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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總是覺得,「自我」好遠好遠,
遠得像在宇宙邊緣。
那裡好像很深很深,漆黑的像黑洞,
也好像很高很高,高過了天堂。
宇宙有邊緣嗎?天堂又存在嗎?
如果宇宙洠в羞吘墸焯糜植淮嬖诘脑挘
那「自我」呢?
其實,做人已經難到在笑的時候都不一定是想笑的了,既然是不想笑的,那你在笑什
麼?有時候明明午餐想吃簡單又便宜的陽春麵,而且是在剛打卡上班的那一秒鐘就開
始掙扎,經過兩個小時之後終於跟自己的胃達成共識;「胃,今天吃陽春麵好不好?
」胃說,「喔,好啊,那去老李麵舖好了。」然後時針超過了一,同事的一聲吆喝,
『走啦,我們吃壽司去。』陽春麵就泡湯了,「好好,我馬上來。」好像寫好的程式
,你應了一聲之後會不由自主的穿上外套,帶著皮夾,很自然的忘了那個兩個小時努
力的共識。
剛上班的時後就接到課長的電話,「尼爾,你到底把六線的生產改進計劃作好了洠В俊
就算是總經理說十五號以前完成就好,你也不要真的他媽就十五號完成嘛,自動點,
勤奮點,不要一輩子只有當課員的命,媽的一個月領那三四萬的薪水你就覺得夠了嗎
?。。。。。。。。。。。。。」
他講了十多分鐘,我洠мk法完全背得起來,也懶得去背,而且今天才六號,離十五號
還有九天,我手邊不只有六線的改進計劃,還有四線,八線,十一線跟十七線,就算
我有八隻手六顆腦也至少要半個月才能做完,他只不過是比我多拿了個碩士學歷,多
了兩年的時間在學校裡,還因為過胖不用當兵,命就不一樣了。
「龍課,我已經完成了一半,我盡量在十二號以前給你。」
我的課長姓龍,有個很輕盈又霸氣,卻跟他的人完完全全不搭嘎的名字,叫飛騰。
「十二號?你以為提早三天就該給你拍拍手了嗎?」
「龍課,不是這樣的,我十號要先交八線的給研發部,我必須先完成八線。。。」
「八你媽的八線!你是研發部的人還是生產部的人?你該聽我的還是聽張副理的?」
張副理是研發部的負責人,也是另一個狗眼的。你別看他在電話裡講的氣慨萬千,何
等瀟灑,他看見張副理的時候也一樣在搖狗尾巴。
「我不管,我九號就要看見計劃在我的桌上,新購機具可以先不列洠шP係。」
我的天!他以為讓我先不列新購機具總本就是一種天大的福利,全公司大概就只有他
不知道這一項是最不費時,也最輕鬆的一部份。
我掛掉電話,轉頭看他離我十五步遠的獨立辦公室,他果然拿起了他的高爾夫球桿,
在那條塑膠草皮上練習推桿,那細長的球桿和他的身材搭配起來的畫面真是刺眼。他
牆上掛了一副自己摚Ш翆懙摹庚垺棺郑墙Y構跟勾勒的筆法跟小學生的字差不多。
就算是你已經在這家公司裡待了五年,在部門裡面也算是資深的課員,他還是把你當
新進。不但囉嗦,而且狗眼,講話三句不離他媽的,五句就會想「那個」別人的媽媽
,怎麼一個碩士一天到晚嘴邊都掛著那句X你媽,到底是怎樣?
每次課務會議,我都很擔心我會走著進去,抬著出來,並不是我很累或是工作很多,
而是因為噁心。太多人喜歡捧著上司的屁股拍啊拍,就算是放屁了也覺得是香水味,
講話阿諛奉承,明明是不好笑的冷笑話,那笑聲也會使厚兩公分的玻璃嗡嗡振動。
課長會在辦公室練習推桿也是因為總經理喜歡高爾夫。部門副理也是狗眼一族,職階
比他小就是奴,比他大就是富,每天下班就跑亞歷山大健身中心去慢跑,還喜歡選最
靠近中間,貼進馬路的位置,我想他大概很怕別人洠Э匆娝谒^的高級健身俱樂部
消費。
「尼爾,你看看那個新來的總機,下半身的重量大概佔了體重的三分之二吧,哇哈哈
哈。。。。。」
這就是課長的冷笑話,無聊粗鄙而且洠疁省!
「啊。。。。哈。。。。是啊,是啊。。。。。」
該死的是我也笑了,總是這樣。有時候並不是你很想去附和,但卻很莫名其妙的在當
下那一秒鐘做出了附和的動作。
做人真的已經難到在笑的時候都不一定是想笑的了,難怪佛家說人生在世就是一種修
行,苦不但比樂多,而且鮮艷難忘。
我想起小時候,那段想哭就哭,想笑就哈哈大笑的日子,走在往壽司店的路上,突然
覺得空虛。
「啊。。。。那段日子,到底離我多遠了?」我突然這樣想著,然後,台北的天空,轟隆
一聲巨響,今天的午後雷陣雨,來得比昨天早了。
我小學的時候,被同學欺負就哭,看卡通影片就笑,被爸媽罵了就哭,跟玩伴在一起
就笑。然後時間過了,到了國中,突然不太哭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覺得自己
長大了,哭會很丟臉。但笑還是一樣的,打電動的時候是笑的,跟同學出去玩時是笑
的,學會自己去電影院買票看電影是笑的。
那時候的笑是真的想笑的,特別輕盈,特別悠揚,特別不一樣。
然後高中了,笑一樣是快樂的,只是有了煩惱了。
有時候甚至會把笑建立在煩惱上面。例如,明明物理考差了,就笑著對同學說「我是
故意的啦!」,或是數學不懂了,就笑著對同學說「是數學背叛了我,不是我對不起
它。」但其實在騎著腳踏車回家的路上,心絲竟然糾結了起來,原因是因為數學,是
因為物理。
然後,高中三年慢得像三十年,大學好像在天的另一邊,笑更是在大學後面。從高中
開始,笑就模糊了,我也一直洠プ⒁馑鼮槭颤N模糊了,就這樣,像國民黨辦事的效
率一樣,我洠プ⒁猓瑳'去處理為什麼笑不一樣了,問睿鸵恢毖渝囱渝矗搅耸辍
後的現在。
「喔。。。。好遠啊。。。。已經十年了。」我在心裡這樣感嘆著。傾盆的大雨下得像在處罰
什麼一樣,我坐在壽司店裡,靠近窗邊的地方。
遠是用來形容日子的字嗎?遠代表一種距離,但日子有距離嗎?我們都會說「台北距
離高雄,大概三百六十公里。」這是開車或搭飛機可以到的。我們也會說「巷口那家
7…11,大概兩百公尺吧。」這是走路就可以到的。我們也可能說「現在,距離昨天的
現在,已經有二十四小時了。」但這二十四小時的時間,開車會到嗎?搭飛機會到嗎
?還是走得回去呢?
既然都不行,為什麼要用距離來形容呢?那如果不用距離,又該用什麼詞呢?
我想,只有兩個字適合,就是「過去」。
「過去。。。。。」我失神似的脫口而出,在吃壽司的時候。
『尼爾,你說什麼?』芸卉問我,她歪著頭看著我。芸卉是內銷課的,內銷課跟我們
同在一層樓裡。
『什麼過去?』
「呃。。。。洠В瑳'什麼,我是說,晚點過去。」
『晚點過去?過去哪裡?』
「啊。。。。這。。。過去那個。。。那個我朋友的生日Party啦,呵呵呵,哈哈哈。。。。」
你看,又來了,我又笑了,但我想笑嗎?然後說到生日Party,真的有生日Party嗎?
是有啦,只不過不是今天。
『嘿,你怎麼會自言自語咧?』芸卉笑著問我。
「偶爾啦!呵呵呵。」我小吐了一下舌頭,聳肩玻Α!
一陣雷聲讓我轉頭望著窗外,同事們先是一陣虛驚,然後就開始討論打雷的事情。奇
怪,打雷有什麼好討論的?
雨下得很大,雨粒打在窗戶上,一涑涑水從窗戶上方流下來,透過水涑往外看,道路
被扭曲了,路上的車也被扭曲了,走在路上的人也被扭曲了。
回公司的路上,經過那家原本要去的老李麵舖,想起剛剛的壽司套餐花了我二佰伍十
元,再看看麵舖的牆上掛著「陽春麵四十元,大碗五十元」,我站在麵舖門口發呆了
一會兒,然候笑了。
這是真的笑了,我是真的想笑。
… 待續 …
* 「我」,你在哪裡? *
我為了龍課要的六線,還有研發部要的八線,一個人留在公司加班到晚上十一點,
突然聞到一陣滷味的香氣,那香氣引著我轉頭看,原來是大樓的保全員買的,他提
著滷味,一臉滿足的巡邏著。
那滷味提醒了我晚餐還洠С裕|餓感像土石流一樣迅速的把我淹洠В曳畔率诌呥
有一半以上洠瓿傻挠媱澅恚_始翻找著抽屜裡的零食。
「應該還有一包科學麵吧?」我這麼問著自己,卻洠Э匆娍茖W麵的影子。
辦公室的盡頭有一面大鏡子,鏡子裡反射了我翻找科學麵的動作,我的餘光看見鏡
子裡有枺髟趧樱O聞幼鬓D頭一看,原來那是我自己。那翻找的動作像是一種祈
叮矶上帝讓我找到那包科學麵。
結果洠в校系垡惨驗橐话茖W麵而被證明了祂不存在。
我環顧四周,並且站起身來。位置在我對面的俊榮是個零食狂,從上班的第一秒鐘
開始他的嘴巴就不可能停下來,不管是甜的鹹的辣的酸的,只要是那一包包的零食
他都不可能放過,像是收集零食的專家一樣。而且他很摳門,除非是他不很喜歡或
是吃了一半覺得不太可口的零食,他才會拿出來跟大家一起分享。我想,他的抽屜
裡一定有零食。我記得他今天還在說那包大溪豆乾已經放超過三天了,要趕快找時
間吃掉。
可以被他放超過三天的零食,他應該洠Ф啻蟮呐d趣吧。「他應該會樂意跟我分享吧
。。。。」,我心裡頭這麼說著,然後像是一頭餓瘋了的樱聹y著前方似乎有獵物
的影子,聳著肩膀踩著無力卻又充滿希望的腳步,繞過辦公桌,來到俊榮的位置。
該死,他把抽屜上鎖了。這個死殺千刀的。
頭一轉看見偉鵬的桌上有包蝦味先,我想我的眼睛這輩子洠П犨@麼大過,那蝦味先
的包裝好像瞬間被放大了百倍,我的眼睛再也洠в叙N光的功能,滿滿的都是蝦味先
。
我的天,為什麼塞滿我的視野,那麼大的一包蝦味先,竟然不夠填補我的牙縫?我
連那碎在袋底,一玻Р'小的碎屑子都洠Х胚^。袋裡亮晶晶的鋁箔被日光燈照著,閃
了一下我的眼睛。
在偉鵬的桌上留了一張字條,寫著「犧牲你的蝦味先,擇日奉還可樂果。」然後回
到自己的坐位上,打了個洠С燥柕泥茫瑺澤系拇箸娭赶蚴c。天啊,我竟然已經
在公司裡待了十五個小時。
捷邲'了,公車停了,計程車也開始夜間加成了。我把計劃收進背包裡,「回家再
做吧。」我自己對自己說。
我先到公司樓下的全家買了泡麵,因為家裡已經洠в兴溋恕U辛艘惠v計程車,是
台灣大車隊的,我喜歡搭這家的計程車,那種新穎有制度的感覺讓我感到舒服。
「司機,麻煩你,辛亥路五段。」
但我住在辛亥路五段嗎?不是,我只是把摩托車停在辛亥路。喔,從家裡騎摩托車
到辛亥路搭捷邌幔坎皇牵梁ヂ窙'有捷摺D鞘谴罟噯幔恳膊皇牵梁ヂ返墓
車洠У轿夜尽!
我只是把摩托車停在那裡,然後每天走路到萬芳醫院站去搭捷摺F鋵嵅皇俏也幌搿
把摩托車停在萬芳醫院附近,只是我曾經在辛亥路那裡的某家麵包店看見一個女店
員,很像我國二時的暗戀對象。但為了免去認錯人的窘態,或是那種相認時的尷尬
,我選擇把車停在麵包店旁邊。每天一早就看得到美女的感覺很奇妙,而且那裡也
蠻好停摩托車的。
這其實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當我開始習慣把車停在那裡之後幾個月,她就好像
離職了。曾經我鼓起勇氣走進麵包店去問:
「那個不是很高,也不是很矮,頭髮不是很長,也不是很短的早班店員呢?她是不
是已經離職了?」
「你在說哪個?」新的店員表情特異,好像看見外星人一樣的回問我。
「她叫許文秀,妳知道嗎?」
「許文秀?我洠犨^。」
喔,果然洠犨^,在她離職之後的幾個月我才進去問,夏天都已經變成冬天了,這
中間也不知道換了幾個早班,她當然洠犨^。
我想那應該不是許文秀,她跟我一樣都是高雄人,要在台北遇見她也不簡單。而且
我仔細的想了想,許文秀的臉洠в心屈N豐潤,眼睛好像也洠屈N大。
只不過車子停在一個地方習慣了,我也就懶得再換另一個地方。就這樣停了三年,
三年洠Э匆娺@個像許文秀的女孩,摩托車倒是老了三年,本來它還可以騎到八十,
現在騎到六十就像要它的老命一樣。
夜間加成的計程車貴了十五元,本來從這裡搭到公司樓下只要一百八十元,在半夜
要一百九十五。我覺得奇怪,不是都說越夜越迷人嗎?怎麼越夜越貴死人?
騎上摩托車,還是走一樣的路回家,有個路口的路燈已經壞了三個禮拜了,就是洠А
有看見市政府派人來換,還有接近我家的那個路口的閃黃燈,本來很規律的每兩秒
鐘閃一下,現在變成每兩秒鐘至少閃了二十下。
回到家裡,把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周圍的安靜像是地雷被引爆了一樣,靜得那麼威
力十足。在泡麵的時候被燙了一下手,整碗麵掉到地上,又燙了一下腳,我叫了一
聲老天啊,然後開始罵自己白癡。
我這一陣子似乎跟麵洠в芯壏荩氤岳侠铧I舖,結果是壽司,找不到科學麵,結果
吃蝦味先,現在終於可以吃個泡麵,結果泡到自己的手腳。
我打開冰箱,喝了一大瓶的冰水,肚子被水撐飽了,暫時不那麼餓。打開電腦,習
慣性的開了outlook。該死,又是一堆垃圾信件,賽門鐵克的視窗每十秒鐘就跳出
來一次,告訴我哪封mail是有毒的,不要開喔。
有一次我心情很差加上無聊的鐵齒性格,硬是打開一封有毒的信件,結果硬碟的資
料被病毒吃光,一邊吃還一邊告訴我它吃到哪裡。當它吃到我收集了很久很久的美
女圖區時,套一句小說常用的話,「我聽見心碎的聲音。」
總算把那些該死的信件都刪光了,我看見一個熟悉的寄件者ID,叫做Flyinsky,她
是我的大學同學,名叫郭小芊。自從她在大學時看了有名的《第一次親密接樱分
後,她就想當輕舞飛揚,偏偏Flyindance有人用了,她就取了Flyinsky。
「輕舞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