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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腌脏汉子道:“北京混混的规矩,没钱还债,可以任由债主打一顿,别人可不能越俎代庖,要惩戒我,你叫店主打我好啦!”
那汉人怒道:“谁和你讲什么‘混混’的规矩,店主好心肠,他不打你,我偏要打你!”一巴掌就打过去,腌脏汉子低头一闪,没打着他的面门,打着他的胸口。
腌脏汉子连连咳嗽,叫道:“哎哟!痛死我了!”那汉人骂道:“贱骨头,还打不成了。”举拳还要再打,杨华见他可怜,轻轻的将那人拳头按住劝说道:“算了,算了。我替他付钱,请他今后别再这样吧。”
杨华轻轻接了这拳,那汉人立即知道他身上有上乘武功,心里好生骇异,不过脸色却是丝毫没有显露,干笑一声,说道:“小哥,你客气也客气得太过分啦,怎么对这个贱骨头也要说个‘请’字。”
杨华感到这人拳力相当不弱,也知此人练过武功。但心想敢于走南闯北的商队首领,懂一点武艺也不足为奇,于是说道:“人总有羞耻之心,我把他当人看待,是希望他知错能改。”
那汉人道:“好,看你小哥的份上,我就饶了他吧,小哥,你贵姓?”杨华说道:“我姓杨。”一面说话,一面掏出银子替那腌脏汉子付钱。
那腌脏汉子斜着眼睛,看着杨华手上的花花的银子,说道:“你要我不再骗饮骗食,那就该施舍多几两银子给我,也好让我做点小生意呀!”
那汉人冷笑道,“小哥,你听他说的是什么话?你对他好,他就越要讹诈你了。”
杨华笑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只要他有心向好,给他一点银子做生意的本钱那也值得。”当下就拿了一锭十两重的元宝给他。
腌脏汉子收了元宝,说道:“杨公子,多谢你良言教导,小人异日必当图报。”杨华心道:“这人行为虽然无赖,却也不像是个普通的流氓。”于是也就客客气气和他说道:“出门人患难相助,这是应该的,你不必放在心上。”腌脏汉子一揖倒地,诵道:“青山绿水,后会有期。小人告辞了。”杨华道:“不敢当”将他扶起。
那个汉人商队的首领冷笑说道:“你不是多谢他的良言,是多谢他的银子吧?”
那腌脏汉子道:“你老看开一点。对啦,小人也要多谢你老手下留情。”忽地伸手在那首领肩头一拂,那首领竟然没能避开,怔了一怔,喝道:“干什么?”那腌脏汉子道:“你的衣裳脏了,我给你怫开尘士。”那商队的首领斥道:“谁要你巴结,滚,快滚!”
腌脏汉子诺诺连声,说道:“是,是。小人遵命,马上就滚,滚!你老请别生气。”
那首领道:“杨兄,你的为人我佩服得很。相请不如偶遇,我请你喝一杯酒。”杨华说道:“多谢。你贵姓?”
那首领道:“小姓丁。我们是到黎贡贩卖马匹的。杨兄,你往哪儿!”那姓丁的汉子正在与杨华搭讪,意欲攀交,他的一个伙伴忽地“咦”了一声,说道:“贼汉子走得真快,眨一眨眼就不见了。”
姓丁的汉子心念一动,似觉有异,连忙探手在身上一摸,一摸之下,登时吓得跳了起来,失声叫道:“不好,我的银子,还有……呀,都给他偷了去了。”
他这么一嚷,商队各人不觉都在赴忙检查自己的财物,有几个人同时叫了起未:“啊呀,我的银子也不见了!”这几个人都是曾经帮腔骂过那腌脏汉子的。
那姓丁的汉子喝道:“追!”他失了重要的文件,自是无心再与杨华搭讪,连酒馆的帐也无暇结算,便与伙伴一拥而出,跨上坐骑,追那汉子。
酒馆的伙计叫道:“喂,喂,你们的帐都没付呢!不会是每一个人的银子都失掉了吧?”他喊破喉咙,商队那些人可没有一个回头,早已去得远。
伙计唉声叹气道:“真晦气,那脏汉一个人白食我们还赔得起,这么多人白食,咳……”
杨华道:“我替他们付吧。”那藏人老板道:“小哥,你不看看,你的东西有没有给那人偷去?”
杨华说道:“那些人的财物就算是他偷的,想来他也不会偷我的东西。”姑且伸手入怀,摸一摸随身所带的银物。一摸之下,不觉双眼圆睁,惊得呆了。
那藏人老板道:“小哥,你的银子也失掉了?”
杨华叫了一声“苦!”说道:“银子不打紧,他、他还偷了我的一件东西。”原来他失掉的东西,乃是他三师父交给他的那一本孟家刀谱!
这本刀谱,他现在又经知道是“仇人”之物。他打算在用孟家刀法,打败了孟元超之后,掷还他的。但如今这本刀谱已是不冀而飞,他可不愿意受仇人的恩惠。
就在杨华惊得呆了之时,刚才骂那腌脏汉子的伙计也是惊得突然叫不起来。不过他的神情却是又惊又喜。
“什么事情?”老板问道。“你瞧!”那伙计指着柜台,老板把眼望去,只见桌面上突然多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这银子是哪里来的。”老板也不由得大为惊奇了。
那伙计道:“刚才我要抹汗把帽子随于放在柜台上,台面分明什么也没有的。奇怪,莫非是老天爷不忍咱们遭受损失,赔给咱们的?”
老板说道:“老天爷哪会管到咱们这点小事,我瞧九成恐怕就是那脏汉子留下来的。嗯,这位小哥,你失了银子,在我这里拿几块去吧。反正这是人家送给我的,付子那些人的帐,看来也是有多没少。”
他话未说完,杨华惊魂稍定,已是夺门出去了。
那伙计捧着一盘羊肉馒头,正是准备给杨华吃的。连忙追出门外,叫道:“你不要银子,也该拿几个馒头,好在路上充饥。”
杨华飞身上马,马鞭一卷,把那盘子卷了起来,羊肉馒头半空落下,杨华接了馒头,塞进袋里,说道:“多谢你们好意,这几个馒头我就拿了吧。”话说完时,他的红鬃马早已踏上官道,绝尘而去。
那藏人老板呆了一呆,说道:“这些汉人的本领可真是神奇,就像这位小哥,看来恐怕还不到二十岁吧,身手竟也如此了得。他有如此本领,那人还能够神不如鬼个觉的就偷了他的东西,更是不可思议!”
莫说酒店的老板和伙计惊奇不已,杨华自己也想不透怎么会给那腌脏汉子偷了他的东西。突然他想起三师父曾经和他说过的一个人来。
他的三师父曾经和他说过天下第一神偷的故事。
这个有“天下第一神偷”之称的人,姓张,名逍遥。名如其人,平生以闲云野鹤之身,游戏风尘,逍遥自在。所以江湖上的朋友又叫他做“快活张”。
据说这个有“天下第一神偷”之称的快活张,他的妙手空空绝技已经到了化境,曾经偷过大内存物,御苑名马。这还不算厉害,据说他还偷过崆峒派掌门人劳天护的驳骨圣药续断膏,天山派掌门人唐经天妻子冰川天女冷宫中的异种雪莲。这两人都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角色,他居然有胆去偷,且能从容逃脱,唐经天夫妻对此事是一笑置之,崆峒派掌门人劳天护失了灵药,对他可是恨之入骨了。
师父又说,除了“天下第一神偷”,还有一个“天下第二神偷”。
“天下第二神愉”姓李,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是个麻子,人家就叫他做李麻子。
据说快活张和李麻子“斗法”,那次的赌赛,快活张就是由于把崆峒派的“续断膏”偷到手中而获胜的。李麻子则给劳天护的一记劈空掌打断脚骨。幸而快活张已经得手,就用续断膏替他医好。
不过在偷东西的本领地,李麻子虽然技逊一筹,另外一种本领,快活张却又是望尘莫及。这种本领就是改容易貌之术。
李麻子用改容易貌之术,最为脍炙人口的一件事是:他曾经假扮当时的御林军统领北宫望,在无数御林军之前出现,居然没有人发现他的破绽。
经过这两次事情之后,两人惺惺相惜,不再妒忌,不再争名。“天下第一神偷”和“天下第二神偷”成为了好朋友,更是如虎添翼了。
杨华小时候听师父说天下第一神偷和天下第二神偷的故事,只是当作有趣的稀奇古怪的事来听,听得津津有味。想不到如今自己竟然极有可能就是碰上他们,心中唯有苦笑了。
“看来这个腌脏汉子,不是天下第一神偷,恐怕就是天下第二神偷了。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也就怪不得他能够有如探囊取物,偷了我的东西,我还是丝毫未觉了。”
“不过他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而且又是别的不偷,偏偏只把孟家刀谱拿去呢?”杨华想起师父曾经说过两人的行径,不觉又是感到颇为党怪了。
这两个人的行径非但是“盗亦有道”,而且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在普通的财物上他们是劫富济贫,在属于江湖人物的奇珍异宝上,他们有时虽然也会黑吃黑,但却必定是偷成名人物的东西,从不为难无名小辈。”
而且他们虽然游戏风尘,毕竟也还得是侠义道中人物,和正道中人开开玩笑,偶尔是会有的。但却不会故意和正派中人作对。
还有一样令他大惑不解的是,这个腌脏汉子怎会知道他有孟家刀谱。刀谱是二师父交给他的,连他都不知道二师父是从何处得来?即使到了今天,在他见过了宋腾霄之后,他也只能推测可能是孟元超假手他的二师父送给他的。他也可以判断,这件事情,假如真的是孟元超所为,孟元超也决不会随便和别人说的,那么这件秘密那腌脏汉子又从何得知,即使他是“天下第一神偷”或者“天下第二神偷”。
同时他又想道:“这两个神偷乃是侠盗,那腌脏汉子据说曾几次在小市镇做小买卖的小酒家骗食,和他们的行径也是不符。难道还有一个不理正派邪派,不管青红皂白的天下第三神偷?”
杨华怀着满腹疑团,去追个腌脏汉子。他的马跑得快,不多一会,就追过了那些客商。
那姓丁的汉人首领叫道:“喂,杨兄弟,你也给那人偷了东西吗?咱们大伙儿合计合计,分批结伴去追他吧。你一个人恐怕难以应付他的。”
杨华说道:“不,我只失了几两银子,无关紧要。我还要赶路,你们忙你们的吧。恕不奉陪了!”一来他对这姓丁的汉子并无好感,二来他也不愿意说出自己失掉什么东西。越过他们前头,立即快马加鞭,跑得更快了。
那姓丁的汉子叫道:“那么你去哪里?”杨华的快马已经跑出百步之遥。佯作听不见,根本就不理他。
第一天他没发现那个腌脏汉子。第二天他来到了那岔路的小茶铺。他身上还有几枚铜钱,没给偷去。想不到在他喝茶的时候,那腌脏汉子忽然自己出现了。
他本来要问那腌脏汉子究竟是快活张还是李麻子的,可是那腌脏汉子一出现就说要抢他的坐骑,他又哪能从容查问?结果坐骑虽然没给抢去,可是他骑着马,竟然跑不过那个汉子。或许时间久些是会追得上的,但那汉子躲进树林里面,待他追进树林,哪里还能寻觅?
杨华气沮神伤,心里想道:“天下竟有这样轻功高明的人,我如何追得上他?就算追得上他,又如何能够讨还刀谱?”
“如今只能希望这个腌脏汉子是快活张或者李麻子了。”杨华又想道:“他若是大神偷之一,当不至于难为我这个藉藉无名的小辈,或者他只是存心戏弄我一下的吧?否则他拿了刀谱,为什么还不高走远飞,却又要在我的面前出现?阿呀一一”突然心念一动:“莫非他是有意引我走这条路的?”
“反正这条路也可以通往拉萨,我就索性拼着多花两天功夫,走这条路吧。”杨华在无计可施的情形之下,只好抱着?看一个究竟的心思,在这条路继续向前往了。
这条路人烟稀少,走了两天,他随身所带的干粮已差不多快要吃光了,还幸山上到处都有积雪,可以解渴。
第二大转入平路,方始渐渐发现人家,但杨华身上没钱,可又不好意思去向人家乞讨粮食。他作最坏的打算:“干粮还可维持一天,要是明天还没找看那个腌脏汉子,就替人家打几天短工赚取一点路费吧。”
中午时分,发现路旁有间茶铺,和他前天经过的那间茶铺一模一样。这种路旁的茶铺是专为路人而设,兼卖酒食的。
杨华由于干粮有限,这两天连水都不吃饱,闻得烤羊肉的香味,不禁馋涎欲滴。可恨自己身上没有钱,只能望一望挂着一串串热羊肉,走过去了。
不料他没敢进去,茶铺的藏人老板却追了出来,用生硬的汉语叫道:“喂,喂,这们客官,你可是姓杨?”杨华怔了一怔!说道:“不错,我是姓杨,你怎么知道?”
那藏人老板道:“啊,我已经等你许久了,请你下马,进来吃点东西再说吧。”
杨华越发如坠云里雾中,进了茶铺,问道:“我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何以你会等我?”
那藏人笑道:“我知道你从没来过,但你的朋友昨天对来过了。他还有东西要我交给你呢!”
我的朋友?杨华又喜又惊,连忙问道;“是不是一个衣裳很脏的汉子?”
那藏人笑道:“正是。你这朋友衣裳虽不光鲜,人可非常好的。我们的风俗不向你们汉人,你们汉人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我们可不是这样。”
杨华急于知追究竟,赶忙言归正传,问那藏人:“他给我留下什么东西?”那藏人道:“你先喝一碗酥油茶,我马上拿来给你。”过了一会,只见他把一包东西拿了出来,说道:“我没打开过,看来好像是一包银子。”
杨华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包银子。除了他原来那锭十两重的元宝之外,还有许多碎银。元宝下压着一张纸条,歪歪斜斜的写着两行字:“借银十两,加倍奉还。”
杨华本来希望是刀谱,看见只有银子,不禁大为失望,不过,有了盘缠,却是可以解脱燃眉之急了。
那藏人老板招呼甚是殷勤,拿来一盘羊肉,十多个“糌粑”,给他倒满了一大碗酥油茶,说道:“小铺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些粗东西你们汉人恐怕吃不惯,将就吃一点吧。”
酥油茶的制法,是把茶砖放在大锅里,熬成浓褐色茶汁,再把茶叶渣滓滤去,在茶里加上盐酥油和炒好的棵麦面粉,不断搅拌,直至茶、酥油和面粉完全融合为止,然后倾入特备的器皿用炉火暖着,随时取用。西藏人从早到晚喝这种茶。喝后留在口唇上的油脂,足以保护口唇,抵抗直射阳光和凌厉的朔风,由于西藏高原的气候干燥,是以这种酥油乃是他们日常不可缺少的饮料。
杨华讥不择食,也顾不得酥油茶入口那种怪味了。但奇妙得很,喝了一碗酥油茶,精神登时就恢复过来,再吃其他东西,更是觉得津津有味。那藏人笑道:“看来你还吃得惯,吃得惯酥油茶和青棵酒的就是可以在我们西藏住下了!”
杨华说道:“我那位朋友可有话留下来吗?”
那藏人老板道:“有的。他说在拉萨等你,你到了哪儿,他自然会找着你的。他又说叫你路上不可和人结伴。要是你不相信他的话,可能你就会遭受祸殃。”
杨华心里想道:“他叫我不可和人结伴,多半是那批客商人了。我早已这样做啦。只不知道到了拉萨,他会不会把刀谱交还给我?他这样戏弄我,又有什么用意呢?”
心念未已,那藏人老板又在说道:“你这朋友我是仰慕已久的了,想不到昨天能够见着他。可惜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可告诉我吗?”
杨华诧道:“你对他仰幕已久?那么他想必是在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