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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们另一位朋友的葬礼,她去了,因为死者不是自杀死的。“云青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被车轮拦腰碾过。”她白着脸说:“将近十年没听说他的消息了,怎么忽然传来竟是死讯?”
我原是要和她一起去的,但早上有轻微发烧,她就不肯让我跟。
“反正你不认识他,不用去了,乖乖睡觉。”坦白说,我对此人真的毫无印象。据月彩推算说,我进院没多久,他就被领养离开了,于是我乖乖听话,留在家里,留在一个人独处的孤单里,想你。
亲爱的太阳,我坐在电脑前想了很多,世界上有不把自己性命当性命的笨蛋,也有如云青这样,不惜拿自己一命他人换一命的傻子。你故事中的海蓝(如果真有此人),又是另一种白痴了。
我会是哪种人呢?
前几天才被爱情这两个字给扰得头疼,今天又陷入莫名其妙的低潮中。如果这辈子要继续这样平淡地活着,那还不如救人一命死了算啦,至少死后还留下一身好皮毛。
至于自杀,我倒是从没认真想过,顶多无聊时拿来说嘴而已。我可不想浪费我娘为了护我而牺牲的一条老命哪。虽然同样是育幼院的孩子,我的母亲拿她的性命来爱我,但月彩的父母却不愿为了她而忍耐地活下去。
我不知道哪个比较难,是活着,还是死掉?
月彩说的没错,我才二十岁,还年轻,什么都不明白。连对你的感觉都还摸不清,又怎能想通生与死的差异呢?
唉,都是被月彩打笨的,讨厌。
距离黄昏还有几小时,太阳,我一面祈祷你快快出现,一面祈祷月彩能快快回来。
亲爱的太阳:
下午写信的时候,我的烧只到三十八度二,喉咙有点轻微干痛而已,信写完月彩还没回来。我开着电视打发时间,一台台跳着看,也没看进什么,脑袋就昏昏地睡去了。
然后,我梦见你了:)
看不清你的脸,只听你问:“我们见面好吗?有样东西要送你。”
这其实是我们最后一次线上交谈时,你所说的话。
我们约好第二天傍晚见面,从此你就无消无息。太阳,梦里的你,也在问完这句话后,没等我回应,就转身走了。
我的眼里只见你的背影,西边山头的落日似的,镶着一圈圈金的红的紫的流云,亮得真美,美得让我忘了出声喊你,你忽隐忽现的身影渐行渐远,流云光彩也跟着消退,刹时,我的眼前只剩黑暗。
你将我梦中所有的光亮都带走了。
我张开眼睛时心还跳个不停,好像刚跑完百米一样,事实上,我也立刻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房间开电脑上站,因为我想,刚刚的梦一定是你在呼唤我。
“感谢老天!”果然见到你的id了,我心头一阵温热,也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快乐,人好像要飞起来似的,正要按键page你时,萤幕竟然刷地黑掉了。
“该死,这时候停电!”
太阳,你能想像我当时有多气?我得说,没当场昏倒真是奇迹。无论如何,你总是出现了。这么想我又快乐起来,你一定看见了我先前寄给你的信,也许等下我一上站就见到你的回信,甚至你也许会在线上等我。你会吗?
可恨的是电始终不来。还没见到你,天上的太阳已经要下山了。从我卧室的窗口向外望,对面建筑物还有光亮,后方天空透着橙红,就和刚才在梦中见你时的颜色一模一样。
那时候我也忘了停电,忘了天色正在渐渐黯淡,忘了黑夜即将来临,只是想着,如果没有被建筑物挡住,这幅落日的景象不知多美。
等到周遭的光线已经很稀薄了,我才醒觉过来,想到要开备用灯。我摇摇晃晃站起身,用不着量体温,光从头重脚轻的程度,就知道烧高起来了。
可是我知道,我是被胸口海似的喜悦给烧热的。
手指搁在备用灯的开关时,我犹豫了几下。“反正手指一碰就可以打开,不怕。”我小声对自己说,“不要怕。”唉,太阳,你真该听听我声音那时的抖劲,你肯定会发笑。
我把自己放在床上,把备用灯抱在怀里,手指紧密贴在开关上,等确定随时可以安全逃进光线里之后,才稍稍放松僵硬的肌肉。然后,我看着窗口那方灰,一点一点加深颜色,终而成为墨般的黑。
几度想按下开关,因为喉咙干紧的难受,让我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吸到空气。我忍耐着,期待电快快来。“电一来,我就可以看见你了。”我为自己打气,心里想着,如果让你知道我终于克服了对黑暗的恐惧,你一定也会为我高兴,是不是?亲爱的太阳。
如此身在黑暗中等待光明的心情,勾起我的回忆,我想起初到育幼院没几天,就因为不守规矩被保母关进了黑漆漆的厕所里。当时我也是在恐惧之中满怀期待,以为道了歉保母就会开门放我。
可是她不放。我终于吓得嚎哭惨叫,用力拍门拍到手痛,她仍不肯放,居然还走掉了。就在我哭到气都喘不过来,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间厕所里的时候,我听见有个男生声音在门外问我怎么了。
“放我出去!我以后会乖……”我声音都哭哑了。
“……林老师把门锁住了……”那男生说。
“你去跟她说,我会听她的话,我不会跟她顶嘴,我要出去!”
“好,你不要哭,我去跟她说。”他的脚步声远去,我又在恐惧和期待中度秒如度年,直到脚步声又再响起。
“老师说要再罚你几个钟头,睡觉前才放你。”
“我怕这里,我怕黑……我不要待在这里……”我哭到呛住,用力咳起来,咳得心肺都要呕出来了。
“喂,你别哭了,我陪你说话好了。”他轻轻拍门唤我:“喂,我说小红帽和大野狼的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我不要听小红帽,我听过了,我要出去……”我抽抽噎噎地,把身体缩在门边,怕得死去活来。
“嗯……我的小红帽和你听过的不一样哦。你知不知道小红帽在遇见大野狼之前还遇见谁了?”
我停了一下哭泣,“谁?”
“三只小猪。你一定不知道小红帽和三只小猪说了什么吧?”
“不知道。”
“好,我说给你听……”
亲爱的太阳,那个男生在厕所门外说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故事。故事里除了小红帽和三只小猪,还有罗宾汉和睡美人。可惜我不记得那个故事的结局了,因为我缩在厕所门边睡着了。
4
张开眼就见到一张鬼样的脸孔。“啊——”我发出凄厉的惨叫,双肩被鬼按住用力摇晃。
“你还好吗?被停电吓疯了吗?”
“被你吓疯了啦!”我推开月彩,“人家睡得好好的,突然被鬼脸叫醒,换成是你看你会不会尖叫。”
“听起来你还很正常。”月彩呼了一大口气,把手里的备用灯往桌上放,青青白白的光线漫了一屋,“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下次不要把灯靠在脸旁边啦,不信你对镜子试看看,很可怕的。”我打个哈欠。“电还没来吗?”
“没。回家看见漆黑一片,还以为你出去了。等发现停电,又看你倒在床上,真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窒息死掉了。”月彩把我搂抱在怀中的那盏备用灯接过去检查,“没坏啊?怎么你不开灯?”
“在练习。”我懒洋洋地趴回床上。“结果练到睡着了。”
“练习什么?”
“练习‘人在黑中不知黑’。”
“你烧坏了吗?”月彩摸摸我额头,“哎呀,真的烧高了。”
“可能吧,我好无力,刚刚已经吃过退烧药了。”
我一阵咳嗽,指指她脚边的几个行李箱问:“你带了什么大包小包的回来啊?”
“云青的遗物。他的房东要我们把他的东西拿走,我和林老师去他家收拾到刚刚才收完,所以回来晚了。这些东西……现在也不知该交给谁了。”月彩盘膝在床边地上坐下,叹道:“今天还有我们帮他下葬,他年葬侬焉知是谁?”
我没好气地答她:“你死我葬你,我死你葬我。”
月彩白了我一眼,“我葬完你以后,谁来葬我?”
“喔,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比你早死?”
“你身体这么弱,除非我发生意外,否则我肯定比你长命。”
“呸呸呸!”我伸手敲了她脑门一下,“不要乱说。”
“人的命,说去就去,谁料得准?”月彩边说边开启了一只小箱,拿出里面的衣服一件件重新折叠,整齐堆放在一旁。“小时候一起玩大的朋友,已经去了两个,下个会是谁?”
“彩——”“没事啦。只是去葬礼感触多些。”月彩撇撇嘴角,摇头道:“记忆里好耀眼的一个人,突然就剩一堆灰,要我怎能轻易接受?”
“你和他很熟吗?平常也没听你提起。”
“他被领养以后还有联络,后来渐渐就断了。”月彩展开一件呢料长裤,“他似乎长得很高了,肩膀也很宽。”
“你喜欢他?”
“当然喜欢,谁不喜欢?”月彩整完一箱,又开另一箱,“每个人都和他要好,老师们也很疼他。他是孩子王,每天带着我们玩,天生就有让人心服的气质。”
“我没有印象。”
“废话,你那时候才多小?而且刚进院里,每天哭哭啼啼的,只会要爸爸要妈妈。”月彩取出箱子里的相簿,挨着我身边坐下,“来看他的照片。刚刚忙着整理,还没时间看。”
我轻轻念着第一页的四个毛笔字:“吾妻,吾爱。”
“原来他结婚了!”月彩诧异道,翻到下一页。
我的眼睛被突来的光线刺痛,闭了起来。“电来了!我要先上线,等等再看!”我跳下床的时候,被月彩的身子绊了一脚,从床缘滚落地面,跑了两步又被散放在地面的行李箱绊了第二脚。
“太阳!我来了!”我对着电脑大叫,匆匆上站。
‘你好,很抱歉,冒昧写信给你……’太阳?这是怎么回事?来自你id的新邮件,在述说着一件不可能的事,我一字一字读着,脑部血液一滴一滴往下坠落。
‘……他说,他的身边已经很久没有喜剧了,认识了你后,他不停发掘记忆中美好的片段,编织成故事说给你听。
“你怕黑的毛病总要渐渐克服才好。”他很遗憾没能继续帮你。
关于他从车轮底下救出的那位失明女孩,他表示,如果他有女儿,也该是这个年纪了,他希望能帮她走出黑暗。我们院方日前已遵照他的遗言,将他的眼角膜移植给那位女孩,移植手术顺利,复明的可能性极大。
他最后惦记着的,是没能赴你的约。他交代务必要将项链交给你。那链坠是颗小夜光石。“虽然光线微弱,好歹是光。”他说。
他要我转达:你让他想起小时候遇见过的一位小女孩,他曾说了许多美丽的童话故事给她听,谢谢你陪他重温童年的回忆……’太阳!这是什么?你的另一个悲剧故事吗?
月彩来到我身后,越过我颤抖的肩头读着。
读毕,她将手里的相簿摊放在我被泪模糊的视线前。
一位笑盈盈的女人抱着婴儿,照片旁边清秀的字迹书着:
爸爸,你看,我们的丫头美不美?
你的妻海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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