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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展倘若就此罢手,算作打和,第三场可没人抵挡对方的第一高手优昙法师。何况奢罗还有一件兵器,他要是不打下,只怕对方强词夺理,反而说他输了。
钟展当机立断,木剑一脱手,双掌立发!
奢罗抛开金钵,叫道:“好,我再和你比试内功!”他做得很漂亮,其实不过是故意大方而已。要知钟展的内力虽然耗损不少,还是足以震撼对方,他的双掌开发,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来,奢罗只凭一掌,如何能够抵御?
四掌相交,声如郁雷,突然间静了下来,两人的脚跟都好像钉在地板上一般,手掌也牢牢贴着,动也不动。
看似灿烂归于平淡,其实内力的比拼,可要比刚才兵器上的决斗还更凶险万分,这是力强则胜,力弱必败的比拼,绝难侥幸。而且一分胜负,负的一方,恐怕不死也得重伤!
场里场外,人人都在提心吊胆的看这两大高手比拼内功,忽地听得外面喧哗之声大作,紧接着兵器碰击的声音,厮杀吆喝的声音,天山派弟子破口大骂的声音,在双华宫内,都可以听得了很清楚了。
钟展和奢罗仍在比试内功,不过换了一种姿势。由站着改为盘膝坐在地上,双掌相抵。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的动也不动。对周围一切,恍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原来钟展由于适才消耗的内力较多,此消彼长,双方刚好拉平。比试内功凶险之极,双方都是不敢稍微分了心神。
外面的厮杀越来越激烈了,似乎是有天山派的弟子受了伤,白英奇在高声呼援。
在双华宫内观战的除了孟华之外,还有天山派的甘、李二长老。两位长老按捺不住,齐声向优昙法师质问。他们只道这批敌人大举进犯,乃是对方预先布下的埋伏。
甘建侯脾气最为急躁,一开口就责备优昙法师。”大法师,你是那烂陀寺的主持,是贵国一派的武学大宗师,德高望重,怎能如此不顾信义。”
优昙法师道:“我怎样不顾信义了?”
甘建侯道:“你和我的钟师兄是说好了在宫内比试三场的,为何不守诺言?”
优昙法师眉头一皱,说道:“如今不是正在进行第二场的比试吗?我又没有插手,焉能说我不守诺言?”
甘建侯怒道:“那外面的厮杀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优昙法师道:“你身为主人都不知道,我又怎知是什么事情?”
李信尧比较慎重,连忙说道:“假如不是大法师有意乘人之危。那么请你出去约束贵派弟子。”
优昙法师摇了摇头,说道:“请恕我无能为力,我也不便越阻代庖。”
甘建候大怒道:“这是什么话?捣乱的人,即使不是那烂陀寺的弟子也是跟你来的,你约束不了也得约束!”
优昙法师这才缓缓说道:“你错了,我可以保证我们的人一个也没动手。你最好自己出去看看,看一看是些什么人和贵派结了梁子。”
甘、李二人怔了一怔,不约而同地看着正在全神和奢罗拼斗内功的钟展。一时间踌躇莫决。
优昙法师冷笑道:“你怕我会加害你的师兄吗?哼,要是我有恶意的话,刚才早已把你们杀了。本来贵派有难,我应该援手的。但你既要我遵守诺言,我就只好留在这里等待第三场比试了。何况贵派的掌门却未出头,我更不便越阻代庖了!”
优昙的弦外之音,自是责怪他们无礼。但性情火燥的甘建侯,此时亦已无暇和他斗口了。广场上传来几声凄厉的呼叫,似乎又是天山派的弟子受了伤。甘建侯又惊又气,跳了起来,叫道:“既然不是贵派弟子,你何不早说?”
优昙淡淡说道:“我早就叫你赶快出去看了,谁叫你不听我的话,不过,你们留下一个人在这里也好,否则要是我的师弟胜了你的师兄,可没有人做见证。”
甘建侯一想也有道理,不觉回过头来,看了孟华一眼。此时李信尧亦已站了起来,准备和师兄一同出去。
孟华说道:“李长老,你还是留在这儿吧。让晚辈陪甘长老出去。”李信尧知道入侵的敌人不是优昙的门下之后,心情倒是轻松了一些。他刚见过孟华的本领,暗自想道:“这少年本领非凡,有他和甘师兄出去应敌,料想可以击退敌人了。”于是说一个“好”字,又坐下来。
孟华和甘建侯步出双华宫,定睛一看,只见优昙带来的那些人,果然都已站上石阶,袖手旁观。脸上虽有“幸灾乐祸的神情,总算没有投井下石。”
天山派的弟子和那些来历不明的敌人在广场上搏斗得十分激烈。敌方大约有二三十人,比对起来,数量上还是天山派的弟子较占优势。但武功方面,却是对方高强。而且其中有几个一流高手,出手非常狠辣。其中一个满头红发,甘建侯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把“天山王英”之一的霍英扬打伤。
孟华大吃一惊,他认得这个红发妖人乃是段剑青所拜的妖师欧阳冲,不过,急切之间,却没有在混战的人丛之中找到段剑青。也不知他是来了没有。
甘建侯也发现了一个他认得的人,那人正在一掌向白英奇劈下,第二代弟子中本领最高明的白英奇,用宝剑抵挡他的肉掌,竟然抵挡不住。
甘建侯大怒喝道:“劳超伯,天山派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胆敢来伤我师侄。”
孟华跟着他飞快冲下石阶,叫道:“甘长老,贵派少掌门夫人,就正是这个劳超伯伤的。”此事他早已告诉了钟展和白英奇等人,不过甘建侯还未知道。
幸好甘建侯来得及时,白英奇的宝剑给劳超伯的掌力荡开,眼看他跟着一抓就可以抓裂白英奇的琵琶骨,甘建侯在七步开外,一记劈空掌发了出去,劳超伯禁不住身形一晃,那一抓抓了个空,正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群魔齐集上天山。
第四十回 暗器无功寒敌胆 掌门一出震群魔
劳超伯哈哈一笑道:“我有什么不敢?不错,你们少掌门唐加源的妻子就是给我杀掉的,你来替她报仇吧?嘿嘿,就只怕你这点本领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甘建侯气极怒极,纵身跃上,呼呼呼就是连环三掌。劳超伯有大摔碑功夫号称举世无双,果然十分了得,硬碰硬接,与甘建侯连对三掌,但毕竟还是甘建侯的功力比他更胜一筹,三招一过,劳超伯就只有招架的份儿了。
此时孟华又发现在敌人之中,除了他所认识的红发妖人欧阳冲和大摔碑劳超伯之外,还有“五官”之首的邓中艾和那个名列清廷大内高手之一的卫托平。
原来欧阳冲本是住在中印边境的大吉岭巩和天竺武林人物颇有往来。奢罗的弟子大吉法师和他的交情就很不错。他从“大吉口中,得知“天竺二神僧”要来和夭山派印证武功的消息,又从段剑青口中得知天山派的掌门人唐经天将要“闭关练功”,于是立即通知拉萨的卫托平和邓中艾,并且广邀邪派高手,赶来天山,要想趁这大好机会,把天山派一网打尽,免得清廷将来征战回疆之时,受到天山派相助回人的阻力。欧阳冲的弟弟欧阳业是御林军的副统领,天山派和清廷累有宿怨,他是早就知道的。
甘建侯正自打得性起,忽觉一般热风迎面扑来,炙人如烫。甘建候吃了一惊,长剑一招“白虹贯日”对准那人掌心的“劳宫穴”刺去,那人虽然给他逼退,但他的呼吸也竞是为之不舒。原来正是那个红发妖人欧阳冲。上来助阵。他和劳超伯联手,甘建侯登时屈处下风。
白英奇喘过口气,心眼里又是吃惊,又是惭愧。此时他才知道孟华对他说的那些话全是真的,他的师嫂唐夫人果然是给这个劳超伯所害。不过此时他亦已无暇后悔了,喘过口气,抖擞精神,重新加入战团。他是天山派第二代弟子之中除了唐加源之外的本领最高的人物,与师叔联手,使出了双剑合壁的功夫,和对方堪堪打成平手。
“天山三英”中的老二霍英扬刚刚给那红发妖人打伤,好在伤得不算很重,一见仇人正在和师叔、师兄恶斗,便即拾起长剑,一跛一拐地跑来。
白英奇叫道:“韩师弟呢?”他问的是“天山三英”中的老三韩英华。话中之意是想叫霍英扬去对付另外一些本领较弱的人,让韩英华来替他的。不料霍英扬说道:“韩师弟,他、他中了喂毒的暗器!”
孟华正在帮忙两个处境甚险的天山派弟子,忽地听得霍英扬说出“喂毒暗器”四字,不觉心中一动,快剑刺出,一招“玄鸟划砂”,划开了敌方最强那人的琵琵骨。和他并肩作战的同伴连忙让他撤退,解围之后,孟华上前找着霍英扬,问道:“韩英华中的是什么暗器?”霍英扬道:“和郝建新一样,中的毒针。”孟华说道:“那个人呢?”
霍英扬游目四顾,说道:“咦,刚才还在那边的,却不知哪里去了?”孟华说道:“你和我找他!”
霍英扬看见师叔和师兄抵挡得住那两个魔头,心里想道:“敌方最危险的人物,其实还是那个发暗器的人,李师叔在双华宫内不能出来,唯一可以对付这个人的恐怕就只有他了。我自己的仇慢慢再报不迟。”他已知孟华不是奸细,自是已不得有孟华帮这大忙了。
剧斗正酣,渐渐已不局限在广场之中。双方都有受伤的人退出战斗,受伤重的由同伴揩到树林里觅地疗伤。
霍英扬本领不及孟华,在混战中,不知不觉给敌人冲散。不过好在他及时想起,连忙提醒孟华:“你不必回来帮我了,我还可以应付得来上。你自己去找那人吧,那人的脸上毫无表情?似乎戴着人皮面具的。”
但在这双方将近百人的大混战中,孟华哪里能够仔细去审视哪个人脸上毫无表情?
他没有找着那个人,先碰上了那个“五官之首”的邓中艾。邓中艾的双笔点穴十分厉害,己有三名天山派弟子伤在他的笔下。
孟华喝道:“好呀!这次我要叫你也见识见识我的点穴功夫!”
邓中艾打了个哈哈,说道:“原来又是你这爱管闲事的小子,不过恐怕这次你是没有便宜可占了。你是几时学会的点穴功夫,我倒要领教!”他本来是对孟华甚为忌惮,但恃着人多势众,又听得孟华要用自己最擅长的点穴功夫来对付他、胆子却是不禁大了。想道:“你若当真要和我比试点穴的功夫,那是你自己找死!”
孟华喝道:“现炒现卖,刚刚学会!”邓中艾只当他是胡说八道前来戏弄,哪里相信孟华的说话。不料孟华啷的一剑刺来,却是令他不能不大吃一惊了。孟华用剑来当作判官络使,使的果然是点穴手法。
邓中艾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觉对方的点穴手法奇幻之极,饶他是个点穴的大行家,竟也不知孟华是要刺他的哪个穴道。百忙之中只好以攻为守,左手的判官笔掩护前胸,右手的判官笔点向孟华胁下的愈气穴,“愈气穴”是奇经八脉中督脉与任脉会合之点,这一招正是攻敌之所必救。
孟华喝道:“来得好!”喝声未了,身形已是一飘一闪,剑势斜飞,又是一招以剑尺笔的刺穴的手法。这一次邓中艾看出他是要刺向自己上盘的关元穴和廉泉穴了,慌乱的心情稍稍镇定下来,跟着也喝声“来得好!”双笔齐出。
说到点穴功夫,中土各派本是以山西连家的“四笔点八脉”,最为厉害,但四笔点八脉是要两人合使的,自三十年前,“连家双杰”连城婆、连城王这一对孪生兄弟死了之后,后继无人,这套功夫也就失传了。邓中艾的点穴功夫传自于陕北石家的惊神笔法,后来和连家的后人结纳,彼此交换,他的成就比连家后人更大,虽然练不成“凶笔点八脉”,但他却独自练成了“双笔点四脉”了,他就是恁藉这套“双笔点四脉”的功夫被认为是武林第一点穴高手的。
如今他以一招“双峰插云”反击孟华,正是“双笔点四脉”的绝顶功夫。左笔点的督脉“阳白穴”和任豚的“谷虚穴”,右笔点的是带脉的“玉柱穴”和永脉的“金瞬养”。这四处穴道都是人身的死穴,而且是方向不同的四个落点,极难防御。
邓中艾已经看出孟华的攻势所指,料想孟华却未必懂得他这一招“双笔点四脉”的巧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道他这一下反守为攻,孟华非得吃他大亏不可。只要给点中一处穴道,孟华不死也要重伤了。
哪知他是欢喜得太早了,结果恰恰和他估计的相反,吃了大亏的是他,而不是孟华。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孟华剑势倏地一变,抢先一步,竟然从邓中艾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邓中艾的笔尖还未沾着他的衣裳,就给他刺着了膝盖的“环跳穴”,“卜通”一声,倒下去了。
原来孟华的刺穴手法,是刚刚从奢罗和钟展之战中偷学来的,奢罗的点穴功夫和中土各派都不相同,邓中艾哪里识得?不过孟华刚刚偷学到手,还谈不上纯熟二字,本来只论点穴功夫,他还是比不过邓中艾的。他之能够取胜,乃是因为他用快剑的手法运用在刺穴上,他的出手比邓中艾快得多,高手比斗,只争分秒,邓中艾哪能不吃大亏。
“环跳穴”是足少阳经脉的中枢,被孟华点个正着,邓中艾不由得膝盖一软,“卜通”跪倒。
孟华哈哈笑道:“你是个官儿,行此大礼,小民可是担当不起。”正要把邓中艾抓起来,忽觉劲风飒然,袭他后心。孟华吃了一惊,心道:“这人的掌力不在劳超伯之下。”无暇理会已经瘫在地上的邓中艾,先行应付强敌,反手一剑刺出,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剑尖对准了那人掌心的“劳宫穴”,那人掌锋斜掠,左掌跟着穿出,荡开了孟华的剑尖,仍然是在抢攻,说时迟,那时快,孟华早已转过身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号称大内第一高手的卫托平。
另一个卫士也早已把邓中艾扶了起来。邓中艾运气解穴,不料不运还好,一运气冲关,只觉膝盖酸麻更甚,一条右腿,竟是不能动弹,不禁心头大骇。要知他是点穴的大名家,解穴功夫当然也是十分了得,如今运气通关,竟然越解越糟,焉得不惊。惊怒交加之下,破口大骂。
孟华笑道:“我这现炒现卖的功夫,你尝过了,滋味也不坏吧?你不服气,还可以再来。我在这里等你解穴。”孟华见他穴道被点,居然还能够单足立起,还能够张口骂人,不禁也是暗暗佩服他的功夫了得,不愧是第一点穴高手之称。心里想道:“幸亏他不识天竺一派的点穴手法,我这一击成功,真是侥幸。”
在激烈的混战之中,邓中艾怎能在“战场”上从容解穴?当下只好让他的同伴扶他到树林里去觅地调治了。
天山派这边添了两个高手,对方却少了一个高手,此消彼失,形势已是拉平。
卫托平喝道:“好小子,上次在布达拉宫给你走掉,这次有胆的你可莫逃!”
孟华笑道:“很好,我就和你再决雌雄,只怕你跑!”说话之间,卫托平已是连劈三掌,孟华快剑还了七招。
卫托平冷笑道:“别人怕你这闪电剑法,我可不怕,你还有什么别的本领?”
一言的提醒,孟华心念一动,想道:“不错,我若不用别的本领,只怕胜不了此人。”当下笑造:“好,我还是用现炒现卖的功夫,让你尝尝滋味。”
话犹未了,剑法已是倏然一变,由疾而徐,招数也由奇诡莫测一变而为朴实无华。
他是在使刚刚领悟的上乘剑法中的“重拙大”三字诀。
或许“领悟”二字用得不当,对“重拙大”这三字诀他是早有领悟的融会贯通。
说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