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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过之后,红发怪人说道:“好,为师的可要走了。这小子大约在明天时分才会醒来,怎样对付他,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孟华一直装作仍在昏迷的状态之中,暗自想道:“且看他明天如何骗我?我也得好好的和他演一出戏。”
他在暗中默运玄功,把真气一点一滴的慢慢凝聚起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丹田有股热气升起,气力似乎稍稍恢复一些,五体如焚的那种痛苦的感觉,也减轻了一些,可以勉强抵受了。但他知道,以他现在业已恢复的这一点点功力,和一个普通人打架,恐怕还是打不过的。比起段剑青那更是远远不及了。“只有忍耐,只有忍耐。千万不可让他看出我已经知道他的秘密。”孟华沉住了气,想道。
他不敢动弹,也不敢睁开眼睛。红发怪人临走之时说他“应该”在明天时分醒来,但他可不知道黑夜是日否已经过去,天明是否已经来到。
寂静的深夜只听得段剑青来回踱步的声音。显然他也正在焦急的等待孟华醒来。
幸亏段剑青等得不耐烦。东方一现曙光的时候便即自言自语道:“天就快要亮了,这小子怎么还不醒来?晤,恐怕他所受的雷神掌之伤,是比我师父估计的还更严重!”
孟华则在暗自欢喜:“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醒来呢。”要知醒来的时候是否拿捏得准,对孟华演的这出“戏”关键甚大,太早太迟,都是难免惹起段剑青的疑心的。
过了一会,只听得段剑青又在自言自语地:“哼,我是小王爷的身份,岂甘拜这妖人为师?欧阳冲呀欧阳冲,我现在是看在那三大好处的份上,叫你一声师父;你收我为徒,谅也不是安着什么好心;嘿嘿,将来是谁厉害一些,走着瞧吧。”
孟华这才知道那红发怪人名叫欧阳冲,心想:“原来他们也在勾心斗角,这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默算时间,该是开始天亮的时分,于是转了个身,慢慢张开眼睛。
“啊,孟兄,你醒来了,你觉得怎样?”段剑青一见他醒来,忙即上前假献殷勤。
“滚开!”孟华嘶声喝道。他要把戏演得逼真,自是不能太快的就原谅他,非得装作痛恨他不可。
不过,在孟华来说,这乃是戏假情真,在昨日之前,虽然业已受了一次暗算,他还不是怎样恨段剑青的,但现在,段剑青的真面目都已揭开,他是的确在痛恨他了。
两人都在演戏,段剑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起来了。
孟华怒道:“你是巴不得我死,还在猫哭老鼠假慈悲做甚?”
段剑青道:“孟兄,我是该死,我是对不起你。但你也未免对我太过误会了,你愿意听我把真情告——诉你么?”
孟华说道:“你两次暗算我,还有什么可以分辩的?哼,哼,你那恶毒的师父呢?你不忍心杀我,你就叫那妖师出来杀我吧!”故意装作虽然仍是很激愤的样子,但口气已缓和了许多。
段剑青暗暗欢喜,心里想道:“这小子果然忠厚得近乎愚蠢,他以为我是当真不忍心杀他呢。嘿嘿,要骗这样一个蠢小子,看来恐怕比我估计的还要容易得多了!”
当下装出一副极为难过的神情,咬牙说道:“你说得一点不错,我那师父是个恶毒的妖人,我比你还更恨他!”
孟华冷笑道:“你恨他?难道你们不是一丘之貉?”
段剑青连忙说道:“我不是甘心拜他为师的!他强逼我做他的徒弟,我力不能敌,不答应就有性命之忧,没奈何只能委屈求全。”
“如此说来,你暗算我,也是被他强逼的了?”
这正是段剑青想说的话,不料却由孟华替他说出来,段剑青喜出望外,笑在心里,哭丧着脸道:“是啊,我的性命捏在他的手里,不能不听他的摆布。不过,我虽然听他摆布,也还是替你着想的。”
孟华装作半信半疑的神气,冷笑问道:“此话怎说?”
段剑青道:“他对我说,要是我不依从他的命令,为他布下圈套,将你生擒,那就将你我一同杀了。也许是我的想法糊涂,我想他的雷神掌如此厉害,你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倒不如我假意依从,先保全你的性命,咱们再合计对付。这叫做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孟兄,请你相信我的说话,我当时的想法,的确是宁愿受你误会,好过眼睁睁的看你给他打死的。”
孟华装作反复思量,没有立即回答。段剑青鼓其如簧之舌,又说了一大堆的花言巧语,不必一一细表。
最后,孟华眉毛一扬,作出几分相信他的模样说道:“好,那你就说吧,你要我如何?”
段剑青道:“那妖人是想得到张丹枫传给你的内功和剑迭。你受了雷神掌之伤,除了他的解药,无可救治。孟兄,恕我老实告诉你,过了七天,你就会全身溃烂而亡。”
图穷匕见,而这也是早在孟华意料之中。孟华需要的是时间,如今他正在一点一滴地凝聚真气,只要功力能够恢复两三成,就有一线生机了。是以不管心里怎样厌烦,这场戏他还是得唱下去。
不过他也不能太快答应,以免给段剑青看出破绽,当下佯作愤怒,说道:“我宁愿死了,也不能助纣为虐!他想得到张丹枫的内功、剑法,那是作梦!”
依照孟华的性格,他说这话也是应有之义,要不是这么说,段剑青反而会起疑心。听罢,哈哈哈大笑三声。
孟华忽然说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实心眼儿了,咱们可以骗他呀!”
“怎样骗他?我头晕目眩,可是一点法子也想不出。”
段剑青心中偷笑:“即使你不是头晕目眩,谅你这个笨小子也是决计想不出什么妙法。”当下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孟大哥,你用不着操心,你只须把在石林所得的内功剑法说给我听,我自会替你设计骗他。”
孟华故作犹疑,半晌说道:“说给你听?”
段剑青装出十分诚恳的神情,说道:“孟大哥,你不能相信我吗?”
孟华叹了口气,说道:“纵然你是骗我,我也宁愿给你。不愿给那妖人。”
段剑青道:“我比你更恨妖师,如今你我是站在一条线上来对付他,我怎会骗你?到底咱们也还是自己人呢!”
孟华点了点头,说道:“张丹枫和你们段家先祖的渊源我是知道的,讲老实话,我也曾经想过要把他在剑峰留下的内功剑法送给你的。好,我先把玄功要诀背给你听。”这话倒不是假,要不是由于那次在石林中听到他和冷冰儿的说话,看出他的心术不正,孟华也不会铲掉石窟中的剑法图形,而是把这些秘密告诉他了。
段剑青心头大喜,连忙坐近他的身边,准备洗耳恭听。孟华忽地连声咳嗽,好像想要说话说不出来的样子。
段剑青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心想他既然答应,我也应该对他表示一点关心了。“孟大哥,你怎么样,先喝点水吧。”
孟华指一指自己的水囊,示意叫他拿来。孟华已经中了雷神掌,段剑青无须在水中另行下毒,为了免他起疑,就把他的水囊拿给他喝。正是:
冷眼看他宵小技,奸谋识破早提防。
第三十二回 情关空叹多情女 天网难逃负义儿
段剑青假献殷勤,服侍他喝了水,问道:“好了点吧?还要什么?”
孟华嘶声说道:“好了点儿,但是没气没力。我想吃点东西,对,你就烤两个山芋给我吃吧。”
段剑青道:“我听那妖人说过,受了雷神掌之伤,早午晚都会发作一次的,一次比一次紧要。你现在不是肚饿,恐怕是开始发作了。”
孟华道:“啊,每日要受苦三次,那怎么办?我看还是不如死了的好!”
段剑青忙道:“千万不可自寻短见,忍耐点儿,只要你有两页玄功要诀给我,我就可以拿去和他交换解药了。”
孟华说道:“玄功要诀,我可并没带在身上。”
段剑青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背给我听,我写出来给他。”
孟华说道:“好的。咳,热死我了!”说话之时,浑身发抖,双颊火红,黄豆般的汗珠一颗颗从额角滴下。
段剑青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要是我现在就给他可以减轻痛苦的所谓解药,只怕会露出破绽。师父说过,这小子最少还可以挨几天的,想必不会这样快就完蛋吧?”于是说道:“孟兄,那你躺一会再说吧。不要紧的,你现在不过是第一天的第一次发作,过半个时辰左右就会停止的。”
孟华假作呻吟,心里暗暗好笑:“拖得半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幸亏他没有真个拿出解药,否则我倒不知如何应付了。”原来他浑身发热这倒不假,雷神掌之毒开始发作也是不假。但所感受的痛苦却是远远不如段剑青想象之甚。趁这半个时辰的空暇,他又在闭目凝神,默运玄功,凝聚真气了。运功之际,不时发出一两声呻吟,骗取段剑青相信。
段剑青衣袋里早已藏有欧阳冲给他的那种混合有酥骨散的“解药”,但他说过解药尚未讨来,只好坐在一旁,等候孟华挨过这半个时辰了。
孟华默运玄功,出了一身大汗,脸色渐渐恢复如常。段剑青笑道:“如何,我说的不错吧。这次发作过后,就可以挨到中午了。”
孟华说道:“如今我可真是觉得肚子饿了,麻烦你还是给我烤两个山芋吧。”
段剑青心想他已经一天有多没吃过东西;恐怕也是真的饿了,于是就像听话的孩子似的,乖乖给他去烤山芋。
孟华吃饱肚子,精神又好许多,一点一滴凝聚起来的真气,已是足以令他能够站起来了。不过他当然不会就站起来,他还是躺在床上,装作仅仅能够稍微动弹而已。
但半个时辰已经过去,虽然他要加以掩饰,不让段剑青看出他的“实力”,但也不能作得太过分,那样反而会给段剑青看出破绽的。既然无可再拖,也就只好把“玄功要诀”背给予段剑青听了。
“遇文王,谈礼乐,遇杰纣,动刀兵。”孟华暗自想到:“这些是碧漪和我说过的话。她是怕我太过老实,才用这两句老话提醒我的,我当然不能把玄功要诀真的给他,他骗了我,我又何尝不可骗他?”
主意打定,于是他把“玄功要诀”擅自增删,甚或加以窜改,弄了一套假的口诀背给段剑青听。
他生平从未作伪,弄这一套假的口诀真是极不容易,说了上一句,往往要想许久才作出再经思索方始想得起来的样子,加以“改正。”
好在他是毒伤刚刚发作过后,段剑青只道他是神智尚未十分清楚,反而觉得这是应有的现象,并不起疑。
才不过抄满两页,不知不觉已是中午时分了。到了毒伤应该发作的时间,孟华只感寒热交作,比上次似乎稍微厉害一些,他乘机大发呻吟,装出极为难过的模样,“玄功要诀”当然是不能再念下去了。
段剑青道:“你再忍些时,我马上替你去求解药。”
孟华道:“那、那妖人……”断断续续,一句话也是说不完全。
段剑青道:“那妖人不是住在这里的,不过也不太远,他是住在后山。待会儿我就去找他了。”
他起初说是“马上”,跟着是说“待会儿”,结果却是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方始动身。
在这半个时辰之中。他把已经抄下来的“玄功要诀”再抄一份,抄完之后,笑着道:“孟兄,你可以放心,我当然不会把真本给他的!”原来他自己也弄了一套假的口诀却不知孟华给他的亦非真本。不过他的作伪本领要比孟华高明许多,用不着像孟华那样费神思索,不到半个时辰,已是纂改妥善,把假中假的“玄功要诀”弄出来了。
孟华目送他的背影,又是好笑,又是担心。
好笑的是他以假作真,却还沾沾自喜,以为只有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瓜。担心的是,他拿了所谓“解药”回来,如何应付才好?
受了雷神掌之伤后,本来是每日发作三次的,第二次发作,时间会比第一次加倍延长。是以段剑青临走之时,叫他忍受一个时辰,就是估计他最少要受一个时辰的折磨。
但段剑青的估计却是错了。
孟华以张丹枫所传的内功心迭,凝聚真气,运功御毒,不过半个时辰多一点,这次发作便已退,精神且还好了一些。段剑青在重抄那本“玄功要诀”之时,化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即是在段剑青出去不久,他已经挨过了痛苦的前熬。没人在旁监视,更便于他做凝聚真气的吐纳功夫了。
不过,他虽然可以动弹,气刀却还是使不出来。雷神掌之伤非同小可,他一点一滴的凝聚真气,或许可以支持到十天开外,不至死亡,但没有解药,莫说此时他决计不是段剑青的对手,即使再过十天,他也是敌不过段剑青的。
他知道段剑青最多两个时辰就要回来,怎么办呢?
结果段剑青不到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孟兄,你真好造化。”段剑青一来就装作喜气洋洋的在哄骗孟华了。”好在那妖人没起疑心,我拿了假的玄功要诀给他,又给你说了许多好话,嘿嘿,哈哈,他果然相信你是上了我的当,甘心情愿的献出张丹枫的内功剑法啦,而他则是相信我对他忠诚。一点也不疑心我是拿假的骗他。如今总算是把解药给你讨回来了。”
这个所谓“解药”,是在止痛药中混合了酥骨散的。孟华只要一服下去,他花了这许多时间辛苦苦凝聚起来的一点真气,就要化为乌有,他又将像初时一样,完全不能动弹了。
当然不能服这个“解药”!
但要是不服的话,段剑青马上就会知道他已经识破了他的诡谋,他又岂能容许孟华不服“解药”?
孟华只好装出笑脸,说道:“段大哥,多谢你为我费神,我真是不知怎的感激你才好,唉,可惜我起不了身,还要麻烦你倒一杯水给我送服解药。”一副萎靡不振的神气令得段剑青相信他是在毒伤刚刚发作过后的应有现象。
段剑青心里暗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看在张丹枫的内功剑法份上,我就再做一次好人,把这解药送到你的口里去,让你舒舒服服上‘西天’了吧!”于是大献殷勤,倒了一杯水,把解药放在手心,送到孟华唇边。
这是关键的时刻,服呢还是不服?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孟华忽地一指戳出。段剑青正在弯下腰来就他,这一指刚好戳着了他胸口的领机穴。只听得“卜通”一声,段剑青倒了下去,杯子碎成片片!
这是非常冒险的一击,但也是在最适当时机的一击。段剑青只怕他连喝水服药的气力都没有,还在准备喂他呢,哪想得到他会突然来点自己的穴道。
孟华还是没有和段剑青搏斗的气力,但是点穴的气力却是有的,段剑青“卜通”倒地,不能动弹的反而是他了!
段剑青虽不能动弹,还能说话:“孟、孟大哥、你这干嘛?我好心给你讨取解药,你,你……”
孟华站了起来,冷笑说道:“我怎么样?对,我是应该多谢你的‘好心’是不是?好吧,这解药我不吃,留给你自己吞下去吧!”
孟华是怕自己点穴的力道不足,以段剑青的功力,恐怕不久就能自行解穴。是以索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逼他服下这个“解药”。他一捏段剑青的下巴,使了个巧妙的手法,段剑青的嘴巴不由自己的大大张开,那颗“解药”已是从孟华的手里纳入他的口中,滑下喉咙去了。
孟华冷笑道:“段剑青,你别以为只有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瓜。老实告诉你吧,你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