬼魅正从一个个土包子里钻出来,狰狞着,一步步朝冰紧逼过来。

    他们要干嘛?走开,走开!冰惊惧万分地闭上眼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努力地趋赶着那些虚无的幽灵。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要想活着,就必须要有勇气,冰告诉自己。快跑吧,除此别无它法。

    冰努力地张开眼睛,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心里狂念“南无阿弥陀佛”。妈妈说过,遇到害怕的事情就要这么念,菩萨听到了会保佑的。内衣大约早就汗透了,冰感觉到后背凉凉的。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心神总算稍稍安定了一点。冲出去吧,冲出这个充满邪气的“人间炼狱”就彻底安全了。这么想着,冰发软的双腿早已跨了出去。几乎用尽一生的力气,冰终于逃离了那片地狱般的树林。

    出了那片密不见天的樟树林,眼界便开阔了许多。岛中央的桃树早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挡不住任何光源,木桥上看见过的橘黄色光亮再次出现在冰的眼里。七魂早没了三魄的冰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挣扎着虚脱的身体,朝那线光亮奔跑过去,全然不顾前方又会有什么在等待自己。

    橘黄色的光亮,是从一所破败的老房子里洒出来的。

    老房子的外墙没有经过任何装饰,一块块古老的青砖不经任何规范就简单地码在了一起,看上去古怪而又阴森。大门紧闭着,风撞击在破旧的木门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与树林里传过来的鬼哭狼嚎般的呜咽声相互回应,让人听了不由得心跳加速,头皮发麻。

    “请,请问,请问有人吗?”一路跌跌撞撞的奔跑,加上满心的恐慌,冰疲惫不堪地跌坐在老房子的门前。

    冰痛苦地皱着眉头,重重地喘着粗气,一只手使劲捂着痛得抽筋的肚子,另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扣了扣门,嘴里发出的那点虚弱的声音,迅速地被萧索的寒风淹没。

    屋里似乎有了动静,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出现在门口。橘黄色的灯光从背后映照过来,老头的身形登时被勾勒成一座金像。

    “姑娘,你这是?”老头疑惑不解地看着气喘嘘嘘的冰。

    “大,大,大爷,我……”冰仍未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结巴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冰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老头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情古怪地看了冰一眼,说道:“姑娘,先进来喘口气再说吧。”

    进到屋子里,身后的门被老头“吱呀”一声又轻轻地关上了。就在破败的木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冰的心再一次提溜起来。该不会是脱离了虎口,又进了狼窝吧?

    “姑娘,你随便坐。”老头只简单地说了一句,便坐到一堆木头中,自顾自地干起了活儿。

    见老头不再理会自己,冰才松了口气。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冰开始打量起老头的家来。

    老房子十分宽敞,屋顶很高,木质横梁上随处可见蝼蚁侵蚀过的虫洞,还有一些蜘蛛网随意地黏附在横梁与青色的墙壁间。居家用的灶具、厨具应有尽有,却是十分简陋。屋里堆放着许多木料,是一截截裁好的木桩,还有一些锯子、斧子、锤子、锉子等工具,看起来像一个不折不扣的木匠工作室。

    老头安详地坐在木桩中间,低头忙活,手上捣弄的一个木桩子,已初具形状。他头顶上那盏白炽灯散发出的柔和光芒,照在他脸上,使他看上去像一尊古老的褐色铜像。

    老头很瘦,大约60岁上下,两鬓花白,眉心间赫然有一粒黄豆大小的红痣。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如被斧削刀刻过一般,一道道皱纹纵横交错。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丝毫没有因岁月的磨砺而失去光泽。

    休息了这么一阵,冰渐渐缓过劲来。看着满屋子的木头,冰猜想老头要么是个木匠,要么是个木雕老手。

    “大爷,您这是在做什么呀?”冰好奇地问道。

    老头也不回答冰的问题,兀自道:“姑娘,乌漆抹黑的,你一个人跑到这来干什么?知道桃花岛传说的人,断然不会黑天黑地的独自跑到岛上来。”

    “传说?什么传说?我知道春天的时候,桃花岛的桃花远近闻名,其他的倒没听说过。”冰边说边朝那堆木桩走过去,却见老头手下已勾勒出一个比例清晰的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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