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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剑法虽然学得很好,做人却不学好!”
缪长风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孟华可是有苦说不出来!要知缪长风的剑法与内功,差不多都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孟华和他相比,还是相去甚远的。要不是他机缘凑巧,业已得到中华、天竺的上乘武学心法,对“重、拙、大”的三字诀又有了进一步的领悟,恐怕他在缪长风的重手法攻击之下,早已落败了。他如何能够分心说话?
不知不觉,两人已是剧斗至百招开外。缪长风见他的奇招妙着层出不穷,暗暗称奇心。里想道:“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还有多大本事?”
三百招过后,孟华迭遇险招,正自叫苦。忽觉对方长剑上的压力似乎松了一些,他方才“能够继续招架。不过缪长风的攻势依然十分凌厉,孟华要是稍有不慎,只怕仍会伤在他的手里。处此情形,孟华惟有心无旁骛,凝神应战。不知不觉,也似缪长风一样,目中所见,只是对方在自己面前移动的剑尖,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原来缪长风对孟华的身份,自那次在小金川云紫萝的墓前和他分手之后,一直都是有点疑惑不定。那次交手,孟华保护杨牧逃走,但当杨牧的一伙要和他联手围攻缪长风之时,他却又把他们赶走。以至使缪长风莫名其妙。而也正是因此,那次缪长风与他单打独斗,才故意不肯伤他,反而指点他上乘剑法的诀窍的。
这次他听信了段剑青的谗言,心中也还有怜才之意,不想取了性命,只想把他擒获,问出原由,但越斗对孟华的剑法越是惊奇,渐渐连这个念头也忘记了。
两人也不知斗了多少时候,缪长风忽地霍然一省,心里想道:“我虽然不是继续用重手法,但斗了这许多时候,要是再斗下去,只怕这少年不死也得大病一场。”喝道:“好小子,你还不服输吗?”一招“三转法轮”要把孟华的宝剑绞出手去。
哪知孟华已是斗得昏头昏脑,根本不去琢磨缪长风的用意,一见对方便出“三转法轮”,这一招正是他融会贯通了天竺、中华的上乘武学之后,从原有的剑法自加变化,自觉最有心得的一招。忽见缪长风使了出来,不知不觉的也就迅速的还了一招“三转法轮”。
双剑一交,缪长风只觉对方的一股牵引的力道使得恰到好处,自己的长剑反而给他引出外门,不禁吃了一惊,连忙用重手法压住,正想打落他的宝剑,忽听得有人大叫道:“缪大侠住手!”
来的是白英奇。
缪长风化解了孟华剑尖那股盘绞的力道,让他退下,回过头来,愕然问道:“英奇这是怎么回事?”
白英奇只能长话短说:“这位孟少侠是我们天山派的恩人,他是来帮忙我们捉拿奸细的。”
缪长风吃了一惊,说道:“谁是奸细?”
白英奇道:“说来惭愧,正是我那新入门的师弟段剑青。掌门人和家师都给他骗了。”
缪长风呆了半晌,说道:“真是意想不到,我也给他骗了。他的叔父不是段仇世吗?”
白英奇道:“这倒不假。但可惜他有一个好叔父,自己却不学好。唉,起初我也不相信他是奸细的,如今证据确凿,我是不能袒护他了。缪大侠,你可曾见过他么?你和这位孟少侠又是怎样打起来的?”
缪长风甚为难过,叹口气道:“我上了这小子的当了,他作贼喊捉贼,我竟然做了他的护符。”原来段剑青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白英奇道:“孟少侠,你累了整天,先回去吧,我去抓这奸细。”
孟华问道:“炎弟和一位冷姑娘已经回到冰宫了么?”
白英奇道:“我是在半路上碰上他们,送他们回到冰宫之后,我才出来寻找你的。”
孟华道:“那位冷姑娘怎样了?”白英奇道:“钟师伯已经给她治伤,伤得虽然不轻,生命是可以无碍了。”
孟华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抬头一看,只见月影西斜,原来他已是不知不觉斗了约莫三个时辰。“恐怕他早已走得远了,白师兄,我向你讨一个情,就让他去吧。”
白英奇诧道:“他陷害你,你反而替他求情?”
孟华说道:“不错,我有三位师父。大师父卜天雕不幸早已去世,三师父是丹丘生。段剑青的叔父是我的二师父。”
缪长风连忙问道:“你姓孟,不是姓杨?”
孟华说道:“我一直以为我姓杨,直到去年,我在拉萨碰上生身之父,我才知道姓孟。”
至此,缪长风方始恍然大悟,失声叫道:“原来令尊是孟元超孟大侠么?”
孟华说道:“小侄惭愧得很,活了十八岁,方知生身之父是谁。那年在小金川冒犯叔叔,请叔叔恕罪。”
此言一出,缪长风心里的疑团登时迎刃而解,孟元超与云紫萝的爱情悲剧,他知道得最清楚的一个人,至此自是无须加解释了。他喜欢得跳了起来,紧紧抓着孟华的手,说道:“恭喜你们骨肉团圆,我也真是太糊涂了,早就应该想到你是谁的。令尊好吗?”
孟华说道:“好。舍弟多蒙叔叔抚养之恩,小侄这次正是奉了家父之命,前来天山拜见叔叔和唐掌门的。”
缪长风道:“你们兄弟已经见过面了?”
孟华笑道:“他初时还不相信我是他的哥哥呢。”
缪长风听他说了兄弟相认的经过,喟然叹道:“都是我的不好,回来迟了一天。”
白英奇也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惭愧。”说道:“好在如今都已水落石出,雨过天晴了。敝派自掌门人以下,还在冰宫等候孟兄消息,请孟兄和缪大侠先回冰宫再说吧。”
途中孟华向白英奇询问:“唐夫人找到了没有。”
白英奇道:“已经找着了。这次真是不幸中之大幸,敝师嫂不仅被劳超伯掌力所伤,还中了那姓唐的喂毒暗器,幸亏发现得早,要是稍迟一些时候,恐怕就没有救了。”
孟华知道天山派的碧灵丹是拔毒圣药,听白英奇的语气,料想唐夫人已是可保性命无忧,甚为欢喜,说道:“唐夫人和冷姑娘都已到了冰宫,那我可以完全放心了。”
白英奇道:“这次孟少侠不仅在比武中为敝派争回体面,还救了我们少掌门夫人性命,我们都是感激得很。”
孟华说道:“我也曾得过唐大侠指点之恩,白兄这样客气折煞我了。”
回到冰宫,唐经天和一众弟子果然都未睡觉,等他回来。听说段剑青逃脱,一众弟子均表愤怒。
唐经天道:“孟少侠说得好,让他有最后一次改过的机会吧。孟少侠,你要告诉我的事情,我差不多都已知道了。你累了一天一夜,先去睡觉吧。”那是罗曼娜、冷冰儿、唐加源妻子等人告诉他的。
这一觉孟华睡得十分酣畅,直到天黑方始醒来。
双华宫内,夜深人静,有两个人正在促膝长谈。一个是天山派的掌门人唐经天,另一个不用说就是孟华了。
孟华睡足了觉,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容光焕发;唐经天的面色却是若有隐忧。
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只锦匣。这只锦匣是崆峒派的掌门人洞真子交给唐加源带回天山给他的父亲,而唐加源又转托孟华带来的。
孟华看见唐经天把锦匣摆在他的面前,不觉心中一动,想道:“唐大侠想必是要和我谈三师父的事了。唉,此次天山之行,我固然是因祸得福,但三师父的灾星未脱,他的祸事可还得仰仗唐大侠的力量化解呢,我怎能忘了?”
孟华的三师父丹丘生本是崆峒派弟子,不知什么缘故,被崆峒派逐出门墙的。如今崆峒派还要找他算帐。孟华料想崆峒派掌门人送来的这个锦匣,必然和他三师父有关。
唐经天似乎知道他的心意,首先挑起话头:“听说丹丘生也是你的师父,你跟他在石林学艺,住了将近十年?石林号称‘天下奇观’可是个好地方啊!”
孟华说道:“可惜我的三师父已经被逼离开石林了。”唐经天道:“我知道。我正是想和你谈这件事情的,不过在谈此事之前,我想先问你另一件事。这是关于你的武功来历的,不知你可愿意告诉我么?”
孟华说道:“唐掌门就是不问,弟子也要禀告的,唐掌门想问的,想必是对弟子的剑法起了怀疑吧。”
唐经天道:“不错。你的剑法精妙之极,崆峒派剑术最高的洞冥子恐怕也比不上你。你的剑法固然是得了崆峒派的精华,但更多的地方却是和我的天山派剑法有相通之处。我知道你曾经得过金大侠的指点,不过恐怕也未必尽是金大侠指点之力吧。”
孟华说道:“唐掌门明察秋毫,弟子的确是在石林曾有奇遇。在剑峰上找到了前代大侠张丹枫晚年所创的无名剑法。”唐经天笑道:“这就怪不得了。你可知道这位张大侠正是我们天山派的始祖么?”要知天山派虽然是张丹枫的弟子霍天都所创,张丹枫为了成全弟子的声名,自己不愿居功,但天山派还是奉他为始祖的。
孟华说道:“弟子正是为此,意欲把张大侠所留的剑法归还贵派,并请掌门恕我擅自偷学之罪,准许我做个记名弟子。”
唐经天笑道:“这是你的福缘,也是我们的喜事。张祖师晚年所创的剑法由你而得重现人间,我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不过说到要做我的记名弟子,那我可是不敢当了。你是张祖师的隔代弟子,我和你还不知差了多少辈呢!”
孟华惶然说道:“唐掌门何出此言,折煞弟子了!我不过无意中得窥祖师的秘笈,焉敢以他的弟子自居?但求掌门许我作记名弟子,对我来说,已经是非份之想了。”
唐经天好像是在作认真考虑,想了好一会子,方始道:“论理我不能做你的师父,再说令弟已经是我的关门弟子,在我的名下,即使是记名弟子,也不该再有的了,不过目前我碰上的这件事情,要是让你替我作鲁仲连,却正是最好不过。既然我要你代表我,你也是该有个名义。这样吧,由我来开武林前例,禀告祖师,收你为天山派的记名弟子。你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但并非我的记名弟子,这两者是大有分别的。天山派的记名弟子不拘辈份,各自论交。我和你可以算是平辈……”
孟华连忙说道:“那怎么可以?”
唐经天笑道:“有何不可?我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要是谦抑自下,那你也可以和英奇他们平辈论交。其实拘泥什么辈份之分,胸中便有所障,你我何必定要随俗?”
孟华暗自想道:“他刚才说的那件什么事情,想必就是有关我三师父的事了。为了三师父的缘故,我只好姑且僭越吧。”说道:“多承掌门厚爱,弟子愧不敢当。只好作为权宜之计吧。”
唐经天笑道:“刚刚说好和你平辈论交的,你怎么又自称弟子了?快改称呼。”
孟华想起一事,说道:“请掌门准许我在私底下以晚辈自居。说起武功秘笈,晚辈还有一事禀告。那位罗曼娜姑娘,不知已经见过掌门没有?”
唐经天道:“她和冰儿都已见过我了。你说的可是那本古波斯文的武功秘笈?”孟华说道:“正是。晚辈不懂波斯文字,意欲献给唐掌门。”
唐经天笑道:“别人平生难得有一次奇逢,你却有了两次。这部波斯秘笈的来历,我早就知道。不过不知道它是落在瓦纳族的罗海手里。这部秘笈和张祖师的玄功要诀同样珍贵,与你有缘,应该属你。至于说到你不懂得波斯文字,这个容易了。”
孟华道:“请掌门指教。”把那本波斯文的武功秘笈递了过去。唐经天翻了一翻,说道:“少年时候,我曾经学过波斯文字,可惜多年没有机会使用,早已荒疏。不过,这本秘笈,大概我还可以读得懂十之七八的。我想武学之道,中外本可相通,难解的地方,咱们一起琢磨琢磨,或许还是可以参悟的。”
孟华说道:“学武功的事无须着急,这本秘笈请掌门拿去慢慢参详,有机会的话,下次我再来向掌门领教也还不迟。”
唐经天知道他的心意,说道:“你三师父的事情固然紧要,但你也用不着这样快就离开天山。”
孟华以为他要接下去说崆峒派的事的,唐经天却一转话头,跟着问道:“另外,就是你们兄弟的事了。依我之见,令弟武功尚未学成,不如过几年你再接他回去。你意下如何?”
孟华说道,“家父命我探望舍弟,如今我们兄弟已经相认,晚辈回去告诉家父,料想家父亦可安心。舍弟得掌门教养成材,那是最好不过。”
唐经天道:“好,那么你可以在这里多住一个月。然后替我到崆峒山去。”
孟华精神一振,料想是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连忙问道:“掌门要我前往崆峒,可是为了我的三师父之事么?”
“不错,现在我可以把崆峒派掌门给我这个锦匣的内容告诉你了。”唐经天打开锦匣,把一封信先取出来,说道:“这是洞真子给我的私函,但你也不妨拿去看看。”
孟华听说是私函,便道。“还是请掌门把可以让我知道的告诉我吧。”
唐经天道:“信上写的都是可以让你知道的。不过这封信写得太长,由我讲给你听也好,可省你读信的时间。”
“洞真子定于明年三月初召开崆峒派的门人大会,他已是年过七旬,准备在这个会中立继任掌门人。是以特地邀请我去观礼。”
武林的大门派立掌门人,按规矩是要邀请各派名宿观礼以示郑重的。不过这只是对该派的“大事”,对外人而言,却是很普通的事,一点也不稀奇。
孟华怔了一怔,说道:“就只是为了此事么?”唐经天笑道:“少安毋躁,这只不过是个引子。”再听下去,孟华可就禁不住吃惊了。
唐经天继续说道:“这是一个选立掌门人的大会,也是一个清理门户的大会,洞真子告诉我,这两件事情将同时办理,但这两件事情恐怕也都会引起纠纷。所以他不但是请我去观礼,同时也是请我去主持公道的。”
孟华吃了一惊,说道:“清理门户,那是要对付我的三师父吧。”
唐经天道:“不错。这件事情令我很感为难。是以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由你替我走这一趟好些。”
孟华说道:“我的三师父早已给他们‘逐出门墙’还需什么‘清理门户’?”
唐经天道:“立掌门人何以会引起纠纷,洞真子没加解释,但对于后者,倒是有所解释的。不错,尊师是在三十年前已被他们‘逐出门墙’但这件案子却还没有了结。”
孟华愤然说道:“家师甘忍被逐之辱,退迹石林,已经是避开他们了。我真不懂为什么还不能算是了结?为什么他们还要一再欺侮我的师父,逼得他无立足之地?”
唐经天道:“据洞真子的解释是,最初他是觉得家丑不宜外扬,所以在尊师案发之时,他给的处分只是逐出门墙,理由也没有对外宣布,但据说你的三师父脱离崆峒门户之后,仍是怙恶不悛。——对不起,我是用他信中的说话,你莫见怪。另一方面,崆峒派的长老们又一致要求在新掌门确定之日,把这件旧案彻底了断。意思即是要用清理门户中最重的一种处罚来对付你的三师父了。”
孟华又气又怒,说道:“那是说他们要取我的三师父的性命了?”
唐经天道:“恐怕是这个意思了。”
孟华道:“我的师父到底犯了什么弥天大罪?”
唐经天道:“这是一个疑案,说老实话,目前我还不敢轻率的就下论断。”神气间似有难言之隐。孟华想起“家丑不宜外扬”这一句话,这句话在洞冥子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