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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继孟道:“是一位朋友,喂,你捉的小妮子是谁?”
那老妇人纵声笑道:“说出来包你要吃一惊!这臭丫头的父亲是当今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金逐流!”
阳继孟果然大吃一惊,说道:“辛七娘,你真是大胆,怎的把金逐流的女儿捉来了?”
那老妇人冷冷笑道:“小阳,你害怕就赶快下山,免得牵累了你。”阳继孟道:“你都已经把她捉来了,我还害怕什么?好,听说金逐流的女儿美艳如花,我倒要看看她是否真的长得那么好看。”
阳继孟一面说话,一面跑上前去迎接,此时那个妇人正好跑到孟华藏身之处,明亮的月光下孟华看得分明,金碧漪被她挟在胁下动弹不得。
辛七娘尚未知道危机瞬息,笑道:“小阳,你可不能见色便起邪心,金逐流的女儿我是要把她拿作人质,你可不能动她。哎哟,哎哟,岂有此理?阳继孟,你怎么竞敢暗算老娘?”
阳继孟大惊道:“我没有暗算你呀,一定是有对头在这里埋伏,赶快把那人搜出来!”
不用他搜,那个人已是跑了出来,向辛七娘扑过去了。原来孟华是重施故技,以弹指神通的功夫,飞出三颗小小的石子,其中一颗正中辛七娘膝盖的环跳穴。
不料辛七娘的本领却非吉鸿可比,穴道给石子打中居然没有跌倒。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孟华明晃晃的剑尖已是指到了辛七娘的面门!
辛七娘不知来者何人,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不容她多作考虑,只得把金碧漪抛掷出去,喝道:“阳继孟,给我看管这丫头!”腾出手来,对付奇袭。
剑光如电,人影翻腾,只听得“嗤”的一声,辛七娘的衣袖已给孟华的剑锋削去一幅,但与此同时,在她的袖管之中,也飞出一团烟雾。
幸亏孟华刚刚从海兰察和阳继孟的谈话之中,知道这老妇人是个使毒高手,一施奇袭之时,便即有了准备,右手长剑刺出去,左手的劈空掌跟着便来,同时闭了呼吸。
辛七娘洒出的是一团毒粉,吸进毒粉,立即便要昏迷,沾上毒粉,也会皮肉溃烂。不料这一团毒粉,却给孟华强劲的掌风全都扫荡干净。
孟华这一奇袭是冒着很大的危险的,不过他料想辛七娘既要把金碧漪挟为人质,而且她又有帮手在旁,在她来说,乃是有恃无恐,必然舍不得把金碧漪弄死,孟华也自信他的快剑能够攻她一个措手不及的。
哪知他只料中了一半,他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伤敌救人,果然逼得辛七娘放开了金碧漪,但他这快如闪电的一击,却也还不能如愿,只是削去辛七娘的一幅衣袖。
孟华看见金碧漪给这毒妇掷出去,此时正在顺着斜坡之势,骨碌碌的滚下去了,也不知她是伤是死,心里焉得不惊出,哪里还有工夫和这毒妇纠缠?
“漪妹,你别慌,我来救你!你听得见我吗?我是你的华哥呀!”孟华一面高叫,一面向着金碧漪跑去。他必须在金碧漪未曾滚下悬崖之前,把她抓回来!
可是他不愿和辛七娘纠缠,辛七娘却来和他纠缠了。辛七娘把手一扬,也不知打的是谁。”暗器,发出叮叮当当的一片金属响声,暗器未曾来到,腥风已然扑鼻。
好小子,你要救这丫头,那是做梦!”辛七娘发出暗器,跟着追来。
孟华冷笑道:“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领!”冷笑声中,暗器已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孟华不慌不忙,长剑挥了一道圆弧,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洒下了满空的金属破片。原来辛七娘发出的暗器,是她十只指头上都有套着的指环,这十枚指环也都是用药水淬炼过的毒指环。
孟华快剑一招,便即把十枚毒指环削成片片、饶是辛七娘见多识广,也未曾见过这样厉害的剑法,不觉给他吓得呆了一呆。孟华给她的暗器一阻,却也给她追上了。
孟华喝道:“你再追来,我先毙了你!”
辛七娘冷笑道:“你纵然能够把她抢走,得不到我的解药,也休想救得了她!”孟华霍然一省:“不错,漪妹本领不差,给她挟制得动弹不得,这毒妇当然是在她身上下了毒了。”倏地回身,反向辛七娘扑去。
辛七娘喝道:“好小子,来找死吧!”手中已是多了一个竹筒,一按机刮,竹筒里喷出一股毒液。孟华焉能让毒液喷着,但也只能倒纵避开了。那股毒液洒在他的身边,腥臭的气味令得他几乎有窒息之感。
孟华大怒,脱下外衣,挥舞成风,喝道:“大不了中你的毒,不给解药,你也休想活命!”正要和辛七娘硬拼,忽地一股寒朝卷地而来,原来是阳继孟赶到来帮辛七娘。“我道是谁,原来是丹丘生那个小徒弟。哼,你这小辈也敢猖狂。”阳继孟冷笑喝道。
阳继孟的修罗阴煞功比起四年前在石林之时又已进了一重,但孟华的内功更是今非昔比,阳继孟的修罗阴煞功想要伤他是决计不能的了。不过,在他全力发挥之下,孟华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孟华冷笑道:“我正要找你算帐!”剑光电转,似左似右,飘忽之极,辛、阳二人都觉得那明晃晃的剑尖似的是朝着自己的要害刺来。辛七娘惊弓之鸟,吓得连忙倒纵出去。她怕误伤了阳继孟,喂毒暗器不敢轻发。
眨眼之间,阳继孟已是接连遭遇了几次险招,又惊又妒,心里想道:“这小子一定是得到了张丹枫在石林留下的剑法了。我的修罗阴煞功也克不住,只怕是难以讨得便宜了。”想叫海兰察上来帮忙,又怕太失面子。只好把修罗阴煞功全力发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孟华自恃可以胜他,但也不是二招两式所能了结,何况还有一个辛七娘在旁,稍一不慎,可能还有中毒的危险。他记挂金碧漪的安危、心里想道:“解药一时难取,先救了漪妹再说!”于是唰唰唰连环三剑,杀得田继孟手忙脚乱,立即便从缺口冲出。辛、阳二人惊魂未走,哪敢去追?
滚下山坡的声音早已听不见了,孟华的心上好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不知金碧漪究竟是死是生,一面跑一面反复叫道:“漪妹,你听得见我么?你怎样了?”
忽听得有个柔弱的声音随风传来:“孟大哥,当真是你么?我在这里,你赶快来!”声音虽然微弱,孟华已是听得清清楚楚,确实是金碧漪的声音了!
孟华大喜如狂,连忙向声音来处飞跑而去,大声叫道:“漪妹,你没事么?”金碧漪的声音,随风飘来:“没事,只是我还不能走动。”孟华如今已经算得是武学的大行家,一听金碧漪的声音,便知她只是使不出气力,以致声音微弱,却并非受了内伤。登时放下了心上一块石头。
原来辛七娘是曾点了金碧漪的穴道,但她那一掷用的却是一股巧劲,就像把人轻轻提起又轻轻放下来似的,金碧漪不过是顺着斜坡之势滚下去而已,并没因她这一掷而摔伤。滚了一段路程,势道渐弱,被高逾人头的一丛茅草一阻,下跌之势,便停止了。
不过她虽然没有摔伤,身上本来就着了的毒却是无法化解。辛七娘给她下的毒名为“酥骨散”,这药倒无性命之忧,但中了此毒,七天之内,筋疲骨软,就像瘫痪了的病人一般,而且倘若过了七天,未得解药,那就要永远变成残废了。要知辛七娘虽然是说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对金碧漪的父亲,武林中公认为天下第一剑客的金逐流还颇为忌惮的,是以她只能用这个法子挟制金碧漪作为人质,不敢伤害她的性命。
金碧漪练有上乘内功,虽被药力所制,不能用以御敌龙气解穴却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在下跌停止之后,不过半柱香时刻,她的穴道已是自行解开了。
金碧漪受药力所制,早在孟华意料之中,如今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没有受伤,倒是喜出望外了。
“漪妹,别慌,我会和你下山的。你的江师兄怎样,你知道么?”孟华叫道。
原来他陡地想起一事,洞冥子请托的那个去下毒暗害吉鸿、丁兆鸣、邓明珠、江上云等人的“使毒高手”,料想就是这个毒妇辛七娘无疑了。他不解怎的反而是金碧漪落在她的手中,更担心那些人不知是否已受辛七娘所害,是以还未曾见着金碧漪,便急不及待地先问她了。
金碧漪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心里想道:“孟大哥真是好人,江师兄那样敌视他,他却还是对江师兄如此关心。”当下提一口气,把声音放大一些,说道:“江师兄并无大碍,你别担心,慢慢我告诉你。”孟华听她语气,料想江上云大概也是中了毒,但却已逃出魔掌了,心上的另一块石头也放了下来。
就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他又跑了一段路程,已经看到是金碧漪了。
孟华看见了金碧漪,金碧漪也看见池了。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力,金碧漪兴奋得跳了起来,叫道:“啊,孟大哥,当真是你!这、这、这不是我在做梦吗?”此时他们的距离已是不过三五十步之遥,孟华飞快的向她跑去,她亦是情不自禁的逼两步,张开双臂,迎接孟华。
孟华大喜道:“漪妹,你别过来,小心摔跤!”跟着笑道:“当然不是做梦,你瞧我不是站在你的面前?别太着急,我会背你下山的。”金碧漪听得“摔跤”二字,这才如梦初醒,忽地叫了起来:“咦,我怎么跑得动了?”话犹未了,只觉脚跟一软,“咕咚”一声,果然就摔倒地上。
孟华道:“唉,你怎么不听话?别急,别急,让我看看,你摔坏了没有?”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十步,他正要跑过去把金碧漪拉起来,手臂也已伸出来了。正当此际,忽地只觉微风飒然,突然有人从他背后袭来。不过那人也似乎是觉得偷袭有失身份,虽是突然扑来,却在出手之际,先自开声,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想救这丫头下山,那是作梦!”
孟华一觉微风悚然,便知那人是来抓自己的琵琶骨。立即沉肩缩肘,一矮身躯,反手一掌,向那人拍去。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孟华竟然给那人的掌力震得立足不稳,斜蹿三步。肩头亦自感到有点火辣辣作痛。
孟华不由得大吃一惊,暗自想道:“这人的功力可要比那毒妇和阳继孟都高得很多!”回过头来,看清楚,原来正是那个“微服上山”的御林军统领海兰察。
孟化冷笑道:“堂堂统领大人,居然也会背后偷袭,使的好手段啊!”海兰察面上一红,说道:“我若不开声提醒你,你自问能够挡得了我这一掌么?好,咱们现在就见个真章,我让你占个便宜,你拔剑吧!我只凭这双肉掌对付你,看你可能逃得出我的掌心?”他为了要保持高手应有的风度,语气倒甚平和。但其实心中则已动了杀机:“这小子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非毙了他不可!”
武学之道,各有所长,有人以独门兵刃见长,有人以拳脚功夫取胜。练到一流境界,有没有兵器都是一样,孟华所学甚杂,不过仍是以剑法最为超卓。他当然不会和海兰察客气,于是唰的就拔出剑来,一招“玄鸟划砂”,便即径刺过去。冷笑说道:“我倒要看看是我逃不出你的掌心还是你逃不脱我的剑底!”
海兰察喝道:“来得好!”伸手就抓他的剑锋。孟华的无名剑法以临机应变见长,这招“玄乌划砂”,看似青城一派,其实似是而非。对方越是行家,越为捉摸不准。他情知海兰察的功力在他之上,故而一照面便把无名剑法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招“玄乌划砂”,蕴藏了六七种不同的变化。海兰察每一种可能的应付方法,他都预计到了。
但想不到海兰察的应付方法,却是完全出乎他的估计之外!按一般武学通则而论,即使是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力,也必须避开对方的剑锋,然后,方能乘暇抵隙,夺取对方的刀剑的。而他竟然伸手来抓剑锋。
孟华心里想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的手指是不是铁铸的!”情知他有古怪,也不理会,顺势就削过去。哪知这一下稍微托大,险些就着了海兰察的道儿。
一剑削出,只觉剑锋所触之处竟是软绵绵的毫不受力。原来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海兰察早已把手掌缩入袖管之中,袖子一卷一翻,裹住了孟华的剑锋。他用的是武学中的一个“黏”字诀。“黏”字诀非是内家功夫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不能运用自如。拳经所谓“舍己从人”,“随曲就伸”,“不抗不顶”,“劲急则急进”,“劲缓则缓随”,如磁吸铁,紧黏不舍,便是这种“沾黏劲”的功夫。
本来”沾黏劲”的功夫孟华也会使的,但他只能用这功夫化解对方拳脚的攻势,却没想到可以用来对付利剑。像海兰察运用的神妙如斯,他是自愧不如了。
海兰察第一招便告得手,得意之极,喝道:“撒剑!”
他只道孟华的宝剑非给他夺去不可,正自运劲要道孟华撒剑,忽听得孟华冷冷说道:“不见得!”陡然间银光一闪,他的袖反而给削去了一幅,孟华的宝剑已是抽了出来。原来幸亏孟华警觉得早,一发觉对方是用沾黏之劲,想起了新近所学的波斯内功心法之中,有一种运劲的方法是可以消解沾黏劲的,立即使用出来。
双方交换了这招,孟华固然是不敢再有丝毫轻敌,海兰察也是不由得暗暗吃惊了。“这小子也不知哪里钻出来的,内功剑法都是这样古怪,怪不得辛七娘也吃了他的大亏,看来我是非得和他硬拼不可了!”海兰察心想。
他不敢再以沾黏之劲夺孟华的宝剑,当下霍地一个转身,双掌齐出,猛劈孟华要害。孟华身形微动,长剑一招“金针度劫”反挑上来。海兰察似乎早已料到他这一着,抢先一步,避开剑锋,立下手。
海兰察脚步不动,眼看孟华的剑尖堪堪就要刺着他的小腹之时,这才一个吞胸吸腹,身形突然挪后两寸。他本来是水牛般粗壮的腰躯,只是吸一口气,登时变成了好像风干的板鸭。这手上乘内功的运用之妙,不但令得阳继孟失声惊呼继之喝彩,连孟华也是料想不到。
电光石火之间,攻守形势立变。海兰察的腰躯缩小两寸手臂却好似忽地暴长三寸,化掌为拳,一招“横身打虎”,猛捣出去。
兵法有云:差之毫厘,缪以千里,兵法如此,武学亦然,高手所争,便是只争毫厘的。眼看这一拳孟华已是无法避开,躺在地上的金碧漪也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只恨自己无力相助,唯有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哪知海兰察的武功固然有孟华意想不到的地方,孟华的剑法也有令他始料不及之处。
掌风剑影之间,海兰察长臂圈回,孟华一飘一闪,剑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肋旁穿过,说时迟,那时快,两条人影已是倏地分开。这几下兔起鹞落、快得难以形容。连在旁定睛观战的阳继孟也是看不清楚,不解海兰察那么神妙的一拳何以没有击中孟华。
原来孟华那招“金针度劫”看似少林派的达摩剑法,但却似是而非,就在海兰察那一拳打出之时,他的剑势也突然变化,竟是从海兰察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海兰察这一拳若然打下,孟华或许难免要给他打伤,但海兰察只怕也要断送一条臂膊。海兰察怎敢和他硬拼,唯有迅速变招了。
两人一合即分,一分再合。海兰察道而复上,喝道:“小子你的剑法虽然不错,要想胜我万万不能。但看在你年纪轻轻,有这成就,也很不易,我倒有怜才之念,你若肯跟随我,包保你富贵功名,一生享受不尽!”
孟华懒得和他多说,斥道:“放屁,看剑!”只说了四个字,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