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喂喂喂!好姑娘,别走那么快呀——”呜呜,为什么他老是追着她跑?
※ ※ ※
随着头人伤势的渐渐复原,垚冰被众人视为上宾,百般款待,对他来说,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他却开心不起来!
原因,自然是那倔强的小姑娘。
想到她,垚冰就不禁苦苦一笑。自从那天之后,无论怎么逗她、激她、哄她,小姑娘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睬就是不睬,连个字也不肯说!
唉唉,现在好啦,没事可做,连玩耍说话的同伴也没了。面对跟他微笑示意的路人甲乙丙,垚冰那张笑脸呀,僵硬得像是被丢进冰湖熬了个冬。
或许,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然而……
“垚冰呀垚冰,你该是只没有鸿鸽大志,但求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逍遥燕啊!怎么……怎么就停在这儿了呢?”话喃在嘴里,他重重叹了口气。
是什么揪着他的飞天羽翼?垚冰习惯地摆出笑脸,只是,无奈啊无奈!
心头蓦地浮起许多张脸孔,有的眉眼笑得灿烂,有的潜藏不怀好意的促狭,有的透着慧黠可爱,有的张着薄怒微喷,还有忍泪咬唇倔强得紧的神情……
这么多张脸孔,却出自同一人的——是她,初云。
“还来!”
正当他摇头叹气、自认遇到克星之际,蓦地有个清亮的喝斥钻进耳里,熟悉的声音让他登时一醒。
唔?这初云小姑娘在和谁争执?
“那是我的东西,还来!”初云冷冷看着这几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女,怒火锻成的语气坚硬如铁。
“一根木头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其中之一拿着簪子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故意炫耀。
“那是我的东西,还来!”她重复同样的句子,愤怒已经逼到临界点了,又见她们自顾自地说笑聊天,就是不将簪子还她,初云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声,响彻云霄,这一声,让所有人的所有动作全都倏地打住。
“你……你居然打我?”呆愣片刻,“受害者”终于捂着生疼的脸颊、泪眼汪汪地指控她。
“我有打你么?”初云可没半点悔意,罩着寒霜的小脸突然绽了个轻笑,照样说道:“一个巴掌而已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她的一句话,将“受害者”堵得半个字也吐不出,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双手握着簪子的两端,就是用力一折。
断了!木簪子断了!她和阿娘之间仅存的惟一联系……断了?!
“哼!稀罕啊?你要,还你啊!还你啊!”一转眼,“受害者”原本凄楚的表情立转狰狞,洋洋得意地看着初云脸色刷地全白,“这破烂玩意儿,我才没兴趣呢!”
说完,就将断为两截的木簪子往地上一掷,和姐妹嬉笑离去:“有什么好宝贝的?木头而已。”
“人家没见过金银宝石,只能抢个木头为宝喽!”
“好可怜哟!咱们下回该拿点真正的宝贝给她看。”
尖刻的嘲笑在她耳里渐渐淡了,是人走远了,还是——此刻的她,除了垂着螓首、怔怔看着地上的断簪,再没法子感受其他了?
她就这样定定立在当场……
不知过了多久,迷蒙水雾里陡然出现一只大手,大手将地上的断簪轻轻拾起,然后放在掌中。
“可惜了这簪子,雕得不错耶!”垚冰蹲在她身侧,煞有其事地检视手里的断簪,似乎颇为惋惜。
初云不加理会,始终维持原来的姿势。
“唉……”夸张地叹了口气,垚冰边说边摇头,“可惜啊,再美的簪子,断了也就没用了。”
“唉唉……”气是越叹越大口,话是越说越大声,“这簪子既然没用了,那垚某人就好心把它丢了干净。”
垚冰自顾自地说完话,起身就走,就在脚才跨出去没几步时——“站住!”背后传来她的闷声低喝。
“哈?有人在说话么?”俊容偷偷露了个笑,“话说得那么小声,我耳力不好咧!”
“站住!”初云加大音量,浓浓鼻音益发明显,“你站住!”
垚冰几个箭步,一溜烟就到了她的面前,满脸笑嘻嘻地问:“姑娘可是在唤垚某人?”
“东西,还我!”双手紧握成拳,瘦小的身子微微颤着,初云努力忍着,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还你做啥?反正簪子都断了,又不能用。”
“那、是、我、的、东、西!”她一字~宇说得斩钉截铁。
“就当是我替你跑腿扔了它,不就得了?”
“不必你费心,东西还我!”耐心已经磨尽,初云抬起小脸直对着他,泪珠儿在眶里转呀转,但表情的坚决,却犹如山之雄踞,丝毫没得商量。
“好好好,东西是可以还你。”垚冰耸了耸肩,浑似不在意,“只要你说出拿回去要做什么,我就还你。”
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是阿娘留给我的东西,所以我要留着,就算断了也一样。”
“唔……”他故作沉吟,许久才搔搔耳朵,懒懒一笑,“既然你都说了,‘就算断了也一样’,那么,你现在难过什么?”
那么,你现在难过什么?他的话听似轻易,但敲在心头,却成一记响钟,让她愣在当场。直冲脑袋的怒火消了,挨在眸底的水气也不冒了,整个人的情绪像是被掏空了似地。
是啊——既然这簪子的意义在于阿娘,不管是完好还是折断,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呀!
初云微咽,以她的聪慧,能懂得他的意思的。拿起她的柔荑,他将两截断簪子放了进去,再轻轻拢起她的织指,让她感受那份确实。
簪子,握在手里;感动,落在心底。
“我……”初云想说谢,但前些时候的无言对峙,又让她觉得说不出口,反倒成了尴尬的窘境。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胸有成竹地对她丢出一眼,“要谢我,是吧?”
“哪有人这么厚脸皮的?”看他刻意摆出的得意样,初云忍不住笑了开来,“竟然跟人家讨谢,啧啧……也不害臊。”
“脸皮厚有什么不好?哪天你要赏个耳刮子给我,我才不会又是哭又是叫,活像个疯婆子似的。”垚冰边说边皱起了五官,模仿的正是适才那位“受害者”的苦瓜表情。
疯婆子,唔……偷羊贼这词儿用得不错!初云被他逗得笑弯了眉眼,阴郁了好些时候的心情终于放晴。
“唉……”垚冰却在这时逸出了长长叹息,目光敛成深透,收起了玩笑心情,“只是,委屈你了。”
“啊?”他的语气乍变,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大手轻轻抚上了她的青丝;垚冰重复刚才说过的话,语气如风般的温柔,“只是,委屈你了。”
一句话,让她刚收拾好的眼泪,决了堤般直流。
惊觉冰凉沿颊簌簌而下,初云忙不迭背过身去,一手掩上了檀口,就怕被喉咙出卖,让他听到了哽咽。
她不要哭,不要在他面前哭!
“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又哭起来了?”垚冰凑上前去,压根儿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不过就说了心底的疼惜呀!
见他挨近,初云又转了半圈,就是要避开与他正面相对。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一头雾水浇得他狼狈不堪,“好不好,别哭了?我的初云好姑娘,你就别哭了……”
初云胡乱用手背抹着脸,无奈泪水蓄了太久,这一溃,就算天山倒了亦难阻断,枉她双手忙个不停,最后仍是徒劳无功。
一旁的他,可急了。关于她的反应,他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就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向来气定神闲的皓燕竟也慌了手脚。
不行,不能再待着了,待在有他的地方,这泪怕是止不住了。初云吸吸鼻子,半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跑。
“初云好姑娘,要走,好歹先跟我说个原因嘛——”他反应快,马上轻拉住她的肘,“这样,以后垚某人才不会又踩着老虎尾巴。”
开玩笑,若是她像之前几天一样,对他来个相应不理,那么在这儿的日子不就无聊到捉苍蝇了么?
“还问,都是你啦!”一个甩手、一个跺脚,初云闷闷地丢下了话,然后快步离去,再不给他拦下的机会。
“我?都是因为我?”垚冰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越来越小,不断喃喃自问,就是没半个结论冒出来。
唉唉……这个初云小姑娘,给他的分明不是答案,而是更困难的谜题嘛!
第四章
撩开毡帐的门帷,初云轻手轻脚地溜了出来,倏地袭上脸蛋的冷风,让她不禁微微一缩,赶忙将披肩拉紧了些。
簪子被她握在手上,微微温着,却再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在这漆黑成片的天地间,仰望辽阔而悠远的星空,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思绪却溜过时间的阻拦,轻而易举地联搭上过往。
“阿娘要到东过去,跟……跟一位叔叔去。”
“我也要去!阿娘别丢下我啊。”
“头人不会答应,”少妇摇摇头,凄绝地说:“那位……叔叔也不会许的。”
女孩儿年纪虽幼,但如何不明白话中之意?擦了擦颊边的泪珠,垂着头低声问:“阿娘,你不要我了吗?”
这问题,足教人肝肠寸断啊!少妇抑下痛哭的冲动,勉强挤出话:“不是不要你,实在是……阿娘再不能待在这里了……”
“阿娘……”女孩儿一头扎进母亲的怀抱,怎么蹭都觉不到一丝暖意。
少妇拥着女儿好一会儿,待情绪稍稍平复,才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事,塞进女儿的小手:“阿娘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你,这簪子,是他……是他从东边带来的,我看还有点价值,你留着吧。”
“以后,我再见不着阿娘了?”
少妇没有回答,只是泛着泪光,深深照着女孩儿。生离的痛楚,宛如刹那被利箭穿透胸口的大雁,除了跌坠,还是跌坠,哪还冒得出一字半语?
从那天起,女孩儿知道自己将和孤独分不开了……
她低下螓首,凝视着断成两截的簪子,想往东边去的念头,像战前鼓,越敲越急、越急越响……
“我一定要到东边去。”星子在东方天际耀着晶莹,初云将断簪握得更紧了些。
这个地方,她是待不下去了。不管存的钱够不够,不管会遇到怎样的难堪,她都要试试,试试向头人索讨让她离去的许可。
是的!她不要被绿色草原囚困一辈子,她是云,合该属于无边无际的穹苍,合该属于……
自由!
※ ※ ※
那他,怎么办?
临到头人毡帐之前,她的脚步却顿住了,因为那个偷羊贼——如果头人真让她离开,他怎么办?自从决定找头人摊牌以后,这个问题便三不五时跑来骚扰她的意志,甚至还扰得她无法好眠。
“去去去!别过来!”初云伸手挥了挥,仿佛他带笑的俊容就在眼前;她可不能因为这个与她没关系的人就退了念头!
深深吸了口气,初云朗朗报上大名:“头人,初云有事想见您。”
“进来。”
头人胸前仍旧裹着白布条,显然是之前受的伤还未痊愈!眼角虽是满布皱纹,但迸射向她的目光仍是炯炯有神。
“有什么事?”苍老的声音仍有劲道。
“请头人让我离开这里。”她丝毫没有惧意地递出久藏的木罐,“至于钱,在这儿!”
“告诉我,为什么离开?”他没接过来。
“我要到东边去。”
头人睿智的光芒一闪而过,微微笑了,“孩子,你和你阿娘一样么?”
“不!我不是阿娘!”初云急急否定了。
“哦?”头人拿起旁边的鼻烟壶嗅了嗅,似乎对她的答案很感兴趣。
“我不是被赶走的,我是自己想要走的。”回看头人的视线从未软却过,她平静而坚决地说,“我想去看看,天的另一边会是什么景象。”
头人细细瞅着她,看透人心的智慧并没有因为受伤或年迈而减损:“你不去找你阿娘么?她人就在那儿。”
“不!”她答得飞快,“我是自个儿想去,没要找她、没要找她!”
“你要怎么去?一个小女孩子……”
“只要头人让我离开,之后的事,我会自己负责。”
“你很坚持?”
“很坚持!”她重重点头。
头人探了探她的神情,沉吟半晌,终于道:“既然这样,那好吧,我答应让你离开,钱,你就带着吧!”
提在喉咙的心猛地放下,初云来不及想起过去几年对头人的怨恨,直觉反应就是装出了笑,“谢谢头人!”
“初云啊……”头人瞧她开心的样子,感慨地叹了口气,娓娓道出埋在心底多年的话:“当初你阿娘做错事被人瞧见了,我不能不做这样的决定。如果不让你阿娘离开,别说咱们这里的族人会不满,其他地方的族人要是知道了也不能容下呀!”
别瞧草原上的青年男女热情奔放,对于贞节,可是看得不比中原轻。
初云静静地听,喜悦的表情收了起来。这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她没法儿怪罪自己的阿娘,只有把种种伤心、不平一古脑儿全丢给头人。
“孩子,你好好去外头瞧瞧吧!”头人语重心长地说,“希望你一切平安,就像刚刚说的,会为自己负责。”
初云凝立当场,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嗯,我知道。”
“过两天,巴格钦要载毛皮到大城去,你就跟着去吧。”
“谢谢头人。”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头人真心感恩。
出了头人毡帐,眼望这片蓝天碧地,初云竟觉比以前看到的还宽、辽阔;风撩起袖袂,就像胁下生出了一双翅膀,能够飞向万里晴空。
不过,这等好心情,在她看见远远往这儿来的那人时,就即刻打住了!
是他,那个偷羊贼。
初云连忙转了个弯,想从毡帐的背面逃逸,心口噗通噗通直跳,简直就像小羊地遇见大野狼。
“好险好险!他没看到!”抚着胸口,喃喃安慰着自己,掌心全汗湿了。初云呼呼直喘气,不是因为累,而是惊。
说真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还是在逃避些什么,总之,就是不想见到那个偷羊贼。
正当她暗暗庆幸,突然传来了声音:“咳!是哪个小贼出现在这儿?”
唉唉,早就该知道,她呀,躲不过他的,如今,只得硬着头皮,跟他——卯上了!
“哦?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小贼,偷了东西就躲起来,正想帮头人抓小贼咧!”
“你别因为自己是贼,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瞧他笑的样子,才是一副贼兮兮咧……
“冤枉啊……”他口头哀哀叫,心头却觉有趣,“还不是看到有人动作鬼鬼祟祟,见了我就跑,我这才不辞辛劳来捉贼咧!”
“真是辛苦哦——”她微微一笑,温柔备至,“这样我就不打扰你在这里休息了。”说完,嘿嘿,快走!
这小姑娘最近是怎么了,老是见了他就跑,真搞不懂是哪儿冒犯她了……总不能这样下去吧,垚冰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喂,你等等!”
等?跑都来不及了,还等什么?初云五官轻轻一皱,打算把他的呼喊当做羊儿的叫。
垚冰看了苍穹一眼,暗暗向老天爷先行知会:“是小姑娘先不睬我的,可不是垚某人仗着轻功故意欺负人哦!”接着轻轻一跃,便拦在她的跟前。
“你……”脚步陡然停下,这可恶的家伙老是这样突然出现,初云小嘴地微撇:“还有事吗?”
“我有东西要给你。”垚冰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了东西,抓了她的右手就将东西塞进去。
“嗯?这是什么?”初云将东西翻过来、转过去,东瞧瞧西看看,还是搞不清楚偷羊贼递给她的究竟是什么,不就是根半长不短的细木头么?
“唉唉……”他长长叹了口气,从满脸兴奋转为苦笑,“你真是懂得如何伤别人的心啊!”
被垚冰这么一说,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定神仔细研究。
“这是……”半晌,初云微微动了动**,答案却哽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晓得这是什么了吗?”垚冰搓搓双手,堆着笑容等回答。
“嗯嗯!”她连连点头,眼眶微微发着热。
这偷羊贼啊,怎地老做些让她想掉眼泪的举动,是故意要看她出糗么?
“你……”等不到预期的灿灿笑颜,向来自在的他,竟也心怀忐忑了起来,“你不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