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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音也不理他,径自拍马绝尘而去。
「呸呸呸呸……」查布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一嘴的尘土。
好不容易吐净嘴里的尘土,他赶紧追在巴音后头,嘴里哇啦哇啦的叫着。
平时就喜欢看他们斗嘴的伙伴们觉得看得不过瘾,也一个个怪叫着追了上去。
一路上马蹄翻飞、尘土飞扬,好不热闹。
「不──」
一声凄厉的长啸响彻云天,惊得树上的归鸦扑簌簌的乱飞,那分明就是莫日根悲痛至极的声音!
巴音赶到事发现场,看到那情景立刻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莫大哥,你千万要镇定!」看见莫日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当即在他耳边大吼一声。
被他这一声大吼,莫日根一度陷入混乱的神志总算有些清醒了。
「将军她怎么了?」查布也赶到了。
「你没长眼睛啊?就不会自己看!」巴音没好气的瞪他。
「将军她从马上摔下来了?不可能啊!她的骑术那么好,怎可能会从马上摔下来呢?难道说她在大牢里受了太多虐待?还是……」查布嘟嘟囔囔的。
「你给我闭嘴!」巴音终于受不了他的聒噪,出言大喝。
「我只是……」查布不服气的想反驳。
「你们两个不许再开口!」莫日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
「是。」巴音、查布以及之后赶来的兄弟们都乖乖闭上嘴。
「巴音留下,查布带两个人去回春堂请大夫,阿古达木带人去准备担架,不许扰民,不许白拿。」莫日根用尽了所有的自制,才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遵命。」大伙各自依令行事。
现场只剩下莫日根、巴音以及仍陷入昏迷中的吉雅。
「巴音,我要你仔细检查将军骑的那匹马,不许遗漏任何一个地方。」
「是。」巴音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提着一副马鞍和一根断掉的肚带回来了。
「怎么样?」看见巴音凝重的神情,莫日根已猜到大概。
「肚带让人割断了一半,切口还是新的。还有这马鞍,你看──」巴音翻过手里提的马鞍,马鞍的背后凸出三根带血的银针。
不必多说什么了,真相已经摆在面前。
三根银针是倒插在马鞍下面的,刚开始只露出一点点尖,等吉雅上马之后,她的体重会令银针深深的插入马背。
而当马儿因疼痛而癫狂时,吉雅会本能的抓紧缰绳、夹紧马腹,以求控制住牠;可已经被割断一半的肚带,根本耐不住大力,在她用力拉扯的时候忽然断掉,让她因为失去平衡而栽下马。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骑术精湛的她会莫名的从马上摔下来。
整件事根本就是有人布置了双重陷阱来谋害她,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马上坠落……
「该死该死!」诅咒声里,一拳又一拳击在地上,粗砺的地面磨破了他的指关节,而他竟感觉不到疼痛。
「莫大哥,你别这样,将军她需要你。」巴音出言规劝。
「雅儿……」莫日根终于清醒过来,望着臂膀间那张灰白的小脸,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陷害她的混蛋付出沉重的代价!
第七章
自从那日吉雅坠马之后就陷入了昏迷,将军府也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眼见她在床上一天比一天更虚弱,莫日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苦于无法以身相代。他日夜守候在她身边,祈祷着老天垂怜,让她能早日醒来。
可老天爷彷佛没听见他的祈祷,虽然名医一个接一个被请进将军府,却都对她的病情束手无策,甚至连皇帝派来的御医也一筹莫展。
于是,他只能眼看着她原本丰润的小脸逐渐变得苍白且消瘦。
这天,又到御医进府看诊的日子。
「将军的情况怎么样?」御医才结束看诊,莫日根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唉!还是老样子。」花白胡子的御医无奈的摇摇头。
「就没有一点好转吗?」听到这话,他高大的身子不禁摇晃了一下。
「能保持这样就很不错了。您这些日忙前忙后的,也要记得保重身子啊!大元朝的万里江山还要靠您帮衬着守护。」御医一脸谄媚。
谁不知道莫副将是卫南将军麾下的第一猛将,从军十年来立下战功无数,甚至有传言说,他比将军更有本事。
自卫南将军坠马昏迷后,皇帝就表现出对他青睐有加的样子,不只一次在朝堂上出言称赞他;朝臣们都在传,莫副将不久就会鱼跃龙门,成为大元王朝的新贵。
「嗯。」莫日根不置可否。
「老夫一会儿写个方子,您就让人照方抓药,一日三次给将军服下;不过老夫说句不中听的,恐怕喝药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巴音,带王御医去写方子,再去药铺抓药。」御医还想说什么,莫日根就挥手让巴音将人带下去了。
他拒绝听任何不好的消息,更拒绝去想自己可能会失去她!
「呃,那、那我就先走了。」御医有些讪讪的。
「恕莫日根不送了。」
御医还没走出屋子,他的眼里就只剩下苍白消瘦的吉雅一人了。
他侧身坐在床沿,粗糙的大手怜惜的抚过那紧闭的双眼、凹陷的面颊,最后来到曾经绽开梨窝的地方。
闭上眼睛,他似乎还能看见那两朵梨窝浅笑;可睁开眼,看见的却是她惨白消瘦的面容和病体,就连呼吸声也轻浅得教他害怕。
莫日根打仗时从无畏惧过,可此刻一想到她可能会死去,他就觉得自己的血都冷了。
她昏迷的这些日子,他不只一次在夜半时分从噩梦中惊醒,梦里,他看见她俏无声息的去了另一个世界,那恐惧揪得他的心脏一阵阵刺痛。
然后他会颤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失控的将她抱在怀里。
只用想象的,莫日根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要寸寸撕裂了!他根本无法接受有一天她真的会……
「为什么?为什么妳不愿意醒来呢?!」他低吟着。
「雅儿,别睡了,我求求妳醒来啊!」
「……」
终于,他瘖哑着嗓子嘶吼起来。
吉雅像是死了般动也不动,只有细细的呼吸声昭示她仍活着的事实。
「该死的!」
他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惶恐,再也无法忍受会失去她的精神折磨!莫日根控制不住激烈的情绪,想抓住她猛摇来摇醒她。
可他的手才碰到她的肩膀,触手的单薄就揪住了他的心。
才十天而已,她居然就瘦成这样!
都是他的错,如果他不和她赛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该死,如果他能代替她躺在床上就好了!
伸出的大手收回来,改揪住了自己的头发,狠狠的、毫不留情的蹂躏着,彷佛要将它扯断似的。
「该死!」他高大的身子滑落下来,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沉痛的啜泣声自交迭的双臂下逸出。
「看这样子确实不太能活了。」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
「该死,谁允许你咒她的?!」莫日根暴怒的跳起来,一双铁钳似的大掌转瞬间扼住陌生男人的脖子。
「莫、莫大哥,你快放手啊!」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跟着进来的查布吓了一跳,赶紧冲过来解救文士打扮的年轻男人。
「咳咳咳咳……」好不容易才掰开那双铁钳似的大手,年轻男人被扼得差点就断气了。
「滚出去!」大手往大门一指,莫日根余怒未消。
「如果你真想要她死,我倒很愿意滚出去。」虽然差点被掐死,可年轻男人仍是一脸镇定,彷佛刚才被掐的不是自己。
「莫大哥,这位梅大夫是看到咱们的悬赏告示后来自荐的。」生怕他再次扼住梅大夫的脖子,查布赶紧插在他们中间。
先前御医表示对吉雅的情况束手无策之后,莫日根就命人贴出告示,以五千两银子的价码广征天下名医。
悬赏告示贴出后不久,果然有大夫找上门来,可是每一次他都是充满希望将人迎进门,结果都让他很失望。
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莫日根的心也日渐低落。
就在三天前,一位大夫脱口说出「准备后事」云云,气得莫日根当场掐着他的脖子,将人狠狠丢到府门外。
自那之后,除了皇上指派的御医每日登门诊治外,就没有大夫敢再上门了。
「自荐,就凭你?」这年轻男人从头到脚没个地方像大夫的,莫日根眼里充满狐疑。
「怎么?莫非大名鼎鼎的莫副将也是以貌取人的浅薄之人?」面对他的质疑,梅笑白仍神色自若。
「你──过来替将军看诊。」莫日根没有心思和他计较,侧身让开位置。
梅笑白在床沿坐下,「听说将军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对,头部先着地。」他简洁的解释,无论是从被下移出她细瘦的手腕,还是替她掖紧被子,都做得极为仔细。
看来他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妄想取而代之将军宝座,相反的还很在乎这女将军……而这男人越是在乎,自己就越容易达到目的。
梅笑白慢吞吞的诊了脉,又慢吞吞的站起身翻看她的眼皮、轻轻的触摸她脑后肿块、再仔细察看脖子上的伤……他的所有动作极其小心也极其缓慢。
「还有救吗?」莫日根一等他停手就忙不迭的问道。
「挨不了几天了。」
「什么?!」此言一出,莫日根只觉得浑身冰凉。
「我能救。」
「能救?真的能救?」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地狱和天堂之间转了一圈。
「嗯。」梅笑白点点头。
根据他的诊断,她昏睡不醒的主因是脑中有淤血,他可以先用金针散去淤血,再佐以新得到的那味奇药,虽然有些冒险,但成功的机会却更大。
「既然有救,还请梅大夫立刻施救。五千两诊金,在下绝不食言。」他急道。
「我不要银子,只要莫副将帮我办一件事。」梅笑白淡淡的道。
「梅大夫需要在下办什么事?」莫日根心中咯噔一下,可只要能挽救吉雅,就算要付出性命他也心甘情愿。
「是啊!只要能救活咱们将军,查布也愿意帮你办事。」听见将军有救,查布也兴奋的保证。
「好,我会替将军先扎第一轮针,莫副将可以看了效果之后再做决定。」梅笑白先不谈他的要求,从药囊里取出放金针的布包,慢条斯理的挑出合适的金针,「你上床去抱住她,让她背对着我。」
「好。」莫日根依言上榻,让吉雅坐起。
「那我就开始了!」梅笑白深吸一口气,将一根粗大的金针刺入她的脑后。
「你做什么?!」莫日根失声惊呼,却碍于抱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她坠马时撞到了脑袋,脑中有淤血才会昏迷不醒。我现在是用金针助她排出淤血。」他的语气很平淡,与之相反的是,只扎几下针,他的额角就布满汗珠。
见状,莫日根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终于完成第一轮扎针,梅笑白竟累得瘫倒在地上,而莫日根也已汗湿重衫了。
「若无意外,将军今晚就能醒过来了。」
「真的吗?」因太过惊喜,莫日根连声音也颤抖了。
「当然是真的,不过若想痊愈,还得施好几次针。我想提醒莫副将,这套针法是我师门的不传之密,而且如果施针的次序和力度稍有不同,将军就不只是昏迷这么幸运了。」
「你──」莫日根的额上青筋爆出。
「将军还需要些时间才会醒来,现在能不能派个人扶我去休息,我有些累了。」明明感觉到他的滔天怒火,梅笑白却依旧镇定自若,只是因精神耗尽而有些虚弱。
「查布,带梅大夫去休息,并寸步不离的保护他。」莫日根感觉到这梅大夫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大夫。
「是。」查布领命。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临走时,梅笑白意有所指。
该死,这家伙根本是吃定他了!莫日根的心头火起,可看见床上那才几针下去就回复些许血色的小脸,他的眸光就温柔起来。
「雅儿,妳快醒来啊!」他再也忍不住了,俯下身在她的耳畔轻声哀求,「雅儿,求求妳醒过来……」
也许是听见他的哀求,也许只是他的错觉,她的表情似乎不再痛苦,嘴角也扯出上扬的弧线,那对浅浅的梨窝若隐若现的……
「雅儿,我爱妳。」莫日根俯身将唇印在那对他最爱的梨窝上。
他决定了!只要能救她,无论要他做什么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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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儿,求求妳醒来吧!」
「雅儿,我爱妳。」
「……」
她的世界里一片混沌,只有这声音一直陪伴她、呼唤她,让她不再那么害怕。只是,那声音如此焦急、如此温柔、如此深情……喊得她的心都有些酸楚了。
她好想、好想睁开眼,看看这让自己觉得心安的声音的主人……
好几次她想回应他的呼唤,舌头却不像是她的;她想翻身,身上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她想睁开眼看清陪在她身边的人,可她的眼皮好像黏住了似的,怎么也睁不开……
「唔……」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之后,这次吉雅终于将沉重的眼皮睁开一条细缝。
橘红色的烛光印入她的眼帘,让她一时间觉得有些刺眼,下意识伸手去挡,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这是怎么……
吉雅转动眼珠望去,只见床沿上一颗脑袋枕在她的手上睡得正沉呢!从她的角度看不清脸,只能看见毛茸茸的头顶。
就是他一直守着她的吧!吉雅费力的侧过身,用另一只手轻抚那蓬乱的发丝。他的发丝硬硬的,刺得她的掌心痒痒的。
一种奇异的酥麻感让她情不自禁的摸了又摸。
感觉到她的骚扰,那颗大脑袋转侧了几下,终于正面朝向她。
那个人是莫大哥?她一怔,随即领悟了,这世上除了莫日根还有谁能待她至此呢?
只是,眼前的男人比她记忆中的憔悴多了,脸上的胡子纠结、眼下的黑影深重,连脸颊都凹陷了。
他怎会变得如此憔悴?
吉雅情不自禁的伸过手去触摸他消瘦的面颊。
是巴音他们没有照顾好他吗?还是军中出了什么大事?又或者是她的继母给他找麻烦了……
男性肌肤不同于她的,更干燥也更粗糙,酥麻麻的挑逗她的掌心、触动她的神经,让她情不自禁的摸了又摸。
等吉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她的小手已经因为伸得太久而没了缩回的力气。
哦!他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忽然醒来啊!否则她怎么解释自己竟然忘情的去抚摸他?想到这,吉雅的俏脸不由徘红。
「不、不、不!」忽然,莫日根的牙关咬得格格作响,额上满是大滴大滴的冷汗。
「莫大哥,你怎么了?」看见他痛苦的样子,她也顾不得害羞,急着想将他从梦魇里喊醒。
「雅儿,别离开我!」
「莫大哥、莫大哥……」狂乱中,莫日根越喊越大声,而她的声音就像一滴水般消融在大海里。
「不,别死!」狂叫中,莫日根一跃而起。
「啪」的一声,她的手从他脸上滑落,正好打在坚硬的床沿上。
好痛!吉雅还没来得及抱怨他的粗鲁,他的手指已经横在她鼻子底下了。咦?他在做什么?
「太好了,还有呼吸!」直到感觉到喷在指上的炽热呼吸,他那颗拎在半空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吉雅先是觉得好笑,继而又觉得好感动。
她想告诉他自己已经醒来,可要张嘴时才发现,她的喉咙干涩得再也发不出声音,连眼皮也开始又沉重起来。
她好渴,好想喝水啊!
「……」吉雅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勉强抬起一根指头勾住他的衣角。她以为自己很用力了,实际却如同微风拂过水面般。
幸好莫日根也注意到她干裂的嘴唇,起身从一旁的暖桶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茶水,可触手的冰凉却让他皱紧了眉头。
灶房设在将军府的另一头,单是走到那里就需要不少时间,如果再算上生火烧水的时间就更久了。
「渴。」吉雅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听得这声音,莫日根再也顾不得其他,将茶水含在嘴里温热之后,就低下头攫住她干裂的唇瓣。
他在做什么?吉雅才睁大了明眸想说话,温热的茶水已经顺着彼此贴合的双唇流入她的嘴巴。
莫日根本意只想让她喝到温热的水,可他渴望她太久了,当碰触到那两片虽然有些干裂却仍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