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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夕阳已无处可寻，夜晚的水声以清晰可闻。风卷去消，白日来临，睡眠之后的宽阔情怀尚未在行走前完全苏醒，黑夜的传说在天亮以前轻轻走散。
第三章
时间总是那么伟大而又漫不经心，转眼间，新的一年，又将悄然来临了。
一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是林翊的生日。这几日来，我一直闭关在家，绞尽脑汁的考虑：应该怎样为林翊庆祝生日。和林翊认识有八年了，但到现在，有时我仍然搞不清他到底需要什么，喜欢什么，快乐什么，忧伤什么，他就像是个两面体，有时会露出孩子般无邪天真的笑容，有时忧伤不带任何表情的脸庞会让人心痛。
想了好几天，我仍然没有什么好主意，眼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临近，没办法，我只好打电话给林翊，直接问他自己想要什么。有时候，这种简单而直接的做法会减少很多困扰，并带来单纯美好的快乐。
“你生日快到了，没忘吧！”
“哦？是吗？”
“就知道你。健忘症，老年痴呆前兆。幸好有我在，想要什么？”
“说话不用这么狠毒吧！对男友要温柔点。这样，就搞个PARTY吧。把李扬他们叫来大家一起聚聚。”
“这样啊。好吧。”
林翊总是喜欢聚会，他似乎很喜欢热闹的地方，喜欢很多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吵闹声。可每次这种时刻，他却从来不参与总是，默默地坐在一边，静静地点上一支烟。林翊抽烟的姿态很迷人，他总那火柴点一根烟，然后放在两片唇之间，深情地啜吸一下，徐徐地呼出烟圈，那种神情像是跟一根烟恋爱。
有时候，我觉得在这一刻，林翊像是一个旁观者，面对着缤纷喧哗的舞台，当所有人都兴高采烈时，他却远远地站着，站在离这场热闹很远的地方，一脸的哀伤。我知道林翊很难融进来。他从小到大就已经习惯孤独，但他害怕寂寞，害怕被孤立，害怕被抛弃，所以他喜欢聚会，喜欢喧哗的人声，喜欢有人在他耳边叽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害怕，不会寂寞，不会感到一种被人守侯的安全感，才能安然释怀。每到这个时候，我便会紧握住林翊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热，告诉他这个世界是怎样的温柔与美丽。
既然这次是林翊的生日，既然他仍希望搞个聚会，那这次PARTY应该特别一点。挂掉林翊的电话后，我哈了哈冰凉的手计划着。
灵光一闪，初冬寒冷的天气里，何不来一个篝火宴，既温暖又热闹。想着，我便给李扬打电话。李扬的母亲是市公园的管理人员，提供一个场地应该没问题。接下来的事宜，我便交给了李扬权权负责。然后，我便倒头钻进被窝。这几天，为想这事，可死了不少脑细胞，得睡个好觉，恶补一下。善待自己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
林翊生日这天，我早早的到了李扬安排的场地。地方位于市公园的后山，环境很幽静。今天的天气很好，有太阳，但是也有厚厚的云层，所以阳光刚刚能使我觉得暖和；有风，但是公园的后山上也有好多高高的松柏，所以风吹过来的时就添了一分温柔，吹过去的时候有多了一份转折。
我和李扬一起准备着聚会要用的烧烤用具和一些必备的东西。不多时，林翊便过来了。
“我来了。要帮忙吗？”
“今天，你是寿星，等着享用就行了，不用你帮忙。”
“好，天气真不错啊。”林翊微笑着坐在了一旁。
“都邀请了什么人啊？也快到了吧？”我问道。
“恩，应该要到了吧。”林翊低头看了看表，“就吉丽他们和一些同学。”
“还有蕴洁。”李扬补充道。
“蕴洁？”我转头看着李扬，我知道自己对这个名字还是很感冒。
“是啊。那天在街上碰到，就请了。”
“哦。”我没有再说什么，把烧烤用的一袋子黑煤丢给了李扬。
不多时，大家陆陆续续地过来了。
吉丽和王子手挽着手走过来，“林翊，生日快乐。”
“谢谢。”
“吉丽，你来了。”李扬面带着笑意。
“恩。这里真漂亮啊。”
“我们去那边吧。”王子对吉丽说。
“你还没说吗？”我用胳膊肘碰了碰李扬。
“恩。”李扬望着吉丽和王子的背影点了点头。
“想等到什么时候啊？”
“再缓缓吧。她现在看上去很幸福。我不想让她困扰。”李扬的眼神充满了温柔的哀伤。
“蕴洁来了。”李扬轻轻的说道。
我望过去，是蕴洁。穿着一身淡红色的羊绒长衣，宛如寒冬的红梅，漂亮、带刺、冷艳、凛冽、一种邪魅。我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感觉到一种莫名而强烈的压迫感。
“林翊，生日快乐。”蕴洁露出很光彩的笑容祝贺着，她越过我时没有看我。这让我有些不舒服，而且不安的情绪也油然而生。我很不喜欢这种不安的情绪，它大多时候都没有什么具体的指向，就像是弥漫在情绪中的一层灰雾。甚至连死亡也比这样的时刻轻松很多，因为死亡毕竟标志着“告一段落”，人生的帷幕可以就此关闭。不安可就不一样了，它就像癌细胞一样仿佛是躯体中的毒素，缠绕着让你不能呼吸。
“谢谢。”
“馨儿！”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上，转头一看是天易。
“你也来了？”
“是啊，不介意我带一个人了吧。”蕴洁来到天易身边说道。
“当然不介意啊，大家都朋友啊。”林翊说道。
我看着天易和蕴洁站在一起，刚才那如同毒素般的不安的情绪，似乎有了缓解，脸上紧绷的表情也轻松了很多。
“好了，大家都进去吧。”李扬招手说着。
大家团团围坐在刚刚燃起的篝火周围。闪烁的火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跳动，我看着这一个个微笑的脸庞，突然觉得有一丝的陌生感，有些人是很久没有见，这次的相见，发现有人有了一双悲伤的眼睛，有人有了冷酷的嘴角，有人是一脸的喜悦，有人却一脸的风霜，好象这么久没能与我的朋友们共度的沧桑，都隐隐约约地写在了他们的脸上了。太阳在后山的一棵棵大树上慢慢落下去，清风带来丝丝凉意。我感到岁月并不是真的逝去，它只是从我们的眼前消失，却转过头来躲在我们的心里，然后再慢慢地来改变我们的容貌。
我侧身看了看林翊，这家伙果然还是默默的坐着，点了一根烟，很深的吸着，然后悠然的吐出一个烟圈，烟圈高远的往上行走，把他包裹起来，仿佛真的是将他隔离了。
“大家这么开心，不如来玩个游戏吧！”蕴洁提议。
“好啊。”
“游戏很简单，叫做说真话游戏。游戏规则是：由第一个人开始，首先提出一个问题，比如你的身高是多少？接下来的一个人，要如实回答，回答后再提出一个问题，再由下一个人回答，这样按顺序轮下来。这个游戏最基本的也最有趣就是各位必须说真话，这是一个很需要勇气的游戏哦。”蕴洁说着游戏规则。
“听上去很有意思。那就开始玩吧。”
“好，那就从我们今天的寿星——林翊开始吧。”蕴洁说道。
“啊？我？”林翊刚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好，那我就问馨儿，你的体重是多少？怎么越来越瘦？像是营养不良。不会是在减肥吧？我可不要你那么瘦啊。”
“拜托。你有没有听见游戏规则啊？只能提一个问题，你问那么多，我答哪个啊？你这叫犯规，我有权不回答。”我用指头戳了戳林翊的脑门，“不过看在今天是你生日的分上呢，我就答一个，我没有在减肥，而且我的体重按照最新最权威的联合国健康标准属于完全健康正常。好了，现在由我来问。”我扫了一眼大家，看见李扬正在为吉丽烤着鸡腿，问道：“我想请教王子，听说你是贝司手，那贝司是有几根弦啊？”我始终不相信这个叫王子的家伙会弹什么贝司。这回一定得让他露露馅儿。
“几根？五根啊，就像是五线谱一样。”王子摸了摸头说道。
“真的吗？上次我看李扬演出，他用的贝司是四根弦啊。”
“四根？哦，对、对、对是四根，我都记错了，贝司怎么可能是五根弦呢？肯定是四根啊。哈哈。”
“贝司是有四弦、五弦和六弦的。不过通常都使用或首先学习四弦的。”李扬纠正道。
“哦？这样的话，王子刚才可没有说真话啊。”我笑着看着王子。
“啊？我刚才只是和大家开玩笑而已。哈哈，李扬说得没错，贝司的确是有四弦、五弦和六弦的。“王子的脸胀得通红，很尴尬的而无力的狡辩着。
“哈哈哈哈……”大家看了都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王子他就喜欢开玩笑，下面该是他问问题了。”吉丽帮他解围着。
游戏继续着，大家你问我答，欢愉的气氛洋溢着整个场地。轮到了蕴洁，她似乎等了好久，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语调舒缓而有力，我先前不安的情绪又一次缠绕住我的全身：“我就问天易，你的初恋情人是谁啊？”
我不安的预感终于被证实了，顷刻间，就像是太阳坠入黑暗中，眼前一片乌云。我看了看天易，他也正神情复杂的望着我，四目相对。
“天易，说话啊。怎么不敢回答吗？”蕴洁的口气里有着挑衅而讽刺的意味，她微笑的看着我，我知道在她的笑容底下藏着一把利剑。
对于我来说，实在是需要一点勇气才能承担起这样一种困境。我咬了咬嘴唇，笑着向天易点了点头。
“我的初恋是，馨儿。”天易的声音低低地。
“哟哟！”王子有些幸灾乐祸的吹起了口哨。
“什么？是真的吗？这是真的？”蕴洁故作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和天易，“啊，真是的！真是不好意思，林翊，今天是你的生日，居然搞了这么个新闻，我事先也不知道啊。哎，真是的。”
“哦。没关系，只是一个游戏。”林翊没有再说话，我看见他将烟灭了，又点上。
“是啊，只是一个游戏。天易，这事你以前都没和我说过啊，对了去年这个时候，我陪你在车站等了三个小时，难道是在等……啊，还是不说了，大家继续玩游戏吧。”蕴洁故弄玄虚。
“难道什么？继续说，话可不能说半句啊。”王子附和着。“别说了。”吉丽拉了拉他的衣角。
“干什么？说啊，蕴洁。”王子煽动着，我知道他想要报复我，真是个能记仇的家伙。
去年的这个时候？车站？难道蕴洁说的是那次我因为手机丢了，没去车站接天易的事？天易他等了我三个小时吗？想着，我望了望坐在对面的天易，他一直没有抬头，我心中有些愧疚。
“其实也没什么，天易，你那次在车站等了三个小时，当时我问你等谁，你说是你的同学，是馨儿吗？”
天易依然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天啊，真的是馨儿吗？馨儿，你怎么没来呢？那天我记得可真是很冷啊，我们等了足足有三个小时。怪不得你叫冷馨，还真够冷的！呵呵。”我看着蕴洁那两片刻薄的嘴唇上掠过一丝阴险的微笑，就像是在一个乌云密布的天空上，从两片云块中间倏忽掠过的流星一样。感觉有股凉意从脚底一直穿到心脏。
“哗。”一条温暖的长围巾，围在了我脖子上。是林翊，他轻轻地为我围上了带着他体温的围巾，那种眼神温柔而坚定。刹那间，一股暖流通过我的全身。我知道这样说，那免有些矫情夸张，但的缺是刹那间，就像是太阳坠入大海的前一刻，当波浪变得透明并且镶嵌上细细的金边，当白色的海鸥掠过红日的正前方，当那轮炙热的斜阳紧贴在水面上的那一段时间里，所谓韶光正以来不及计算的速度飞驰而过，“刹那”就是这样。
生活中有些时刻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
“好吧。虽然我的名字叫冷馨，但我并不像你所说的那般冰冷，那次我之所以没去，是因为我和天易早已分手，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去，逝去的爱情只是一粒轻尘，重拾后的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所以我没有去。”
“那你为什么先又要答应来呢？我知道你是答应的啊。”蕴洁仍然不肯松口。
但是我已经无所畏惧了，我将围巾裹紧说道：“有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意愿。我不想说谎，也不愿意欺骗和隐瞒，那天我的确是答应去的。但是世界总是充满意外很不巧的是我手机丢失了，我和天易失去了联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总之因为这样，让我有时间好好的想了想，最后我觉得不应该去。事情就是这样。”
“真的？手机丢了？”蕴洁依然不愿意相信。
“当然是真的。天易，我不知道让你等了三个小时，真的对不起。”我向天易道歉。
“啊。没关系。”天易有些害羞的笑着。
“可是……”蕴洁还要说些什么。
“好了，事情都清楚了。我来为大家弹唱一首上次在杭州演出的歌曲——《素色年代》吧。”林翊拿出了吉他。
“云彩总是漂泊的，天空总是蓝色的，房屋总是宁静的，树阴总是温柔的，在这素色的年代里，我对你的思念飘过山山水水，直到彼此的心底……”
林翊的歌声深沉而圆润，美丽而温柔，忧郁却又充满希望。在歌中，忧愁并不浅薄，笑声也不勉强，爱情并不可笑，仇恨并不懦怯。在歌中，大家爱的身心合一，大家一起因幸福而舞蹈。在歌中，爱情就是爱情，痛苦就是痛苦。在歌中，各种价值还没有被蹂躏。在歌中，有我的幸福，和我真正的归宿。
夜深了，夕阳已无处可寻，夜晚的水声以清晰可闻。风卷去消，白日来临，睡眠之后的宽阔情怀尚未在行走前完全苏醒，黑夜的传说在天亮以前轻轻走散。
1
早晨起床的时候，是被有些耀眼的亮光照醒的，睁开眼睛，原来是老妈拉开了窗帘。
“馨儿，快起来。下雪了！”
我跑到窗前，真的下雪了。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晶莹剔透的雪花漫天飞舞，轻盈飘落，仿佛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吻，那样轻，那样缤纷；又仿佛一首古老的儿歌，飘然将你带到很久很久以前，曾经的记忆就在这柔软的感觉里慢慢游走起来。
想起去年下雪的时候，我和林翊、吉丽在雪地里堆雪人的情景，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一年就这么飘然走过了。雪还是那般美丽，只是我们都发生了改变。我和林翊走到了一起，虽然在这过程中有许多的小意外，但终究我们依然手牵着手；吉丽也有了自己的王子。在生活的涟漪里，我们努力而安静的活着。
我把手伸出窗外，一瓣雪花轻轻地落在我掌心里，慢慢融化。我曾听说雪花，象征着逆境中的希望，现在雪花那么密，那么大，充满了整个天空，整个世界，我想起林翊的那句话：雪化了以后就是春天。原来生命里真的是充满了希望。
“铃、铃、铃……”电话响了。
“你好。”
“馨儿，下雪了！知道吗？”是林翊。
“恩。很漂亮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