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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不想进宫,但我不能走……”因为逼她进宫的,不仅是舒隆革一人,还有曾经的主上,“如果我走了,谁来替娘讨回公道?如果我走了,谁来替娘报仇雪恨?”如果她走了,幽婉阁势必面对皇帝和舒老狗双方联手,纵然幽婉阁实力再雄厚,也难以承受住朝廷方面齐心合力的联手铲除。
皇后离开皇宫,皇朝之辱啊!
“你要报仇?连家覆灭的事,真是你暗中策划的?”舒隆革多年来一直在猜测,却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谁策划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连家毁了。下一个覆灭的,就是大莫皇朝第一门庭---舒家。”很快,用不了多久,最多不超过三个月,舒家就会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她已经等了六年了,她不想再等下去,也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你要毁了舒家?”舒隆革惊骇,“别忘了,你也是舒家人,毁了舒家,你以为皇帝会放过你么?”
“我不需要他放过。”惨淡一笑,笑得那般苍白无力,如蛛丝终究躲避不过狂风暴雨的侵袭,“我要的,只是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只要轩儿好好活着,我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反正我早活在地狱里了。”在地狱里,苦苦挣扎了十六年,她不想再挣扎了。
她累了。
她好累好累。
感觉到水灵灵话中毫无求生之念,舒隆革苍老而威严的脸庞不禁黯然,他是爱权势,但她好歹是他唯一的骨血啊:“你,当真如此恨我?我是你爹啊!”他知道她恨他,一直知道,却不知道,她的恨那么深、那么沉,深沉道宁可跟他同归于尽,也不愿冰释前嫌。
她竟倔强至此?
“你配做我父亲么?”水灵灵含泪笑道,目光落在幽静湖面,望着荡漾出一圈又一圈涟漪的湖面,平静问道:“你抱过我么?疼过我么?关心过我么?在我蜷缩在角落忍冻挨饿时,你在哪里?在我被你的夫人们追着打时,你在哪里?在我被家丁嘲笑讥讽的时候,你又在哪里?那时候我还不到四岁啊?我能不恨你么?”最后两句话,她怒吼出来。
“我不该恨你么?我清楚的记得,四岁时,我被连玉砸出家门,砸的我五脏六腑俱裂,砸的我卧床休养一年,才慢慢好转过来。为什么当时她不用力点?干脆砸死我算了!你知道救走我的人是怎样的恶魔么?你知道这些年来我过的是怎样非人的生活么?你知道我是怎样熬过来的么?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只知道,你找到了我娘,抓了我娘,骗了我娘,逼我成为你手中的一个棋子,逼我走进着肮脏不堪的鬼地方,成全你的荣华富贵,成全你的权倾朝野,成全你的弑君篡位!”
“我不该恨你么?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来到这里,不会在大婚之夜被皇帝****一整夜,我不需要面对瑶瑶的死!你知道么,我怀胎八月,用命去换的女儿,却连一次没抱过,一眼没看过就夭折了!我做了好多好多衣服,一针一线,亲手缝制。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拿过针线,可我整整做了五个月的衣服,瑶瑶没穿一件就走了,我却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我不该恨你么?如果不是你逼我入宫,我永远不会嫁人,我从来没打算过嫁人……如果不是你逼我入宫,瑶瑶不会死的那么惨,轩儿不会一次又一次的遭到暗杀!不会渴望父亲疼爱却注定得不到……”
“我不该恨你么?我失去了那么多,你却杀了我娘!你让我永远失去了母亲!原本,我打算乖乖待在凤暄宫里,埋葬我的一生,换取我娘的平安无事……而你,却连我最卑微的希望,也硬生生掐灭……”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斗争,为什么要把我牵扯在内?为什么要杀了我娘?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女儿?为什么要暗杀我的儿子?我是无辜的!就算我千错万错,就算我罪有应得,可瑶瑶是无辜的,轩儿是无辜的啊!为什么你们不放过他们?为什么?”水灵灵再次歇斯底里。
六年了。
她压抑了六年的伤痛,在短短三个月内,被迫害她至此的两个罪魁祸首逼迫喷涌而出,逼迫的她再次潸然落泪。
她不想哭,真的不想哭。
流泪,解决不了任何难题,只能显示自己的软弱无能,让敌人更为嚣张狂妄。
可她控制不了。
沉压心底多年的伤痛,如同一条毒龙,一旦给它突破屏障腾飞的机会,它不翻云覆雨腾飞于九天之上,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所以,你毁了连家,毁了我多年精心布置的局面?”舒隆革嘶声道:“告诉我,段野衫的死,是不是你设计的?”
“是。”大方承认,无需否认,“如果不杀了他,征西二十万大军就是你的。大莫皇朝的兵权基本在你掌握当中,若我不让皇帝的人取得兵权,他怎么和你抗争?征东十万大军在诚亲王手上,皇帝虽夺了你手上十万大军给他,但征南十万大军和征北十万大军却被你牢牢掌握在手上,他根本没实力与你对抗。”就连莫都的兵权,大部分也掌握在他手中,若他想发动病变,皇帝连还击之力也没有,即便有幽婉阁暗中助他。
她不仅杀了段野衫,还将他在征西军中的势力铲除的一干二净,离开西垂之前,亦将伺候了她一年多的绿菊灭了口,她不会让她进宫,监视她,威胁她的儿子的。
“你恨我,难道你就不恨他么?”舒隆革不相信,纵使他不了解水灵灵,他也笃定,身体里流着他舒家血液的人,不可能不恨伤害过自己的敌人。
“我不恨他!”水灵灵怔忪片刻,敛睫思索片刻,才道:“恨一个人太累,太累……这辈子,我恨你一个人就够了。至于他……憎恶……我憎恶他……”轻描淡写的口吻,如鸿毛飘落在水面,仅能荡出一圈细不可见的涟漪。
恨,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情,需要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感情为前提,才能产生。
未进宫前,她讨厌皇帝的软弱无能,如果皇帝是个强势的皇帝的话,他就能自己决定立后的人选,不会将无辜的她强扯进他们复杂的权势斗争中。
进宫后,她曾一度欣赏过皇帝,虽然他软弱无能,朝廷大权被舒相掌控在手中,但拥有三千佳丽的他却只对骆贵妃一人好,全心全意地保护着贵妃。
有了身孕后,面对那碗堕胎药和那碗红糖虾仁牡丹花粥,她第一次体会到强烈的憎恶,无以伦比的憎恶。对皇帝,她从未有过丝毫期待,从未有过丝毫幻想,从未有过丝毫渴望。
十年地狱生涯,将她对危险的感觉磨练的十分敏锐,存在一丝一毫危险的事务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与此同时,她对人的感觉退化到比婴儿还迟钝的地步,外界任何事务都无法对她产生分毫影响。
在她对他产生与旁人不同的感觉前,他就做出伤害她的事,使她倍加受伤,深感绝望。
憎恶,由此而生。
面对舒相,这个与她有着血缘之亲、却残害她母亲、摧毁她一生、牵连她孩子的男人,不可否认,在牙牙学语时,在蹒跚学步时,在不懂世事时,在被人欺负时,就对她抱有期待,存在着幻想,渴望过父爱。
十年地狱生活,她思念最多的就是她的母亲,而每次思念母亲时,总是不由自主联想到他,无法忽略他的存在,十年的刻意忽略,多年来因他受到的伤害,她怎能不恨他?
“不曾期待,何来仇恨?”嘴角抽出个冷涩弧度。
“我憎恶他……我不想见到他……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不想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不想被他碰触……所以,我选择与你同归于尽、玉石俱焚……”水灵灵喃喃自语,神情透着深深迷惘,“我想瑶瑶……非常非常想,我想,现在去黄泉路上找她,应该不算晚吧……”至于璃轩,她已经为他安排好一切,以后的路,要靠他自己走下去。
她,不可能陪他一辈子。
舒隆革忍不住颤抖,一身富态的肥肉不停轻颤着,不知在恐惧什么。半响,他才沙哑着嗓子问道:“为了毁灭舒家,你宁可抛弃一直小心保护着的儿子?”
“……是……”水灵灵缓缓承认。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舒家不在,皇帝势必不会放过她们母子,唯有她死,才能名正言顺将璃轩托付给贵妃,唯有贵妃才能保住璃轩,否则,她绝不会给贵妃解药,当初也不会救她的命。
“你以为舒家不在了,皇帝会放过我的外孙、你的儿子么?多年来他暗杀过太子多少次,你比谁都清楚!你居然宁可相信他,也不肯相信你的亲爹?”舒隆革似乎被水灵灵一往无前不畏生死的冲劲骇住。
“呵,”嘴角隐隐一抽,她不需要他放过,早在他那样对她的女儿后,她就反扑了,多年来成效显著,她会逼得他不但不敢杀他的儿子,而且千方百计的保全他的儿子,“璃轩姓莫不姓舒。你若篡位成功,可能放过前朝的太子么?皇帝一直处心积虑暗杀太子,是为了铲除你的势力,是为了逼我自尽,若你我都不在了,他怎会为难璃轩?毕竟,血浓于水啊!”强忍着极度的恶心,水灵灵逼自己说完这句话,掉头匆匆而去,再留在这里,她会忍不住作呕的。
璃轩僵硬着精瘦矮小的身躯,一动不动蹲着,蹲在原地,似感觉不到冬末的严寒,目光,紧随水灵灵渐渐远去的背影,似乎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永远不在回来……
一直凝视着水灵灵的璃轩却没有注意到,水灵灵离开前,似有意无意的,瞧了不远处茂密矮树丛一眼,那里,一抹明黄衣衣袂,隐隐飘动……
第095章
一道闪电,如蛟龙出海,带着天崩地裂之势,划破天际,瞬间白昼,随即黑暗更显浓重。
轰隆雷声,不绝于耳,夹着石破天惊之利,却使万物复苏。
绵绵春雨,透着缠缠绵绵情意,与疾电惊雷截然相反,自相矛盾却和谐自然的混为一体。
瘦小的身躯瑟缩一下,下意识想抱住身旁温暖坚强的娇躯,伸出的手,却在距离温暖源泉一寸处硬生生停下,慢慢缩了回去,蜷缩着身子,缩在棉被另一端,浅眠着。
水眸,盈盈睁开,熠熠生辉,黯然片刻,闪过几分挣扎、几分不舍,旋即阖上,幽幽吁了口气。
御气成剑,凌空点穴,瘦小身躯一颤,然后恢复沉寂。
轻巧起身,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生丝摺边夜行服,覆上水晶缠丝面罩,走向窗前。
脚步凝滞,回眸凝视,转身,回到华丽凤塌旁,附下身子,在他轻蹙细眉间落下轻轻一吻:“轩儿……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闪身飘出窗去,飞掠在天空,俯视身下巍峨鬼森一切。
华贵宫殿,鳞次栉比。
白日,它们彰显着至高无上的权势。
夜晚,它们代表了阴森可怖的地狱。
血腥味,飘散风雨中。
杀喊声,隐隐穿透雷电。
他知道,开始了。
开春前几日,她的一席话,逼得他们不得不提前动手。
晚一刻,失去的不是机会,而是整个大莫的江山,和自己宝贵的性命。
绵绵细雨,濡湿夜行服,勾勒出她的玲珑有致,亦显出她的纤细瘦弱。
不疾不缓,向御天殿飞掠而去。
此刻,是她一生中最后宁静的时刻,她想多享受片刻。
待明日太阳升起时,不管结果如何,她已化为尘土,消失于世间。
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那般的快,任她怎么放慢速度,不消一炷香时间,她来到兵变现场御天殿。
懒洋洋躺在御天殿顶上,俯视下面人头攒动的两方人马,嘴角勾出个冷漠的弧度。
若非这两方面人,她都想杀之而后快,却迫于形势不得不出手保一方,此时她必然会待在御天殿顶上看够好戏。
兵变,自她有生以来,尚未亲眼见过,一直是只闻其名的。
风雨中,雷电交加下,两方人马,剑拔弩张对立着。
皇帝手上兵马不过四万,两万羽林军,两万征西军,舒相手中却有十二万兵马,两万控制皇宫的御林军,十万禁卫军。
从数量上来看,舒相无疑是稳操胜券的,但御林军、禁卫军多年来镇守莫都,缺乏实战经验,将士又养尊处优惯了,怎抵得上刚从西陲边防回来,杀气腾腾的征西军精英呢?
征西军精英,各个皆是一等一的好手,可一个当十个,再加上和羽林军人数上处于劣势,各个自是抱着孤注一掷必死浴血奋战,其士气自比御林军、禁卫军高出许多。
尸横遍野。
哀鸿遍野。
血流成河。
箭雨扑面。
御天殿前遥无尽头汉白玉墙上流淌着鲜血,渲染着皇宫的血腥华贵。
绵绵春雨,柔弱无力地洗涤着人性的贪婪无耻。
伸了个懒腰,舒展下筋骨,戴好面罩,水灵灵缓缓起身,斜长影子暴露在月光下,暴露在众人眼前。
狭长月光,朦朦胧胧映照着,透着恍恍惚惚之美,似迷雾中隐隐显露身姿,错觉般令人不可置信。
素手轻扬,濡湿长发在夜色中划出半个优美弧度,嘴角淡淡笑花,孕着噬血之美,如地狱罗刹,优雅出场。
惊呼声响起。
包安民一时间不知将箭对准御天殿上的黑影好,还是对准对面的敌军好。
包安民一乱,手下的羽林军不免跟着乱。
是远处手握重兵的敌人危险,还是近在咫尺的敌人危险?
包安邦屏息凝视片刻,暗自揣测她的身份。
皇帝聍更是目光森然,瞥了眼御天殿上曼妙身影,继续眼望着远处疯狂叫嚣的舒隆革。
高举起手,一挥。
叛军箭雨扑面而来,趁着羽林军不知所措之际。
战场上,千分之一秒的分神,皆可导致一场战争的失败。
羽林军匆忙回身,无数盾牌举起,先机已失,怎挡得住叛军的箭雨?
白影疾驰,似柔软厚云,如孱弱流水,却坚韧似铁,隔绝箭雨侵袭。
白影一扬,无数支箭尽数反弹回去,禁卫军盾牌来不及防范,眨眼间不少将士中箭。
待一阵箭雨过后,两方人马目瞪口呆地望着傲然屹立眼前之人,不知她是何时从御天殿顶上下来,更不知她是怎样站到征西军、羽林军前面去的,更令他们惊诧的,是她身侧两条白绫,似有三丈之长。
包安邦微微闭了闭眼,胸口一痛,佯装若无其事站在皇帝聍身旁,严密保护着。
寂静。
原本厮杀声冲天的御天殿前,此刻居然悄然无声,只听得雷声轰隆,闪电裂天巨响。
保皇派朝臣纷纷站在皇帝身边,彼此传递着眼神,猜测着眼前突然出现,以保护姿态站在他们面前女子的身份。
两方人马僵持着。
叛军本想射死她,孰知她武功极高,身法诡异,箭未到达她身前一丈距离,她手中白绫早已挥断利箭,折成数截化作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刺回叛军体内,盾牌防守不及。
除非万箭齐发,对准她,但若万箭齐发,势必将射箭兵卒暴露在羽林军的利箭下,盾牌掩护不及,故而双方僵持着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聍神色幽然,似乎全神贯注,又似神游九霄之外,沉默无言。
一时间,数万将士就这么僵持在斜风细雨中,聆听着春雨的轻柔细语。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嘶哑着声音怒吼道:“皇上,你为君不仁,竟对自己的儿子下毒手,杀死自己的女儿,微臣今日要替天行道,诛杀你这没有人性暴君!”
能说这话的,必是当朝左相舒隆革无疑。
皇帝聍冷哼一声,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