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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画-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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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灯闪烁的火光映照在他们俩的脸上,我清楚地看到他们那原本兴奋的表情慢慢凝固,然后转变为惊讶和恐惧。尤其是离我较近的胡俊凯,我从没见过在一个人的眼中会出现这样的目光,他似乎看到了一件绝不可能发生的恐怖事情。
  “当时屋里的气氛就像在瞬间被冻结了一样,静得可怕。我虽然没有直接看到那幅画,但一种冰冷的感觉也泛遍了我的全身。我憋了半天,才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句:‘怎么了?那上面到底画着什么?’”
  周平也被那种气氛所感染了,这次他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用目光向张斌传递着同样的疑问:那上面到底画着什么?
  张斌则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听到了我的问话,胡俊凯似乎猛然惊醒,他迅速把那幅画重新卷起,用颤抖的声音喃喃说着:‘……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绝对不能看这幅画,也不要问它的内容,你承受不了的!’”
  “承受不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时陈健的反应又是什么样的?”
  “他只是呆呆地站在一旁,一副恍惚的表情。”张斌苦笑了一下,“其实即使胡俊凯不说,我也绝不会再有看画的念头了,我的心脏一直不好,医生早就叮嘱我要避免过分的刺激。
  “后来胡俊凯把画收好,和陈健一块默默躺下。我看得出来,他们俩都是心事重重,显然还笼罩在刚才那幅画的阴影之中。我也有些提心吊胆的,但禁不住累了一天,过了不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我梦见从那个画匣里渗出一丝丝的鲜血,那血越来越多,在小屋里蔓延开来,最后淹没了我的头顶,几乎让我窒息。”
  周平皱了皱眉头,张斌的主观情绪似乎特别容易受到客观环境的影响,那个噩梦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张斌却不理会他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从噩梦中惊醒,心‘怦怦’地狂跳不止。等我稍稍平静下来,突然发现,睡在我床边的陈健和胡俊凯都不见了,在地铺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打开的空画匣。
  “当时屋门紧闭着,我顾不上穿外衣,蹬上鞋来到窗户边向外张望。只见他们俩正站在山道的拐角处,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胡俊凯提着油灯,陈健手中则拿着那幅‘凶画’。”
  “他们又去看画去了?”周平不禁对这幅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是的。而且他们趁我睡着之后到室外看画,自然是有什么事情想要瞒着我。这次距离较远,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在他们俩之间,有着一种非常凝重的气氛。
  “我就这样站在窗后,呆呆地看着他们,心中充满了疑惑,却又没有勇气走过去了解真相。夜晚的寂静使每分每秒都显得那样漫长,我当时只盼着他们能够赶紧回到屋里,把那幅画扔在一边,再也不要管它。”
  “他们当时在说些什么,你就一点也听不见吗?”
  张斌摇了摇头:“我本来耳朵就不是特别好,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很轻。我只能从他们的动作上判断出一些大概的内容。”
  “是吗?那你判断出了什么?”周平有些期待地看着张斌。
  “陈健拿着那幅画,似乎想往山路的另一边,也就是寺院的方向走。而胡俊凯好像在试图劝说或阻止他这么做。”
  “往寺院方向,那他是想去找那个作画的‘空忘和尚’?”周平分析。
  “有可能。”张斌赞同地点了点头,“过了几分钟后,胡俊凯似乎放弃了努力,他首先失望地挥了挥手,然后向着小屋这边转身走来;随即,陈健很坚决地向着山路另一个方向走去。”
  从张斌缓慢的语调中,周健感觉到重要的情况即将发生,他屏住呼吸,凝神倾听着。
  张斌攥紧手中的水杯,说:“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在小路的拐弯处,一个黑影正躲在山崖后面窥视着他们。”
  这个情况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张斌的情绪似乎有些过分夸张,他的语气就像在描述一件令人绝顶恐惧的事件。
  “哦?这么说,曾经有第四个人出现在事发现场?”周平沉吟着说道。
  “是人吗?不,我不知道……”张斌喝了口水,然后大口地吞咽下去,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那个黑影正对着我,也就10多米的距离,借着折射过去的灯光,我看得清清楚楚,‘它’站在那里,有手有脚,但却没有头!”
  “什么?”周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能确定吗?”
  “是的,‘它’就躲在离陈健不到两米远的山崖后面,而陈健却浑然不觉,正一步步地向着‘它’走过去!”
  “这么近的距离,陈健为什么自己会看不见呢?”
  “那个黑影躲在转弯口的另一侧。”张斌用手势比划着,“因为角度的原因,陈健和胡俊凯离‘它’很近,但反而会看不见‘它’。”
  周平点了点头:“接下来呢?”
  “接下来的事情我没有看见。”张斌说着,长长地呼了口气,似乎因此而觉得非常解脱。
  “没看见?为什么?”周平诧异地询问。
  “因为我的心脏病突然发作了。”张斌回答。
  周平恍然地点了点头,如果真是张斌所述的那种情况,正常人也会被吓得心惊肉跳,他的病在此时发作再合理不过了。
  张斌看出周平多少有些失望,无奈地解释说:“当时看着那诡异的黑影,那种恐惧使我的心口一阵阵地抽搐。我痛苦地蹲下身体,张开嘴想要喊叫,但却发不出声音……”
  “那你怎么办的?”周平开始关心起张斌在那一刻的安危来。
  “救心丸放在床头的上衣口袋里。我几乎是爬到了床前,用颤抖的手摸出药瓶并打开,吞下了一粒救命的药丸。”想到当时情形的危急,张斌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继续说道:“我的气息刚刚有些平定,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想到刚才外面的情况,我顾不上自己的身体,挣扎着冲了出去。只见胡俊凯呆呆地站在路边,似乎有些吓傻了,而陈健则不见了踪影。”
  “你的意思是,这个时候,陈健已经掉下了悬崖,那声惨叫就是他发出的?”
  张斌闭上眼睛,痛苦地点了点头。
  “具体是怎么回事?胡俊凯是怎么说的?”周平追问。
  “就像我说的那样,胡俊凯和陈健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着。胡俊凯走出去约五六米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陈健的惨叫,等他回过身来,已经看不到陈健的身影,而从悬崖下方传来的叫声则足足持续了有五六秒钟。”
  “这么说胡俊凯也没看到陈健掉下悬崖时的情景?”
  “没有。”
  “你说的那个黑影呢?等你冲到山路上的时候,有没有再看到‘它’?”
  张斌摇了摇头:“在那个位置是看不见的,而我一时又不敢转过山崖,我只是把在屋里看到的情景告诉了胡俊凯。”
  “那胡俊凯是什么反应?”
  “他听了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嘴里喃喃地自语:‘无头黑影,无头黑影……他还是来了,逃不过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很奇怪地笑了一下。”
  “很奇怪地笑?”周平显得不太明白。
  “是的,非常诡异的笑容,既像是苦笑,又似乎带着一些释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当时他脸色苍白,显得无比的恐惧。”
  “听起来,胡俊凯好像曾预见到无头黑影的出现?”周平心里充满了无法解释的谜团,“那幅‘凶画’,后来你到底看到了没有?”
  “没有。”张斌再次摇头,“那幅画已经和陈健一起掉下了山崖。后来寺里的和尚听见叫声过来查看,得知情况后,决定由我下山报案,胡俊凯则留下来搜索营救。然后我就那么一路跑下山,来到了派出所报了案。”
  “嗯。”周平皱眉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张斌说了这么多,事情不但一点没有明了的迹象,反而愈发复杂了起来。
  张斌歇下来,喝了两口水后,情绪逐渐平定,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现在山上的情况怎么样,陈健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周平说着,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上午7点15分。
  雪下得这么大,也不知道罗所到达寺里没有。他决定先和罗飞联系一下。

       屋外是白雪皑皑的光明世界,仅仅一窗之隔的屋内却给人一种地狱般的感觉。
  这种感觉的来源便是悬挂在房梁上的空忘的尸体。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窗户,仿佛在守护着这个通往地狱的入口。
  空忘是从两周前开始闭门不出的,从那时以来,顺德每天都是在6点半左右把早饭搁在窗台上,空忘吃完后再把空的餐具放回原处。昨晚出事后,伙房的几个僧人下山谷去救援坠崖的陈健,早饭也就耽搁了。因此直到上午7点左右,当顺德推开窗户时,空忘的尸体才被罗飞等三人发现。
  小小的寺院中接连发生两起神秘的死亡事件,罗飞开始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处理这种死因未明的尸体,按理说应该由刑侦队的技术人员到现场进行勘察,但基于目前的实际情况,罗飞决定先行进屋看一看,毕竟自己也受过相关的现场勘察培训。
  为了最大程度地保持现场的原貌,罗飞没有强行冲开房门,而是小心翼翼地从窗台爬了进去。即使以罗飞的心理素质,在进入房间的过程中也不免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那尸体仿佛始终在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他,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当罗飞从窗台上蹑手蹑脚地跳入房间后,无论从哪个感官的知觉来说,他都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屋里静谧一片,光线非常昏暗,潮湿阴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古怪气味。那气味非常特殊,像是某种药材,又像是某种低劣的烟草,罗飞四下打量了一下,屋里的一张方几上有一只盛满灰烬的香炉,看起来这是气味惟一可能的来源。
  屋子是老式的砖木结构,在正中处横着一根房梁。空忘的尸体便悬挂在这根梁上。尸体的脚下有一张被踢倒的凳子,至少从表面的现象看来,死者是自缢身亡。
  在以前的经历中,罗飞也见过一些尸体,有高度腐烂的,也有残缺不全的,但从来没见过一具尸体像这次这样,带给他如此强烈的恐怖感。也许尸体本身并不是恐怖的原因,悬在梁上的这个人即使活着,也足以让人不敢卒视。
  如果不是有先天性的残疾,那么这个人必然在生前经历过某次骇人的意外。这次意外使他的脊柱和神经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他弓着背,面部的肌肉和五官难以置信地扭曲着。尤其可怕的是他那双圆睁着的眼睛。
  虽然人已经死亡,但是他的双眼却似乎依然活着。布满了血丝的眼珠凸在外面,向下瞪视着,那眼球鲜红鲜红的,就像燃烧着一团火焰———愤怒的火焰。
  是的,愤怒!这就是死后的空忘传递给罗飞的最强烈的感觉。如果真的存在另外一个世界,那空忘的灵魂一定没有安息,而是成为了最凶恶的幽灵。
  罗飞与死去的空忘对视着,那种愤怒像一阵寒风吹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战栗的同时,也给了他强烈的冲动去探寻那愤怒的来源。
  这愤怒与那幅神秘的“凶画”又是否有某种内在的联系呢?
  罗飞尚无从了解其中的答案,但有一点他似乎已经可以判断出:空忘不是自杀。
  委屈的人会自杀,绝望的人会自杀,悲痛的人会自杀,但是一个愤怒的人,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虽然这样的主观判断并不足以作为定论的根据,但罗飞对自己的直觉还是具有相当的信心。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寻一些实在的证据来支持自己的想法。
  罗飞从床边搬来另外一张凳子,然后紧贴着尸体站了上去。此时死者身材较矮,此时罗飞必须稍稍弯下腰才能与他的头颅形成平视。在这一瞬间,罗飞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他把鼻子凑到死者的脑袋边,深深地一嗅。
  没错!那弥漫全屋的古怪气味,居然是从空忘的尸体上发出来的!
  罗飞沉思片刻,无法判断这种气味意味着什么。总之,这决不是尸体变化产生的气味,也与长时间不洗澡产生的体臭无关。
  罗飞不知道这气味是否与自己所关心的事情有关,对于搞清楚其来源亦是毫无头绪,只能暂且将这个疑团放在一边。他开始上下仔细端详尸体的周身情况,并据此做一些相应的判断。
  悬挂尸体的是约4公分宽的白色布条,布条总长约两米左右,在死者脸左侧上方30公分处扎结成环。罗飞的目光在屋里略微扫了扫,很快就发现了布条的出处:床上的床单凌乱不堪,有明显的撕裂痕迹,且质地与颜色也和此布条完全相同。
  死者的全身均有尸僵反应,上肢明显,下肢程度较轻;眼角膜局部混浊,但瞳孔尚可辨认。初步判定死亡时间大约在6到10个小时以前,即昨晚10点半至今天凌晨两点半之间。这正是陈健坠崖前后的时间,这两起死亡事件至少在时间上存在着某种联系。
  死者穿戴整齐,可见事发前尚未就寝。罗飞检查了其胸腹面脑等要害部位,没有发现外伤,仅在他脖颈处有明显的淤痕,就死亡原因来看,可以初步认定是窒息而死。
  为了尽量不破坏现场,简单勘验完尸体后,罗飞依然站在凳子上环视屋内的情况。屋子里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床一柜一桌,两张凳子(一张倒在地上,一张在他的脚下)。惟一有些令人奇怪的地方是窗户下面墙角里有一个大水盆,里面浸泡着一堆草状的植物。
  罗飞下了凳子,走到近前,拿起一株植物在手中端详。这植物绿得耀眼,长着异常肥大的叶子,生长在草丛中的时候肯定很是惹人注目。
  罗飞叫不出这植物的名字,但总觉得它有些怪怪的不太顺眼。不知道空忘采集这么多这种东西泡在屋里是干什么用的,观赏?食用?似乎都不太说得过去。罗飞摇摇头,把手中的那株植物又放回了水盆里。
  即使没有那具让人恐惧的尸体,这屋里似乎也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氛。不过对于案情来说,罗飞却有着充分的信心。不管这表面的现象多么离奇诡异,所有的答案肯定都藏在这个小小的寺院之中,相信只要刑侦人员上山之后,只要相应的走访和勘察工作做到位,一切谜团都会迎刃而解。
  再留在屋里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过多的活动会对下一步的勘察产生不利的影响,罗飞决定离开现场。他来到了门后,门是从里面用搭锁关上的。门框上没有被外力冲撞过的痕迹,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由于窗户是开着的,如果是凶杀,作案者完全可以从那里出入。
  罗飞打开搭锁,走了出来。
  门外已经聚集了10多个和尚,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探头探脑地向窗内张望着,空静则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旁。
  “聚在这里干什么?都散了!各干各的事去!”伴随着这声呵斥,一个中年僧人走进了后院。这个人个头中等偏高,消瘦的脸庞,但看起来非常精壮。由于眼窝较深,使得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显得有些阴霾。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和尚,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沾满了泥水,头发也湿漉漉的,只不过别人都是一副精疲力竭的萎靡神情,惟独他仍然精力充沛。
  这个人说的话颇为有效,除了空静和顺德外,其他诸和尚立刻都散了去。
  空静往上迎了两步:“你回来的正好,寺里又出事了———空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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