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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却说冰，丢下小成以后，便径直往楼上走去。好不容易爬到五楼，冰疲惫地掏出钥匙打开门。
原以为鱼早已窝在厚厚的棉被里，看什么经济管理之类的书了。却没想到，客厅里依然有点热闹。除了鱼坐在沙发上以外，还多了两位客人，这两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住对门的刘大姐和住楼下的方大姐。见冰回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小艾，这么晚才回来啊？看你瘦成这样，最近很忙的哦。”刘大姐讨好似的问道。
“是两位大姐啊。”冰边扶着门框换拖鞋，边有气无力地打着招呼。
鱼微笑着迎了上来，一只手接过冰的挎包，另一只手温柔地伸到冰的手臂下扶住冰。
“今天又搞这么晚啊，外面冷吧？”鱼关切地问道。
“还好。”冰低着头应了一声。
冰扭过脖子，微笑着对那两位还恭敬地站着的家庭主妇说道：“大姐，你们坐啊。”
“好的，好的。”两人应声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你们怎么这么晚了也还没有休息呀？”冰边说着边绕过茶几，坐到了沙发上。
“每天都这样，还早，还早呢。”刘大姐和方大姐两人的眼神里充满着笑意，也不知道这么晚了登门拜访有什么事。
鱼也绕过茶几，来到沙发上挨着冰坐了下来。
“两位大姐等你好久了。”鱼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转头望向刘大姐和方大姐，三人会意一笑。
“是吗？有什么事啊？”冰好奇地问道。
本来是安排每周一、三、五为两位大姐的孩子——赵露和朱丹辅导作文的，可自从去蔷薇的公司上班以后，实在是太忙了，公司接了大项目，又是由冰这个生手总负责，冰纵是有分身之术也难以应付过来。光是这一件工作就已经让冰感到相当吃力了，而鱼的父亲那个案子又还没有得到解决，单是那份申诉信，就让冰想破了脑袋瓜子。到了今天，那封申诉信也还没有完全地写出个道道来。尽管鱼的小舅舅没有催过冰，冰还是感到坐如针毡般慌乱，毕竟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考验，冰不想在任何人面前丢脸。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这就是冰所信奉的格言。
冰一直要坚持给赵露和朱丹辅导作文，可是，看着冰整夜、整夜地不睡觉，人一天天地消瘦下去，鱼心疼不已。早在两个礼拜前，鱼便跟刘大姐和方大姐说了冰的情况，表示不能再让冰为她们的孩子辅导了。其实鱼完全可以不用跟她们解释，因为一直以来，冰都坚持没有收过她们的钱。可鱼就是那么实在，一直说做事情要有始有终，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刘大姐和方大姐倒是明白人，既然没有付钱的，总不好勉强人家。再说，冰对她们的孩子真的很尽心尽力，这一点，从赵露和朱丹不断上升的成绩就可以看出来。两人听鱼一说完情况，当即就表示，不能再给冰添累了。于是，两个礼拜前，冰便不再为赵露和朱丹定时辅导作文。不过冰真的很喜欢那两个小姑娘，只要在家没事，冰都会主动叫她们俩过来。
又有好些天没有为两个小姑娘辅导了，难道她们的妈妈还是希望冰继续为她们辅导？冰不是不想辅导，只是真的太忙，太累，有点力不从心。
“两位大姐，你们是不是……”冰试探地想问点什么，可是话说了一半，又生生咽了回去。冰想，还是让她们自己说说来的目的吧，这样自己也好占主动。
“小艾，你别误会。”快人快语的刘大姐连忙说道，似乎怕因为冰认为她们有什么目的而对她们下逐客令。
听到这话，冰难为情地笑了笑。
“你现在这么忙，我们不会随便给你添麻烦的。你人这么好，我们也于心不忍啊。”方大姐慢吞吞地说道，言语间满是诚恳。
“对啊，对啊。”刘大姐是个地地道道的没文化的家庭主妇，说话直截了当，毫不掩饰，毫不做作，虽然有点土气和直接，却很是让冰欣赏。
跟刘大姐接触了一段时间以后，冰对刘大姐的印象完全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感觉她是个拜金主义的守财奴了。生活中一些细节的触碰，让冰认识到，刘大姐原来是个非常豪爽、非常仗义的性情中人。
平时，刘大姐可没少照顾冰：鱼不在家的时候，叫冰去她家吃饭；做了好吃的腌菜便让赵露给冰送一份过来；冰要买什么东西找不到地方，她就陪着冰去找，还帮着冰讨价还价；有时候她老公出远门带了什么好东西回家，她也送一份给冰……冰从初中开始痛经，每次来月经都痛得直掉眼泪。鱼对这种事情表现得手足无措，却是这位刘大姐从她娘家拿了个土方子，亲手熬了药让冰喝了一个疗程，冰的痛经竟然奇迹般地好了。想到这些，冰感激地对刘大姐灿然一笑。
至于方大姐，文化程度比刘大姐要高一些，眼界也高一些。只可惜，优裕的家庭环境，只让她沉醉于麻将中不可自拔，对于孩子的学习，她却懒得理会。说话是有水平一些，可是，做人就没有刘大姐那么直爽了。所幸的是，她的孩子朱丹绝对是个乖巧聪明、积极向上的小女生。
“两位大姐，时间也不早了，要是在平时呢，一定多留你们坐一会儿，可是今天真的不行，我还要赶工作。不如你们就直接把要求告诉我吧，能帮上忙的，我一定照办。”冰迫不得已，那份申诉信，真的必须要赶出来了。
“也是。”刘大姐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说道。
此时，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靠近11点的位置。
刘大姐扭头看了一眼方大姐，然后说：“小方，要不你来讲，我怕我讲不好呢。”
“哎呀，你讲就是的嘛。”方大姐推委道。
两人推来推去的，也不知道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要求。不过冰已经习惯面对一切事情，所以，就算她们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冰也可以坦然面对。
冰对两人微微一笑，鼓励道：“没关系的，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冰希望她们能尽快地把时间让给自己。
“那我就讲了啊。”刘大姐看了看冰肯定的眼神，才鼓起勇气说道：“你来到我们这里吧，这……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你为人呢，又那么好。”刘大姐尽量想把思路理得清楚一些，不过说的都是废话。
冰不好意思打断，只好勉强对刘大姐笑笑，示意继续。
见冰一副认真的样子，刘大姐得到了极大的鼓舞，继续说了起来，这回说得倒是流利了许多。
“别说你为我们的孩子付出了那么多辛劳，就是没有，我们也都把你当亲人、当朋友一样。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我见你每天出门穿得都很单薄，就跟你方大姐商量着准备一件厚一点的羽绒衣给你。小鱼说你不会要，所以只好在这里等你了。”刘大姐一口气把此番来的目的说了个一清二楚。
听到这番话，纵是冷若冰霜的人，也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冰的眼睛顿时就潮湿了，鼻子酸溜溜地有些难受。冰怎么也想不到，普通的街坊邻居，竟然会如此关心周围的人。没错，冰是为她们的孩子付出了一些劳动，可是，她们的孩子也给冰带来了无穷的欢乐。如果非要做等价衡量的话，早就扯平了。可是，她们不但在平常的生活中关照冰，现在，竟然如亲人一般地关怀着冰。如此这般的贴心，怎么能不叫冰感动？
“这，这不好，这怎么好呢。太谢谢了，太谢谢你们了。”冰语无伦次地说着这话时，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冰使劲地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看了看两位大姐，此时，感觉是那么亲切。“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已经有羽绒衣，你们就别买了。”冰不轻易接受别人的礼物，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买都买了，你不要，难道要我们去退货啊？”刘大姐急忙说道。
“对啊，小艾，你为两个孩子付出了不少，我们从来没有好好感谢过你，这次你一定要收下这衣服。”方大姐边说着边从沙发旁边取过一个大大的包装袋，顺手递给冰。
冰愣着没有伸手去接。
见冰没有反应，刘大姐干脆站了起来，接过大袋子走到冰的面前，从袋子里抓出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塞到冰的怀里，连声说道：“试试，试试。”
“穿上，看看合不合适。”方大姐也满脸笑容地附和着。
冰低头拥着厚实的白色羽绒衣，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这样的温暖，还有什么能够相比？
都说家人才是在最需要的时候最有力的依靠，而此时此刻冰觉得：朋友，也是最真实的！
鱼一直默不做声，大概早跟刘大姐她们沟通过了。此刻，见冰动情地流下眼泪，鱼也只是轻柔地环住冰的肩膀捏了捏。
过了老半天，冰才抬头看了鱼一眼，看见的是鱼满目的如水一般的柔情。再转头看了看刘大姐和方大姐，看见的是如亲人一般真挚的关爱。
刘大姐也顾不上冰的想法了，展开衣服就往冰的身上套。一件长长的白色羽绒大衣，非常合身地卡在冰的身上，把冰的身材衬得更加修长。冰长长的头发披洒下来，看上去，像个白雪公主。
“太合身了。”刘大姐显然非常满意，激动得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真的不错，看来没估计错尺码。”方大姐也说道。
冰此刻像个过年时为了讨新衣服穿而任凭妈妈摆布的孩子，乖巧地站着，任由刘大姐摆弄。这种幸福，已经许久没有过了。其实从年龄上来说，刘大姐比冰的妈妈年轻不了几岁。在她面前，冰愿意做个孩子。
“哦，差点就忘了，我还给你织了一件毛衣，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刘大姐拍了一下脑门，连忙从沙发的另一边又取过一个纸袋子，并从里面拿出一件天蓝色的毛衣。
虽然是手工织出来的，可是从毛线行走的纹路上看，刘大姐绝对是个织毛衣的高手。每一针之间的细密程度基本一致，针法井然有序，看起来非常平整。毛衣是小高领的，在领子上，刘大姐还绣了一朵小巧精致的白色荷花，看起来素雅而灵动。这正是冰所喜欢的！
这一切，让冰感动得无以复加。
人与人之间，原来可以做到如此真实。冰一时间有些迷茫，如飘摇在半空中一般没有了实质感。
只记得刘大姐和方大姐满心欢喜地走了，临走，冰跟她们说等过一段时间闲一点，一定再为赵露和朱丹好好辅导作文。
这一晚，冰非常有灵感，洋洋洒洒地写了八页纸，把关于鱼的父亲被交通局局长的儿子吴帆撞死一案，在事故处理过程中所出现的种种疑点和违法情节，一一做了详细的对比阐述。引经论据，立论驳论，把一些龌龊的现象批判得体无完肤。同时把鱼的母亲所历的苦痛，描述得声泪俱下，感天动地。冰写完以后看了两遍，也修改了两遍，遣词措句，无一不尽量做到更完美。
当冰把一份满意的申诉信摆在桌面上时，窗外放荡了一夜的狂风已经销声匿迹。冰从写字台前站起来，一边活动着酸痛的脖子，一边往窗前走过去。冰拉开窗帘，一下子，窗外的景象把冰迷住了。
那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啊？四处白茫茫的一片，街上、树上、屋顶上，都是一片纯洁的素白。白晃晃的光芒刺激着冰的神经，让冰感到兴奋，也感到亲切。
雪！是的，正是那洁白无暇的雪！
冰爱雪，从小就爱。冰渴望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穿行，渴望在素洁的雪地上追逐清新的气息，渴望被无私的雪洗礼心灵，也渴望在那片素净的天地下邂逅一段美丽的传说。
此刻，雪就真实而安静地在窗户外悄然地覆盖了大地。由于天色已晚或者说天色还早，街上尚无人迹，雪得以安详地躺着，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践踏，所以，雪就保持了这么一份纯净。
冰静静地站在窗户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像是怕惊扰梦中的雪花，也像是怕惊醒睡梦中的人们，怕惊醒他们以后，让他们发现这旖旎的风景，怕他们走出来毫不留情地、欢快地践踏雪。
久违了，老朋友。冰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朋友，真的是最真实的！
生活中，总是有那么多令人感动的细节：三九天邻居帮忙点燃的一盆炉火；酷暑中陌路人会心的一声问候；喜宴上摇曳眩目的一对红烛；长夜里温馨相守的一只暖袋……每一次感动都是刻骨铭心的，每一次感动都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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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冰把写好的申诉信直接交给了鱼的小舅舅，小舅舅看了以后，相当满意，当天就打印了数十份，然后寄往各个“衙门”。市公安局、市委、市政府、省交通警察大队、省委、省政府……能想到的地方，都寄了一份申诉信去。这件事情对冰来说总算是告一段落，唯一需要等待的就是择日谈判的时候能有个好结果。
鱼的小舅舅安排的工作圆满交差了，为赵露和朱丹辅导作文的事也搁下了，现在，冰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高尔夫的策划案中去了。
话说回来，刘光潜尽管好色，却还算得上是男子汉。冰的那记耳光，并没有成为两家公司继续合作的绊脚石，双方仍然在良好的氛围下，齐心协力地相互配合着操作高尔夫的策划。冰担心刘光潜给自己穿小鞋之类的事情也一直没有出现，反倒在后来的几次见面中，刘光潜对冰的态度明显尊重了许多。这大概算是成大事者人格磊落的一面吧！
那个雪夜之后，蔷薇像是失踪了一般，好几天都没见着人影，公司的大小事情几乎都是由几个部门经理张罗着。冰有些担心蔷薇，不过转念一想，蔷薇那么能干的女人，一定没什么事，大概是公司又有什么新的动作需要蔷薇奔忙的吧。
其实，目前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基本上都是围绕高尔夫的预案在转。这么大的一个案子，全部做完以后可以给公司带来将近300万的纯利润，像“春泥”这样的小型公司，一年的纯利润也就这个数吧。既然这样，大家便心甘情愿地放弃手头上的一些零星杂碎的工作，把全部精力都放到高尔夫预案上来。
既然蔷薇不在公司，那么，一切事务就听从策划部最高领导韩经理——韩峰的调配。
韩峰，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脸上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他毕业于北京某名牌大学市场营销学专业，工作一年后重新回到学校读了研究生，是蔷薇公司里目前学历最高的一名高层管理人员。他的工作方式非常怪异，不喜欢溜须拍马，不喜欢多开会，也不喜欢多说话，但凡开会便会做好详尽的记录，但凡说话说的必定都是经典之辞。
因为他的沉默寡言，因为他的脚踏实地，因为他的兢兢业业，因为他的突显才华，他被蔷薇所重用，也被蔷薇所信任，他的地位在公司里恐怕无人能及。
冰很欣赏韩峰，这个男子算不上英俊，可是一副干净利落的模样却总是让女人感到怜惜，他不苟言笑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