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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意,那天你和林颖的母亲在交谈,我不方便上前掺和,别人会说我存心袒护,你也不好再单独面见其他家长。”我不想让别人说我假公济私,我希望你在这件事里慢慢成长起来,成长为适合我的妻子——最后这几句话他说不出口,他给现实下的定义其中包括“善意的谎言与隐瞒”这一项。
日意默默元语地将身体向前倾,一直倾到他的身上,趴在他的肩头,她难得有时间,有心情小鸟依人,平时这时候她大多在写她的稿子,找一些言情小说素材——恋爱,只能用嘴巴谈一谈。
“我为什么要写言情小说?”她又问这个问题,不像在问他,倒似在自问,“如果我不是一个言情小说创作者,或许我就不会受到刘老师的刁难,林颖的母亲也不会说那些话,这一路走来我就不会这么辛苦。是不是,宇皈?”
是!
他想这么回答,因为这是事实,但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日意只是径自往下说,将这么多天压在她心口的话一次性地倒了出来:“我知道你想说‘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实,我也知道你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你并不希望我继续从事言情小说的创作。在你看来,这只是一种浪费时间,又没有什么意义的无效工作,对吗?”
对!
她只是一个三流言情小说创作者,她的书销量不好,她在那一行没什么名气,她的作品永远也无法走上各大言情小说网站的推荐行列。
另一方面,作为一名高中教师,言情小说创作者的身份将她夹在了矛盾的中心。教育界的人鄙视言情小说,同事们看不起她这个三流的言情小说创作者,而他这个男朋友……也羞于跟自己的硕士朋友提及他的女朋友是个喊不出名号的言情小说家——在那些高层次的朋友眼里,言情小说跟色情小说是没有区别的。
相对于她这个不成功的言情小说创作者身份,她却是个成功的教师。当初正是她眼底的青春、活力与创造力让他将她招募进了“伟宇”,进人高中部,去管理那些正处于青春萌动期的孩子。
她没有让他失望,她的语文教得很有特色。虽然她的学历没有达到硕士,但她的知识面相对较宽,属于博学型人才,比一般的高学历教师更具潜力。作为
一名班主任,她创新了教育方式。稍加几年培养,她完全可以走人学校的管理层,近到他的身边。
这一切都需要精力和时间,而言情小说创作恰恰是最浪费时间的事。她写小说不似别人用以娱乐,她是全情投人,非把自己逼到喘不过气来才肯罢休。年纪轻轻,在她的超负荷运转下,肩周炎、手指肌腱炎逐个爆发,睡眠不足还影响到了她的消化系统。再这样下去,她还要不要陪他到白首?
如果她能放弃……如果她能放弃……
“你认为我该放弃言情小说的创作工作,对吗?”
宇皈猛地抬起头,惊愕地发现日意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她该是孩子气的单纯,怎么可能看透他潜意识的思想呢?不……不可能,是他的错觉。
“这是你自己的事,由你自己决定,我没意见。”
瞧!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心中明明有了决断似的想法却还故作大方地让别人自己决定。如果这就是成长,这就是现实,你还要不要?
我有说不要的权利吗?
日意无聊地玩弄着手里的笔记本,她知道该是作决定的时候了。连宇皈都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
她所剩无几的期待已经被他悉数收回。
…
“今天的课就到这儿,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东方日意放下粉笔,站在讲台上环顾四下她的学生们。
张惟率先站了起来,“东方老师,听说你跟理事长正在谈恋爱,这是真的假的?”
“你们可以去问问理事长,他的话更具有权威性。”她没资格说自己是宇皈的女朋友,他倒是可以委屈一点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如果没什么问题,现在下课。”
“等等,老师。”
小小的声音从空气里炸开,日意本能地抬起头来,“林颖?这一课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我……”林颖的手指绞着衣角,这分勇气她积累了很久,“对不起,东方老师。”
摹然间,日意松了一口气。从大学毕业,她带着年轻的激情、梦想和从书本上学到的完美型教育理念踏人“伟宇”,走进高一三班。她让她的学生张扬个性,给他们发展的空间,她抛弃老套的教学观念,她将学生当成朋友,她希望彼此间是完全平等的关系。她不指望做个“麻辣教师”,只希望她的每个学生在回想起她时不会说——“高中三年,我恨死了东方老师。”
然而林颖的谎言和一再受到的挫折让日意开始怀疑自己的梦想是否有价值,或许她的教育理念就像她的言情小说一样没有存在的必要。又或许,她应该彻底地甩掉梦想,活在真实却平庸的现实生活里。
林颖的道歉虽然很简单,却在不经意间挽回了她濒临绝境的心情。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她有权利保留一点最后的残梦。
放下手中已经拿起的课本,日意呆呆地靠着讲台站着,“你们知道我第一次给人签名是什么时候吗?”她笑,浅得像云烟飘过她的嘴角。
“是我做实习老师的时候,他们从我的同学那儿知道了我是创作言情小说的。我离开那所实习学校的时候有很多学生拿着笔找我签名,那一瞬间我真的激动得要命。我一边笑一边假装谦虚地告诉他们:‘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名人,只是个三流作家罢了。’
“其中有个男生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我才不管你是作家还是科学家呢!我要你签名是因为我要记住每个我认识的老师,我决定恨他们一辈子。”’
底下一片哄堂大笑,谁也不知道当时日意的手停在纸上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挣扎。她的朋友在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放弃了一所著名的师范类院校,心甘情愿地填写了二流大学的会计师专业。她的理由很充分:
“我可不想前半辈子恨老师,后半辈子被人恨。”
“我不认为自己可以改变教师在学生心中的印象,但我希望做我学生的你们不会活得太痛苦。好了,别再说这些煽情的话了,这又不是拍青春校园剧,有什么好说的?”
她放松的笑容让林颖更加无地自容,她本来只想用一时的谎言逃过妈妈那一关,没想到妈妈居然会借题发挥让东方老师在那么多老师的面前受到伤害。她一直害怕东方老师会彻底查清这件事,然后找妈妈理论,谁知她等了又等,东方老师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追问。东方老师越是这样做,她就越无地自容。
不道歉,她会永远记在心里,摆脱不了这个精神上的包袱。终于,在这一天,她决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将整件事坦白。
“我的家教一向很严,妈妈不让我看言情小说,说这些东西是没营养的垃圾,说它们只会污染我的心
灵,影响我的智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不让我看,我越是想看……”
“因为它寄托了你对青春,对爱情的梦想,因为它将你在现实生活中不能达到的完美,幸福地展现在你的面前。”
日意笑得沉着,一副看透世态的老练。“或许多年后你回过头去看看会发现,这段看言情小说的岁月尤为无趣。只是,在成长的岁月中,它早已刻进了你的骨髓里,忘也忘不掉。”
这就是梦想,那现实冲不垮的梦想。
“没什么!没什么!”日意挥着手让林颖坐下,“这没什么嘛!我当学生的时候,每次考不好都怪老师没教好,正常!正常!”
她笑得脸有点僵,眼角的余光在无意中瞥见了窗外那张沉静的脸。
“有人来接女朋友喽!”张惟和许娜娜带着全班同学一齐鼓掌,大有吹须拍马之嫌。
日意的笑脸很平和,慢慢走到教室门口,她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有事?”
他点头,没有说话。学生们识趣地从后门跑开,宇皈顺着窗沿走到她的面前,“还顺利吗?”他听到了林颖的道歉,他以为这件事终于顺利地告以段落。
这些天,在她的面前,他一直有些内疚,今晚总算可以放下心了。手指扯开领带,他难得露出如此随意的样子。
日意静静地看着他的每个动作,自从他认为她已经达到了他的标准,不再需要他跟前跟后地加以照管,他就绝少再来教室找她。今天他的出现实属例外,她猜他可能有事。
他撇过头看了看附近的走廊,确定周遭没有闲人,他这才伸出大掌拉住了她的手。日意冷眼打量着他的小心翼翼,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细抚着她的手掌,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手指尖那些浅浅的茧,那是长期敲击键盘留下的磨砺。
顺着指尖的感觉,宇皈望进她的眼眸深处。这几天,她正在潜移默化地转变,变得消极,变得沮丧,变得不像那个会抬起一脚踹他的东方日意。他总有种抓不住她的感觉,他该做些什么,他必须做些什么。
“日意,我爸妈这几天会过来看我,和他们一起吃个便饭好吗?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以未来儿媳的身份——这句话即便他不说,她也明白。
“这几天,我正在修改刚完成的那部作品,可以下次再见面,再吃饭吗?”修改……修改……真希望这样的修改永远不会停下来。
宇皈像是早已下了决定,非拉她去见自己的父母不可,“只是吃个便饭,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你的修改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啊!要是再被退稿,还得再修改,何必急于……”他无心的话在看到日意瞬间变为苍白的脸后停滞下来,他没想说到这一步的,可是话就是从嘴巴漏了出来,真是该死。
“你说得没错,反正寄到编辑部也是遭遇退稿的尴尬,我干吗急着修改呢?索性先寄过去,等他们打回来我再修改,这还省了我很多事呢!”
苍白的脸映着她的笑容分外冷僻,宇皈懊悔不已,“对不起,日意,我不是有意要说这些的。我只是……”
你只是在潜意识里埋藏着这些想法。摇了摇头,日意不想再追究到底谁对谁错,没意思,什么都变得没意思。
她扬起轻松的笑脸,像个孩子似的朝他招招手,“别愣着了,不是说要和伯父、伯母吃顿饭嘛!吃什么你选、你做,我只管吃就好了。”
她的轻松让他跟着松了一口气,柔柔地抚着她的头,他没有看出她眼底伪装的自在,“这次见面是我第一次将女朋友介绍给父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不是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清清爽爽、甜甜蜜蜜、恭恭敬敬?”日意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你放心吧!我对付老年人最有一套,而且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最终总会得到未来公婆的欢心,你就……”她蓦地顿住了嘴巴,眼神紧收。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宇皈一个劲地抛出自己的担心,忽略了日意停顿的表情,“我母亲是教育理论研究方面的权威,父亲是硕士生导师。他们俩都不知道什么是言情小说,我怕他们俩听了这个名词会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误会她是写“色情小说”的?
“要是他们再找你要几本言情小说看看,一定会对你的印象大打折扣。”
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一个年轻女孩把时间。精力放在这种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上……
“所以,你就说你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就好,别再说其他的职业,可以吗?”
可以,怎么不可以?他都已经作了决定,还需要她的“不可以”吗?
“日意……日意,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没说话,她怎么了?因为他的决定而不高兴?
她浅浅一笑让他放心,“我很好,你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她真的没事,宇皈呼了一口气,他相信一切都会顺利过去的。父母会对日意很满意,他们也会顺利地在一起,像言情小说一样顺利。
第八章
“我自以为是地做好了一切安排,以为这是对日意最好的选择,也是对我们的未来最好的打算。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言情小说对日意的影响竞然会那么大。那是她的事业,即便不成功,她仍守着那摇摇欲坠的梦甜美地笑着。我毁了她的梦,也彻底地毁了最真实的‘东方日意’。回过头去看看,才发现我只是自私地将我认为最好的强加在日意的身上。为此,我们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
“伯父好!伯母好!”东方日意拿出她的招牌笑容向宇皈的父母打着招呼。
没料到儿子第一次向他们介绍的女朋友居然是个甜美的小女生,宇皈的父母在片刻的惊讶后平静了神色,有好的修养才证明自己受过最好的教育。
宇皈紧张地为两边做介绍,随即招呼大家吃饭,生怕中间过程会有什么闪失,他完全失去了平日泰山崩于顶而不改于色的沉稳。只因他在乎父母对日意的感觉,在乎他和日意共有的未来。
四个人吃着东西,时不时地说上几句。宇伯母随意问道:“东方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
日意一字一字地背着答案:“妈妈是公务员,爸爸是一家大型运输公司的‘头头’,他一年有大半的时间不在家。我要是有什么事由伯父。舅舅照管,他们都在政界工作。”
政界?宇皈一惊,他从来没有问过日意的家里情况,当然也不知道她家里的人大多从政。
这个词更是引起了宇伯母的关心,“那东方小姐怎么会甘心留在学校里当老师呢?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吗?”
日意状似随意地抛出炸弹,“原本想做个一流的言情小说作家,现在看来这完全是痴人说梦,穷其一生我也只能是个三流的垫底货。”宇皈的厨艺真不错,味道一级棒。
“日意——”宇皈想要阻止她,可惜为时已晚。
宇伯父扶了扶眼镜,高度重视起日意的话来,“言情小说?你是个言情小说作家?就是国家三令五申查处的‘口袋本’?”
“国家查处的是盗版,具有色情色彩的言情读物,我所在的出版社完全是规范经营的楷模,宇伯父不用为我担心。”汤很鲜,我的口福真好。
做教育理论研究的宇伯母更加困惑,“那些言情小说对中学生的心理影响极大,你作为一名高中老师怎么会……怎么会……”
“知法犯法?”日意帮她提供最准确的词语,高级知识分子就是睑皮薄,她厚脸皮惯了,在学校也被同事们指责多了,不在乎再被批得体无完肤,这就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不认为自己在犯法,我倒认为这是教育界的失策。我们都是从十几岁走过来的,现在的孩子跟你们那个时候不同,从十三四岁,甚至更早他们就对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开始感兴趣。你可以随便找个高中班级问问,你问问那些学生,他们谁不曾对异性产生过兴趣。他们需要爱情方面的教育、指导,需要符合他们心情的读物,言情小说恰恰是补上了这个年龄阶段女生的一种渴求欲。要怪,就怪其他的作家弥补不了她们心灵上的缺口。”
眼见着父母的表情从柔和变得僵硬,宇皈忙不迭地打起圆场:“快点吃菜啊!菜都快凉了,别光顾着说话浪费了我的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