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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带着嘲笑的意味问道:“你确定……你到时候能把我拉上去?我可有一百五十公斤重哦!”
被他这么一说,文浩然才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忘记这个很致命的问题了。
“少乱盖了,你哪有一百五十公斤!”又不是真的猪!
“……不管怎么说,一百公斤是一定有的啦!你也拉不动吧?”
“……那你说怎么办?”文浩然骑虎难下了。
“继续等下去嘛,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不行!”文浩然大义凛然地予以坚决否定,天知道再待下去他会做出什么兽性大发的事来。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你让我先上去。”阿裕叹一口气,说出折衷的方案,“扛总比拉劲道大,反正我老妈也经常夸你身体好力气大要我多向你学习,把你的背借我当凳子踩一踩应该没问题吧?”
……文浩然开始大大地后悔,但势成骑虎,除此之外,好象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认命地答应下来,蹲下身子去。
感觉到阿裕的一只脚踩上自己后背的瞬间,重压的冲击像怒涛般袭来,文浩然差点失声大叫“我的妈啊!”,他连忙咬紧牙关,双手撑地,才终于保证自己没被压趴下,虽然他一向不介意阿裕的体型,现在却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阿裕能减减肥。
阿裕把头伸出电梯,不在从哪儿漏出的一丝微光让他隐约看见了眼前错综复杂的钢绳和电缆。爬出来真的有用吗?也不知这只臭蚊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阿裕忍不住又在肚子里暗骂了两句。
不过还真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的就答应当凳子让自己踩。阿裕非常清楚,自己那一百零五公斤的体重可不是闹着玩的,除了举重运动员和武林高手,这样的重量压在谁身上都够呛,这笨蚊子不可能不知道吧?自己刚才其实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竟二话不说地蹲了下去,该说他白目还是短路呢?
该不会过一会儿又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捉弄招数在等着自己吧?以前被文浩然欺骗和背叛的回忆浮上脑海,阿裕发现即使曾经被他戏耍欺骗过那么多次,现在这种特别的时候,自己的心也还是偏向了相信他的那一边。阿裕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人呐,还真是一种不知道死心两个字怎么写的生物。
文浩然在下面已经扛了有几分钟,只感到呼吸困难,头脑发昏,全身的血管都快要爆开了,可他上面的那个小胖子不知为什么却迟迟没有动静。
“小裕……你……为什么……还不……上去?”
文浩然吃力地开口问道。
“蚊子……你可不可以认认真真,对天发誓不说假话的回答我一个问题?”
但是阿裕好象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正踩在某人的背上,居然悠悠地叹口气,然后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回答你的……问题了?”文浩然真想喊冤,他的背部快要断了,这小肥猪还在蘑菇什么呀?他开始怀疑阿裕是不是要借机整死他。
“那我真的问啰?”
“问……吧!”文浩然已经开始想撞墙了,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把通风挡板打开是一种多么愚蠢错误的行为。
“好,那我问你,大二那年快结束的时候,你为什么──“
“里面的人,听不听得到我的声音?”
最想问又一直不敢问的问题眼看就要冲口而出,阿裕头顶上方的门却突然打开了,几道刺眼的白光照过来。
“……何止听得到,我还看得到你们咧。”
面对着一脸惊愕,不明白他的脑袋为什么会露出在电梯之外的消防员和电梯修理工,阿裕若无其事地向他们挥手致意。
文浩然趴在下面,口吐白沫。
*
电梯惊魂的第二天,太阳照样升起,地球照样转动,人们照样上班……总之就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康先生,今天我给您买了覆盆子黑森林蛋糕和纯义式提拉米苏,饮品则是欧蕾冰咖啡,您要不要先尝尝看?”
吴秘书和往常一样把精心选购的糕点端到阿裕面前,本以为又会听到和往日一样的欢呼,没想到阿裕把头死死地贴在计算机屏幕的前面,一动不动目不斜视地说:“谢谢,先放在旁边吧。”
先放在旁边?吴秘书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在确定没听措以后,她又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外面的太阳今天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当她发现太阳也没搞错方向以后(废话!),不由得担心地问:“康先生,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咦,我很好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阿裕终于从屏幕里抬起头,带着笑容看了吴秘书一眼,立即又埋下头去。
“那……是不是昨晚在电梯里有点缺氧,您受了惊吓?”
“我完全OK啦!呃……我倒建议你去关心一下你们的董事长,因为我看见他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阿裕大言不惭地说着,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就好象完全不知道造成文浩然全身酸痛四肢无力的元凶是谁似的。
“那您为什么不吃蛋糕呢?平时你都是一口一个……难道是我今天买的口味不对?”
阿裕这才明白,原来吴小姐在他旁边委婉地问了这么多,只是因为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展现出巨大旺盛的食欲。
“不是的,这两种蛋糕我都很喜欢,只是昨天我那样就跑开了,所以该在昨天完成的工作没有做完,只好今天抓紧时间赶工啰,要是因为我一个人的任性让你们公司违约,我还是会过意不去的。”
吴秘书万万没想到,阿裕会这么大方坦然地承认昨天的行为是任性的,一时间不禁呆了一呆。她定定神,看着阿裕彷佛圆圆的苹果似的笑脸,上面恍若有一层光辉在闪动,突然间竟有些明白大老板为什么会如此钟情于胖胖的他了。
可惜这两个人一碰面就会变成欢喜冤家,如果是说相声,倒是一对黄金搭档;做情侣嘛,真不知要耗到何月何年才有个结果。
一想到这里,吴秘书忍不住问:“康先生,你对别人态度都很亲切,为什么单单就对董事长他那么恶劣呢?”
此语顿时激起了阿裕的剧烈反应:“吴秘书,你说反了吧?明明是那只臭蚊子单单对我的态度很恶劣!”
话题一说到这里,阿裕的发言就变得像滔滔黄河之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了:“那家伙从小就特别会在长辈面前演戏装乖,结果每个人都以为他是个天才,圣人,世界第一好宝贝……而我呢,被天使般的他遮住了所有阳光的我,你能想象有多悲惨吗?上大学的时候,他每天都想尽办法捉弄我,害我今天掉进池塘,明天掉进沙坑,后天被锁在尸体陈列室,其余的什么扮贞子吓我,把蚯蚓放在我的饭盒里之类的事就更是不胜枚举,总之就没有一天不被他整的,我气得不行回去跟老妈诉苦,结果老妈居然一口咬定是我诽谤……你说,这世上还有天理吧?你要是我,一定也很想一刀杀了他对不对?”
吴秘书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好半晌才说:“原来……董事长一直都是那样在对待你啊,我都险些被他平时温良恭俭让的表演给骗了。”
“被骗的又不止你一个。其实……也不是一直啦,我们小时候感情真的很好,说不定比很多亲兄弟还好,要不是大三的时候他居然跑来跟我说什么喜欢我的胡话,我们的感情说不定到现在仍然很好……”
“康先生,你很排斥同性恋吗?即使那个人是你的好朋友?”
阿裕摇摇头:“我不是排斥,事实上……可是他明明不喜欢我啊,为什么还要来对我告白呢?还不是为了捉弄我,或者就是和别人打了赌!”
吴秘书险些跌倒在地:“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份笃定,他一定不喜欢你,是为了捉弄你啊?”
“因为……”阿裕张大了嘴,眼看就要说出原因,但他突然又觉得在这里跟一个女孩子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的自己很像个白痴,于是倏地转移了话题。
“我要工作了,谢谢你的糕点,我一会儿会吃的。”
吴秘书在旁边提着心肝静待下文,没想到却嘎然而止,一时间她真想抓住阿裕的衣领,把他匡当匡当地晃来晃去直到逼问出那未竟的话为止,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她只能怀着无限的迷惑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本职岗位,吴秘书看到小妹一脸紧张地迎上来,“吴姐,你快去看看董事长吧,我总觉得他今天好象有点不太正常。也不知是不是昨天在电梯里困出了毛病……”
小妹说的不错,现在的文浩然的确看上去有点不太正常,而且不正常的根源也的确是被关在了电梯里,虽然和电梯故障本身实在是没有多大关系。
“腰好痛啊……!”
趴在办公桌上,他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发出了不知是今天的第几次呻吟。
“董事长,腰好痛这种话,可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听到秘书大人的声音,文浩然这才苦着脸从桌子上抬起头来:“误会?我文浩然英明神武,乃是男人中的男人,怎么可能被别人误会?”
“那也不一定,在小说和AV光盘里,你这种外型的男人可是做受方的热门人选。你也知道嘛,人们都免不了有一种把比自己强的人骑在身下的欲望。”
“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文浩然堂堂七尺昂扬之躯,岂能……啊,好痛!”
激烈的吼叫引起了整个上半身的振动,痛痛痛……文浩然再度痛叫出声,深深地后悔昨天回去以后没及时擦点正红花油。
吴秘书幸灾乐祸地看他捂着腰跌坐在皮椅里的样子,发现自己心里除了高兴还是高兴,一点点怜惜的感觉也没有。
看来我真是个坏女人哪……
反省了一下下之后,虽然并不觉得这家伙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但看在他这么鞠躬尽瘁的份上,吴秘书还是决定把刚才从阿裕那里探到的口风传递给他。
“董事长,您大学的时候曾经对康先生告白过吧?”
文浩然霍地抬起头,这是他最丢脸的经历之一,从没跟吴秘书讲过。
“你你……你怎么知道?听小裕说的?”
吴小姐不答反问:“可是很悲惨的遭到他的拒绝对不对?”
“……是。”文浩然丧气地低下头。
“您是因为真心喜欢他,才对他告白的吗?”吴秘书像个法官似的询问。
“这……如果不是真心的,谁吃饱了撑的对一个同性说我爱你啊?而且那个同性还是个胖子!”
文浩然再一次吼叫起来,连腰疼都顾不得了,口气坚定得像在做入党宣誓。
“可是康先生似乎相当肯定您是在开玩笑呢。”
“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天地良心啊,我真的没有开玩笑好不好!”
吴秘书才不理会他的呼天抢地,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根据我的推断,他之所以不相信您,一定是董事长您之前做过什么让他失望的事,破坏了他对您的信任感。”
“是吗?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你不是经常捉弄他吗?”
“那都是我向他告白之后!他不理我要和我绝交,我只有扮恶人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啊!我真的没做过欺骗他的事啊!”
吴秘书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带着鼓励的笑容看向自己的衣食父母:“虽然没能从康先生那里问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但是我感觉得到,他其实还是很在乎你的,所以老板,我想如果您能够把这份感情坚守下去,说不定能迎来一个不算太糟的结果哦。”
一向不怎么鸟他这个老板的秘书突然说出这么贴心的话,文浩然不由得大是感动。
“吴小姐,谢谢……”
“与其对着我说谢谢,我觉得董事长还是想想,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让康先生失望的事比较好。”
文浩然啊的一声,若有所思,记忆不由自主地倒带,倒回了那个五年前的夏天。
因为重温的感觉太痛苦了,一直以来,每当思绪被有意无意地牵动回去时,他都会逼迫自己赶紧兜回来,所以虽然那一天的情景,包括每一个细节,至今仍然深深印列在脑海的某处,他却在那上面加上了厚厚的一层封印,现在要把它还原,还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裕,我们认识快二十年了吧?”
“差不多吧。”
那个声音听上去相当冷淡,但是当时心情过度紧张的文浩然并没有注意到,他唯一注意到的是,本来就有点儿丰满的小裕,似乎比两个月前又要胖了一圈儿。
“这些年来我们做什么都在一起,这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我们俩这样如影随形是一件天底下最理所当然的事。”
“那的确是你的错觉。”
“直到这一次,因为奶奶生病,我跟着老爸离开了两个月,在老家的这段时间,我才发现……我好想你。”
“呵呵。”
那个时候,他以为阿裕这是在笑,现在想起来,那也许并不是“呵呵”,而是“哼哼”也不一定。
“这也让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并不像对一个好朋友那么简单。小裕……我喜欢你!”
“哦,所以呢?”
所以呢!?
面对他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和做足了准备才说出口的求爱宣言,为什么阿裕竟可以如此冷静的只吐出三个算不上答案的字呢?没道理啊!根据他长久以来的观察和分析,阿裕应该也是对他有感觉的呀!
文浩然当时已经混乱了,“小裕,你……你怎么了?”
“呵呵,我没怎么,只是被久违两个月之后的重逢和你的告白冲昏了头而已。”
这怎么听怎么讽刺的话已经足以击退任何的追求者,但文浩然不知自己当时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居然还继续说道:“那……我想……干脆我们以后就不要只做好朋友,也像恋人那样交往看看好不好?”
在混乱的状态下,他非常愚蠢地提出了交往的请求,结果……
“交往看看以后呢?一脚把我踹开,然后在你的朋友面前炫耀,看,我多有能耐多有魅力啊,不但钓女人易如反掌,连男人都能勾勾手指就泡上,是不是?”
“小裕──“
“开什么玩笑,我真的就长了一张很好骗的脸吗?我受够你的奸诈了!我警告你死蚊子,如果你以后再敢使用这种无耻的伎俩,我就用灭火器打爆你的头,用叉子叉烂你的蛋,然后把扫帚柄插进你的屁眼里!”
“小裕……!”
“还有,我现在非常郑重的告诉你,对于你这种无耻、下流、卑鄙、淫贱的小人,我要和你绝交!说实话,我康宝裕活了二十年,你知道最后悔的是什么吗?就是认识了你这只臭蚊子!你给我死到那边的公共厕所里去吧!”
“小裕!你……我……”
他想说话,可阿裕的臭骂就像袭击珍珠港的日本轰炸机一样黑压压地砸来,密集得根本没给他一丁点插话的机会。最后,阿裕还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在他痛得捂脚大叫的时候一溜烟跑开了。
他还记得,那天是八月二十六日,他们站在他们两家合住的那栋联排别墅的楼下,身旁是一排美洲石竹,头顶是一片槐树枝叶……阳光从石竹和槐树的缝隙中射下来,在他们的身上投下美丽的图案……多么美好的时刻呀,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的求爱会被拒绝,更别说是如此决绝的臭骂了,所以心情格外的错愕与失落。阿裕跑开以后,他看着明晃晃的阳光,看着自己手上被菜刀割出的一道道伤口,真有一种世界末日到了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也许应该去直截了当地问问阿裕,可是这几年,他几乎没有和阿裕好好说话的机会,何止不能好好说话,如果不是他像个无赖似的死缠烂打,只怕他俩早已形同路人。
“唉,也许我该改变一下作战方针了……”
“啊──!”
就在文浩然呆呆地回忆过去那段痛苦经历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吴秘书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怎……怎么了!突然大叫,怪吓人的。”
“我忘了向董事长您汇报一件事──康先生他今天,居然没吃甜点耶!”
*
阿裕正在非常专注地工作着,突然觉得眼前黑影一晃,他以为是七月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