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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连玉立时明白了她的用意。
目光一瞟,对岸的那位看来已经信了这出,一时幽怨无限,看是要哭出来了。
“芙蓉,这样不太好吧!”连玉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
“什么啊!要是被缠上了,你才会很可怜呢!”季芙蓉白了他一眼:“我已经够婉转了,如果是那个‘天下无敌’的寒华公子在这里的话……”
此言一出,两下皆惊。
连玉想到的是要被寒华知道了,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而季芙蓉则是惊讶自己怎么会脱口说出那个人来,甚至想都没想就笃定他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是一场误会……
“既然这样,我们快些回去吧!”连玉笑得有些僵硬。
“对啊!被他知道不太好呢!”季芙蓉也觉得自己笑声空洞。
“被谁知道不太好?”有人问。
“不就是那个……”不对!这声音是……
季芙蓉猛地回头,一张冷冽如冰的面孔近在咫尺。
“啊──!”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只觉得有一团寒气扑面而来,不自觉就往后退去。
“小心!”连玉虽然也吓了一跳,但寒华平时就悄无声息,多少有些习惯了。所以才能在季芙蓉一脚踏空时立刻反应过来,伸手拉住她。
可季芙蓉虽然纤瘦,但后退的力道不小,加上青苔滑腻,连玉硬是被拖着往下挫了两层台阶才重新站稳。“没事吧!”他上下打量着神情呆滞的季芙蓉:“怎么这么不小心?”
季芙蓉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寒华收回没及时抓住连玉的手,有些不高兴地问:“干嘛要神态亲昵,还靠得这么近?”
两人心虚地回头看向对岸,看清那颗破碎芳心已不知所踪,这才安下了心来。
寒华皱着眉头看去:“对岸有什么吗?”
两人立刻摇头。
寒华神情更冷,只是盯着两人相互扶持的样子。
“我是怕台阶滑腻,这才扶着她的。”这也是实情,自己干嘛心虚?
“不用不用!我站稳了。”季芙蓉急忙抽回自己的手,横移两步。
她动作太急太快,连玉措手不及,一个踉跄,差点再次滑倒。
“无瑕!”寒华这次总算及时,一把抓住了连玉的肩膀。
“嘶──!”连玉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寒华面色一白,立刻发现连玉受了伤:“你的脚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刚刚好像扭到了脚踝。”他知道寒华多么会小题大做,急忙解释:“是不小心,和芙蓉没什么关系,你别生她的气。”
寒华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生气,他心焦着就要跪到连玉的脚边去看他的伤势。
“不行!”连玉急忙拉住他:“我没什么事,这点小伤等回去以后处理也没关系。”
“这怎么……”后面的话却在连玉恳求的目光中收了回去。“好,我们回去。”
作势要挥袖,袖角却又被连玉拉住。
“不行!”他们三人拉拉扯扯原本就惹了不少人注目,何况这里并不偏僻,如果寒华施用法术,不惊世骇俗才怪。
“这也不行那又不行!你究竟让我怎么办才好?”
“你扶着我慢慢走回去就行了,其实也没有那么……”连玉逞强似的往前走,却一个吃痛倒进了寒华的怀里。
“哼!”寒华冷哼一声。
一个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居然已经被寒华拦腰抱起。
“你……”连玉一时大窘,白玉似的脸上一片潮红。
“别说了。”寒华轻轻松松地抱起他往河岸上走去。
“你和我两个大男人……”连玉试着说服他。
“你是想让我幻化女身?”
“不,那倒不用。”那样岂不是更加不堪入目?
“那就别多话了。”寒华的意思是他已经决定了。
“那我们等等芙蓉。”他扯着寒华的衣袖。
寒华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
“芙蓉,还不跟上来。”连玉招着手,有点担心季大小姐是不是吓傻掉了。
“噢!”她立即跟了上去。
寒华抱着连玉在前面走着,他面前的人流果然从中断开,季芙蓉噤若寒蝉地跟在后面。
“季小姐。”破天荒地,寒华开口叫她。
“是!”季芙蓉小心翼翼地,如同受审的犯人。
“你们刚才玩得还开心吗?”语气倒是听不出带有怒意。
连玉放下心来。
“玩?哦,你说放灯啊!还不错,还不错!”季芙蓉讪讪地挤出笑脸。
“开心就好。”语气更加温和。
连玉在心中里暗暗点头。
季芙蓉狐疑地抬头,却在触及那双发出寒光的双眸时呼吸一滞。
“不过,以后去水边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他用听来温和的语气讲话,但脸上的表情可远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她早就死过一千一万次了。
好可怕!
身后传来一阵阵惊呼,连玉这才抬起头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与我们无关。”一转眼,寒华已换上一张笑脸,速度之快让季芙蓉目瞪口呆。
回头一看,她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怎么了?芙蓉。”连玉又问,他被寒华抱着,看不清身后。
寒华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没什么!不关我们的事!”这回她学聪明了,跑到寒华身边,正好完全阻挡了连玉的视线。好在连玉也不再追问。
忍不住,她又偷偷向后看了一眼。
原本满河的花灯,竟在同一时刻沉入了水中,点点灯火化为漆黑一片,吓得众人惊叫连连,大呼古怪。古怪?有什么古怪的?
寒华话音刚落,荷灯一时尽数覆灭,她又不是傻瓜,会以为这是巧合。
这人的妒心之浓烈……实在是……令人发寒……
到现在她还不明白,就枉称为季芙蓉了。
他对先生的心意……这该如何是好啊……
季芙蓉的心,就如同失了灯火的河流,一时看也看不清方向了。
第六章
由于坚持不让寒华施术,连玉的脚伤足足用了十天才完全恢复。
寒华气极,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这一天,两人坐着下棋,连玉突然问:“你觉不觉得芙蓉最近有点奇怪?”
“有吗?”寒华不置可否。
“她一向爱跟着我,可最近连人影也不大见得着了。”
寒华淡淡地点点头,心里倒是满意她识相。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连玉有点担心。
“你总不能担心她一世吧!”看来,也是时候离开了。
“也是,只是她和那个赵坤……”
“先生!先生!”话没说完,就被叫嚷声打断了。
“毛毛躁躁的,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连玉看着那急匆匆的身影,连声叹气。
什么仙子?分明是个野丫头!
寒华冷眼看着,心里觉得是不是该修正当天的失手,让她重新轮回转世去比较好。
“先生。”看到寒华,她的神情更加紧张了。
“有什么事吗?”季芙蓉难得这样面带焦虑,连玉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是……”她看了看寒华,更为忧虑了:“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我想单独跟你说。”开玩笑,如果被这个人知道,怕不会天翻地覆的。
“单独?”连玉一愣。
“其实是我爹有事找你,他在前厅,我们过去一趟好吗?”
连玉虽然不明白,却仍旧点了点头。“寒公子就不必跟来了吧!”看到寒华也站了起来,她冒了一身冷汗:“不过片刻的工夫,我们马上就回来的。”
小事?信她才有鬼。
“要是和无瑕有关,就不是小事。”
“可是……”
“芙蓉,究竟是什么事?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又何必吞吞吐吐的?”
啊──!先生简直就是个笨蛋!还这样义正词严的,好!你既然这样坦荡,可别怪学生我帮不了你了。“是有人登门提亲。”
“提亲?”连玉看了看寒华,后者摇头,表示不知道。“是赵家?”
“你怎么知道?”换季芙蓉吃惊。
“既然已经被拒婚了,又怎么会再来提亲?”难道说真是有缘?
“拒婚?”季芙蓉恍然大悟:“你误会了,虽是赵家,这回提亲的对象可不是我。”
“不是你?那又是谁?”连玉有不好的预感。
“是先生你啊!”
“什么?”
来了来了,就知道寒华的反应会比较大。
其实说穿了也不错,这样才比较有趣嘛!
“芙蓉,你在说什么?说清楚一点啊!”不说清楚这麻烦可大了。
“是赵家二小姐,素仰连公子文采风流,人品出众。今天要媒婆持了庚贴,想与你结秦晋之好。”她一口气说了出来。
寒华的脸色真不是一般的难看。
“赵二小姐?我和她素未谋面……”连玉则是一片云里雾里。
“嗳!这我可得纠正你,先生,这见一定是见过了。”
“见过了?”
看寒华做什么?是你见过,又不是他,你现在看他不正是火上浇油么?
“对。”她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先生真是变了,变得好笨。“就是那个鹊桥相约,你不记得了?” “咦?是她?她是赵坤的妹妹?”连玉点头,表示想到了。
“你们认识?”寒华终于发问了。
“说不上认识,只是那天花灯节会上,我扶了她的荷灯,远远地看了一眼。”
哎呀!干嘛老实到讲得这么清楚啊!万一寒华一个迁怒,第一个倒霉的会是她啦!
“喔!原来就是那个对岸的意思啊!”
惨了惨了!他瞄过来了,好恐怖哟!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要托付终生,不是过于草率了吗?”
“先生此言差矣,女儿家的心事,这一眼就足够了。那种场合,那种景象,像是姻缘天定,一眼我还嫌多呢!”
“芙蓉,你胡说什么?”缘份天定,这种话怎么能在寒华面前说出来呢!
糟了,季芙蓉啊季芙蓉,你迟早要死在这张嘴皮子上!
“当然是胡说的。”她咽了咽口水:“我是讲她一厢情愿,死皮赖脸,也不照照镜子。凭她那无盐之貌,也敢肖想我家先生?”
说实话,那赵二小姐长得其实也不错啦!不过,这种时候诚实是绝不可取的!
连玉知道她在胡言乱语,不过气氛紧张,有她在多少还要好些。
“寒华。”他望向面容阴冷的俊美男子:“我还是去趟大厅好了。”
说完,也不逗留,转身要走。
“你怎么想?”可眼一花,寒华又在眼前。“你喜欢她吗?”
“我……”这从何说起啊?
“当然不是喽!”这个时刻,季芙蓉居然挺身而出。
“你觉得是天定的缘份吗?”寒华的脸色发青,像是伤心,也像忿怒。
“哎呀!”季芙蓉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抢着答话:“你这人怎么这么爱生气啊!都说了不是了!”“你闭嘴!”寒华双眼一瞪,举袖欲挥。
“寒华!”连玉的声音响起,让他的动作缓了一缓。
“你杀啊!”季芙蓉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自动地跑到寒华面前挑衅。
“芙蓉!你干什么?”连玉吃惊地想拉开她,生怕寒华一怒之下把她杀了。
“先生,我这是在教这个傻瓜!”
“芙蓉,你喝醉了?”否则,怎会有这种胆量,她不是一向很怕寒华的吗?
“没有,大白天的,我喝什么酒啊!”她翻了个白眼:“先生,我问你,你可要老实地回答我。”
“问什么?”
“我问你,你记不记得那个赵小姐长什么样子?”
“那天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就是不记得喽?”
连玉点点头。
“那,那天晚上,我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衣服?”连玉想了一下:“绿色的?”
“绿个头,是紫色的,差很多啦!”
“那又怎么样?”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玉疑惑着。
“那你又记不记得那天,寒华公子那天的发带是什么颜色的呢?”
“发带,像是白色滚银边的,对吗?”他看向寒华。
“好了,好了,我爹等得急了。”她突然换了张脸。
“什么?怎么了?你不是在问我……”
“我问完了,你快去大厅吧!”
连玉望望她,又看看忽然若有所思的寒华。
“快去吧!快去吧!”季芙蓉推他一下:“你先过去嘛!”
连玉摇摇头,看他们的样子不再剑拔弩张,就转身往大厅去了。
“你想证明什么?”寒华盯着连玉远去的背影,忍住跟上去的欲望,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弄明白。“证明你的担心是毫无必要的。”她这一刻,觉得眼前这个让人寒到骨血里的男人其实很可怜:“你听到了,他不记得那美丽的赵二小姐长什么模样,不记得我那天颜色鲜明的衣服,可他记得你头上一条不起眼的发带。”
“那又能说明什么?”
她白了寒华一眼:“你也不用装蒜了,我又不是瞎子。就算我瞎了,也闻得到你身上的酸味。”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隐藏什么。”
“当然,我确信是那样的。”他的表现的确露骨:“可是,你只是一味地追逐着他,用你自己的方式困住他,一点也没有考虑到他的想法。”
“我没有强迫他。”
“我明白。”这一点,她绝不怀疑:“但先生的性情和你是完全不同的。先生本性温和,但是骨子里比谁都要固执。而且,他从小接受的是严格的儒家正统熏陶,要他爱上一个男人,这简直是……应该是,不大可能的……”
“这我知道。”他说得有些苦涩。
“不,你不知道。先生他啊!是个性格有些孤独的人,他很少真正用心于其他的人,其它的事。所以,他不会记得赵二小姐和我衣服的颜色,可他居然会记得你的发带。这说明,你在他心目中,并不是你自己认为的那样无足轻重。”
“你是说……”寒华的心一紧。
“不,他不一定喜欢你。但至少,你在他的心里是特别的,你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和我们任何一个都不同。”
“是吗?”如果真是那样,也已经足够了。
“那么,你要答应我,不要太过苛求他了。你这样一味紧追,只会让他觉得疲倦。”
“你以为我不明白吗?”寒华的眉宇间有着罕见的落寞:“可是,我做不到,一看见他,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希望有多么渺茫,但我不能放弃,在我存在于世上的一天,我就不能放弃无瑕!”
季芙蓉怔怔地望着他,心里明白,再说什么都已经是多余的了。
可是,这算是情爱吗?和她所知道的那种男女间的相思惆怅相比,倒更像是着了魔……
这爱……好生蹊跷……
此刻的大厅里,连玉已经陷入了困境。
他没料想到和媒人同时上门的,居然还有那位殿前大学士赵坤。
“无瑕贤弟,别来无恙啊!”
“慎言兄自别后风采依旧,实是令愚蒙自惭。”连玉拱手为礼。
“哪里,倒是贤弟,几个月不见,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还真叫人不敢相信。”赵坤惊奇地打量着他。“慎言兄过奖了。”脱胎换骨未必,差点魂飞魄散倒是有过。
“愚兄今天登门拜访,贤弟可知是什么原因?”
连玉摇摇头,心里泛苦。
“实不相瞒,愚兄有一胞妹,名叫月华,年方十六。长得不说是倾城倾国,倒也算花容月貌。不是愚兄自夸,在这开封城里舍妹也是数一数二的佳人。”看连玉不回答,他又说了下去:“上月花灯节会,舍妹与家仆出游,回来后心情郁闷,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在节会上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所以郁郁寡欢。不怕贤弟见笑,愚兄在这世上只剩这胞妹血亲,平日里宠溺惯了。哪见得她受这相思折磨,于是四处寻访。结果倒是出乎意料,未曾想那个让舍妹朝思暮念的人,竟是贤弟。愚兄原本打定主意